第三天,翊筑出院。翊筑自己对路说他是蟑螂,怎样都可以存活下来,路听到的刹那,有点心痛。如果均选择翊筑,那自己就该退让吧?翊筑是个有心人,他总是默默的帮别人忙,独立,负责,虽然对自己的出身有点自卑,但是待人诚恳,没有愤世嫉俗,均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喜欢翊筑。
路等了三天才等到麦雅的回电,就在翊筑回到家的当天,路忙著安顿翊筑,还是均把手机拿进翊筑房里给路接听的。
路听到对方说英文,先转身看均是不是走开了,回来在翊筑身边的床沿坐下。
「是,我就是,麦雅夫人!」路转眼看翊筑,一边说:「我跟均住在一起,之前我接过你的电话!」
翊筑侧头想了下,不会说英文,至少听的懂一点,轻拉路的手说:「你去见他们!」
路的双眼瞪的好大看翊筑,拿开手机。「我去干什麽?他们要找的是均!」
「嘘…!」翊筑挥挥手。「先去看看状况,我跟你一起去!问她她先生有没有一起来!」
路连忙回到电话中,对翊筑点头,先生有一起来,但是接著路的脸色就立刻说明要见面的提议被驳回。
「告诉她均要我们带话!」翊筑微笑。
路照著翊筑说的告诉对方,眼睛亮了下,约好时间地点,收线,看翊筑。「你真不是盖的!明天下午四点,旅馆咖啡厅!」
翊筑只是浅笑。「跟有钱人打交道我有经验,虽然格局大小不一样,但是脱不了那几套!」
路想了下,问:「我们去见他们有意义吗?均要是知道了,我们的小命不保吧?」
「不会的!」翊筑还是微笑。「只是见个面。…你知道均跟那个…特烈弗的事吗?」
路犹豫了几秒钟,然後告诉翊筑他从均口中听到的事。
翊筑垂眼沉思。
「你觉得均会不会还是念著他?」路望著翊筑。
翊筑抬眼,无奈的看路。「我怎麽会知道!均这个人,你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所以我说他把自己藏的很深。」
路转眼想了下。「明天用什麽藉口出门?」
「复诊!」翊筑立刻回答:「而且是事实,我还是要回去复诊,顺道绕去碰面而已!」
「我们要叫他们回去,别吵均吗?还是看情形?」
翊筑有趣的看路,反问:「你呢?你想说什麽?叫他们回去?」
路皱眉没有回答。
晚上翊筑就告诉均,他要回去复诊,麻烦路载他去,禾均只是点头,没有问题。均受伤以後,无法工作,就是一直看书,就连陪翊筑坐在房里时,禾均也是看书,除非翊筑打开话题想聊天,否则禾均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翊筑望著禾均的脸,好想握均的手,可是翊筑没有动,渐渐墬入睡梦中。
翊筑暂时要撑著拐杖走路,但是复诊情况良好,路很讶异翊筑居然有力气撑拐杖,翊筑不单是腿上有枪伤,满身也都是伤,比起均的伤有过之而无不及,均受伤後就比较不想动,翊筑居然可以撑著拐杖走路,覆盖在衣服下的伤,好像不算一回事。
他们提早到,在旅馆的咖啡厅坐了一下。
路见到坐轮椅的人进来,就知道约见的人到了,还有护卫或是保镳之类的人跟著,帮忙推轮椅,比翠丝.麦雅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女性,深蓝色的套装,头发挽在脑後,高瘦的身材。
路站起来,轮椅上就是特烈弗.麦雅!没有表情而且惨白的脸,轮廓清楚,长时间坐在轮椅上,肌肉萎缩,宽松的衣服只是挂在身上。这个人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如果不是这麽憔悴消瘦,走进路的视线中的话,路肯定会吹口哨。
比翠丝.麦雅先跟路打招呼,路介绍翊筑,比翠丝只是对翊筑点头,然後自己先坐下,护卫把特烈弗.麦雅推到桌边,特烈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出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路先看翊筑一眼,翊筑盯著特烈弗看,淡然的双眼中浮现一丝火焰。
比翠丝.麦雅毫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就问路均要他们带什麽话。
路还没来的及回答,翊筑先对路说:「你告诉这女人,因为有她,均才不愿意见她丈夫。」
「你听的懂?」路眨眼问。
翊筑点头。「大概听的懂!」
路转头传达翊筑的话,比翠丝的脸色立刻变的僵硬,说了些话。
翊筑立刻又先对路说:「告诉她,世界不是围绕著她转,当初她丈夫没有挽留均,事隔这麽多年,他们没有这个权力要求均来安慰她丈夫。钱买的到人,买不到人的感情,买不到人的心。下面还有,你先帮我翻译。」
路很高兴的翻译,翊筑的确不简单,均早说过了!
