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在想什么?她跟方培磊又不熟,她干嘛老是想着他,而且为什么一想起他,她的心就怦怦乱跳,难不成自己是个花痴?
周羽若心事重重的走进家门,发现爸妈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凝重的望着她,她急忙抬头看看墙上的钟,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迟归才略松了一口气。
“爸、妈,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周羽若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你去哪里了?”杜斐如语带责怪的问着。
“我……我去补习班上课呀!”一向不会说谎的她,心虚的低下头。
“你还要说谎吗?”
“我没有啊!”她的确有去补习班,只不过她只到门口,因为她要在那儿等司机来接她回家。
“还敢说没有,今天你爸爸到补习班去,本来只是想去了解一下你上课的状况,没想到却发现你压根没到补习班上课,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杜斐如气急败坏的问着。
面对妈妈的质问,周羽若依然低头不语,但眼眶之中已泛出薄雾,明知道事情爆发后得面临什么样的责难,可是真正面对了,还是这么的痛苦。
“为什么不说话?你回答我呀!”杜斐如愈来愈激动。
“先别生这么大的气,让我们慢慢跟她沟通。”周弘仲安抚的拍拍妻子的手,深怕她们母女两个人情绪都失了控。
“那你来跟她沟通好了。”杜斐如负气的转头。
看着老婆怒气冲冲,周弘仲不由得重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一脸委屈的女儿,试着以平静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不去补习班上课呢?我知道你对一再补习的事感到很痛苦,但你若不去补习,又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呢?!”
“是不是考不上大学我便一无是处了呢?”周羽若哽咽的问着。
“除了读大学外,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像你的哥哥们一样,什么事都不必让我们担心呢?”杜斐如实在不明白女儿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周弘仲再次安抚的拍拍老婆的手,然后转头看着周羽若,说道:“我们并不期待你做什么大事,只希望你好好的完成大学教育,这也是为了你好。”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不争气,可是我就是笨,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周羽若伤心的说着。
“你别哭,我跟你妈妈也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只是希望你能多念一点书,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太高才是。”
在你们心中微不足道的事,对我来说却是难上加难啊!周羽若无助的在心中呐喊着。
“就算你今年又落榜了,我们也不忍心苛责你,但你却自己先选择放弃自己,你教我们怎么能不伤心呢?”
“对不起!”除了道歉,周羽若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别光说对不起,我们不要你的道歉,你只要告诉我们,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杜斐如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我……”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这样是不可能讨论出什么结果的,羽若,你先回房间洗把脸,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周弘仲出声打回场。
“嗯!”周羽若低着头走回房间。
“为什么还要等明天再谈呢?”
“现在大家都在情绪上,再说下去只会让冲突加深,不如好好沉淀一下心情,明天再说吧!”周弘仲安抚的拍拍老婆的肩。
杜斐如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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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大地笼罩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之中,除了活跃于黑夜的夜猫族外,所有人早已安眠。
方园坐落于台北近郊,少了车子的喧嚣声而多了虫鸣鸟叫,还有独美于夜色中的花朵飘逸着芳香。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在偌大的书房中回响着,感觉更形沉重。
方培磊缓缓白皮椅中站了起来,慢步走向紧临后花园的落地窗前。深夜不能成眠,不是因为迷恋夜色,也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而废寝忘食,只因心底深处盘旋着莫名的不安。他孤独的倚靠在窗旁,他的心却怅然若失的徘徊在花园之中,寻找的只是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虽然成为猫是已成过去的恶梦,但不安稳的灵魂依然无法沉淀,他始终无法克服心底深处的隐忧,他好怕一觉醒来又成为一只猫,而更让他不安的是这次羽若不在他身旁。
为什么她不在你身旁,你的心就无法安定呢?他曾不只一次这么问自己。
而他的答案是,可能是当猫的那段时间习惯了她的温柔呵护,所以有她陪在身旁,他心里总是踏实一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变成猫,只要有羽若在,事情就不会这么可怕。
当他是可可的时候,理所当然与她相伴,好不容易恢复了常人之身,却也因此拉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为了让她能留在他身旁多一点时间,他才会故意谎称可可是他的宠物,让她在舍不得可可的同时,也能留在他身旁。
她会答应他的请求吗?他无言的望着黑夜,不知道如果她拒绝到这里上班,他还能用什么理由把她留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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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正是沉睡的最佳时刻,也是一大中最轻松的时刻,白日所累积的压力,都在此刻释放出来。
“叮当……”
原本悦耳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却显得刺耳,沉醉在美梦中的管家,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中,继续跟梦中的帅哥浪漫的用餐,一点也不想醒来。
梦中的帅哥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并轻轻的抬起她的脸,她故作娇羞的等候着,他们愈靠愈近,她的心儿也怦怦乱跳,眼看他就要吻住她的红唇……
“叮当……”
不解人意的门铃声,硬生生打断了她多年来唯一的浪漫美梦。
她用力的翻了个身,试着再次捕捉住些许浪漫,但她的美梦早已幻灭,再也无法回到梦境之中享受片刻温存,只有那扰人好梦的门铃声毫不客气的响着。
她愤怒的自床上弹坐了起来,双手握拳咆哮道:“吵死人了!是哪个混蛋,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打断我的美梦?!”
