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筠庭小姐?”赵毅翔合上公文夹,瞄了一眼手边的履历表,抬起头时,两人同时呆怔住。
“是你?”双方同时失声惊喊。
“你是莫筠庭?”
“你是赵毅翔?”又是同声。
“我是。”再度异口同声。
“不要学我说话!”两人又极有默契地同时说了这句话。一怔之后,同时住口。
“世界真小,不是吗?”他首先打破沉寂。
“是冤家路窄。”她实在无法置信,她眼中的纨绔子弟居然是柯绍朋视为宿敌的杰出青年,噢,天,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他无奈地苦笑。
自那晚之后,他们唇齿相合的旖旎甜蜜,总会在他脑际盘桓不去,时时刻刻侵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不得不承认,他渴望一偿夙愿,重温旧梦,要不是他极力克制自己,她现在已经在他怀中了。
“我讨不讨厌你并不值得探究。现在决定权在你,我想你不会傻到录用我,所以,大家都眼不见为净。”她似乎忘了当时信誓旦旦说要把他剁成十八块喂企鹅的誓言,只急着逃开他的视线。
“回来!安静坐下,行吗?”他半命令、半请求,连他都搞不清自己干嘛这么迫切想留下她。
“有必要吗?”她手握门把,看来并不打算听从他的话。
“你来应征该是对这份工作感兴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打退堂鼓了?难道你真这么排斥我?”话中有一丝难察的苦涩。
“我……”她不自觉松开手,转身面对他,他感伤的口吻勾出了她不愿承认的真心话,“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她只是在说服自己讨厌他,只不过好像不太成功。
他松了口气,心境豁然开朗,咦,不对呀,他干嘛在乎这个?“那个……”
她赶在他前头说:“但是你不能录用我。”
他剑眉一扬:“为什么?”她来应征不就是希望得到这份工作吗?但是她好像在求他别录用她?
为什么?是啊,她该想尽办法让他录用她的,这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只是事情一旦扯上他,就全都走样了,她不愿去伤害他,真的非常不愿意,想到她可能做出对他不利的事,心情突然间好沉重,所以她临时退缩了。
“反正你从头到尾也没想过要录用我,不是吗?”
“你又知道了?”他双手环胸,轻松悠哉地望着她。
“谁会录取一个打了你一巴掌,还不下一百次诅咒你下地狱的女人当秘书?尤其这个女人还曾发誓要将你砍成十八块丢到北极喂企鹅。”她无意中将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
赵毅翔唇角不自觉泛起温柔的笑意:“那你最后为什么没这么做?”
“可能是发觉你其实没有这么可恶吧!”咦,她吃错药啊,怎么和他扯这个?“我不会是个温驯懂得顺从的乖巧秘书,甚至可能会把你气到七窍生烟、扼腕吐血,怄到去跳河……总而言之,只要脑袋瓜有点正常的人,都不会自找麻烦选择这种秘书,这无异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啦,我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要早点走人。”
这好像不太像求职的人该说的话喔!
都已经说成这样了,除非他头壳坏掉,否则他绝不会录用她,可惜她失算了——
“我决定录用你。”平稳的语调不疾不徐地自他唇间逸出。
“什么?”她瞠目结舌,“你在开玩笑!”
“很遗憾的,我不是在开玩笑,而且,我的脑袋十分正常。”他温文尔雅地淡笑。
“你疯了!”她讶异地低呼。
有没有人听到自己被录取时,会感到失望难过?别怀疑,筠庭就是。
“不,我没有,我清楚地决定——录用你。”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她一脸凝肃,“一定会的!”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这种对话也能在求职时出现吗?活像男女求婚时的对白!
“噢!”她无力地跌回沙发椅,一颗心跌落谷底。
赵毅翔啊,赵毅翔!我试过拒绝的,是你自己决定留下我,将来可别怨我。“好吧,我什么时候上班?”
“愈快愈好,我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方便的话,同情同情可怜的我吧!”