比翠丝.麦雅铁著脸,没有说话。
「而且,这位太太根本不相信均对她丈夫的感情。」翊筑接著说:「看得出来甚至不相信她丈夫对均的感情,这样的她,不该过问这些事,均没有挂她的电话算是客气了。丈夫受伤,她没有立刻通知均,就是没把均放在眼里,反正那是陈旧的往事,直到他们全部束手无策了,才想到均或许可以说服她丈夫,那个不是理由也不是藉口,你问她,她丈夫继续这样颓废下去,她是不是地位不保?」
路翻译著,看著比翠丝.麦雅的脸上有了淡淡的,讽刺的微笑。
听著听著,比翠丝.麦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她要是掀了桌子路也不会意外了!
翊筑轻扯路的袖子。「问坐轮椅的本人,有什麽话想告诉均,我们帮他带话回去。」
特烈弗.麦雅听到均的名字,抬眼看路,脸上有些生气,轻声问:「均还好吗?」
路点头。「他很好!你想告诉他什麽话吗?」
特烈弗.麦雅没有看他太太,垂眼想了下,说:「请告诉均,我对不起他,告诉他,我想念他的日子…已经超过…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了,那张卡片,我有收到。…我很想念他的笑容,他还会笑吗?会吧?」
路怔了下,随即点头。「会,他常笑,生活过的不错!」
特烈弗.麦雅又抬眼看路,接著转眼看翊筑,然後,咬字非常清楚,用中文对翊筑说:「请告诉禾均,我还是爱他,请他相信我。」
翊筑没有表情,轻点头。路的眼珠差点掉出来,不过转念想想,特烈弗.麦雅跟均在一起那麽久,一定会跟著均学些中文啊!
翊筑拾起拐杖,对路偏头。「该滚了!话也问到,也说了,我们走吧!…乾脆买晚餐回去算了,打电话问均他想吃什麽?」
路匆忙的对麦雅的人道别,跟著翊筑离开旅馆。翊筑始终没有给比翠丝.麦雅一点好脸色,连再见都懒得跟她说,点个头就解决。
路打电话问均,均刁难的开出菜单,他们要跑三个地方才买的齐。回家的路上,翊筑保持沉默,路看翊筑一眼,微笑的问:「你是不是吃醋?特烈弗跟均有好长一段历史,他连中文都没忘!」
「你要是不吃醋,均我就接收了!」翊筑平淡的答。「挑战书我现在下!」
路做个鬼脸,继续开车,考虑了一下,说:「该怎麽说呢?…我想陪均,想跟他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均想些什麽,或是想要什麽!」
翊筑转眼看车窗外,隔了一会儿才说:「均把心埋起来,深的看不见。」
路看翊筑一眼。「因为麦雅的事吗?」
「或许吧!」翊筑回头微笑著看路。「今天换了是你碰上麻烦,均也同样会帮忙,对我们都一样,没有谁比较特别。」
路没有马上回应,专心开车。
「回去了是你说还是我说?」翊筑又开口:「转告特烈弗的话。」
路苦笑:「我没那个胆子直接告诉均我们背著他去见他的旧情人,还是你说吧!均不会拿你法办!」
「均又不会揍人!」翊筑挖苦的说:「就算会,他现在也没手揍人,顶多挨骂而已!」
「我不想被均讨厌!」路回口说。
「均不会讨厌你的,以後还要麻烦你通知我均好不好呢!」翊筑好笑的说。
翊筑的意思,路需要足足好几分钟才完全沉淀,讶异的转头瞪著翊筑看。
「开车的人,麻烦你注意路面状况好吗?」翊筑皱眉。
路转回头。「放心啦!…不对!你刚才说什麽?你要搬出去?为什麽?」
翊筑侧头想了下说:「我总有一天会搬走的吧?」
「不要!」路皱眉扁嘴。「为什麽要搬出去呢?」
翊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车子转进车库,路转身用担心的眼神看翊筑。「这里不是住的很好?为什麽想搬出去?」
翊筑开门下车。「再说吧!…我饿了!」
禾均见到他们回来,放下书,问翊筑复诊的结果,满意的点头。路提心吊胆的张罗晚餐,有点不安,打电话给毅嘉,公寓的三个人都很好,毅嘉随时跟美子和惠保持联络。
餐桌准备好,三个人坐下来吃晚餐。路的心脏猛烈跳动,翊筑不怕事,均的言语犀利,这两个人斗起来,自己不知该躲起来,还是跳进去当炮灰?
