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生育的她一直没有替孩子买东西的机会,现在帮思年挑选衣服,竟然有类似当母亲的感觉,这让她高兴极了。
“阿姨,够了。”思年忍不住求饶,没想到逛百货公司是这么累的事。“你不是说要败家吗?这些怎么够?”于婉柔意犹未尽。
“慢慢败也没关系,我好累。”她投降。
“好吧,我们再买几双鞋子就回家。”于婉柔还想再享受这种感觉久一点,拉着她再次冲锋陷阵。
思年突然觉得要把谢家败光之前,自己可能会先累死。
就这样,于婉柔和思年满载而归,到了自家地下停车场还得打电话叫张嫂下来帮忙搬东西。
客厅里除了谢玉棋夫妻和谢长风之外,还有两个客人,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贵人人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他们因大门被打开而停下对话,看着进门的三人。
于婉柔立刻放下东西过去热络的打招呼,“小阿姨,阿沐,你们来了!”
“买了不少东西喔。”那妇人和蔼的笑着。
“孩子刚搬来,需要一些东西。”于婉柔很喜欢这个小阿姨,她是婆婆的小堂妹,可是她和婆婆作风截然不同,是一个很开通、很和善的老人家。
“思年,你过来。”谢长风将女儿叫了过来,得意的说:“这是我女儿,叫思年,长得很漂亮吧!过了暑假就升大四了。”
“表哥不是没有孩子吗?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大的女儿?新收的干女儿吗?”那气氛瞬间急冻。
思年僵硬的站在原地,自卑又难堪。虽然在户籍上正式登记为谢长风的亲生女儿,也已正大光明的搬进谢家,然而谢家还是没有办法坦然的向别人介绍她。
她恼怒的看着父亲,在心理大叫:你说话呀!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谢家二老干笑两声,没有人肯先说话,而身为媳妇的于婉柔当然不敢乱发言,静默的站着。
“阿沐,不要乱说话。”那妇人轻斤不懂事的小儿子。
“我哪有?不然是什么?”李沐觉得这些人好奇怪。
思年失望极了,父亲不说就由她自己说吧!
“不好意思,我是外面偷生的,就是所谓的私生子,因为他们怕绝后,只好勉为其难的承认我的存在,又怕我在外面乱搞,所以就叫我搬进来。初次见面,以后就请多多指教。”
这番毫不修饰的言辞让谢家难堪不已,特别是死爱面子的谢玉棋和谢黄牡丹,他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思年,怎么可以在客人面前说话这么没礼貌。”谢长风轻年女儿失礼。
“没关系,自家人,坦白说的好,我也喜欢这样。”那妇人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你祖母的小堂妹李黄紫薇,你要叫我小姨婆。他是我的小儿子,李沐,算起来你应该叫他表叔。”
思年看着小姨婆,没有祖母那种瞧不起人的嘴脸,还神倩坦然的微笑点头,她也礼貌的回札。再看看旁边的表叔,长得高高帅帅的,想到要叫他表叔,她觉得怪怪的。
李沐仔细打量眼前的“表侄女”长得还可以,可是说起话来真叫人不敢恭维。
“真是稀奇,没看过私生子说话可以这么骄傲的。”李沐几近自言自语的说。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思年还是听到了,她感到羞辱,立刻将这个人分类到祖母那边,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
她扬起下巴说:“是没什么好骄傲的,可是如果应该有人感到可耻的话,也不是我。”
谢长风一听,尴尬的笑笑。
李沐觉得她讲话好难听、好刺耳,厌恶的皱起眉头。
“我们去整理东西了,你们慢慢谈。”于婉柔看场面混乱,紧张的拉着思年离开现场,免得婆婆等一下又要责骂。
思年临走前用力的瞪了表叔几眼,而李沐也不客气的瞪回去。
谢黄牡丹立刻装可怜,唉声叹气的说:“你看看,就是这种态度,你说我怎么受得了?我早晚会被她给气死。”
“是我们家阿沐不对,说了让她生气的话。她倔起来的样子跟长风小时候一模一样,真不愧是长风的孩子。”李黄紫薇笑咪咪的说。
“真的吗?”谢长风倒不讨厌女儿这样,因这是他亏欠她的,只要她攻击火力不要太强就好。
几个老人家开始说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对于这些白首宫女话当年的内容,李沐一点兴趣也没有,在旁边无聊地猛打哈欠,眼睛不由自主的飘到刚刚表侄女消失的方向。表哥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私生女?这些年来,大家隐瞒得真好,他一点都不知道。
而表嫂也真够夸张的,带那不知感恩的家伙去大肆采购,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算了,那是别人的家务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