明知他是开玩笑,她还是感到一丝不忍和心疼:“后天,行吗?”
“OK!”三年来,他首度发自内心展现轻松愉悦的笑容。
***
筠庭将自己抛进床铺,千思万绪不断萦绕脑际,片刻也不放过她。
“啊——”她发泄似的尖声大叫,但是叫过之后思绪依然十分紊乱,“烦、烦、烦哪,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偏偏就是赵毅翔……如果你不是,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也不会这么犹豫不决。”
她突然好怕他将来会恨她,心口没来由地痛了起来,不!她不要他恨她!
“唉,我是怎么了,突然间患得患失起来。”
目光不经意触及桌上的档案夹,她想了一下,伸手拿过它。
本来她是不打算看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无意打探,况且处心积虑要搞垮人家已经够对不起他了,若再侵犯他的隐私权,就真的可恶到极点了。但是,一旦牵扯到赵毅翔,什么道德观、理智、情感,全都混淆了,她无法正常判断,她在乎关于他的一切,想了解全部的他。
翻开档案夹,首先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几份不同报社的旧报纸,日期约是三年多前,报导的是一桩受人瞩目的婚礼。这段被渲染得唯美浪漫的老板与秘书间的罗曼史,却由众人的祝福欣羡变成……婚礼临时换新郎!
她倒抽一口冷气,只手微颤地拿起压在—下面的周刊,斗大的黑色标题印着:
商界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赵毅翔
法律界炙手可热的当红律师——陆宸轩
情场较量!花落谁家?
内容大致描写赵毅翔与曾是他秘书的唐琬凝这场颇受关注的婚礼,却在最后关头,陆宸轩毫无预警的出现、赵毅翔出人意表的举动……在全场引起轩然大波!
筠庭心口阵阵抽痛,她想,当时的他一定非常痛苦,不知怎的,她就是了解他,更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深爱着唐琬凝吧?所以,他不愿她有一丁点的不快乐,更深知只有在陆宸轩身边,她才有幸福可言,所以他情愿自己痛苦,忍痛将她还给陆宸轩。
如此用心良苦的深情,筠庭感到莫名心痛,这样一个男人,好让人心折!
唐琬凝幸运得令人又羡又妒,不仅有陆宸轩倾心真情以待,更有赵毅翔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痴心对她。没有人有权利责怪唐琬凝如此伤害赵毅翔,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说,只能怪邱比特恶意捉弄。
对于她即将着手的任务,她忽然感到沉重而棘手。
只因为对象是他——
赵毅翔!
***
刚开始上班的前几天,筠庭忙着适应新环境,根本无暇想起那些令人心烦的心事。
本以为向来水火不相容的两人,一定时时唇枪舌剑,没有片刻安宁,但是意外的,他们倒是相安无事,几天下来,筠庭将全部心思投入工作之余,也渐渐了解赵毅翔这个人。
她是用“心”去看他、接触他,很难言的,她就是比周遭的人更能了解他。
其实,在他冷漠外表下,是一颗尝遍情苦、拒绝受伤的悲楚心灵,在她面前,他刻意装出的轻浮无用,丝毫掩不住他的聪明才干,初识时,她或许会让他的外表蒙蔽,但日子一久,她又岂会再误将有为青年当成纨绔子弟?
望了一下腕表,已接近午休时间,她偏过头,赵毅翔正埋首公文,聚精会神的凝肃模样,使刚毅出色的五官看起来更吸引入,她失神凝望着,痴了——
赵毅翔不经意地抬起头,不期然对上她迷醉的眼,一抹有趣的戏语笑意在眼中闪动,嘲弄似的瞅着她。
筠庭颊上瞬间染上两抹红潮,心虚地迅速转回头,努力地看——喔,不,是“瞪”着眼前的文件。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看”得够久了,也或许是怕眼前的文件被她看出两个洞来,她主动放过可怜的文件,将视线移向腕表。都超过十二点了,难怪肚子有点饿,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起身才走两步路,她又想起赵毅翔,迟疑地停下脚步。或许是得知他曾有过的酸楚往事,对他总是格外地关心,在下属与上司的关系之间,对他仍隐藏着一份近似怜惜、心疼的感觉,但那不是同情,如果她够诚实的话,她将明白,与其称那些复杂情绪为同情,倒不如说是——柔情!
