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成交,不仅吴越国每年能有色绢五十万匹、绫罗绸缎二十万匹的保证销出数字,就连他自己,也能每年赚进千两黄金的佣金。
他很清楚这是一笔大生意,而谈生意、谈赚钱从小就是他最感兴趣的游戏,却不知何以,他有些心神不宁。
按撩下有些飘移的神魂,他逼自己专心,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姑爷。”
他听得出是四喜。虽说天骧游仍与他岳丈处得不是很好,却因为差使惯了,所以临出门前他还是去向月出岗借谓了四喜。
“有事吗?”边回答他边抬眸给洽谈生意的对方,投去了含歉目光。
“有个信差送信来,说是您师弟让他送来的急函,要您立即拆阅。”
天骧游一听心口莫名一慌,却仍在人前强持镇定地先向对方道歉,再开门自四喜手中接过信。
就在他匆匆拆阅后。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什么气度镇定他全都抛到九霄云外,面无表情地对着原已要达成交易的对方抛下“这笔买卖下次再谈”,害对方满脸错愕不信后,再转头吩咐四喜,让他同其它人像上回一样,自行想办法回去,接着便飞奔出门,并在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看傻眼的四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蹲身捡起天骧游临走前抛在地上的信笺,只见上头写着——
师嫂失踪!师兄速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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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太荒谬了!几个会武的男人,居然看不住一个不会武的女人?”
天骧游虎掌暴怒击案,吓得天乐、天喜、天涯险些就要抱在一起猛打哆嗦了。
长这么大他们还没见过大师兄发这么大的脾气,大师兄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里头全是骇人的血丝,表情就像是要杀人似的。
他们先前曾听大师父说过大师兄当日在荣太师府里发枫,吓得新郎官当场痛哭、跪地求饶的事,却当大师父说得夸张了,没想到今日轮到他们见识,这才知道……才知道……呜呜呜……那种眼光真的是太吓人了!
“大师兄。”天乐壮起胆子开口,“你吩咐下来的事咱们可都没偷懒,按件按日地都做了,但师嫂是个女人,咱们是男人,上桃林小屋诸多不便,又怎么能够时时刻刻盯着她呢?”
“那翠儿呢?”发飙中的男人,冷嗓喝问。
天喜面带无奈地回话。
“大师兄,你就别再为难那丫鬟了,那日她来找我们,说师嫂不太对劲时,我们是和她一块回小屋去的,屋内屋外都没见着人,她比我们还心急,林子里的机阴没人启动,显见不是有人来掳走师嫂,是她自己走的,咱们只好又陪着翠儿回到月家,却仍没见到人影,就连月丞相也已广派人手到处寻找,所有亲朋好友那里都去问过了,就是没人见过师嫂,翠儿又是心急她家小姐不见,又是怕你回来时要找她算账,哭了几次说要去投缳自尽。”
吝于付出半点同情的天骧游,冷眼觑着眼前三个师弟。
“算她够聪明,知道与其等我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处理……”他面无表情地撂下狠话,“如果皎兮真有事,别说是她,你们三个都得跟着完蛋!”
“大师兄!”排行老六的天涯,怯生生地举起手,“我也不知道这条线索有没有用,我努力努力地回想过了,那几日里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
“除了什么?还不快说!”
“只除了有一回,我看见小师妹在浣纱溪畔徘徊。”
赫然站起身,天骧游怒气冲冲地往外而去。
真是该死!他早该想到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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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飘、飘!”
伴随着虎吼出现的是一扇被踹破倒地的木门,天骧游出场的方式或许惊人,却明显没能吓着屋里的人。
“大师兄!你回来啦!”
满脸掩不住的惊喜神采看来不假,却没能浇熄狂怒男人的火气。
“嘻,你来得正好,快来瞧瞧我在做什么。”
天飘飘笑吟吟地站起,兴高采烈地奔上前去献宝。
“你瞧我这鸳鸯戏水绣得好不好?绣得好不好?”
天骧游冷嗤,虽然没打算理会,却不得不让那乱七八糟的绣线给弄皱了冒。
“如果你绣的是蛐蛐儿打架,我会说你绣得不错。”
“你!”