想著想著,路听到翊筑说:「我们下午复诊之後去了旅馆!」
路张嘴。
「哪间?去旅馆做什麽?」禾均微笑看翊筑。
王见王的情况,旁人就会是这种感觉吗?路开始发冷汗,背脊一阵冰凉从颈子直往下滑。
翊筑抬眼看禾均。「麦雅夫妇来到这里,我们去见他们了!特烈弗真的坐在轮椅上,…很憔悴!」
室内陷入沉寂。
「特烈弗想告诉你,他还是爱你,请你相信他!」翊筑接著说:「他说你寄的卡片他有收到,还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比不上他想念你的时间。」
路瞄均一眼。均的脸没有表情,平静的吃著食物,但是,均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没人能忽略。
翊筑微笑。「想见他,就下决心吧!」
禾均依然沉默。
「均?」路转身面对禾均。「抱歉!你生气了?」
禾均抬眼看翊筑,没有看路。「我何时问你意见了?他们来不来跟我都没有关系,见他们没有意义。你们跑去见他们,反而给比翠丝更多的理由否认我的存在,我不相信你什麽都没有说,可是你说什麽都是错。…算了!请你们别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络就好!」
翊筑垂眼。
路下意识的找纸巾擦汗,战争开打。
「你明明放不掉过去!」翊筑轻声说:「就好像我放不掉岭青一样,你要我背离过去,你自己做得到吗?他对你的影响,比你自己想像的还要强烈很多,你说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事,我们帮你看,这样也不可以吗?不可以的话,让我搬出去,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我就会忍不住插手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明白这是我会说的话,你了解的夏翊筑在对你说话。」
「所以我要你放掉过去!」禾均的表情很平静,语调沉稳。「我不希望你走我走过的路。明明该离开,却又心不舍,拖到最後,伤的是你自己,伤到最後,你会连自己都放弃。」
路低下头,想叫他们停止,却说不出口。
「特烈弗放不掉他的身世。」禾均又说:「他不甘心我转身就走,你我的感觉,不管是唐岭青或特烈弗都体会不到,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种伤,伤进骨子里,在你还有力气的时候,就要彻底摆脱,你还可以找到理想,你还有力气重新付出一次!」
「如果我找到的是你呢?」翊筑抬眼看进禾均的眼里。
禾均看翊筑,翊筑毫不退让,禾均忽然笑了。
「那间旅馆?你们要我去,我就去,只是後果不会是你们想像的而已!」
「想像你会摆脱过去,重新认真的看待某个人。」翊筑低语。
禾均转眼考虑了一下,说:「公平!你做得到,我就做给你看。前提是你先去找个新对象,带来我们见见,我就认了!」
翊筑皱眉,他被均耍了!抬眼看均,均一脸捉侠的笑容,取代之前的气愤。均拿手的是控制话题,均要你怎麽转,你就跟著转,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意。本来要逼均承认他还在意特烈弗,现在变成自己挨打!
「翊筑喜欢均!」路脱口而出。
桌上有几秒的沉默,翊筑跟均转头看路。
「可以考虑!」翊筑展开微笑抢先说。
路错楞的看翊筑。
「你不是要跟我抢路吗?」禾均转眼看翊筑。「你变心变的真快!」
翊筑侧头看路一眼,回看均。「那就你们两个都让我包办?」
禾均开始抱著腹部笑。
一股悲伤自路的心底油然而生。
原来均和翊筑,真的很像!两人都可以随口开玩笑,真正的心意摆心底,外人看不出来。均会在意翊筑的事,因为翊筑像他;翊筑会在意均的事,因为均跟他是同样的人。
同样有深沉的感情,同样被伤过,同样收不回付出的感情,同样排徊在放弃自己的街口,不同的是均大概放弃了,不忍见到翊筑同样让自己放弃自己。
想同时好好的爱这两个人,好好的珍惜翊筑与均,可是自己的感情,恐怕无法负担他们需要的程度!
均早就看透了!