九月开学了。
思年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找教中国文化史的祝平教授讨论分组作业,一行人叽叽喳喳的走进教授办公室。
“啊,我都忘记你们要来,对不起,我正好有客人,你们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好。”祝平让学生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教授的客人是个大帅哥喔,介绍一下嘛。”
大胆又眼尖的孔倩萍看见帅哥就立刻缠着祝平介绍,其他的同学也跟着起哄。
“阿沐,这些是我可爱的学生,个个年轻貌美,燕瘦环肥随你挑。”语毕,祝平转头对学生们说:“这位是我儿子的大学同学李沐,他来找点资料。二十八、单身,开放预约,大家快上。”祝平像个老顽童似的将李沐推到女学生前面。
被一群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包围着,李沐觉得不好意思。伯父爱开玩笑的习惯还是没变!
突然,他眼睛一亮。站在门边鬼鬼祟祟的那个女生,不就是表哥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吗?
李沐指着思年,惊讶的说:“喂,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这里的学生?”
思年刚刚看清楚教授的客人竟然是表叔李沐的时候,慌张的躲到人群后面,正想偷溜出去的时候却被抓个正着。
“嗨,表叔你好!”她无奈的举手打招呼,挤出僵硬的笑容。
“骗人,哪有这么年轻的表叔?!”同学们哗然,没人相信。
“其实她是个——”李沐很坏心的故意拉长尾音。她现在脸上的表情真可笑,跟之前神气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忍不住的,他想捉弄她。
“不要!”恩年突然惊声尖叫,声音大到可以震碎玻璃。全部的人都吓傻了。
“不好意思,我们有事要私下谈一下。”思年对祝平和同学笑笑,接着立刻拉着李沐飞奔出去,一路拖到外面的树下才停下脚步。
“你要做什么?”李沐不高兴的甩开她的手。
思年指着他的鼻子,不客气的问:“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就算你是教授儿子的同学,你来学校做什么?以后还会来吗?”
“你管得着吗?”看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李沐才不想回答她。
其实是大哥的室内设计公司接了一个茶艺馆的案子,需要用诗词歌赋装饰,所以他才会向专研中国文化史的伯父讨教。
“没错,我是管不着,可是我警告你,我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要是你敢说出去,我一定要你好看!”她虽然装狠威胁他,但心里却是慌乱得很。
“那天你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一大串话,我还以为你不怕人家知道呢!原来你还有一点羞耻心呀!”李沐说起话来也毫不留情。
思年气得直发抖。这家伙不但看不起自己,还跑来这里捣蛋,她真想一拳打烂他的鼻子。他哪里明白学校是她的神圣乐圈,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只要好好读书,和同学好好相处,就可以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抬头挺胸的活下去。再一年就要毕业了,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破坏她的乐园!
“要我好看?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样!你是不是应该要好好的哀求我才对?”李沐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说真的,我的确不能把你怎样。”思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只能每天晚上每隔一个小时打电话叫你起来尿尿,我只能学电影里把死猫、死狗丢到你家,我只能上网公布你的个人资料,顺便捏造一些骇人听闻SM,不然把你弄成Guy公开征求男友也行,附带一句,我对电脑的了解还满多的,知道怎么做才不会被抓到。对了,我还可以……”
“够了,算我怕了你。”李沐举双手投降。这女人好可怕,要真这样玩,他会马上疯掉。
“对,这样才乖。”她笑容满面的说,“那么表叔,我们回去吧!”
她的表情变得好快,一下子怒眼相视,一下子笑语盈盈,他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好可怕!你是不是有双重性格?”