几丝火焰闪过天飘飘眼里,但她立即将其灭熄,然后看也没看地将花了她不少时间才绣出的“蛐蛐儿打架”扔到地上踩了踩。再度笑靥如花。
“不打紧,只要你再多给我点时间,我自然会有办法让它像鸳鸯。”
天飘飘笑嘻嘻地凑过去气娇软柔荑往他手臂上熟悉勾缠着。
“大师兄有多久没看见飘飘了?瞧咱们像是在捉迷藏似地,我自峨眉山回来时才知道你不见了,可恶的是师父们为了怕我去找你,怕我戳破你们的骗局,居然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幸好我够聪明,最后还是查到了,没想到等我寻过去时,你竟然去周游列国谈生意,行踪飘忽不定,害我每追一处扑一次空
天骧游将缠着他的小手拿开,脸上没有表情。
“飘飘,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给你,把人交出来!”
天飘飘依旧娇笑着,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可爱圆眸认真地觑着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你喜欢女人学刺绣?喜欢女人说话细声细气?喜欢女人肌肤白皙?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会为你去学、为你去改,为你去弄白自己,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够了!飘飘!”一只大掌猛地钳住她的咽喉,天骧游冷冽着嗓音,“我没有时间再任你胡闹了,皎兮人在哪里?”
“为什么……”天飘飘眸底有着疑惑及难以被察觉的悲哀,“无论我做什么都只会被你认定为胡闹?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其实也有真心?”
螓首低垂,但当她再度抬起头时,那原有的含悲眼神已然不见,只剩下全然的无辜,“皎兮是谁?”
天嚷游逼自己压下那在瞬间涌起,想要掐死这善于做戏的小女人的冲动。
“我的妻子,你的师嫂!”
“师嫂?!”天飘飘终于不再笑了,漠然哼气,垂眸瞟了眼天骧游还钳在她颈项上的大掌,“原来我是有师嫂的吗?怎么不见大师兄介绍给我?”
“因为我很清楚你使坏的功力!”天骧游冷声回道,“我没有打算不让你们认识,我原意是想等我远行归来,等我能够时时刻刻陪在她身旁,确定你无法在她身上使坏时,我才要介绍你们认识。”
“所以你屋前的桃花阵……”天飘飘又哼了一声,“是为我所设的啰?”
“为了皎兮,别说是设阵了……”大掌增强力道,他的眼神寒冽如冰,“杀人我都做得出来。”
即便颈上已出现明显淤痕,天飘飘却不惊不惶,甚至还娇笑起来。
“大师兄,你也是好笑,既然你都设下防我的桃花阵了,为什么人不见时还来找我?”
“别再做戏了,天涯看过你在浣纱溪畔出现。”
“笑话!如果曾在那边出现的人就有嫌疑,那大师兄要捉的人可多了。”
“够了!飘飘,我受够这一切了!快告诉我皎兮在哪里!”天骧游怒吼。
“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天飘飘亦回以嘶吼。“我不懂为什么,我不过是出趟远门,为什么一回来就天地变色?你莫名其妙跑去变成人家的儿子,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娶回了个妻子,那么我呢?我呢?你打小最疼爱的小师妹呢?你又把我放在哪里?”
见师妹眸底难得浮现出委屈水光,天骧游闭眼叹息,松开了掌。
“我对你从来没变过,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
“可我不要!我不要,”天飘飘发出歇斯底里的愤吼。“我不要只当你最疼爱的小师妹!我只想当你的妻子,从你在我七岁时的那一个晚上,抱着我飞上屋顶,指给我看月亮星星,说你将来最大的希望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买一百间房子、一百个布娃娃给我时才要停止,我就下了决心,你还记得我当时的希望是什么吗?”
天骧游再闭了闭眼睛,乏力出声。
“你说你要嫁给我……但飘飘,没有人会对个七岁小女孩的话认真的。”
“对我说的话无法认真?你瞧,这就是你对我一贯所持的态度,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该宠我、疼我、纵容我,事事样样顺着我,甚至还闷不吭声地任由我在你胸口咬上一口,留下属于我的印记!”