路收拾餐桌,自动帮均换洗,然後帮翊筑。轮流看均跟翊筑,看的出他们的差别,均就像翊筑说的非常深沉,把自己藏起来。翊筑一如往常,温和的表面下,收起自己的强烈个性,企图隐藏那种淡淡忧愁环绕全身的气氛。
轮到路陪翊筑睡下,翊筑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路坐在一旁,望著翊筑。
「翊筑,别搬出去!」
翊筑转眼看路,脸上浮现微笑。「暂时不会!…套句老话,你还真是全身贱骨头!我留下,迟早跟你抢均,你还要我不要搬出去?」
「那就抢啊!」路低下头,探身拾起翊筑的手握著。「你比我了解均。对我来说,你跟均有不同的意义,可是一样的重要!」
翊筑沉默了一阵子,低声说:「如果我可以爱上你,你愿意放弃均吗?」
路抬眼看翊筑,没有回答。
「你选谁或我选谁,连均打定主意想选谁,都有一方一定要退让!」翊筑又说,轻握著路的手。「那种情境,你有办法忍受吗?…所以均谁都不选,维持平衡。」
「翊筑!」路皱眉。
翊筑又微笑。「去陪均吧!我想睡了,不用陪我!」
路离开翊筑的房间,上楼走到均的房门口,房门缝还有亮光,均还没睡!路敲门。
均自己来开门,挑眉微笑:「翊筑睡了?」
路没有回答,伸出双臂把均揽进怀中。「翊筑说要搬出去!」
禾均没有挣脱路,後退几步把路拉进房里,关上房门。「不会立刻就搬出去的!…你怎麽了?少了美子,闹不起来,找我发泄?」
「我帮你把闹翊筑的人揪出来教训一顿,叫他们以後绝不再闹翊筑,你去跟特烈弗说清楚,心事了断,然後我们还是在一起,这样不好吗?」路呜咽著说:「我就是喜欢你,想陪你!」
禾均轻叹气。「路,别人的感情,别放进心里!翊筑是翊筑,你是你。」
路看禾均,踌躇著:「你还爱特烈弗吗?他说他还是爱你,你相信他吗?」
禾均看路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安慰。「我相信他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路还是不开心。「翊筑今天把比翠丝.麦雅教训了一顿,我相信她这辈子没碰过敢那样说她的人。翊筑也是站在你的立场说那些话,见到他们的时候,翊筑好像很生气。翊筑想帮你,可是你却怪他多管事,那样翊筑会搬出去!」
禾均转身到窗边推开窗子,点菸。
路望著禾均。「翊筑比我了解你,你们有相似的经验,可是我有点了解翊筑,离开这里,他就没有地方可以去!」
禾均在窗边转身看路,唇边带著微笑。「你要不要试著去爱翊筑?」
路停了下,然後长叹口气。「我爱的是你,不是翊筑!」
「那样的话,三角没解!」禾均转身看窗外,低语著:「这点我懂,翊筑也懂,只有你不懂。不懂也没关系,你不走,翊筑就不会搬出去,而我是可以牵制你的人,大家都在利用对方的优势!…挺有趣的!」
路走近禾均。「你在嘀咕什麽啊?我听不懂!」
「看来,翊筑也挺了解你的!」禾均转头对路微笑。「你喜欢我什麽地方?长相?身材?个性?我的个性其烂无比,不要对我有期望,你会失望的!」
路固执的说:「我喜欢的是楚禾均这个人,包括长相身材和个性,没有特别的原因或理由。…我也没有期望啊!」
禾均继续微笑,看著路。「你还算不错,我现在打不过你,不过你一直表现的可圈可点,如果你在等我的上床邀请函,恐怕要等个十几二十年的,你看的到未来吗?」
路怔了几秒,声音快哭出来了。「意思是要我现在放弃你?」
「爱上一个人很难,爱上一个人之後,要放弃这个人更难!」禾均转眼看窗外的花园。「这点我能体会,所以我不敢请你不要爱谁,何况那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我讲话像外星人?你干嘛那样看我?」
路仔细研究均的脸,仔细听均说的话,刚才均说了什麽?上床邀请函?现在均打不过自己,那就是可以硬著来?可是,就算可以架著均上床,不是均自愿的事情,路就不想去做。
路凑近脸。「想吻你!」
禾均自己探头轻啄路的双唇,低声笑了。「甭打歪主意!手不行,我还有脚,翊筑教会我一件事,打架的方法连接近黑道似的大哥都会怕,就是不顾自己死活去攻击对方,你想试吗?」
路摇头。
禾均垂眼笑了。「你为何想帮自己的情敌?你明知到在你跟翊筑之间,我比较喜欢翊筑。他搬出去,对你有利!」
「那只是喜欢,不是爱。爱与喜欢不一样!」路立刻说。
「如果你能爱到我想要的程度,我就叫所有的房客滚出去!我就留在你身边,直到你不爱我为止!」禾均抬眼看路。「如果你能爱到我想要的程度!」
「如果我做不到?」路反问。
「那我就陪你们慢慢耗!」禾均露出得意的笑容。
路伸手拿走均手上的菸,熄了菸关上窗,推禾均往床上走。「该睡了!…我可不可以陪你睡?」
禾均一阵子没回应,躺上床之後,用英文问:「寂寞?」(Lonely?)