她的胸口随着满腔怒火而上下起伏着,一向以拥有过人的冷静与自制为做的她,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想扁人,还好她及时恢复理智想起自己管家的身份,这才急忙的跳下床。
身为一个尽职而专业的管家,她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绝不能让主人感到些许的不适,为怕门铃声吵醒主人,她火速的整理好仪容,脚步急促的前去应门。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看着管家难得零乱的衣着以及难掩的惺忪模样,周羽若愧疚的说着。
知道自己唐突还这么做,事后道歉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可以还我一个美梦吗?想起梦中的美男子已离她远去,管家的心情是怎么也好不起来。
管家打量了一下周羽若,心中嘀咕着:哪有人半夜来访的,而且还带了一个这么大的行李,难不成想上演现代版的私奔记吗?
“请问你这么晚来访有什么事吗?”管家毕竟受过专业的训练,前一刻才气得想杀人,这时却能话气和缓的问话。
“我……我想找方先生谈一些事情。”
谈事情?!有必要三更半夜的跑来谈吗?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几点?!管家心中再度暗自嘀咕着。
“我知道这时候来访并不恰当,但我也是不得已的,请你见谅。”原本她可以先回到她在外面租的套房过夜,但此时的她却害怕独处。
“这么‘晚’了,我怕少爷已经休息了,请你先到客厅等候。”多年的训练虽然让管家能够成功的掩饰自己十分不满的情绪,但她还是忍不住在“晚”字上特别加重了音。
“谢谢你。”周羽若感激的随着管家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静候着。
管家脚步缓慢的走向方培磊的书房,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这才安心的敲门后进入。
“什么事?”方培磊讶异的看着管家。
“周小姐深夜来访,少爷要见她吗?”
“当然要,她人呢?”方培磊反应激烈的站了起来。
“我请她在客厅等候,我现在马上请她过来。”望着少爷少有的兴奋之情,管家庆幸自己没让周羽若离开。
“不必了。”方培磊轻轻挥手,“我自己去找她就可以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方培磊匆匆的走进客厅,难掩兴奋的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才正想着她,现在她便出现在他眼前,这一切怎能教他不激动呢?
“不,我才刚到。”周羽若站了起来,轻轻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不管任何时候,这里永远欢迎你。”他贪婪的捕捉着她的倩影。
“谢谢你。”方培磊的话让周羽若受创的心感受到一股暖流。
“别这么客气,来,我们坐下来谈吧!”
“嗯!”
“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谈?”方培磊在惊喜之余,却也好奇起她为什么会在深夜拎着这么大的行李来访。
“我决定接受你的提议,但我想请问你,我能住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方培磊喜出望外的点头,但周羽若眼中难掩的苦涩却令他的喜悦打了折扣,他不由得关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羽若轻轻的震动了一下,随即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若不是发生事情,你的情绪为何如此低落呢?在我的印象中,你一向都是开朗而无忧的。”
“呃?”周羽若讶异的望着方培磊,他们不过才见一次面而已,怎么他说得倒像他们是熟识。
“这是我外婆告诉我的。”方培磊赶忙开口解释,接着再度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跟来这儿工作有关系吗?”
“跟了作没有关系。”
“那是为了什么事?”
望着方培磊关怀的眼神,周羽若觉得心底深处似有一股暖流轻转着,但她却说不出自己的心事。
她避重就轻的说道:“没什么事,我只是与家人发生了一些争执。”
“哦!”周羽若的不快乐揪着方培磊的心,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温柔的说道:“别想太多,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你跟你的家人可以找到共识。”
“谢谢你!”
方培磊淡淡的一笑,“我先带你到客房休息,明天我请管家帮你准备一个房间。”
“不必麻烦了,我只要有个地方住就可以了。”
“一点也不麻烦,走吧!”方培磊伸手接过周羽若的行李,带着她走往客房。
将周羽若的行李安置好后,方培磊微笑的看着她,说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谢谢你。”
“别那么客气,晚安。”方培磊微笑的帮她带上房门,静静的望着房门,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眉头微锁的想着,知道周羽若就在自己身旁,那种感觉好踏实、也好满足,但她的不快乐却也紧紧的揪着他的心,或许只有等到笑容重回她的脸上,他才会觉得愉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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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培磊离去后,周羽若神情忧郁的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望着漆黑的窗外。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走,虽然暂时找到了栖身之处,但心中依然觉得空虚无助,此外还有一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思牵绊着她。
她跟方培磊并不熟,为什么总觉得跟他似曾相识,甚至在发生变故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想也不想的就前来投靠他呢?
周羽若找不到答案,且此刻心情紊乱的她,又如何能理清自己的心绪呢?
