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虽然身体就像砂袋般沉重,但是困扰已久的头痛却已消失。
看看边桌上的时钟,正好是中午时分。
不见名高的踪影。
绉乱的衬衫、内衣放置在沙发上。恭章起身,走进了浴室。
映在镜中的眼睛虽然还有点红肿,但是脸色已经比以前要好很多。恭章用冷水洗脸,松弛一下满身的倦怠感。
上衣和裤子就放在壁橱里头。当他把衬衫下摆塞进去,系上皮带的时候,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恭章回头,发现名高已经回来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恭章无法直视那亲切的笑容,下意识地转开眼睛。名高笑着打量恭章的反应,命令他一同下楼用餐。
两人在饭店的中国厅享用饮茶。漏了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恭章,名高特地点了清淡的点心与热粥。
等上菜的时候——
“我好象该说声谢谢……”
恭章用两手把玩加入茉莉花茶的茶碗,垂着眼睛说道:“昨晚我睡得很好……谢谢……”
“今井。”
恭章抬起头,在心底做出决定。
“我会辞职。”
看着对方的眼睛,恭章说得相当肯定。
“等这件工作结束之后,我会递出辞呈。”
既然心意已被发现,就不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了。
名高将视线移往旁边。
“上菜了。”
可爱的女侍者将料理排放在桌上。
等她离开之后,名高开口道:“我不是因为这样才抱你的。”
抱这个字让恭章心中又是一阵动摇。
“那,为什么……”
名高轻笑出声。
“你真的不知道吗?”
恭章张大了眼睛。
眼前有着深情的笑容。
恭章仿佛要逃开那笑脸似地低下头,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我们…都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名高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男人就不行?要一一去计较的话,还有办法谈恋爱吗?”
恭章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眼前的男人。
犀利的嘴角浮现无敌的笑容。
“这件事以后再说。总之,你先吃饭吧!”
名高将料理放进小碟子中。
“部长……”
恭章还是不太明白。
“吃完后到这个地方去。”
名高将一张纸片和小碟子一起推过去。
“咦……?”
纸片上印着刘桑缔三个字以及他在香港的地址。
“刘桑缔!?”
恭章的音调提高了几分。
“你认识他吗?”
“只听过名字……”
凡是和香港有生意往来的人,应该都听过刘的名字。
战后,刘靠着海运起家,其财力权力堪称侨界五弦之一。如今他也投资金融、物产事业,香港的贸易可说全在他的支配之下。
“不愧是优等生。知道的真详细。”
名高满意地点头。
“你去找他。”
“咦?”
“详情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才对。”
“部长……”
名高对着茫然握着纸片的恭章眨眨眼睛。
恭章搭着直达电梯抵达最顶楼。
晶亮的大理石地板与挑高的天井带给来客一种厚重的感觉。
电梯正对面有个柜台,里头坐了一名年轻女性。
女人见到恭章后点头微笑。
“Mr·今井吗?”
大概是一楼的综合柜台已经将消息送上来了吧!
恭章点点头。
“请跟我来。”
虽然措词听起来很有礼貌,但是态度却慎重不到哪里去。不管是日本或香港,柜台小姐好象都是一个样。恭章边走边想。
“很抱歉,刘先生正在开会,等一下就出来了。请您稍待一会儿。”
女人打开内部厅室的大门,请恭章入内等待。
“请稍待。”
“谢谢。”
门关了起来。
恭章站在办公室里头,环顾四周。
香港是亚洲的重要贸易据点。不愧是一手掌控商界的男人,办公室的装潢和面积都无可挑剔。
入口左侧是一排书柜,前面有一张特大号的桃木桌。对面的墙上则装饰着油轮和建筑的镶嵌画。地板上铺着足以淹没双脚的高级地毯。位于办公室中央的会客沙发全是皮革制品。应该是意大利制的吧?视线越过窗户,可以欣赏到维多利亚河对岸的九龙市街。五十楼高的视野果然不同凡响。
刘在十五分钟后出现。
“抱歉。会议拖了一点时间。”
刘笑着伸出右手。
和同一年代的香港人比起来,刘的身材还算高大。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吧?
“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油空见我。我是今井,请多多指教。”
两人握手致意。
刘的手劲很强。听说他已年届五十,今日一见却比想象中要来得年轻许多。简洁的身体线条给人一种精悍的感觉。
“坐下来谈吧!”