背叛的脚,很不受控制地走向他;背叛的手,很不受控制地打开相隔的那道门;背叛的嘴,更是不听话地开口对他说出关怀的话:“你不累吗?都中午了,我建议你停下来吃个中饭,毕竟你的身体目前为止和钢铁还划不上等号,民生的基本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他停下手边的工作,扬眉凝视着她,不置可否,一脸闲适自若。
筠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挪了挪身子,极力避开他的目光:“如果你不出去吃的话,要不要我顺道帮你带个便当回来?”
看得够本了,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会关心我的民生大计?”
筠庭惊愕地回望着他,之所以讶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不是?”他又问,就算不是也没必要见鬼似的瞪着他吧!
这会儿,筠庭倒真的无言以对了。
她的犹豫,赵毅翔反而以为答案是否定的而令她难以启齿。其实,他不需要感到失望的,这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为什么他也会有落寞的感受?
“不需要为否定的答案感到为难,随口问问罢了。”他故作轻快地起身走向她,“你不是要去吃中饭吗?一道去吧!”
筠庭没想到他会提出邀请,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和我共进午餐是那么可怕的事吗?”他好笑地望着她。
“谁说的?!”她被赵毅翔半真半假的调笑惹恼了,“如果你不怕我在饭菜中下毒,或被我气得喷饭兼消化不良,我又有什么好迟疑的?”
“你让我开始佩服起自己了。”他淡然道,和筠庭一同走出办公室。
“何解?”
“借用你说过的话,没有一个脑袋正常的人会用一个不懂得柔顺温驯的秘书,尤其这个女人还立下宏愿,要将我剁成十八块!在这种情形下,我居然还有勇气和她吃饭。这如鸿门宴的一餐,不是非常之人,恐怕还未敢赴之,你说,我能不敬佩自己吗?”
“你少破坏本姑娘的形象,我才没这么凶残!我向来是温柔婉约的,我才不会使用暴力!”她自我陶醉地吹捧自己,反正吹牛又不用缴税金。
“嗯哼!”他要笑不笑地半扬起眉,左手不经意抚上曾蒙她“眷顾”的脸颊。
筠庭被他瞧得乱心虚一把的,理不直气不壮地抗议:“你少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我的个性本来就很温和,上回是例外嘛!”
“我知道,是我欠打。”赵毅翔十分合作地附和。
“也——不是啦!哎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恨?”
他忽然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有些事一生也忘不了。”
例如她的唇、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以及吻上她的美好感受。
但,筠庭显然曲解了。
他指的可是唐琬凝?穷此一生,他也忘不了这个真心所爱的女孩,是吗?
“有些事,或许难忘,或许刻骨铭心,但是若它困扰了你的生活,而你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为之,是不是很傻?该割舍的,就算当时痛彻心扉,也比一寸寸慢慢侵蚀折磨好吧?如果注定不是你的,挂挂念念只不过徒惹心伤罢了。痛苦的回忆每个人都有,但是,别让它再扰乱你的情绪,不该想的就将它抛诸脑后,至少能图得心灵的平静,不再彷徨茫然。”
赵毅翔静静凝视她,虽然不知道她所指为何,明知她会错了意,仍然将错就错地回答:“我的回忆是美好的,只不过——不属于我,只是昙花一现,但,它的确是困扰着我,令我茫然。”
“这不像你!”她率直地指出,“你不是这么没魄力的人,优柔寡断不是你的行事作风,你的果敢、你的自信、你的潇洒呢?”