唉!或许好好的睡上一觉可以帮她找到答案吧!周羽若心情沉重的躺在柔软的床上,想借由睡眠来逃避现实,但父母失望的脸庞、满腔的忧伤却纠缠着她不放,教她辗转难眠,无奈的与黑夜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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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已经离开家里,我知道你们会很震惊,但请别为我担心,我虽然不够聪明,但还不至于做傻事。
这次我之所以选择悄悄离家,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在向你们抗议什么,我只是想试着自己生活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努力才好,希望你们成全我并请别为我挂心,否则我心中的负担及压力将更加沉重。
自小我便在爸、妈与哥哥们的宠爱下成长,这样的幸福不是人人都能享有,能生长在优秀的书香门第,这样的幸运也不是人人可得,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的际遇,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负担。从我懂事以来,我曾不只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自己在家族成员之中是这么的特别——特别笨。为什么哥哥们总是轻轻松松的就能考进最高学府就读,而我却不断在联考上重挫,成为父母心中的担忧呢?
我并不想让爸妈伤心难过,不是我不曾努力,只是到头来总是溃不成军,第一次失败的时候,我责无旁贷的必须再次努力,谁知第二次的情况竟然更加惨不忍睹,面对你们失望的表情,我毫无选择的咬牙再战,但结果依然不如预期,你们失望,我的心又何尝好过呢?
当我决定不再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补习班时,就已预知爸妈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已经无法考虑这么多,天知道面对你们失望及责难的眼光,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但我知无话可说,看来我似乎注定成为你们生命中唯一的挫败,请原谅我的不孝,也请你们给我一段时间,让我重新找寻自己的人生意义,好吗?
不孝女羽若留书
“天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沟通呢?”望着周羽若的留书周弘仲当下陷入强烈的震撼与忧心之中。
“她能去哪里?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该怎么办啊?!”一向坚强的杜斐如,此时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六神无主。
“你先别尽往坏处想,咱们还是赶紧找到羽若才是。”纵然周弘仲的心也乱成了一团.他还是得先安抚乱了方寸的老婆。++
“你能来这里陪我,我真是开心。”陈素珍微笑的拍拍周羽若的手。
“嗯!”周羽若微笑的点点头。尽管她的心里千头万绪,但她还是努力的掩饰自己的忧伤,因为她不想把不快乐带给周遭的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高兴你能来这里陪我?”陈素珍笑呵呵的说着。
“有。”周羽若点点头,笑着说道:“事实上陈奶奶已经说过十多次了。”
“是吗?可见我有多么开心了,老实说,你不来陪我,我一个人还真是孤单呢!连找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怎么会呢?”
陈素珍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回到主题,“虽然培磊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的书房办公,但他的工作这么忙,能陪我聊聊天的时间实在是不多,在这里我最常碰见的人就是管家了,可是她简直像个机械人似的,我实在很怀疑她知道什么叫‘聊天’。”
“陈奶奶形容得还真是贴切,我也觉得管家真的有点像机械人。”
“可不是吗?而且她这个机械人不是少了根螺丝,就是有个螺丝没锁紧。”
“怎么说?”周羽若好苛的问着。
“要不,怎么她的头老是放不正呢?”
思及管家老是微微上仰的脸部,周羽若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久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了,连我都跟着开心起来了呢!”
“我一直都很开心啊!”周羽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周羽若刻意以快乐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伤痛,但她的忧郁却躲不过陈素珍的眼睛,也让她更加心疼。
“傻孩子,你真以为陈奶奶看不出你有心事吗?就算培磊没有特地告诉我,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告诉你什么?”周羽若好奇的问着。
“培磊告诉我你的心情很低落,他很担心,所以才会特地交代我,希望我找个时间跟你谈谈。”
“哦!”方培磊对她的关怀让她觉得很窝心。
陈素珍拍了拍周羽若的手,“说吧!告诉奶奶你受了什么委屈,有些事是不能摆在心头的,说出来心里会好一些。”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陈素珍温和而充满关怀的眼神,周羽若再也无法坚强的假装自己,泪光浮现在她的眼眶。
“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吧!”陈素珍轻轻的将周羽若拥进怀中。
“我……”周羽若喃喃的说着她的心酸,泪水也随之溃堤,说完后,她果然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陈素珍心疼的轻抚周羽若的头,安慰道:“你别尽是钻牛角尖,既然你打算给自己一段时间去找寻真正的人生,那就不该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哀伤之中。”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就是走不出这个牢笼,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陈素珍心疼的说道:“不,你怎么会笨呢?上帝赋予人类生命的同时必定也赋予其存在的价值,只要往对的方向前进,人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道路,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价值观而否定自己。”
“我也希望自己能跳脱这个迷思,但……爸妈失望的脸庞总是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自卑与无力感就像影子般紧紧的跟着我。”
“你的父母是出自于爱而对你有了期许,只是他们可能太过于用他们的人生观来衡量你的人生,才会给你这样的压力,老实说这是许多父母的通病,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出发点总是为了你好,我想你们冷静几天后,应该就能好好沟通才是,离家出走毕竟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我希望等你自己想清楚后可以回家一趟,别让爸妈为你牵肠挂肚。”
“嗯!”周羽若乖巧的点点头,不再开口说话。
陈素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慈爱的轻抚着周羽若的发丝,无言的抚慰着她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