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碧华跟如风，在最近走得特别勤的两人，也都发现了他的转变。
只除了一个阴影……就只有一个。
在两人的建议之下，陌很顺从地去了他的心理医师那儿。一个姓谢的女医师，人很好，只是动不动就想找出他说的话跟他的病有没有关系。
比如说，在问到了他最近的情形，他就说他在等一个人，已经等了两个礼拜。
谢医师问他确不确定时间，他迟疑了一下……仅仅是因为不晓得会不会泄漏了尘的事情，然后，谢医师便说他对时间观念已经有了混淆。
他已经离开两年多了。谢医师是如此说著。你记得昨天晚上吃过的晚饭吗？你记得上个月买过的衣服吗？你记得半年前参加过谁的生日宴会？他知道了她的意图，因此也感到了不耐烦。
“我没疯。”他只回了三个字，接著便用眼神表达了对于自己记忆是否混淆的这个问题不愿意再深究下去的念头。然后，因为谢医师又追问了一句他记不记得尘的生日，而把谢医师身旁的花瓶丢到了地上。
“我会赔给你的，抱歉，请把帐单寄给我。”陌说著，然后起了身。
“我听说你曾经对你的朋友，也就是叶如风先生有过类似的行为，对吗？”
“……什么行为？”
“我们称之为……较具暴力倾向的行为。”
他回她的，只是一扇重重甩上的门。
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及心里角落的不知名阴影之外，他都很好……真的。
只是，偶尔地，因为想他，所以把水瓶都给烧融了。
偶尔的，像是听见了他在楼下喊他，所以便打开了窗户，呼唤著他的名字。
偶尔的，夜里，想到他的时候，会抱著棉被哭。
不管睡得多熟，都会被电话声，甚至是经过门边的脚步声惊醒。
这一切，只是回到了当初等著他的情形。
所以，他很好……
只是偶尔的，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会因为不经意提起了那段日子而连忙收口。对于他们的出外邀约接受地更少了。
他换了个可以录更多留言的答录音机。
不过，除了这些也许不怎么愉快的情形之外，他还交了个网友。
一个叫做尘埃的人。
其实，说的也巧，回家时他经过了一家咖啡店，然后就被里头的一个女孩子硬拉著进去店里。
店里的装潢很讲究，有著复古的味道、气氛也很温馨。
客人不多，然而，看见他的人都会温和地笑著。
他喜欢这个地方，虽然……他不记得以前曾经见过这个地方……
这里有美味而廉价的食物，不含酒精的饮料以及甜点。又在他下班之后会经过的地方，所以，他不久就变成了常客。
只是，座位也不多，常常的，他还得靠著老板的关系才得以进到这家店来。
一个同事曾经说，他从没见过这么样的一家店。规模小、容纳的人也少、食材跟装潢却是一时之选，而且也似乎没有倒闭的迹象。陌听了只有笑了一笑。
其实，久了，也跟里头的人熟了。除了老板以外，约有三十个左右的客人都是老板的常客，再加上这家店有个奇怪的规矩，熟客优先，所以，其他的人能进来消费，也似乎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就像陌一样，只要熟了，便像是毒品上了瘾，再也戒不掉了。一天不进去点个晚餐或宵夜，坐上一个小时，便像是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一样地让人挂心。
他跟尘埃，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唔，严格来说，应该是在这里的网路认识的。约莫在他第三十多次踏进店里时，老板就跟他提到了里头的房间有三台电脑可以连上网路，而在他第五十多次进去店里后，他第一次上了网路，跟人聊天。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在一长串的名单中，他见到了尘埃这个名字，忍不住好奇心便传了讯息给他。他回了，一个很俏皮的回答，所以他们就开始聊了起来。
自己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他说，因为他最讨厌灰尘，所以要用这个名字为非作歹来报复它。
他在电脑前笑得乐不可支，那一天便跟他聊到了天亮，要不是老板把他叫了醒，他连上班都差一点就要迟到了。
“嗨，小陌，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这一天，碧华到他服务的学校门口找他，陌才想起了今天是叶如风的生日。
可是，他昨晚已经跟尘埃约了好，今晚七点就要在站上见的。
“没关系，我们现在出发，餐厅那儿也有电脑，你到时再传讯息给他，说是临时有事，不就好了？”
“有时候我们一聊就会很久。”陌说著。
“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聊上了瘾，我们一起进去跟你聊啰。”碧华笑了笑。