恭章直挺挺地坐在长沙发中间。刘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刚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真是一场大灾难。”
“我算是上了一课。”
恭章也很惊讶自己会如此坦率。
不过,这正是他现在的心情写照。昨天的焦躁悲惨好象都是假的一样。虽然问题还没解决,不过今天的恭章却有能力直接面对它了。这都该谢谢名高吧!
刘赞许地点点头。
“如果能找到代替的厂商就没问题了。这样也算职场生涯的一项大成就吧!”
恭章看着刘。
“我们企业人,每天都要努力朝着山顶行走。永无休止。尽管如此,还是要克服一切障碍。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跌落山谷。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有不断往前走而已。突然有一天,遇到了一个大难关,怎样也克服不了。以前累积的压力便会在此时全部引爆。越是努力想解决,所遭遇到的挫折也越大。大部分的人都会开始自暴自弃,就此一蹶不振。重要的是在低潮的时候,如何转换自己的心境。停止眼前的迷惑,冷静地看待事情。这才是能否在商场上生存的最大关键。”
恭章认真地点点头。
“哼,不知不觉就多说了几句。”
“没有这回事。”
恭章摇头。
“谢谢您的教诲。”
刘微笑。
“我不过是想完成刚的心愿。”
“咦?”
“他说不想失去你这个部下。”
“……”
恭章垂下视线。
注意到恭章脸上复杂表情的刘适时转换话题。
“那我们就开始讨论正题吧!”
恭章继而抬起头。
“刚刚我说过,大概的经过刚都告诉我了。只可惜,我在这方面是一窍不通。”
这是意料中事。虽然刘堪称香港贸易的支配者,但是他也不可能具体掌握每一种物流业。
“所以呢……”
刘拿起边桌上的电话,讲了几句广东话。
很快地一个男人进来了。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从西装到鞋子,肯定都是英国制品。
“他是王先生。王的织品专才正好是你最需要的。”
恭章站了起来。
“您好,我是今井。”
“敝姓王。”
两人交换名片。
恭章的视线落在纸片上。
‘亚瑟.稔荣.王LAU集团会长助理’没有具体的职衔。
“杰克森?”
看到恭章的名片后,王转头询问刘。
“那么……”
刘点点头。
“他是刚的部下。”
“那真是太好了。”
王的脸上浮现笑意。
“Mr·名高呢?”
“中午一起吃过饭后,他就搭三点的飞机回日本去了。”
“早上的时候我和他见过面。”
刘说。
“是吗?真可惜。早知道我就上来了。”
“虽然我邀他一起吃午饭,不过马上就被婉拒了。”
“大家都很忙吧!”
恭章成功地装出扑克脸。
王发现自己还一直呆呆站着,于是在入口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找你来不为别的。其实,这个年轻人正为了找不到替代厂商而大伤脑筋。九月的时候就要出货了,可是他现在只能确保一半的生产线。”
王点点头。
“我知道。是梅利安那件事吧?”
“没错。”
王送出同情的视线。
“真是个大灾难。老实说,我们也很不欣赏李社长的作风。香港织品男的信用都被她破坏光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银行存款最多的女强人。”
王苦笑。
“丽晶针的伍社长也说过同样的话。全都是因为我调查得不够彻底。”
恭章想起了伍社长的话。
“只见得到眼前的利益,会让人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Mr·今井。”
“其实,李社长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只要是大宗的订单通常都需要梅利安的生产技术。不管是设计或品质,梅利安都是第一名。所以,我才会和对方签约;而且……”
恭章落下视线。
“原本我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突发状况。我实在太白不量力了,才会落到今天这种局面。”
恭章将心底话一口气和盘托出。
“Mr·今井。”
刘和王一直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两人对望了几眼。
“你不要太自责了。”
刘首先开口。
“工作中什么样的状况都可能出现。就像你自己说的,这件事刚好给自己上了一课。”
恭章抬起头。
刘静静地微笑。
“过度自信可是年轻人的特权呢!反过来说,如果年轻人没有这股冲劲的话,也没办法在社会上和别人竞争了。”
刘的语气一变。
“希望你以后可以慎选合作对象,不要再重蹈覆辙。刚认为你的工作能力虽然很高,不过就是有点死脑筋。你觉得呢?”
刘慧诘地笑了笑。
恭章苦笑。
“这就表示他相当赞许你的能力。好吧,我们现在来谈正事。”
恭章点点头。
“是针织衫对吧?你需要几件?”
王问道。
“总数是十五万。我希望三分之一可以在七月中出货完毕。”
“有几款?”
“毛衣、羊毛衫、背心等,一共八款。颜色从三色到五色不等。”
“唔……”
“如何?”