“什么时候你这么了解我了?”淡淡的笑意在他嘴角浮现。
她耸耸肩,轻松自若地道:“我说过啦,我向来善解人意、心思细密、温柔体贴……”
“帮个忙。”他突然蹦出一句。
“什么?”她不解地问。
“别让我还没吃东西就倒尽胃口。”多亏他还能面无表情、力持镇定,而不使成串的笑声自喉间逸出。
“赵、毅、翔!”筠庭闻言,凶巴巴地瞪视他。
“我的名字已经很响亮了,用不着你大声为我广播宣传。”
筠庭气呼呼地,一直到进了餐厅,她仍不肯开口说话。
“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脸红通通的,小嘴可以吊上三斤猪肉。”
“闭嘴。你好烦!”筠庭白他一眼。
“什么?”
“烦哪!”
赵毅翔有些哭笑不得:“我想,我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秘书骂烦的老板,我忽然觉得我好失败,好——‘了然’!”
“了然?”她愣愣地重复。
“笨!用方言念啦!”
有没有这样的主顾?可以没有阶级之分,毫无顾忌地开玩笑?
起先,或许筠庭是存心想惹他不悦,让他主动开除她,但,出乎意料,赵毅翔没有生气,他就是欣赏这样纯真直爽的她,在公事之外,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不只欣然受之,还乐在其中呢!
于是自然而然,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是一般老板与秘书相敬如宾的冷淡客套,而是一份自然延伸的默契与情谊。
“喂,打进来开始,就有不少人朝你点头,显然你和这里的人很熟,常带女朋友来吗?”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谁知,他竟贼兮兮地笑了:“你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心无城府的筠庭怔了怔,双颊蓦地绯红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是吗?刚才我好像闻到一股醋酸味喔!是谁打翻醋坛子了?”他刻意忽略她的话,故作讶异地左右张望着。
“要死了,这种玩笑你也敢开!”筠庭的纤纤玉指很不客气地敲上他的头。
“个性柔和而不主张暴力的莫大小姐,请别把我的头当木鱼,动不动就敲!还有——高抬贵脚,我的脚肿起来了。”
“咎由自取!痛死算了。”
“没关系,上班时间就换我整你了!”他不以为意,“反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不行!你不能公报私仇!小人……”她哇哇大叫。
至于赵毅翔理她吗?才怪咧!
***
筠庭渐渐发觉,赵毅翔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他只要一投入工作,就会废寝忘食、物我两忘,任何人皆不难发现,他生活的重心,除了工作之外———还是工作。
她明白,他是在借由办公来麻痹自己,转移对某些事情的注意力,说再明白一点,他是在逃避现实!
这是不是唐琬凝造成的另一个后遗症?
她没有答案。
看他成天将自己埋首于公事,不分昼夜地忙得团团转,她真的于心不忍,多么希望能帮他减轻负担。所以,筠庭时常默默为他打理好一切,无论是不是她分内该做的。
这一天,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公司内的职员也一个个鸟兽散尽,办公室一下子显得空荡冷寂,赵毅翔在下午三点多时就去和几位美国来的客户接洽,也许商谈完公事就回家休息了,筠庭孤单的身影,倒成了办公室内的惟一点缀。
她知道赵毅翔明天会审阅这些账目,便提前埋首各大报表,挖空心思将它整理得有条不紊,一目了然,这样赵毅翔明天看时该不会太伤脑筋才对。
印表机仍不断操作着,张张的报表慢慢列出,她也没闲着,由办公椅移驾到舒适的沙发椅上,和顽劣的试算表先生继续玩数字游戏。
壁上的时钟告诉她,现在已是九点多了,昨晚凌晨二点才就寝,现在还真有点困了,看呀看的,眼皮也愈来愈重,不断在眼前跳动的数字,化成阵阵催眠似的符号,引领她梦周公去了。
赵毅翔本想回公司拿一份资料回家研究,远远便望见办公室内有亮光,愈走近,印表机滴滴答答的声响更是清楚。
打开门后,纳闷的神情瞬间化为柔和,他放轻脚步走近筠庭,移开她膝间的公文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看她以不舒服的睡姿偏着头仰靠在沙发椅上,他连想也没有想便轻轻柔柔地伸臂将她搂了过来,让她靠着他的腿入眠,动作之细腻,仿佛深怕惊醒她似的。
这小妮子挺懂得“入境随俗”的,微微动了一下,便自动自发地往温暖的怀抱偎靠,寻求最舒适的睡姿。
赵毅翔温柔地一笑,嘴角不自觉泛起怜爱的笑容,修长的手指轻触她如凝脂般雪白的脸庞,望着她熟睡的容颜许久,也陪着她合眼休憩。
嗯!好舒服,真是不想醒来。筠庭翻个身,双手自然搂向温暖的来源——这个腰抱起来真舒服……
腰?!