天骧游无法做声了。
他无法否认飘飘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弹,其实他是要付一半责任的。
他不笨,很早就感觉出了飘飘待他的不寻常,但他没有阻止她,甚至是有些享受她对他的倾慕。
或许是打小没有亲人关怀,他无法抗拒那种成了某人心上最重要的人的虚荣,在认识皎兮前,他确实是以为那种没有拒绝,或许正是爱情的面貌之一,他甚至曾经想过等飘飘再大一点,再去考虑两人的未来。
但那一切的暧昧不明,却在他认识皎兮后都豁然开朗了。
他对飘飘的感觉不是爱,是亲情,他很喜欢飘飘,但他爱的是皎兮。
他可以没有飘飘依旧活着,但如果没有了皎兮,他会宁愿死去!
天骧游逼自己硬着头皮说出口:“飘飘,对不起!但不论你有什么埋怨委屈,全都冲着我一个人就行了,皎兮是无辜的……”
“她无辜?哼!那我就是死有余辜,活该被人抛弃?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她彻头彻尾就只是一个笨蛋,三言两语就被骗得团团转,相信了她的相公与别的女人有暧昧,相信你接近她是别有所图,这样的笨女人,你怎么会爱上的?”
天骧游听得咬牙切齿。
“原来这就是她离家出走的原因!飘飘,别当我对你有歉意,就会原谅你对她所做的事情,如果皎兮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见师兄转身提步欲走,一直表现得有恃无恐的天飘飘,首次出现了错愕神情。
“你要上哪去?”
“去找我的妻子!”
“你不打算再求我了吗?”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如果求你能有结果,我才要花这个时间,先前我只是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你身上,现在知道了……”天骧游哼了口气。“我就不信你有本事藏她,我却没本事挖她出来,其实飘飘……”
想了想后,天骧游若有所思地睇着小师妹。
“你说皎兮太笨,但你曾否想过,或许那正是她最吸引我的地方,两个太过聪明的人并不一定适合在一起,猜疑、妒恨、使诈、狡狯,都是伴随着聪明而来的,聪明其实是个生有芒刺的武器,只要稍微不留意,便会伤着对方。”
话说完,天骧游拂袖而去,留下半天怔愣无法回神的天飘飘,颓然坐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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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皎兮!你该死的快给我滚出来!”
峨眉山上“静月庵”,这个向来安宁的佛门清净地,今日却意外地来了个瘟神。
瘟神手上甚至还捉着火把,在怒吼了几声没人回应时,他举高火把,恫喝威胁。
“躲在里头不想理我是吗?成!你有本事就尽量躲,我数到三后就放火烧了这尼姑庵,看你还能够怎么躲?”
“千万不要啊!施主,静月庵建基百年,守成不易呀!”
几个年轻比丘尼伴随着一个老尼,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紧紧揪住天骧游的手,就怕他当真放火烧了庵堂。
“怎么?还没放火就先烧出几个尼姑来?”天骧游轻松甩脱对方,继续往庵前走去,“只可惜出来的都不是我想见的,所以对不住了,这一把火——我还是要烧!”
“住手!你不要太过分了!”
一把含怒的清脆女音自天骧游身后响起,让他顿时僵停了脚步。
那把声音太热悉,熟悉到了会让他心悸,让他必须先深呼吸才能转过身。
转身后的天骧游也不知是日头太烈,还是几日没睡好、没吃好导致血气不足,总之在乍然见着眼前佳人果真是他思念已久的爱妻时,他竟有片刻的晕眩及全身无力。
是的,全身软弱无力,这是他常会在她面前生出的感觉。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刚强且霸气,她是柔弱而胆怯的,但滴水可穿石,百炼钢能化为绕指柔,只有他知道在两人之间,其实他是处于较为弱势那一方的。
婚前曲折不计,婚后或许是因为她的性子太过内敛,两人之间永远只有他在拼命示爱,拼命讨她欢心,她却从不肯说也从不主动表示,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的热情,怯怯柔柔地看着他为她疯狂。
她愈不表示他就愈难安心,常常担心她会舍下他离去,就像他小时候遭到家人遗弃。
没想到最后这个担忧居然成真,她趁着他出远门时离家出走,连个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不懂,两人都已是夫妻了,她怎能对他这么没信心?又怎能如此残忍地对他?
