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意外。”家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让她如何能不意外。
“卓姐姐……”他注视着这个儿时的玩伴,不禁皱眉。她变了,那样爱笑爱闹的一个人,突然让人感觉静得反常。
“怎么会突然一个人来了上海?”他这时,不是应该在外国读书吗?
“不是一个人。”纪泽怀说着,眸转向室内沙发上。
邱卓这才看到,原来沙发还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邱卓也不陌生——欧阳琳。
欧阳琳冲着邱卓淡淡地点头一笑,“打扰你了。”
“不用好奇,我们俩是私奔。”纪泽怀眼见着邱卓一脸的诧异,好心给她答案。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纪泽怀和欧阳琳?怎么可能?
“不要听小怀乱说,只不过是结伴逃婚而已。”欧阳连忙纠正纪泽怀。
“到底是怎么回事?”结伴逃婚?震撼力也不输私奔。
“琳和他未婚夫闹翻,而爷爷又逼着我和一个日本女人订婚。所以……”纪泽怀说着,含笑望向欧阳琳,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眷恋。
“所以就逃到上海了?”欧阳家的“卓新”是以上海为大本营的,纪氏也在上海新开了分公司。上海,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避难场所。
“泽脉已经帮忙想办法了,我们只是到这里暂避一下。”
欧阳琳提到纪泽脉,似乎提醒了旁边的纪泽怀,“对了,卓姐姐,这个给你。”
说着将大门钥匙递至邱卓面前。
那是纪泽脉给他的?这样随便就把“家”的钥匙给了别人,甚至都不同自己说一声。不对,是自己搞错了。这里,真正的“别人”其实只是她邱卓一人,纪泽怀和欧阳琳可都是房主的家人。
“不过很奇怪,卓姐姐怎么会帮泽脉哥看管房子的?”这的确令纪泽怀非常好奇。那个对纪家人总是有着淡淡抗拒感的邱卓,怎么会心甘情愿做纪泽脉的管家?
“只是帮忙而已。”
邱卓接过钥匙的手停在了半空。这是他给他们的解释吗?幸好头发没剪,额前的留海帮忙挡住了眼中的失望。
恰在此时,门被打开了。
“泽怀,琳,车在门外等着了。”悠扬低缓的声音中带着从容不迫。
“你准备把我们送去哪里?”纪泽怀正容问道,没有笑容的脸上禀承了纪家男人的不怒自威。
“你们先到沙特去避一避,齐叔会把你们送上飞机。”
中东?那的确是一个商界情报网的沙漠。可是……“有了出入境记录,爷爷照样可以找到我们。”
“不会,那是私人飞机。”他抬眸望向泽怀,黑瞳亦如其本人一般的深不可测。
“呵,爷爷怎么会把你当成病猫的?”纪泽怀摇头轻叹。
“你还有闲聊的时间吗?”纪泽脉幽幽地反问,显然不愿多谈这个问题。
“琳,我们走吧。”纪泽怀耸肩笑道,“再不走,老虎要发威了。”
“泽怀。”他开口唤住纪泽怀。
“怎么了?”刚刚意欲偷偷搂上欧阳琳的人泄气地反问。
“真的想清楚了?这一走,放弃的不仅是一场婚约,更是整个纪氏。”眸中的算计毫不掩饰。
“我们不是正好彼此成全吗?”回望纪泽脉的眼中精明一闪即逝。再望向前方时,瞬间换回阳光而亲切的懵懂样,“呀!琳!等等我!”
“呵,臭小子。”背对着离开之人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来。
这个自出生起威胁着自己的麻烦,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解决了。在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忽然生出淡淡的失落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但再也不会有什么订婚宴了。原本以为要经历一场哗变,现在纪氏竟然这样轻易就落入了自己的手中。呵,人生。
“这是泽怀还你的钥匙。”一直被忽略的人突然开口。
黑瞳落回到她身上,触到她明净脸庞的瞬间,心里所有的翻乱与纠结一刹那消失不见了。
“卓。”
他微笑着走近她,刚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被她闪身避开了。
印卓移开视线,拒绝与他对视,“我先回房了。”
感觉出了她的不悦,他一把牵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离开,“怎么了?”
