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嫒摇摇头,“果然,其实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吧!”她关上琴盖,“回到这里好像真的可以回到过去一样,看到你就有好多话想要说,害怕你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那种感觉,我想那样能够让我产生兴趣的人也许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了,所以很珍惜,弹琴弹琴,与谈情说爱的谈情谐音,所以喜欢弹琴给你听,然后会很开心。嫉妒,愤怒,想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即使是这样负面的感情我也很开心,因为我除了爸爸从来没有喜欢或者讨厌过什么,那样的生命,苍白得像一张不能着墨上彩的纸,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苍白,叫寂寞。”
安仲然快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有些急促:“现在我们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和我在一起你会快乐,所以回到我身边。”
乔嫒抬起头来看着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仲然哥哥,你还是一如继往的自私任性。”
安仲然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女人,不由得放开她的肩膀后退数步。
“你对我只是喜欢而已,像喜欢一个精致的娃娃一样的喜欢,可是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失去了乔氏庞大财力的后盾,乔嫒又有什么资格清傲高洁?在你面前我会那样肆无忌惮地胡闹,也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乔森的女儿,不是因为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安仲然十分震惊。
“你明白的,如果我没有富贵的身家背景,没有几近绝世的容颜,安仲然又怎会容得下我胡闹?那样无所依凭却任性的女孩子大约是要被好好调教的。”她又微微笑了,“你看看我现在,如你所想不过是庸脂俗粉,我身上你以前喜欢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连任性也是,仅仅凭着一时的不甘心就一再地对我相逼,这样做好吗?毕竟,我曾经那样子爱过你。在感情上我从未负你,而现在你一定要破坏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吗?”
乔嫒转过身,“你给我的感觉,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让我很困扰呢!”声音是一贯的无喜无怒,仅仅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
大门被轻轻地带上,安仲然愣在厅中,久久不能回神。
“乔嫒不喜欢说话,她甚至觉得人类的语言很难听很吵闹。”莫嘉在安仲然面前第一次谈起这个女孩子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当时安仲然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笑着摇摇头,心想大约又是一个时值青春叛逆期喜欢标新立异的少女。
这种想法在他见到真人的时候支离破碎,那时的乔嫒才十五岁,已经出落得娉婷玉立,她站在楼梯的高处,像是一幅画,没有丝毫的感情,却能醉人。所有的人都不会去抱怨她的无理,因为乔家有女自闭忧郁从来不是秘密,大家愿意这样仰看着一个有病的美少女,连女人也不例外。
莫嘉将他介绍给她时,她的反应却惊天动地了。
她对他说:“我喜欢你。”
安仲然当时苦笑不已,心中直叹果然还是小女孩子,这样直白地被女性告白他已经觉得不新鲜了,可是他依然高兴,因为她的青睐,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现在还小,再等个三五年必然绝色。
可是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他,除了他和乔森,他从未看过她对着其他的人微笑说话,乔森是她父亲,所以可以忽略,也就是说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即使是莫嘉她也少有搭理,虽然会和莫嘉说两句话,但是还未曾对他笑过,理由很奇怪,她说:“人在笑的时候会牵动额肌、枕肌、眼轮匝肌、口轮匝肌、提上唇肌、提口角肌、颧肌、降上唇肌、降口角肌、颊肌省略号,我干吗要对他笑?”