他是知道她骨子里的决绝的,如果她当真决心要断掉对一个人的依恋,她是可以做得到的。
她那犹如柔弱羞怯小花的外表根本是骗人的。
骨子里的月皎兮,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这么硬的一块石头,还附带着一颗不太聪明的脑袋。
思绪转回来,天骧游在看清楚眼前爱妻的装扮时,高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下。
许是刚从井边打水回来,她手上提着一个水桶,虽说她脚上穿的是比丘尼惯穿的软履,身上也是过于素净的灰色麻布衣,但幸好她那头他最爱的青丝依旧还在,她并没有出家为尼。
“娘子,我……”
千言万语道不尽,他好不容易挤出了深情嗓音,就被她那朝他直直泼来,意图灭火的水给狼狈淋了一身。
“先去跟师太说声对不起,否则我是不会考虑跟你说话的。”
先是一桶冷水再是毫不客气的命令?
他是可以别搭理。将人掳了就跑,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不情不愿地嘟着嘴走过去,朝老比丘尼鞠躬说了对不起,幸好在他道歉的同时,眼角余光始终是紧盯着妻子的,这才看见她扭头离去的背影。
“娘子。”
他急急忙忙追去,想去握她的柔荑却不又敢,只好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加快脚步。
“你撒谎,你说了只要我去说对不起,你就会跟我说话的。”
月皎兮依旧快步往前走,“我只说‘考虑’。但在考虑了后,我还是决定不要理你。”
“娘子!”他语带求饶了,“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
“我不能,而且也没有兴趣。”
眼见两人已走出其它人的视线范围,天骧游再也忍不住要发火了。
“月皎兮!你给我站住!”
可恶!难道就是因为他太宠溺她了,导致夫纲不振,竟养出了个这样又笨又固执的妻子?!
“如果我不呢?”月皎兮转眸恼瞪他,让他看见了她眸中隐藏着的水气。
这也是她不想和他说话的主要原因,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看见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那么没出息的。
亏她整天听佛经念佛忏,原以为自己已然心如止水,再也不会在乎他了,没想到只是见他找来,她居然就不中用地……好想哭,觉得委屈地想哭。
她眸中的水气灭掉了他升高的腹火,他伸手温柔地握住她。
“如果你不听,我也只能一直一直地求你,一直一直地缠你,一直一直地磨到你终于肯理我为止……”
挣不掉他那属于男人的力气,月皎兮只能以调开眸光来表示抗议。
见状,他叹了口气,将她再拉近点,用着情人耳语般的柔音。
“你不说话也行,只要别走开,只要乖乖地听我解释就行,皎兮,飘飘她……只是我的小师妹。”
虽然不想理他,但她终究压不住自己含酸的声音。
“是‘只’吗?我倒没听过有哪家门派的师兄妹,会在对方身上以牙齿来留下记号的。”
天骧游表情有些尴尬。
“是的,她不只是我的小师妹,还是天底下最精灵刁钻、最会作怪使坏的小师妹,皎兮,除了那个牙印是她的外,我身上其它的一切,全都是你的!我和她之间单单纯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只是很善于洞察人心,很善于让人产生误会,很善于兴风作浪罢了,她如果能够准确无误地猜中我和你之间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我告诉她,而是因为她认识我太久,她太了解我,也太了解人性了。”
即便月皎兮强自压抑,却还是忍不住要让那句“我身上其它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给弄红了小脸?但她不许自己心软,仅仅冷哼一声。
“那不过是你片面的说法。”
“相同的,当日你所听到的不也只是她的片面说词?你曾经想过至少该公平地让我有个辩白的机会吗?”