刘看了王一眼。
“老实说,这实在有点困难。现在所有的生产线都在忙秋天的订单。而且,也只有曾经接过日本订单的工厂才能列入考虑。更何况是杰克森的产品。他们的品质是日本第一,几乎可以和欧洲的工作室相提并论。通常日本制的成衣……”
王将手掌朝下,在桌子上水平移动。
“像这样平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肩线、袖口都呈平面剪裁。可是,杰克森和欧美的成衣一样,就算水平放在桌子,也像人体一样凹凸有致,属于立体剪裁。”
王接着比出人体的外型。
“不用我说。穿衣服的时候,立体剪裁当然比平面剪裁要来的舒适。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立体剪裁的手续也比较复杂。”
“所以重视品质的日本厂商,很少使用这种生产方式。”
王点点头。
“不过,这也是杰克森之所以会大受欢迎的原因。最近的日本女性,很喜欢到国外购买‘正品’。光便宜是不够的。可是,要能够生产立体剪裁,而且一款就高达二万件的生产线,放眼中国的成衣厂,可能没有人做得到吧?就算香港也寥寥可数。”
“实在不简单。”
刘看着恭章。
“你应该有中意的工厂吧?”
“是。可是都被它们婉拒了。”
“我想也是。”
王点点头。
“高品质的工厂可是抢手货。有的订单已经积到明年冬天了。”
“麻烦你多尽一点心力。这可是刚的拜托呢!”
王苦笑。
“一听到是名高拜托的,我就没辄了。好吧,我尽量试试。”
恭章用非常不可思议地的眼神望着刘。
从一开始,刘就一直很亲切地称名高为‘刚’。从他的语气看来,他们似乎十分熟稔。不过,刘是支配香港商界的侨界巨子,尽管杰克森名列前五百张企业,而名高又是一级以上的主管,但是两人的立场应该还是有所差异吧?
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对了,你有具体的报价单吗?”
王问。
“啊、是。”
恭章赶紧将放在脚边的公文包拿到膝上。
“估价单、各色尺寸和样品,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的脸上浮现笑意。
“这些都还言之过早。你先让我看一下样品好了。我这边会依照样品,找出最适合的工厂。我会将曾经和贵社合作过的厂家优先列入考虑。这是比较快的方法。不过,说不定还是得动用到其它工厂。但是,我会保证它们的品质和交货日期。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
恭章用认真的表情点点头。只要能够凑足生产量,什么方法都无所谓。
“那么,现在到我的办公室去讨论样品吧!”
“我知道了。”
恭章在王之后站了起来。然后对刘伸出右手。
“真的非常谢谢您。”
刘笑了笑。
“这样总算不负刚的请托。不过,你也不可以因此自满。以后不晓得还会遇到多少难关,希望你可以一直坚持到最后。”
“我会谨记在心。”
恭章严肃地点点头。
刘慢慢起身。接着,握紧恭章伸出来的右手。
“代我向刚问好。告诉他,下次到香港来的时候,一定要找我喝一杯。”
“我会将您的话如数带到。”
紧紧地握手示意之后,恭章为了接下来的行程,离开了香港侨界巨子的办公室。
当出租车停在九龙香格里拉酒店时,已接近薄暮时分。
恭章在柜台领取客房钥匙,走向自从到香港后一直住宿的十五楼。
一如往常的凉爽室内、整齐的床铺、宽敞舒适的空间,以及装饰在客厅中的美丽鲜花,温柔优雅地迎接疲倦的归客。
九龙香格里拉恰如其名,是旅行者的乐园。饭店总面积居香港之冠,设备多元豪华,深受观光客青睐。规模不是一般商务旅馆所能比拟。
就机能性而言,香港也有几间像希尔顿、国宾那样,交通便利且收费合理的饭店。大部分日本的出差人员都是利用这类饭店。尤其是泡沫经济后,企业大多会节省一些不必要的开销。
然而,杰克森的MD只要是到国外出差,一定会投宿一流的饭店。尽管总务课长桥本气得吹胡子瞪眼,唯有这点名高绝不让步。
‘企业人在出差的时候,投宿的饭店等级正好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二流饭店就只能完成二流的交易。’这是名高第一次到国外出差时,所得到的心得。从此以后,只要是在他手下做事的员工,一定会切实遵守这项原则。
走进房间后,恭章将外套和公文包丢在床上,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的身体十分疲倦。
又过了五天了。此间,恭章连同王,以及他的干部,再一次拜访了香港的厂商。
他们走访了十间工厂。一一交涉出货日期和价格。还有制作的细节。
有了王的协助,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恭章现在才知道华侨在贸易男的势力。只要抬出‘刘’的名号,原先一口拒绝的社长大人们,也都伸出双手援助。