莫嘉为此郁闷了很久,有段时间每天早上都恨恨地说的一句话:“那小丫头片子,让她对我笑一下就累死她了。”
他当时只觉得好笑。
可是当乔嫒以同样的态度对他时,他一点都没觉得好笑,现在他烦透了乔嫒的“无言”。
全然地无视一个人,那是乔嫒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天赋。
而在安仲然心里大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如此对待。
乔嫒脸上露出丝丝不耐,眉宇间的骄纵越发明显,所以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她以为她都说完了,可是安仲然却还要纠缠,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凯瑞要求和她会面,让她很困扰。她很想像以前一样由着性子漠视拒绝。可是现在的乔嫒什么也不是,没有人会再容忍她的任性。所以她现在坐在会议室里和安仲然大眼瞪小眼,右手手指不断地轻抚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在暗示她已然是另一个男的人未婚妻。
安仲然只淡淡地扫了眼她的左手,他勾起唇角,“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主动去找我,所以就来了,待会儿把你的同事都叫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乔嫒低垂着头不语。
安仲然又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乔嫒还是不做声。
安仲然拿起电话,“啊,还是我亲自邀请的好。”
乔嫒掏出手机,“非平——”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重重地砸在雪白的墙壁上宣告死亡。
安仲然最后一丝耐心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手指把玩着她一小绺头发,“你还是长发比较好看。”
乔嫒微微偏过头,乌发擦过他的指腹溜走,安仲然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里,这样吧!只要你和我下一盘棋,赢了我就放你出去。”
乔嫒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摆好棋盘,安仲然感叹:“我还是从莫嘉那里知道原来你会象棋,而且下得不错。这样不了解你,我真是失败呢!”
乔嫒并没有接话,将一边的炮移至中间。
安仲然跳上马。
两人一来一去,摆在手侧的弃子一点点地增加,乔嫒面无表情,安仲然神色愈渐严肃,英俊的眉头微微纠结。
啪——
棋子与棋盘相击。
安仲然苦笑,“你赢了。”
乔嫒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安仲然忽然叫住她:“我还有一盘棋,你如果能赢从此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当然你想和谁好想和谁结婚都无所谓。”
乔嫒回过身来看着他。
安仲然摆好棋盘,乔嫒扫了一眼,然后别过脸向外走去。
“哎,不试一下?”
乔嫒离开的脚步声渐远。
安仲然收起笑容走到窗前,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指尖,他的目光落在这根香烟上,愈渐幽深……
空无一人的室内,长长的办公桌上有一副棋盘,棋盘旁边有一团被扭曲的香烟,棋盘上一侧摆得整齐,另一侧,只有一个帅一个车……
那是安仲然和乔嫒之间的局势。
对于乔嫒,那是一局死棋——
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光流动着光华。
安仲然最后那局棋让她有些恐慌,他在暗示些什么吗?
首先是他的动机,他出现在她面前的动机。乔嫒想要一点点地分析,却发现千头万绪,似乎每一条都能让她找到结论,而每一条的结论都不对。
恼羞成怒!
这是她能得出的,安仲然是有风度的,但那只对于与他无利益关系的人。乔嫒在害怕,很害怕,四年前她就见过安仲然在对待商场上的敌人和情场上的女人的手段,只是当时那都与她无关,她是乔森的女儿,仅这一点就足够她横冲直撞,事事人人皆要让她三分。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是,手上什么牌都没有,她凭什么和安仲然斗?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安仲然是存心,那么接下来便只是猫捉老鼠的戏码,她就是那只狼狈的老鼠。
心下难安,倒了杯冰水,小口地喝完,五脏六腑都微微收缩着。
乔嫒不禁嘲弄起自己来,不是事到临头,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原来她对安仲然畏惧到这种程度,她居然如此害怕那个人,如当初肆无忌惮的喜爱一样强烈的恐惧。
李非平揉着她的发,“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乔嫒抱住他的脖子,“我们先去登记好不好?两年后再举行婚礼。”
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惊恐,李非平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乔嫒,发生什么事了?”
乔嫒只是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想要结婚,想要和你结婚。”
“因为安仲然吗?”
怀中的乔嫒身体僵硬起来,然后迟疑地点点头,“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非平微笑着抱住她,“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乔嫒却摇摇头,她抬起头看着李非平,“如果你不介意我曾经和他在一起过,如果你爱我,那么我们现在登记结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想在法律上成为你的妻子。”
李非平轻抚她的背,如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他挑眉,“只是法律上的吗?”
乔嫒愣了一下,然后脸微红地低下头,“你,讨厌。”
李非平轻吻她的唇,“如果你觉得这样好,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身份证,户口本。
当天晚上,乔嫒早早地将这两样东西翻出来,然后将闹钟定好,静静地躺在床上,只要她和李非平结婚了她和安仲然之间就结束了,安仲然将不再是她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