陌说回研究室先洗把脸，所以碧华就跟如风有了短暂的独处时间。
看著叶如风那张有点担忧的脸，碧华忍不住就取笑著。
“看看看，连个网友都要忌妒。”
“……呵，没办法，很少看他这么挂心一个人的。”
“……不管如何，小陌最近变得开朗了很多，这是好事。”碧华轻轻笑著。
“……是了，上次生日的时候送花给他，他竟然还说自己不叫沈陌心，还害邮差跑了到隔壁的城市去。”
“噗，你还在意？放心啦，你瞧瞧，以前他可做不来这顽皮事。”
“就这样我才……唉……你想想，就连一个没见过面的人都……要是他们见了面……”
“这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碧华挑了挑眉。“我是中立的，谁让小陌开开心心的，我就帮谁。”
“你说要帮谁？”陌远远走了来，微微笑著。
“我说要帮你！”碧华摇了摇头，攀住了陌的手臂。“帮你戒戒网瘾。”
“怎么样，找到没？”看著陌满头大汗地对著电脑发呆，碧华忍不住问著。
“还没……奇怪，怎么他没上来……”
“搞不好他是忘了。”碧华把脸凑在了陌的旁边。“你说他叫什么？我帮你找找？他有固定的IP吗？也许他是换了名字？”
“不……他说，他一下了课就会挂上网的。他每天六点半的时候就会在网上出现……”
“没关系，等下我叫服务生把电脑移到我们桌旁，我们一边吃一边等好不好？餐前酒都送来了。”
“……好，就这样吧。”陌轻叹著，起了身。
“……不过，你确定是这个站？”
“当然了。”
这一餐，陌吃得食不知味，因为，那个叫做尘埃的人没有上来。
他是真忘了还是……
离开餐厅后，已经很晚了。叶如风提议送两人回家。
然而，在经过那家餐厅时，原本早该休息的餐厅却是依旧灯火通明。
“在这里让我下去就好。”陌说著。
“怎么可以？都这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
“……可是……”
“如果是想找那个尘埃，回家不也能找。”叶如风简直要失笑了。
“对……对喔。”于是，贴著车窗依依不舍地看著那店，陌还是让叶如风载自己回家了。
在梳洗之前，陌便先查了查网，尘埃依旧不在。
洗好了澡，躺在床上却是根本无法入睡。陌翻了翻身，直到快天亮才睡。
隔天下班后，陌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那家小餐厅。依旧是人满为患，然而在老板的恩准下，他等了五分钟就顶替了一个人的位置。
他点了晚餐跟饮料之后，就连忙寻找著尘埃的踪影。
六点三十分，尘埃出现了。
我生气了。
对不起，我忘了我朋友昨晚生日。我在餐厅里上网也等不到你，所以……
……哪个朋友？
上次跟你讲过的叶如风。
……好吧，我原谅你了。下次不可以啰，我等了一个晚上呢。
(一个晚上？可是我……)
菜好吃吗？
其实也不都是聊些国家大事，更常聊的是昨天晚上看了什么电视的芝麻小事。
从对话里发现，这个尘埃似乎是不常看电视。一些新闻事件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因为我要上课、又要念书啊。尘埃说著，带著一个哭泣的符号。
你还是学生？
……是啊，你以为我多老啦？
他喜欢他，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喜欢。也许是因为从没有过这么样的一个让他能肆无忌惮说心里话的人。
他跟他的现实生活没有交集，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不会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那今天要聊什么？
我可以跟你聊足球吗？
足球？……以前听你讲过，你有一个爱人，也喜欢玩足球？
嗯……你玩过吗？
……有看人玩过。
他可以跟他谈尘，虽然他说他只是出国工作。
当他因为谈到一半痛哭的时候，他会因为他的语气而关怀他，偶尔给点鼓励。
不像是其他人，即使是碧华跟叶如风，总是刻意从言谈里避开尘的事情，当他自己主动提起时，又会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著他。
所以，你很担心他？
嗯。
……也许，他真的只是忘了、或者是不想跟你说再见。
你迟疑了好久，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我只是在想一些可能性，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你说，他会回来吗？
……你怎么了，怎么停这么久？
刚刚被踢下站，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真的？
嗯^^你刚刚说到哪里？
……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