路望著禾均的脸,英文回答:「有一点!」(Alittle!)
禾均闭上双眼,拉著路躺上床,还是流利的英文,轻声说:「那就留在我身边吧!」(Staywithmethen.)
第二天,路醒来时,禾均已经下楼了。
路匆忙的换洗,失责的家庭护士,居然比病人晚起床!
下楼到厨房,更正,病人们!均跟翊筑已经吃过早餐,坐在早餐台前比腕力,比较谁的受伤肌肉先抽筋。
路帮自己倒咖啡,看得出来两人根本没使力,就等对方先开始,双方的脸上都是狡诈的笑容。
路看著翊筑跟均的笑容。其实,翊筑跟均,本质都是美好的人,只是在年轻的生命当中,经历了伤痛,但他们还是坚持著站稳脚步,让自己的存在,成为别人的支柱。
路微笑,啜口咖啡,说:「我好喜欢你们!喜欢跟你们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搬出去。我是外国人,说这种话,脸不红气不喘的,多包涵!」
翊筑一失神,禾均就毫不费力的把翊筑的手腕扳倒。
翊筑看禾均,难以致信的表情说:「均,你昨晚对他做了什麽?」
禾均开心的笑著回答:「施了巫术,下了咒,佩服我吧?…你输了,一千,只收现金!」
翊筑皱脸。「等一下给你!」
路在翊筑身边坐下。
翊筑先看路,然後看禾均。禾均对翊筑眨单眼,翊筑没出声。路看到均那个眨眼,装做没看到。
「均,那个『孙子兵法』,借我看好吗?」路望著均。
「文言文,你看的懂吗?」禾均嘲弄的吐槽。
「教我?」路讨好的微笑。
禾均考虑了一下,点头。「好啊!反正我著也是著,我可以帮你翻译,领悟要靠你自己!」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翊筑微笑。「始记。」
禾均又笑了,看著翊筑。「五事?」
翊筑对均挑眉。「想考我?道、天、地、将、法。」
禾均点头。「难怪你治的了唐岭青跟范耀文的手下!」
翊筑转眼看路的一脸迷惑,语调稍微缓和著说:「我刚才说的是『孙子兵法』里面的一些要点!你怎麽忽然想读『孙子兵法』?」
路耸肩。「好奇!」
翊筑看著路微笑。「我就说,顶多挨骂,你现在还可以挂在均背上,他没力气拎你丢出去!」
「不准粘著我!」禾均立刻说,警告似的看翊筑一眼。
路开始笑。「翊筑请假多久?」
「三天後收假!」翊筑回答,还是望著路。
路皱眉。
「我帮你多请一个月好了!」禾均微笑。
翊筑转眼看均,微笑逐渐消失。
「你们要我去见麦雅,我肯定会被架上飞机跟他们回去美国,特烈弗不好,我就回不来!」禾均带著微笑说:「家里就要靠你们,别把房子拆了!」
路和翊筑的笑容消失无踪,两人看著禾均。
禾均好笑的问:「还坚持要我去见他们吗?」
「我们跟你去!」路先说。
翊筑轻皱眉。「你愿意跟他们去美国吗?」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路连忙说。
禾均抬眼看路。「不管我去不去,你留在这里!翊筑受伤,还有其他三个也要照顾。」
路扁嘴。「不要,我要跟你去!」
禾均先看翊筑。「我愿不愿意,都会被绑著扛上飞机。你受了伤,就算跟著去,也打不过那些受过训练的保镳。」
「打电话给他们就好?」路看著均。「跟特烈弗说说话,他们抓不到你!」
禾均沉默著垂眼。
翊筑手撑著下巴,看著禾均,语气深沉却轻柔。「均,你不爱他了,却又放不了手吗?」
禾均没有回应。
「我见到的保镳有四个。」翊筑又说:「我们一起去,必要的话,我找岭青调人手,带个一打人去,我就不信他们绑的走你!」
禾均抬眼。「如果是我自愿呢?」
路放下杯子,趴在均的背上。「不要!你如果不爱他了,就不要自愿!」
室内沉寂了好一阵子。
禾均轻声开口:「他真的说,想念我的时间超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吗?」
翊筑跟路同时点头,对均,你无法说谎。
