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芳每天都打电话催她汇钱给银行。
而她的离婚计划却只能以“严重挫败”四个字来形容。
她想到没办法好想,只好走到老爸的书房,胡乱找本书来打发时间,暂时抛却这件恼人的事情;在找书的当下,她忽然看到一本叫作“成功之钥”的书。
一时好奇拿下来翮翮看看,看到第一章写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脑袋里忽然轰一声,有了主意。
“爸,你是说惟西每天早上五点半左右就会去彩虹湖慢跑?”舒璃嘴里吃着晚餐问道。“嗯,风雨无阻呢。”
舒璃愉快又满意的用了晚餐,早早上床去休息。
闹钟一响,舒璃换好浅蓝色运动服,绑好头发,开门慢跑去了。
她沿着山区的茶园慢慢跑,有些早起的茶农向她打招呼说:“李太太早啊。”
“嗳……早。”一早搞得舒璃好生尴尬。
于是她索性抄近路往相思树林的小路跑去。
她沿着林中小径跑着,穿过山岚笼罩的桂竹林再往上跑到杉木林,然后躲在一棵大树下等着惟西:果不其然,惟西约在五点二十分出现,站在湖畔旁作体操。舒璃看他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精壮的肌肉,想不到他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好。
舒璃耐心的看着惟西做完体操,沿着湖边跑步;他跑了三圈后才朝着右侧的杉木林跑去。
舒璃确定他离开,才跑到湖边来。这座天然的小湖景致不错,湖面弥漫的山岚,让整个湖面呈现一种朦胧美,美得令人、心动。
舒璃心想,要不是有要事在身,在这地方晨泳倒是不错。
她没空多想,要是让惟西跑远就破功了。
舒璃纵身往湖面一跳,吓飞了湖面一只不知名的鸟。
当她碰到冰冷的湖水,开始故作紧张的大吼大叫着救命;一听到树林里有声音,舒璃马上沉进湖里,刻意让自己喝了几口水;舒璃想像淹死的状况,发现要装不会游泳真的很不容易。
她用力的喊救命,手脚更快速的用力拍打水面,却喝到更多的水。
直到她觉得有人用力拉住她,她便装死晕过去,由自己任人往岸边拖。
她不敢睁开眼睛确定是不是惟西,只是用力放慢呼吸,因为早晨的湖水真的很冰。
惟西在听到有人喊救命时,马上回头往湖边跑;到湖边时纵身一跳,马上拉住一直往下沉的女子,等将那名女子拉回岸边,仔细一瞧.差点儿没把自己的心脏给吓得跳出来!只见舒璃苍白着脸,一动也不动。他紧张的抖着手,检查她的生命迹象;这一番检查,将他的害怕同数解除。
她的脉搏很稳定,叫她却没反应。惟西猜测,她应该只是单纯吓晕了。
他抱起她抄近路往家里走。一大早的,她跑到湖边去干嘛?
他没空想太多,抱着她走到他们以往的房间,将她轻柔的放到床上,翻出她以前的睡衣,摆在床边,开始帮舒璃脱掉湿透的上衣;他动作俐落的拿起舒璃的左手一拉一扯,换右手继续忙着……
舒璃在心里大喊:糟糕!
当初是猜想他会马上将自己送医院医治的,想不到他却将自己带回小木屋,这下该怎么办?
衣服都快被他脱光了,如果现在醒来,他会不会起疑?溺水的人到底要多久才能醒来?这个细节她竟大意的给漏掉了。
算了,既然要演,干脆演得逼真些,好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惟西终于把舒璃全身的衣裤都脱光了,那一身比例完美的玉体,仍然让惟西坪然心动。
他拿起棉被轻轻的替她盖上,然后去浴室取来吹风机,坐在床沿,温柔的捧起她的秀发,仔细的吹干,弄乱的发丝有一些乖落在她秀丽的脸上。
有根断落的发丝不知怎地竟被她吸到鼻子里卡在喉间,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没用,喉间还是搔痒难耐。
惟西听见她的咳声,又低唤了她一声。
可是,她还是没有回应。
这就让身为医生的他忍不住要起疑了。她完全没有昏迷或休克的迹象,说是吓晕,想她舒璃一向胆大妄为,他还不曾见她害怕过什么;他怀疑的看着她的脸,苍白的脸已经逐渐恢复血色。
他差点被她骗了!惟西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在演戏骗他。
虽然他不知道她这愚蠢举动的目的,但脸上却先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舒璃正在思量自己该醒来的时机.忽然发现惟西将她的脸朝外,额头轻轻往上压。他该不会是要对她作C.P.R吧?