现在想想,真不知道之前的懊恼苦闷是为了什么。
恭章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总业绩目标七十亿。
这个数目相当放大型超商中一家店铺,四个半期的营业额。恭章要一个人独力完成它。
他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
名高会怎么说呢?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华丽的单色霓虹灯将夜街照亮的有如白昼。向下细看,有汉字,有英文字母,带给观赏者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东洋与西洋的交会处,香港。
香港被英国统治了一百年,政治背景极为复杂。它即将在四年后回归中国,是亚洲最大的贸易港。
恭章想起伍所说的一番话。
“香港在九七年就要回归中国。没有人知道香港的未来会如何。尽管中国已经开放许多,但是世人对天安门事件还是记忆犹新。因此,年轻人大多有离开香港、移民海外的打算,所以厂家都尽可能的接洽大宗买卖。李社长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会将贵社的商品外流。”
听说李社长用这笔黑心钱,在澳洲购置了一栋豪华别墅。
奇怪的是,恭章一点也不愤怒。从现实面考量,他多少能理解李的苦衷。大家都要过日子,都有需要守护的家人。
实际上,这五天内拜访的工厂经营者们,也全都取得了外国护照。
唯一的例外是伍。他笑着说要和香港共存亡。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
也只有伍,即使王亲自登门拜托,他还是不肯点头答应。
‘就算是一百件的订单,对我们而言也是重要的顾客。’这对一直处于颠峰状态的恭章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冲击。
不能背叛顾客——。
它是杰克森的经营理念。
然而,它只是个方针,即使是最专业的MD,也有出现预估误差的时候。
假设有两项商品。一个有一百位顾客订货,另一个只有一位。两样商品都尚未交货。应该以哪一件为优先呢?
答案当然是订单数量较多的那一个。
替一百位顾客服务的时间,和替一位顾客服务的时间,其实都是一样的。为了提升自己的业绩,MD当然要以销售量较大的为优先。
不能背叛顾客——。
在第一时间内,以合理的价格,提供顾客所需的品质——。
杰克森自创业以来的经营理念。
这不正是伍的写照吗?
名高听了以后会怎么说呢?恭章暗忖。
他会愕然地说你现在才明白吗?还是,微笑着说这是一次好经验?
此时——
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中断了恭章的思考。
“哈啰?”
‘Mr·今井?”
可爱中带点谨慎的女性声音。
“我就是。”
‘我是蒂娜。’对方不太好意思地报上名字。
恭章马上就想起了对方的长相。
“啊~”
打电话来的人是王手下的干部之一。她是个身材娇小,东方味十足的迷人女孩。
“请等一下,老板要和你说话。”
蒂挪用流利的日语说道。通常在香港商界工作的人,除了会说母语广东话和英语之外,熟悉日语、法语等多种语言的也不在少数。几乎和贸易有关的人士都会好几国语言。蒂娜也是其中之一。
工作之余,她还到日语学校读书,商业沟通几乎不成问题。因此,她一直在王的手底下,从事关于对日贸易的工作。这一次也多亏了她,恭章和王在拜访厂商的时候,才能沟通无碍。
‘嗨!’电话转到王的手上。
“Mr·王。”
恭章挺起背脊。
“这回多亏有你帮忙。”
‘哪里、哪里。还好一切顺利。’“这都是托你的福。”
‘别客气。我只是跟在一旁罢了,实际上操作的人是你。干部们都很佩服你的手腕。当然,我也是。’王用雨过天晴的口吻说道:‘杰克森的王牌果然名不虚传。’“能够获得你的称赞,是我的荣幸。”
‘棒的东西就大方地说它棒。这是我一贯的信条。我很开心能认识你。’“我也是。”
隔着电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有事的话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谢谢。”
恭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希望下次不是突发事件,而是有计画的互相合作。”
‘喔喔,那是一定的。’‘老板。’某位女性撒娇地催促着。不是蒂娜的声音。这个更为明艳,而且略带沙哑。
大概是珍奈特吧?恭章心想。她在企画部门工作。
知道了啦。王在那头回答。
“Mr·王?”