禾均又是一阵沉默,然後苦笑。「他还是一样,笨拙的言语!…我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去森林小屋渡假,刚好寒冬,缩在炉火前面,他说,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跟我。…我听了想笑。心研的文字造诣高许多,心研还会说,摒弃了外面的世界,此刻只有你与我,我们的四周都是我们的世界。…我不爱心研,最想念的却是她!心研还在的话,会告诉我,我处理事情的方法超级烂,伤了不该伤的人,没爱上该爱的人!」
路看不见,路从背後抱著均,翊筑看见了,坐在均的对面,见到均的眼中闪烁泪光。
翊筑伸手握著均的手,看均的双眼载满楚痛。「均,心研还在,还在你身边的,她一定很爱你,超越所有的障碍,所有的时空,明知你不爱她。不爱她的你,才是心研爱的禾均。…别小看我们,爱这东西,不会左右我们喜欢你的情感!」
「我带你们去看心研!」禾均忽然微笑。「我不想去见特烈弗,多见多伤,往事埋起来,我自己慢慢消耗,晚上我打电话跟他聊聊就好。」
「看心研?」路眨眼。
「你开车!」翊筑跟均同时看著路说。
00000000000000000
心研在火化之後,骨灰放在庙里,那是心研自己交代家人要如此。家人发现费用不小,禾均便交代品研,费用他负责,顺著心研的意思做就好。小庙座落於台北近郊的山上,清幽的环境,背山面海。这里是品研找到的地方,还好心研生前没有说要自己找放骨灰的场所,否则禾均一定会当场发疯。
路把车子停好,非假日,客人很少。庙里的师傅见到禾均,都对禾均微笑打招呼,见到路,虽然有些讶异,但是不多问也不多说。
禾均带著翊筑跟路到安放骨灰的小厅。「下面算来第三排,左边算来第六个!」
翊筑和路望著一大堆牌位,数了下,仔细看小小的牌子,只写了名字,冠了夫姓!路点了香,很认真的拜了下,翊筑只是不敢置信的盯著路看,禾均好笑的望著两个人。
翊筑看著路微笑。「你跟楚太太说了什麽?」
「我说,嫂子,我的名字叫路克,美国来的,还有翊筑也有来看你,我们现在跟均住在一起,我们会照顾均,请她放心。」路回答。
翊筑开始想笑,弯下腰。
禾均捻了香,只是点香,随便挥一下,就交代完毕。
禾均到空地上抽菸,告诉翊筑跟路一些心研的事情。均记的好清楚,心研的一言一行,均都记得,到现在都还记得!
路只是对均微笑,很认真的听均说话。
翊筑望著均,均是什麽样的人?平时深沉,有时却会明白的表现自己,看人看情况吗?均不愿意去见特烈弗的原因,现在能更清楚的看到了。以前的均应该不是这样子,所以特烈弗不认识现在的均,改变均的是时间,还有心研吧?所以均还想念心研,心研还在均的心里,就算人已经不在了,心研还是均的精神支柱。
路现在负责所有出力的工作,家事全揽下来做,翊筑跟均就当病人,当的很高兴,下午两人开始赌牌,翊筑牌运好,早上比腕力输的钱又赢回来。路在一旁看两个人玩,翊筑受伤之後,好像真的比以前开朗许多,这不是错觉,从没见过翊筑会跟谁玩牌,还一直笑著的。路到後院帮花草浇水时,才忽然想通,翊筑不是受伤之後变开朗,翊筑是因为其他的人不在家,所以比较坦然!均说过翊筑戴著面具,面具之下的翊筑,是现在见到的翊筑!
想想昨晚均说的话,他们真的是三角关系吗?均的话,常要加以推敲,才会知道背後的意思。爱到均要的程度这句话就有问题,什麽程度均也没说,程度是个抽象的字,也完全由均判断,爱一个人会有程度的差别吗?
我不会像特烈弗那样,我没有家庭压力,也没有婚姻压力,所以可以陪著均,会一直爱著均,会一直陪他。一直….一直爱吗?路拍自己的後脑,这就是均的意思吧?程度的差别!所以均喜欢翊筑,翊筑可以为了均去跟旧夥伴火拼,还挨了一枪,自己做得到吗?情形倒过来,今天自己爱的人不是均,可是知道均喜欢自己,自己有那个勇气去跟旧夥伴翻脸吗?有勇气豁出自己的命吗?只为了保护这个均喜欢的家?翊筑爱的人,会生活在压力很大的快乐当中,翊筑的感情很深!