还来不及多想,他的唇已经轻轻覆盖在她的唇上,温柔的呼着气,然后他掀开棉被,两只手轻放在她的胸前,轻轻往下压,弄得她一阵颤栗。
舒璃感受到他的热气又朝脸部袭来,猛地睁开眼睛,正瞧见他一双黑潭似的眼,正嘲弄的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舒璃大喝一声,赶紧拉上棉被,她不相信人工呼吸是这样做的。虽然她不会,但女性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这样!
“急救啊。”惟西觉得好笑;她这会儿又气又急又怒的模样,有好多年没看到了,虽然有趣,他可没忘记她是来愚弄他的。
“我、我怎么会在你这儿?”舒璃还是咬着牙演下去。
看来她那冥顽不灵的个性还是没改多少,惟西不禁摇摇头。
“你在彩虹湖溺水了。你跑到那儿去干嘛?”惟西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的问。“你坚持不签字,简直让我绝望到想跳湖。”舒璃负气的说。
惟西看着她那一分认真,二分天真,七分耍赖的样子,转身抱着椅背忍不住大笑出来。
舒璃看着他大笑难止的模样,忽然有点担心事情是不是根本就穿帮了。“可真难为你了。”惟西一边擦眼泪一边力图镇定。
“难为?”舒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要装溺水不太容易吧?”惟西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又忍不住开始第二波的大笑。
笑声弥漫整个房间。糗死了!原来他全知道,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舒璃拿起棉被往头一盖,躲在棉被里拒绝听他嘲笑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璃躲在棉被里觉得有些闷热兼饥肠碌碌,她仔细听着棉被外的动静。
咦?静悄悄的。他……该去上班了吧?
她轻轻掀开棉被的一角,见惟西不在椅子上,猛地把棉被一掀,跪在床上,抬头用力呼一声,再用力吸足新鲜空气。
“你饿了吧?”惟西斜靠在门柱上,闲闲地问。
舒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他还在屋里?
连忙重新把被子卷回身上来。
“你怎么还没去上班?”舒璃惊魂未定的转身看着他。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惟西说。
不晓得她恼羞成怒的情况下还会干出什么事,一把火把他的木屋烧了也不无可能,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把衣服穿上,出来吃早餐吧。”惟西对她说。
舒璃放心的听着他温和的口气。经他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只喝了些湖水,现在还真饿。
换上她昔日的睡衣裤。走到厨房来。
早餐很简单,只有荷包蛋、清粥和一杯温牛奶。
惟西解释:“我很少在家里开伙。冰箱翻一翻.只有这些东西。”“没关系,以前你随便煮什么东西都很好吃。”舒璃说的是实话。惟西以前煎的荷包蛋又嫩又Q,用盘子端起来摇两下还会力x外、力x外、力x外地晃动:他煮的稀饭总是浓稠得刚刚好,除了散发出米的香气外,人喉后还很温润。
“哦?真的吗?”惟西笑笑,帮她添了一碗稀饭。“快吃吧。”惟西温柔的催促她。表面上他们就像一般寻常的夫妻正在家里用早餐,私底下两人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舒璃扒着稀饭。尝着那熟悉的味道.泪水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有好久好久没吃稀饭和荷包蛋了,因为没人煮得出惟西的味道,却只会引来她对他的思念,她偷偷的擦拭眼角的湿润。
舒璃用眼角看着惟西。他看来心情很好,这是他们重逢以来,他唯一有笑容的一次。算了,看在他为她作饭的份上,别破坏气氛。今天就别提离婚的事了吧。
“嗯,不容易,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水准。”舒璃在吃了第二颗荷包蛋后这么说。
她知道惟西做任何事都有如持手术刀一般的精准.连简单的烹饪他也能保有专注与细心,而这一向是她所欠缺的。