她大惊失色,立刻睁开眼——哇!她弹跳起来,只差没尖叫出声!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又怎会——睡在他腿上?
不过,惊讶抛一旁,他睡着时的安静模样还真是好看得过火!
筠庭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这副俊美的容颜,该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吧?为什么唐琬凝会舍得放弃呢?
她再度靠向他的胸膛,聆听着他平稳规律的心跳。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要能感受到他生命的跳动,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他而动,这就够了!
赵毅翔缓缓张开眼,低头凝视着她。打从她醒来的那一刻,他便跟着醒了,之所以不睁开眼睛,是因为他沉醉于她温柔的抚触中,不愿这么快就让这份旖旎柔情太快划下休止符。
“你在测我的心跳还是脉搏?”他极力以平稳正常的语调开口,但还是让筠庭吓得二度弹跳起来。
“你……你——醒了?”
他那可恶的促狭性格又来了,学着她慌张的口吻说:“是啊,我……我醒了。”
筠庭一张俏脸不听话地涨红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了,看到一只小母猪睡得不省人事的呆样!”
“你说谁是小母猪?”她凶巴巴地瞪视他。
“奇怪了?”赵毅翔困惑地上下打量她,瞧得筠庭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东西奇怪?”
“你的火气这么大,脾气这么暴躁,怎么没有皱纹、痘痘满天飞?没道理呀!”
“小姐我天生丽质,你有意见吗?”她轻哼,着手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
“哎呀!”他一脸恍然大悟,“我终于知道了——你脸皮太厚了啦,难怪……”
筠庭吸气、再吸气,然后告诉他:“姑娘我还没结婚生子,被你气死了划不来,趁这些纸还没从我手中飞出去以前,给你三秒钟的逃命时间。”
“还说你不使用暴力,随便一激就原形毕露了。”
赵毅翔笑着拍拍她的粉颊,帮她整理桌面上的各式报表,“真不晓得哪个男人能镇得住你,否则娶你还得先买好保险。”
“反正又不是你,担心什么?”
“我?你饶了我吧!就算想不开,我也会选择好看一点的死法,这种死法——啧!太壮烈了。”
“什么话,我真有这么不堪?”她抗议。
“你不是这么不堪,”在筠庭神色稍微缓和后,他又冷不防地补充:“是不堪到了极点。”
“赵——”她又鼓起腮帮子,准备开骂。
“夜深了,清放低音量。”他含笑提醒她,顺手关掉电脑,“别气了,我送你回去。”
“算是赔罪和关心?”
“不,是怕某个登徒子死得莫名其妙。”
“你的嘴好毒!”她瞪他一眼,率先走出办公室。
“彼此、彼此。有没有兴趣以毒攻毒?”
筠庭呆了一下,那晚的火热缠绵又不期然浮现脑际,她庆幸赵毅翔在身后,没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不仅毒,而且下流!”
“筠庭!”他追上去,先前的嬉笑已不复见,认真专注的眸子紧锁住她,“谢谢你。”
“因为我骂你下流?”这男人肯定有病!
他失笑:“不是。这段日子你默默付出的这份心意,我不是没发现,除了形式上的加薪,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当面向你说声谢谢。”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只希望,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在她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之后,能减少一丝他对她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