三角关系就在这里吧?理不清是爱是喜欢,爱有多久?喜欢有多久?均要的程度,就是翊筑能做到的程度!真的要跟翊筑抢了!只是…抢的过吗?如果均说的没错,翊筑喜欢的是自己,那就三角关系没完没了!理不清是爱是喜欢!
晚上路接到比翠丝.麦雅的电话,均听到路称呼对方麦雅夫人,把话筒抢过去,翊筑只是看著均,路想把话筒抢回来,翊筑阻止路。
「我听的懂!」翊筑对路微笑。
均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唾弃来形容,听了一阵子,然後不耐的说:「比翠丝,请你讲重点,我没空听你埋怨。你到底是想找我帮忙劝他,还是想找我算旧帐?算旧帐我不会承认,因为我跟他的历史与你毫不相关,想找我帮忙,请你的语气稍微收敛一点,我不受雇於你,没必要听你这种语气,甚至是我的朋友们也不必看你的脸色!怎麽?受了他们的气,现在想反攻?」
翊筑跟路对看,微笑,均在比翠丝面前还是护著他们的!
均又轻叹口气:「比翠丝,物以类聚听过没?我已经不是当年你印象中的人了,我不会躲起来忍气吞声,任你辱骂,你还会找我,就表示我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你想过没?我想回他身边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请他跟你离婚,这样好吗?」
路差点拍手叫好。
禾均听了下对方说的话,语气稍微缓和。「比翠丝,等你情绪比较平静的时候,我们再谈,好吗?…找我,别再找我的朋友麻烦了!」
放下话筒,禾均表情严肃的沉思一会儿,站起来。「我要去睡了!」
路陪禾均上楼,帮忙换洗之後,又下楼找翊筑。
翊筑也准备休息,路照样帮著翊筑换洗,翊筑道谢。
「均为什麽说你喜欢我?」路看著翊筑问。
「我是喜欢你啊!」翊筑抬眼微笑。「被我讨厌的人,下场会很惨的!我好像很少碰到我会讨厌的人!」
路低头想了下,没再说什麽。
翊筑又要路去陪禾均,说自己吃了药就昏睡,不会有问题。路又回到均的房里。
想问均一些事,自己还没整理好问题之前,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後,又像前一晚一样,陪著均躺在床上,想心事,一边跟均聊。
「嘘…!」禾均忽然坐起来。
路跟著坐起来,疑惑的看著均。
「你有听到什麽声音吗?」禾均掀被下床,走到窗边,小心的往窗外看,这里看不到後院!
禾均比个手势,开门出去,走进惠的房间,这里看的到後院。
路跟著往窗外看,刚好看到一个人摔进灌木丛中,前一个人才刚刚挣扎著站起来。
「翊筑睡了吗?」禾均悄声问。「总算被我等到了!」
「不知道!」路转身。「你留在这里!我下去!」
禾均把路扯回来。「你打的过那些人吗?」
「你们都受伤,我打不过也要打的过!」路回答。
禾均又看了後院一眼。「白痴啊你?就因为我们都受伤了,你不能再受伤!去我房间找我的手机,打电话给李成峰,找通讯录,请他火速过来帮忙抓贼!然後留在我房里,等我上来!」
路皱脸看均。
「放心!我找翊筑,那家伙耐打,好像只有三个人,我们收拾的了!」禾均摆摆手,转身下楼。
翊筑还没睡,禾均在楼梯底碰到翊筑开门出来,禾均比手势,路在楼上打电话,外面有三个,小心!
翊筑点头。
两个人摸黑到厨房,禾均顺手抓过平底锅,翊筑闷声笑,空手先到後门边窥探後院的情况。均的灌木形成不小的阻碍,一排靠墙种,翻墙进来的人,一落地就是灌木伺候。翊筑把拐杖靠墙放好,试试自己的腿是否能够行动,虽然痛,但是可以走,那就没问题!