“喔,事实上我已经好些年没下厨了。”惟西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自从她离家后,他就不再下厨。他实在很不愿去忆起她坐困厨房向他撒娇的模样。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惟西不想再去缅怀往事了,那是一种不容易挣脱的栓桔,当他独处的时候,孤寂就会来啃噬他。
“以心情而言,像一条浅溪,春夏泛滥,秋冬干涸.乏善可陈。”舒璃不知怎地,看着惟西的眼睛,就老实的说出自己这些年的心情写照:
“你呢?”才开口问,舒璃就后悔了。
惟西的黑眸刹那闻变得更黑,他的脸就像一片沉默的海洋。“我常常觉得我像一片死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舒璃心上,像尖石般扎得她的心口发疼。
“海至少可以风平浪静。”这些年来舒璃只希望自己过得平静.却很难。“不,你不会喜欢海的。”惟西苦笑。
“何以见得?”舒璃挑起左边如弯月般的眉,看着他。
“你知道海水的味道吗?”惟西问。舒璃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哪是一种成得发苦的滋味。”惟西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回来见惟西了;他天生有一种本事,总是很轻易就把她给融化了。舒璃看着惟西的眼睛,忽然想逃。
“看着我,不,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婚。”惟西拉着她,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舒璃眼里起了水雾,她看着惟西的眼睛,被他眼里那些富有感情的风暴淹没,险些灭顶。
许久许久,往事历历如电影一般倒带着,她想起了以往他们那些无数的争执,想起她无缘生下的孩子,想起白秀秀,最后,她记起了她那间摇摇欲坠的公司。
终于,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漠声音对惟西说:“我要彻底离开你,过新的生括。”
惟西听后,像触电一般松开了她的手,阴郁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舒璃在一旁等着.等着他开口。终于等到他面无表情的说:“你也不小了,不要尽做些小孩做的傻事。五天后,我会给你答案,这几天让我清静清静,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先回去吧。”
跳湖一事都还没得到他的正面答覆呢,副作用就先来了。
“明天请惟西来家里吃中饭吧,你被他从湖里救起来这件事.我们还没谢他呢。”舒爸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对舒璃说。
“不用吧。”他昨天才叫她这五天都别去找他。
“你看,我们煮什么请他好?”舒妈问舒爸。
“嗯.如果他的口味没变的话,他曾经很喜欢你煮的蹄膀、清蒸鲈鱼和红烧桂竹笋,还有舒璃做的小羊羹。”舒爸记得很清楚。
“那我们就煮这些。再煮个鸡汤,另外炒两盘青菜。”舒妈作了总结。
“可是,我认为他不会来耶。”舒璃有些为难的对在兴头上的爸妈说。
“为什么?”舒爸同。
“他叫我别去找他。”舒璃照实榻告。
“你就说是我要请他的。”舒爸命令道。
“你自己去好不好?”舒璃有点踌躇。
“叫你去就去,这么罗嗦。”舒爸大手一挥。他认为多制造机会给小两口,也许对复合会有些帮助。
“听你爸的吧,我也好久没见到那小子了。”舒大猷只作了这么一句总结。隔天,舒璃一起床就想开溜,却沮丧的发现,老爸已经先一步和老妈上市场去买菜了。
她老爸还留了纸条要她自己准备小羊羹的材料。
唉,看来是躲不掉了。舒璃把头发束成马尾,换上丝质衬衫和牛仔裤,散步出门去买红豆和洋菜。
在厨房蒸红豆的时候,忽然忆起初次做这道点心的情景。
当她还是家政科三年级的学生,惟西回家准备期末考。她准备好小羊羹的所有材料,外加一本笔记簿上门找他帮忙。他从来就是她的靠山,从来不曾拒绝她任何的古怪要求。
“怎么了,心情不好哦?”惟西开门一见到她丧气的脸,关心的问。
“我们期末考的点心要做小羊羹,我完全不会。”她张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老师课堂上没教吗?”惟西蹙着眉,不解的问。
“人家都在打混咩。你也知道我根本对煮饭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把责任都推给别人。“那现在怎么办?”惟西茫然的看着她。
“你教我啊。”耍赖,赖他就没错。
“拜托,这个我哪会啊?”惟西一脸不可思议,上家政课的人又不是他。舒璃记得当时自己鳜着嘴,坐在他家生起闷气来。
