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该回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纪娆温柔的声音,在石滢睡意朦胧的耳边萦绕,绵绵柔柔的,像极了上等的丝绸,让人听了更想睡。
被人轻轻地摇醒,石滢迷糊地摇动她沉重的头颅,挣扎着张开双眼,看看纪娆早已打烊的咖啡屋,意识不清地问:“很晚了吗?你要关门了?”
“已经半夜了噢,快回去吧,别让卓衣俊又担心得在你家门外苦等一个晚上。”纪娆无奈地浅笑着轻拍她的睡颊,心中无限同情苦心追求好友的卓衣俊。
像石滢这种感情起伏不定的人,连她自己爱的是谁都无法分清,竟然还有人傻傻地去喜欢上她,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嗯,我还是别打扰你和丈宇了吧……卓衣俊昨天开始到美国出差一个星期,今晚不用担心有人睡在我家门外了……”石滢自嘲地讥笑着,不甘不愿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那间灯火渐熄的咖啡屋。
纪娆跟在身后送她出门,不放心地叮嘱:“路上小心,别在开车时睡着了。”
卓衣俊去了美国,今晚不会再有人等在她家门外了。在这个冰冷寂静的夜里,有谁会记起她?有谁会担心她是否有人陪?
思绪不断飘飞,石滢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不知何去何从。该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家,倾听自己孤独的心跳声吗?还是干脆这样继续开车毫无目的地乱逛,找一个地方舒缓一下内心快要逼人发疯的思念?
不知开了多久的车,石滢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难睁开,双手也仿佛冻僵了般再也无法扭动方向盘。
缓缓地将车子驰近路边靠停,她虚晃着步伐下车,找到一根路灯柱子倚坐了下来。迷茫的睡眼无神地打量着死寂的四周,她的头脑仿佛搅成了一团,什么都装不下去了。
深夜里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仿佛也带上了一股疲倦的睡意。深冬的冰寒让夜虫的叫声也消逝无声,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偶尔经过的车辆也急匆匆地呼啸而过,没有人会注意到路灯下的游魂。
坐着坐着,一股倦意渐渐席卷住她,石滢忍不住揉揉发酸的双眼,打起哈欠来。她全身虚软地瘫坐在地上,混沌的意识耍着赖,不想再使唤冰冷冻僵的身体,一颗头也越来越沉重,越垂越低。
远远的,一辆墨绿轿车打着前灯慢悠悠地驶过来,明晃晃的车灯断断续续地晃过石滢蜷缩的身体。似乎毫无察觉的车子正待和别的车子一样奔驰而去,却在经过石滢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时车速缓下。
“吱嘎”一声,墨绿轿车在滑过黑色轿车一大段距离之后突兀地停住。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下,心存狐疑地趋近黑色轿车,再次确认那让他至死难忘的车牌号码。一抹让人辨不清意味的微笑浮现在扬起的唇角,一身黑灰大衣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走近路灯下蜷成一团的身影。
“嗯哼……”低沉的男子嗓音刻意地发出声响,意欲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惜现场唯一的人已经睡死了,没有理会他别有用意的吸引方式。路灯下簌簌发起抖来的身子,干脆用双手环住自己,依然埋头睡自己的觉,一点都不怕会被冷死。
“咳咳……”男子不死心,假意地咳嗽几声,稍稍提高了音量再试一次。
冷飕飕的风呼啸着盘旋而过,路灯下的人依然动也不动地做她的春秋大梦,一动也不动地,让人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早就冻死了?
“你……”男子失去了耐心,蹲低身子,伸手施力摇晃她僵硬的肩,“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大冷的天,要睡不会回家睡呀?你怎么总喜欢深更半夜地跑到路边来坐?”
低沉中略带着懊恼的声音,听来让人倍觉安心,石滢无力地拉扯仿佛被强力胶粘住的眼皮,迷蒙的双眼看向凑近前来的男性脸庞,她一时回不过神来,迷惑地喃喃发问:“奇怪,你看起来有点面熟,你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当然不认识,我也只知道你是那天晚上把我踢下车的怪女人。幸好我记住了你的车牌号码,否则今晚可就没有这个好运逮到你了。”男人撇着嘴角冷嘲地说,一脸不敢恭维的表情。
静静等待着意料中的反驳,却迟迟不见那颗乱发披覆的头有所反应,让狐疑的男人好想揪起那颗乱头拍醒她。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怪,喜欢半夜睡在路边也就算了,还喜欢穿得一身乌漆抹黑的,是想吓人还是想隐身呀?”男人俯身看着那张在寒风中被冻得脸青唇黑的睡脸,那两抹秀眉紧蹙着,仿佛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中太久似的,压根没意识到她面前蹲着一个陌生人。
这女人是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还是活腻了,存心找死的?攒紧眉头,男人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女人。在这深冬大冷的天里,放着温暖的大床不睡,深更半夜地开车跑来大路旁睡觉!她看起来不像是头脑有问题的人,可为什么会做这种异乎常理的事?