‘今晚你有没有空?’王笑着询问。
“没什么特别的预定。”
‘方便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吗?’王接着低声补充:‘这是女孩子们的希望。’‘老板,’背后传出了娇嗔。
又是应酬吗?恭章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五天来,他已经连赶了好几场饭局。虽然说这是难免的,不过他实在有点厌烦了。
可是,这一次的对象不同。恭章受到王和他的干部许多照顾。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方便了。”
恭章掩饰心中的叹息声,亲切地答应了。
王用广东话向身后的女孩说了几句。
当下欢声四起。
‘八点派车去接你。可以吗?’恭章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五分。三十分钟足够洗个澡了。
“没问题。”
‘那么,请你在酒店的入口等车。’挂掉电话后,恭章快速地冲澡。换上干洗店送回来的衬衫和西装后,搭乘电梯到大厅去。
大厅里有一群用完晚饭的日本观光客,正四处大声喧哗。也有人在优雅的喷水池前拍照留念。恭章睨了一眼,将钥匙交给柜台,说明自己等一下还要外出。
柜台的服务员一边冷冷地看着日本人的怪异行径,一边对恭章说:“请稍等。有您的传真。”
接着,他从里面拿出几张A4的传真纸。
发信人是助理真由美。
时下女孩的可爱字体,简洁明了地条列出今天一天的业务日报。每当恭章出差时,晚上都会在饭店收到类似的报告。末了,还会有注意身体之类的心叮咛。恭章微笑看着来自真由美的体贴和关心。
MD大多有一到两名业务助理。
而且,绝大部分是未婚的年轻女性。去年春天,真由美由东京贵族短大毕业,进入杰克森上班。她是恭章的第四位助理。
第一次见到真由美的时候,恭章实在很怀疑她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从拟定销售策略到实际的商品流通,全属于MD的工作范畴。因此担任辅佐的助理,就得兼具灵活的头脑和柔软的应变能力。有时还得和海外厂商接洽,因此英文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再说恭章身居MD之冠,工作的量与质远比其它人来得多且复杂。历届担任恭章助理的女员工没有一个不是聪明又伶俐的。
然而,第四任助理真由美除了是英文系毕业,语言能力不成问题之外,外表内在和其它三位前辈比起来,便显得过于可爱单纯。
也难怪恭章会怀疑她的工作能力。
更糟的是,原先应该负责交接工作的前任助理,因为结婚的缘故早早就离开了公司。之后,当然发生了一堆问题。每当看到真由美泪眼朦胧的样子,恭章就想向人事部提出异动申请。恭章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真由美的努力远超出他的想象。
真由美绝对不会犯相同的错误。虽然,她经常为了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而哭泣,不过只要是恭章教过的知识,她都能确实地谨记在心。恭章从没想过,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为了工作拼命到这种程度。
实际上,真由美是四位助理中最细心、体贴的一个。她除了完成恭章交代的工作以外,还会费心地整理资料,让恭章阅读起来更为方便。光是帮重要文件建档一事,就足以证明它的细心和有条理。
一年后,真由美成为恭章最重要的左右手。有她留守办公室,恭章才能安心到国外出差。
传真的传送时间是七点十五分。
香港和日本时差一个小时。日本的时间较早,所以东京应该是八点十五分。
脑海中浮现真由美可爱的脸庞。
一个人很辛苦吧?原本一般职员的下班时间是六点,外资体系的杰克森也不例外。六点一到,所有的助理就跑得不见人影。
对于从没半句怨言,默默留下来加班的真由美,恭章深感谢意。他将手中的传真仔细看过一遍,把它交给柜台后,走向了大厅。
出口处挤满了正要外出夜游的观光客,以及揽客的出租车。一个身穿卡其色制服的泊车小弟,趋前走向正在左右观望的恭章。
“先生,你要搭出租车吗?”
“不用了,有车子来接我。”
泊车小弟压低了声音“如何?先生。有漂亮的女孩子喔!看是观光还是件游,通通OK。当然,那方面也……”
恭章看着对方的脸。他是个年纪和恭章差不多的削瘦中国人。
泊车小弟笑了笑。他大概以为恭章也有那个意思吧,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张名片后,旋即将它塞入恭章手中。
恭章摊开手仔细一瞧。
比日本名片略为大一点的纸上写着男人的名字和电话。
“打电话到这里去,我们会帮你准备女孩子。”
“我不需要。”
恭章将捏成一团的纸球塞回泊车小弟的上衣口袋。
“先生。”
一辆黑色奔驰房车静静地停在两人面前。
穿著制服的司机走下车。
“让您久等了,Mr·今井。”
司机用生涩的英语说着。几天来,都是这位司机载着王和恭章四处拜访厂商的。
“先生。”
泊车小弟还不死心。
恭章无视于他的存在,快速坐进奔驰车的后座。
司机帮恭章关起车门。
“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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