“唉,好吧好吧,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吧。”惟西最后还是投降,硬着头皮拉她起来。
他拉着舒璃走到书房,从桌上一大叠乱七八糟的英文医书里清出一小块桌面,捧着舒璃那本笔记,认真解读舒璃写得七零八落的笔记,“喔,看你的笔记就知道你真的很混。我们还是去食品行头一条小羊羹回来研究研究吧。”惟西忍不住敲了敲舒璃的头说。[热%书M吧*独5家(制/作]
小羊羹买回来后,他们两人一人一口慢慢吃,慢慢分忻,试着想像那种甜腻点心的成分及做法。
惟西钜细靡遗的设计了五种可能的做法,写在笔记簿上交给舒璃。
“好可惜秀秀不在,不然我们就可以打电话请她过来帮忙了。你先弄红豆泥吧。”
就这样,惟西捧着医科艰深的书本,坐在厨房陪舒璃做小羊羹和修正配方。“这一次你再吃吃看。”舒璃失败了八次以后,端出第九次的成品给惟西说。
“嗯,硬度、甜度和均匀度都刚好,我们的舒氏小羊羹终于成功了”
“真好吃!”“有多好屹?”舒璃怀疑的问。
“我一辈子都会喜欢这个舒氏小羊羹,这样够不够好吃?”他带着宽容的眼神笑看着她。
她傻得以荡那是一句情话,摆在心里甜蜜了好一阵子。
当时她快乐得差点要跪下来亲吻那些失败而阵亡的十几斤红豆,真不如道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
红蛋的香味从电锅里传来,舒璃也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唉,如果不是公司缺钱,逼得她走投无路,她真不该回来的。
这里的每件事都有李惟西的影子.她匣本就该挥别过去面对未来的,却总是掉人更深的回忆泥沼里:难道她要拿这些回忆去换更多的泪水吗?
她没时间想太多,因为老妈已经把菜买回来了。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发愣?”舒爸看着正在电锅前发呆的舒璃问。
“我头有点痛,你自己去邀请他啦。”舒璃找借口推托。
“头痛刚好可以叫他帮你看看,顺便开个药给你吃啊。”舒爸说得合情么口理。
‘舒璃,我看你还是赶快去医院邀请他,不然菜作好了,他不来,我们可要吃上好几天。”舒妈实事求是的说。
“唉,好吧,等我把小羊羹倒扣出来后就去。”舒璃无可奈何的接下了老爸的命令,舒璃骑着老爸的机车来到振光医院。
好不容易等到诊间都没有病患,舒璃才进去诊问。
惟西抬头一看是她,把骠诊器放在一旁,带着疲倦的神色望着她。
“我还在工作中,不想讨论任何私人问题。”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没有多少精力应付她了。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舒璃对他甜甜一笑:
“为什么?”惟西一脸警觉。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舒璃笑得尴尬。
“不用了。”惟西又恢复刚见面时的冷漠。“别这样拒人于千里嘛。”
舒璃撒起娇来。不过是一顿饭,他在怕什么?
“所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何况她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别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舒璃摆出愤慨的神气。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惟西客气的拒绝。“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一赖天下无难事,舒璃知道他最终总会答应的。
“随你。”惟西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病患又陆陆续续的进来,舒璃虽然安静的坐在诊问角落,还是引起了患者的注意。许多患者都不放弃机会,不停的和美丽如明星的院长夫人寒喧,无法专心地让惟西问诊。
看完三个病患后,白秀水终于说:“院长,照这样下去,我们上午的门诊可能会看不完喔。”惟西叹了口气。
“好,我接受你的邀请,你先回去吧。”惟西头也不抬的对坐在角落的舒璃说。舒璃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他,然后愉快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