“我不必用听的……”她抬起冰冷冷的视线,终于肯和他四目交接,“我有眼睛,我看过她在你身上留下的疤痕,那个你骗我说是什么斧伤的疤痕。”
“皎兮,我会骗你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才刚新婚就告诉妻子身上的伤疤来自于别的女人的嘴?他就不信她不会借故跟他闹翻。
“可你欺骗了我,那才更会让我胡思乱想。”
“好,我承认那是我的错,之前不该纵容那丫头的任性,由她留个什么狗屁记号在我身上,但那都是在认识你之前所发生的事了,你怎能追溯论罪?”
“谁知道你们以后会不会藕断丝连,像狗儿似地往对方身上乱咬一通,留下彼此的记号?”
“我发誓不会!”
天骧游眼神写着无奈,从来不知道他这向来最是好哄的娇妻,在吃起醋来时也是蛮不讲理的,但若换个角度想,他心底忍不住有种较为踏实的感觉了。
她从不说爱,但她的吃醋就代表她的在乎,而这是否该算是她唯一懂得示爱的方式?而他,是不是又该庆幸她这难得的表态?
“我不信你的发誓!”月皎兮蛮声回应,就在她打算别过脸,甚至是挣脱他时,听见他咬牙开口。
“反正你就是不爱用听的,只想用看的是吗?幸好我在来之前已做了准备……”他边说话边腾出一只手,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
“你想干嘛?”发现他的举动,她慌了,“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不许你胡来。”
天骧游哼口气,“就算是佛门清净地,想来还不至于不讲人情,不许一个丈夫解开衣服让他的妻子……”
“啊——”月皎兮忍不住尖叫并腾出一只手捂眼睛,“你厚脸皮!你不要脸!你无耻!你下流!你卑鄙!你猪狗不如!”
“张开眼睛,皎兮,还有别再尖叫了,除非你是想把前头院子里的那些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都叫过来和你一起分享。”
“你肮脏!你邪恶!你……你……”愈叫声音愈低,因为她不想连累其它人,她已经够麻烦人家了。
“终于词穷了吧?我说了,张、开、眼、睛,别逼我用强。”
“你若是敢强迫我,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再也没有下文了,因怒火而张开眼睛的月皎兮,傻愣愣地,直勾勾地瞪着天骧游拉开衣襟后的裸露胸前。
原来他解开衣服只是想让她看看他为了她干了怎样的傻事。
美眸先是瞪直,然后迅速地充满水气,接着她什么都忘了,只是傻愣愣地凑上前,以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丈夫的胸口。
“痛吗?”她心疼地柔声问着。
看着她柔情似水的举止及眸光,天骧游知道那个他所熟悉的爱妻终于回来了。
“不及你的离开让我痛。”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发自于内心的真心话。
“你是个傻瓜,大傻瓜!”
再也忍不住了,憋藏在心底太久的委屈及刻骨的思念,让月皎兮失控地伏进他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而你是个笨蛋,大笨蛋!”
他满足地拥紧她,将脸埋进她发里,嗅闻着属于她的香气,一个让他终于感觉到回了家的香气。
哭了一会儿后,她忍不住再将他推远点距离,以指尖在他胸前游移,天飘飘的齿痕已让他以尖刀剐掉,并且还在伤口旁边,用刀尖一点一点地刺出了“爱妻月皎兮”五个字。
“你真是个大傻瓜!”
她忍不住又要这样说他,心底塞满不舍的情绪,就好像那一刀一划,全是刻在她身上似的。
看着她的动作及眼神,天骧游只觉那几刀真是太划算了。他想过了,瞧她会生气得离家出走,就知道她有多么在意这件事情,为求将来两人日子和平,为求他日后能在床笫间还有幸福可言,这几刀他还是早点动手早解脱,省得日后祸患无穷。
“而你则是个笨蛋!”他忍不住伸手去敲她的脑袋,三言两语就被别人给骗得团团转,连问我一声都不肯,居然还闹离家出走,就那么急着想把相公让给别人吗?”
“那是因为飘飘说……”柔柔怯怯,他的好妻子终于又变回往日那柔弱的月皎兮了,“说你会选择我,是因为我有个当丞相的父亲。”
“荒谬!你还真是笨得可以!”他忍不住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如果我当真贪图富贵,干嘛不索性到楚国去认亲当皇子?”