夜越深气温变得越低,石滢斜倚在灯柱上的身子,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男人没好气地冷眼旁观,真想当作没看到般拂袖而去。但记起荒山野岭外倒霉的那一晚,若是没有这个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里,他只怕得徒步走到天亮才能遇到人烟求援。虽说当时她也没多好心,一看到有修理厂就踢他下车,自己呼啸而去。但终究她也算救了他一次,于情于理,他都欠了她一份人情。
无奈地叹口气,男人带些薄怒地撑起她的头,一手微微用力地拍打她冻得发青的脸,心想这女人怕是早就睡死、被冻麻木了,就算他再大力她也没感觉的吧?想着,他带点恶意地凑近她耳边,清清嗓子,拔高了音量吼道:“女人,起来,睡在这里会冷死你,回家睡去!”
梦中受惊的石滢吓了一跳,睁开迷蒙的睡眼,对他恶意得逞的笑脸视而不见,喃喃呓语:“不想回家……家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回家?”
“不想回家你想冷死在这里吗?”男人没好气地反驳她意识不清的呓语。不再浪费时间,他直接动手把她瘫在地上的身子强力拉扶起来。这女人很明显地在耍赖,要是等她清醒,只怕天都亮了,快要累垮了的他今晚还想睡个好觉呢。
恍惚中被拉起身,石滢睡得迷迷糊糊的,浑身使不出劲来,只是没头没脑地挣扎着,一股脑地栽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就此赖着不肯动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把他的怀抱当睡床的女人,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女人都是这么随便吗?还是他看起来很安全?
自无梦的酣眠中醒来,石滢突然很不想睁开双眼来面对冰冷的现实。人为什么不能永远只活在甜美的梦中就好?为什么还要面对现实的残酷,每天提醒自己所犯的一切过错?
“该起床了,女人!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今天不用上班了吗?”低沉的男声突兀地发自床边,吓跑了石滢所有残存的睡意。
她惊吓地坐起身来,不敢置信地慌忙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不是她熟悉的卧室,而是一间看起来男性化十足的大房。她身下的大床当然更不是她常睡的冰冷席梦思,而是一张特别订制的超级大床。这里不是她的家!这是什么地方?惊慌不知所措地望向卧室相连的更衣室里试衣镜前,正闲适地对镜整理仪容的男人,石滢瞠目结舌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很高兴你终于清醒了……霸占了我温暖的大床一晚也该够了吧?距离上班也没多少时间了,我想你至少应该回家去打理一下自己吧。”男人好心情地对着镜中呆愣的她微笑,带点恶意地加上一句,“希望我今天晚上不会再捡到一个路边的女睡鬼,再有一次我可不会大方地出借床铺了。”
“你……”石滢瞪着男人,脑中一片空白,无以成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她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个陌生男人的大床上?
“怎样?”男人好玩地朝她眨眼,不怀好意地抛给她一个媚眼。回想起初遇那晚这个古怪女人的那副冰冷模样,还有几次在自家公司碰见她时那一副精明干练的白领丽人模样,和她现在的迷糊表情截然不同,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哇……”呆愣中的石滢突然回过神来,顿时如遭电击,猛地弹跳起身。她刷地跳下了床,如避瘟神般,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夺门而出,慌不择路地逃离那个陌生的地方。连外衣、手套也无心再去找寻,只记得顺手在门边的鞋架旁,慌乱地套上她的皮靴,就匆匆逃下楼去。
一走出电梯间就看到她的车停在路边,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开着车门恭迎她上车。石滢逃命般地坐进车里,匆匆地道了声言不由衷的谢,脚下一催油门,飞速地驶离那个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的地方。
那个男人的脸她模糊中有些印象,直至刚刚才终于记起,似乎和老同学聚会那晚被她随意丢在半路上的倒霉鬼是同一个人。只是为什么她会再次遇上他?而且竟然会跑到他的家里、他的床上去?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又随意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发呆,可怎么会和他扯在了一起?而且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为什么那男人却表现得似乎两人很熟稔,仿佛他有多了解她似的?昨夜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毫无记忆?!
一夜未归,她的留言机里又占满了新的留言,大多数是身在美国的卓衣俊打回来的,一再忧心地追问她昨夜的行踪。听完留言,石滢游魂般飘进浴室,开始刷牙、洗脸,整理仪容。
感情总是捉弄人。卓衣俊对她可谓用心良苦、一往情深,可她却始终无法爱上他。一再地徘徊在对申子龙的苦恋,和自我争斗的矛盾之中,像一个情感流浪者,陷在情感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世事变迁,英雄也终将成为历史人物,有朝一日也会退出历史舞台。
变化莫测的商界,日新月异,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新闻产生。而近来最轰动商界的新闻,便是大名鼎鼎的商界奇人——李振光,及其一手所创的“腾俊”企业的惊人新闻。
据传,年老体衰膝下又没有直系男性血亲继承人的李振光,在日前宣布退位,“腾俊”企业董事长易主,新一代的企业帝王——桓少恺,出现并执掌“腾俊”企业。新旧业主的更替,带动了股市的浪潮风波,久久方歇。
那厢风波不定,这方纹丝不动。“腾俊”企业内部是一阵天翻地覆,“永发”企业这边则沉静如常。
石滢依然盘踞在“永发”企业里做她的副总经理,年终表彰时,像往年一样,石滢不甚关心奖金的多寡,只在乎她年终休假时间的长短,因为她早已计划好要展开一场国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