“呵呵呵,双子座都有点双重性格,只是我的症状比较严重。”思年夸张的学白鸟丽子那样掩嘴大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线,其实她担心得手心都直冒汗了。
两人回到祝平的办公室,孔倩萍立刻带头逼供。
“我妈是她祖母的小堂妹,她是我大姨婆的孙女,我大表哥的女儿,算起来是我的表侄女。”李沐说。
“他是我小姨婆的小儿子,我爸爸的小表弟,所以是我的表叔。”思年说。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两人解释了半天,大家才肯相信他们真的是有一点远的表叔和表侄女。
祝平立刻机会教育,“中国人论辈不论岁,像韩湘子是韩愈的侄孙子,可是他们相差不过十几岁而已。”
“我知道。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韩湘子度化韩愈的故事。”思年转头对李沐说:“表叔,你这么冥顽不灵,哪天我就大发慈悲度化你好了。”
“你少得寸进尺。”他看她得意成那个样子有点气。
祝平很喜欢学生触类旁通,满意的点点头。
“爱现!”孔倩萍对思年哼了一声,问向李沐,“表叔,思年在家里是不是也那么爱现?”
“不要叫我表叔,而且我跟她又不熟。”还真不习惯被这么大的人叫表叔,感觉上自己变得好老。
“对,我们一点都不熟,就跟刚见面的一样。”思年说。
孔倩萍高兴极了,“那我们可以下手了?”
“请慢用。”思年一笑,“不过这家伙不但年纪大,还心眼小、脾气坏、习惯差、想法又古板,怕你吃了拉肚子。”
“谢谢你的夸奖。”李沐白了她一眼。
祝平灵机一动,因为茶艺馆的主要客源是年轻女性,既然李沐无法决定用哪几首诗词,不如就请在场的同学提供意见,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推荐,从李清照的“如梦令”到苏东坡的“赤壁赋”,最后总算过滤出几首大家觉得很适合茶艺馆的诗词。
“这首不行,拿掉。”思年指着其中一首诗说。
“我觉得这首还不错。”李沐直觉她又在找碴。
“借他用一下没关系。”祝平笑着对她道。
“借?这又不是她的。”李沐不服气的嚷嚷。
“是她的。”祝平吟诗曰,“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思年’两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我还以为‘思年’是从台大以前的校长‘傅思年’来的。”孔倩萍说。“你看我是当校长的料吗?”思年笑着问。
“台大给你当校长就要改名为‘头大’了。”
同学们笑闹成一团。
李沐困惑的看着恩年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就算是有双重性格,可这也落差太大了吧!
思年看看表说:“我下一堂还有课,我要先走了。”
“都大四了,选那么多课做什么?能毕业就好了。”孔倩萍觉得她自讨苦吃。
“最后一年帮教授们冲冲业绩嘛。”思年嘻皮笑脸的说。
“谢谢你的捧场。”祝平很配合的道谢,不改幽默本色。
“不客气。我先走了,各位再见。”她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临走前不放心的提醒表叔别忘了答应的事。
因为教授有客人,同学们也不好再继续打扰,孔倩萍依依不舍的看着李沐,无奈的跟着同学离开。
“伯父,你怎么受得了这些吵个不停的女生?”’李沐大感吃不消。
祝平露出一副心旷神恰的表情说:“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被年轻女性包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呐!”
李沐莞尔一笑,伯父还真是自得其乐。
“对了,谢思年她是怎样的学生?”他好奇的打探。
原来从去年开始,思年就开始上祝平的课,刚开始祝平以为她是选修生,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旁听,一般旁听生都是听几堂课就不再出现,可是她几乎每一堂课都到,比真正选修的还认真。
“她的反应很快,看得出来读过很多书,教这种学生的成就感,比教那些混学分的学生好上好几倍。”祝平满意的说。
李沐对思年的印象极差,因此认定她一定是个问题学生,没想到伯父评价这么高,不过,学分费不交还敢每堂课都到的厚脸皮行径,的确像她的作为。
“这个学期她正式注册选修,我问她是不是试听一年满意了?她回答我,因为今年有钱,就帮教授冲一下业绩。很有趣吧!”祝平笑着说。
李沐对她的印象有些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