禾均把吊著手的绷带拆了,拿著平底锅,躲在翊筑身後,观察外面。这些人一定会进屋里来,而且禾均知道他们的目标是翊筑,见一个敲一个,翊筑会把自己漏掉的人解决。站在翊筑身边,闻到翊筑身上的肥皂味,还有药水味。距离好近,禾均探身轻吻翊筑额角。「别离开我们,好吗?」
翊筑沉默著点头。
对方有四个人,不是三个人,每个都吃了灌木刺才摸到房子旁,准备要进来屋子里。
禾均超前翊筑,身子挡在翊筑前面,翊筑皱眉,禾均已经先挥下平底锅了,第一个人应声倒下,禾均顺手打开厨房的灯,锅子又出手,翊筑有一瞬间,实在觉得这好像电影情节,可是来不及笑,伸出脚绊倒第三个跨进屋里的人。
翊筑制服第三人,禾均压倒第四人,翊筑见到禾均毫不留情的锅子往对方头上拍,低眼见到自己抓住的人,笑容一下子不见。
「你还敢来?」翊筑沉声,抓住对方的衣领,压倒在地。「这次你是要我杀了你才够吗?」
禾均转眼,见到躺著的人掏出小刀,锅子挥上来,打掉刀子,瞪眼看翊筑:「小心一点!他们敢进来就是有觉悟,你想受多少伤才知道大家拼命为了你,忍了又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翊筑垂眼,一拳出手,对方倒下,抬眼看禾均:「这些是我惹来的麻烦,跟大家无关!」
「你就是这点让我头痛!」禾均站起来。「你明知道我此刻在意的是你,你有那个心意帮我找人算帐,就要有心意体会我想帮你做的事!」
翊筑垂眼无语。
禾均跨过昏迷不醒的身体,伸手抬起翊筑的下巴,看进翊筑眼里。「翊筑,不是所有人对你的感情,你都必须回报,你懂我的意思吗?」
翊筑看均的眼神,暗光流转。
「翊筑,有时我宁愿是我,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同样是无法爱你的人,你该选个了解你的!」禾均低语。
「你无法帮我决定连我自己都不能决定的事情!」翊筑回答,同样看进禾均的眼中。「我可以接受路爱的是你,我可以守著路也守著你,目前我只要这样就好!」
禾均看著翊筑,直到成峰带著小队来到门前,路下来看情况,禾均始终没有再对翊筑说话。那瞬间,翊筑脱下面具,说了心话。
惊动的人,不只屋子里的人跟警察单位。唐岭青有办法知道警察的最新动态,禾均护著翊筑。闯进28巷3弄7号的人,就是一年多前跟翊筑火拼的人,让翊筑不惜毁了自己的脸,证明岭青爱的不是一张脸的对象。六个人被逐出团队,对翊筑怀恨在心,回头找翊筑报复。唐岭青对翊筑的爱丝毫未减,禾均可以猜出这些人的下场。唐岭青跟范耀文大概会将人从警局保释出来,然後处以私刑,彻底帮翊筑解决烦恼!
有我们这种人爱著你,翊筑,是否加重了你的负担?
大队人马撤离的时候,天将见亮。禾均先回房,路自然跟著自己回到房里,禾均伸手抄住路的手腕,睁眼看路。「路,我老实告诉你,我现在没办法爱任何人。你的感情,你自己斟酌著用,如果你还是执意浪费在我身上,我也没话说。」
路皱眉看禾均。
「你留在我身边,翊筑就不会离开。」禾均又说,渐露微笑。「这阵子很多事,翊筑不拿掉面具都难,你爱的跟爱你的,请多呵护,因为感情得来不易!」
路想了下,也微笑了。「我虽然迟钝,至少有点脑筋!…均,我还是爱你,我改变不了!我想过了,让我自己处理吧!我去陪翊筑,我觉得此刻翊筑比你需要人陪伴!」
禾均闭上眼,默默点头。
路下楼,没敲门就开门走进翊筑的房间。翊筑把脸埋在枕头中。
路停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然後悄悄的带上房门,躺上客厅的沙发,瞪眼看著天花板。
天亮之後,是新的一天,谁也不想因为情感让任何人受伤吧?
一直以来,都是均暗中处理著这些问题。均放任自己的感情停留在他身上,均呵护著翊筑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均小心不让其他人介入其中,均让美子跟惠跟毅嘉住的高兴,均把大家揽在一起,成为家人!彼此成为朋友,家人,情人,就算没有回报,还是感情付出的对象!
均对每个人都了解,从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的那一秒开始,均就努力了解每个人。天未亮,黎明前一刻的黑暗中,路想到均对每个人的关怀。
均把自己的感情放哪里?翊筑先看到,均把自己深深埋藏,那麽自己爱上的人,也只是均的面具而已?真正的均,是什麽样的?均有美丽的笑容,特烈弗始终没有忘记的笑容。
当你已经伤痕累累的时候,你只会想到自己,要如何生存,又如何走下一步。均走过来了,翊筑呢?自己呢?
路转身,眼眶湿热。
爱一个人,是这麽的困难。被一个人爱,是这麽的沉重!均要的爱,不是能说出口的感情,而是说不出口的情感!竟然要这样自己才觉悟到,感情没有对与错,不是谁负了谁,而是自己做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