她停下步子,背对他冷冷回道:“我不太舒服。”
如果他问自己哪里不舒服,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老实回答他的。她不舒服,她的心难受得要死。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连哥们都不是?连陪伴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帮忙照看房子的人吗?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廉价帮佣吗?
“是吗?”他幽幽地问,黑眸细细地注视着她,许久,突然松开手平静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那你好好休息吧。这就是他的答复吗?很好,她会好好休息的。
疾步冲回房里。扑倒在床上的同时,泪水已成了灾,自己真是可笑,到底在期盼什么?难道期盼他会软语安慰自己?他连她的委屈都没法明白,又如何能懂她的心。
混着泪水与叹息,渐渐意识模糊,昏昏睡去。
脸旁突然的冰凉将她自睡梦中惊醒。
手轻轻抚上枕头,才发现原来是被泪水浸湿的一大片潮湿。竟然流了这么多的泪。苍凉地坐起身来,已了无睡意。
借着月光披上外套,既然水分流失过多,就该补充一些才是。
走出房,下意识地望了眼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已经睡了吗?
露出一抹苦笑来。这段纠葛,注定只有自己一人躲在夜中黯然神伤。
顺着扶梯而下,刚想转身进厨房。
客厅的灯,却倏地亮了起来。
“好点没有?”他柔声问,望向她的眼比灯还要亮。
“你……你没回房?”她诧异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衣服仍是回来时的那套,面容也不似平时那般神采奕奕。
“我不累。”他微笑,却是一副掩不去的倦容。
“还是上楼休息一下吧。”
心不听指挥地担心着他的身子。却在话出口时,意识到自己还在同他怄气,不该这样关心他。于是逃也似的闪入了厨房。
记得冰箱中还有冰水,正适合她现在如被火焚的五脏六肺。
自冰箱中取出水壶来,还没关上门,倏地被人自背后抱住。一惊之下,手上的水壶就这样跌落在地,水,溢了一地。
“要我拿你怎么办。”他在她背后轻叹,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柔嫩的颈间,被那磁性的声音扰得心乱成一团。
“泽脉,你放手。”她试图拉开他环着自己腰身的双臂。却在触到他厚大的掌时,惊呆了。他的手,好凉。
“客厅没开空调……”转身面对他时才注意到,他不仅面容疲惫,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你不舒服?”
问时,手已探上他的额。同样的冰凉。
“我没事。”握住那只覆在自己额上的小手,黑眸因她眼中的担忧而欣然。
“是不是吃的东西出了问题?”她仍是不放心,手移至他削瘦的脸庞。每一寸的冰冷都让她心痛到恨不能将自己的体温分一半给他。
“应该不是。”他苍白地微笑着,“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什么?”她惊呼,“你以为自己是铁人吗?怎么可以不吃东西?”
“和爷爷比赛,就必须成为铁人。”他缓缓收紧双手,将她拉至自己怀中,切切实实感受着她带给自己的温暖。总算,又能将她拥在怀里了。连日的奔波劳累,又是准备飞机又是全世界地寻找安全的落脚点,同老天抢时间在爷爷和舅舅的眼皮底下送走了纪泽怀这个心腹大患。所有这些,在此时此刻看来,却都不及能拥她在怀片刻来得让人满足。
“我去帮你做些吃的。”前两天那条优秀青年企业家过劳死的消息吓得她足足有一星期没睡好。一想到,便不禁浑身颤抖。不可以,纪泽脉不可以出任何的意外。
“不急。”黑眸直直落在她身上,“让我好好看看你。”
“嗯?”
她疑惑地抬起头,刚好被他攫住小巧的下颌。
“头发长了。”
“我想剪……”
他用食指竖在她唇前,示意她安静。
“人也瘦了。”
“笑容也淡了。”
她瞪大眸,读不懂他眼中的是源于什么。
“这样的你……好美……”冰冷的唇伴着叹息吻上她的唇。
虽然他一直在竭力阻止,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的卓,还是这样自顾自地悄然盛开着,绽放成了夜中最为诱人的一朵清幽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