“还有、还有她还说……”月皎兮赶紧抬头为自己辩清,“说你只是因为不愿输,不想见我嫁给别人,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地向我爹索了我的。”
“这个就更离谱了!”他又敲了一下。“如果因为不想输就得娶老婆,那我今天可能已经妻妾成群了,如果娶你是为了想要羞辱报复你,我大可向你爹索你来当奴婢、当妾室、当犯人,当什么都可以,干嘛非要娶你为妻?还为你盖一幢桃林小屋?”
糟糕!
月皎兮低头咬唇,还真是愈听愈觉得自己胡涂了,但幸好她还有一个原因。
“可有一点她并没有说错,她说你之前时而亲近我,时而又疏离,你根本就是摆明着在戏耍我。”
闻言,天骧游最后再重重敲她脑袋一下。
“如果那是戏耍,那我当时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在对抗的是我打小金钱胜于一切的根深蒂固观念,我要自己别把你看得那么重要,别让一个女人打乱了我的所有人生计画,但我挣扎了很久就是办不到,我几乎每天夜里都会伏到你檐上偷看你拜你的月神娘娘、偷看你拿出我送你的小黄花、偷看你为了我而哭泣,没想到……”
他摇摇头。
“月皎兮,你果真是个十足十的大笨蛋,全然辜负我对你的一片深情!难道我前后两次为了你舍下一切,疯狂赶路是假的吗?你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敢出远门?我出去一次,你就险些嫁给了别人,再出去一次,你居然更离谱地险些要出家当尼姑?你真的很可恶!”
原来……月皎兮听得满心感动,在那些个难熬的夜晚里,她居然不是孤独的。
内疚塞满腹,她嗫嗫嚅嚅,小声道歉。
“对不住啦!相公。”小手勾紧健臂摇了又摇,“都是我耳根子太软,判断力太差了。”
“不接受道歉!”这下终于轮到他拿乔了,“除非……除非你说你爱我!”
“那么如果……”螓首垂得低低,红霞迅速占领了粉颊,月皎兮用着低如蚊鸣、几不可闻的嗓音,“我有别的赔罪礼呢?”
“又是苏绣?”天骧游不感兴趣地摆摆手,“我就不信你能有比说这一句,更让我觉得值得的赔罪礼。”
月皎兮想了想后抬起头,柔月似的澄眸觑着丈夫。
“嗯,你该知道,在飘飘带我来到这里时,我原已对你心灰意冷,不抱任何指望了,所以我央求师太为我剃度。”
“算她够聪明,没有这么做……”天骧游锐眸中寒芒进现,“否则今天这里,可能已是一座废墟。”
“师太不肯才不是因为怕你呢,那是因为她略通医术,把出了我的……喜脉。”
闻言愣住了的天骧游,好半天才重新拾回嗓音,且还是愤怒的嗓音。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赔罪礼?!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他喜怒交集的吼道,“月、皎、兮!你居然还敢给我该死的躲在这里?不打算回家去?不打算跟我说?”
月皎兮嘟高小嘴,“那是因为人家还没想通,也还在气你嘛!”
“就算再怎么气我,也不该连累到孩子!”
“其实我早就想过了……”她那净月似地柔皙小脸上,有着单纯的光芒。“孩子在庵堂里长大也没啥不好呀,孩子的爹不就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吗?孩子的爹既叫‘添香油’那这孩子就叫做‘添佛缘’吧,这也算是克绍箕裘了。”
“月皎兮,你真是够了,什么添佛缘,又是什么克绍箕裘的,今儿个我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不重振一下夫纲,以你这种傻呼呼的固执笨脑袋,还不知道将来会再给我惹多少麻烦!你不该叫月皎兮,该从夫姓,然后改名叫‘添麻烦’!”
月皎兮一边被丈夫的话逗笑,一边却又让他攫紧她双臂的动作和严肃的语调给微微吓到,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要怎么教训我?”
“抱起来兜转十圈!”他说出了处罚方式。
“不要!”
月皎兮发出害怕尖叫,甚至想要逃走了。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她下次不敢,真的再也不敢了!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