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人醒过来了吗?!”他焦急的问。
“还没。”齐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睛专注地看着搁在腿上,一部银灰色外壳手提电脑的萤幕。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更焦急的问。
“车祸。”齐人依旧以两个字作答。
穆非鸿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有着齐人的外貌,却只是个徒具外形的机器人——要不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机械性的口吻来答复?
可是他也不敢要求齐人停下正在处理的事,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双快速操作键盘的手,盯着那扇紧闭的二十六号门。
一会儿,走廊方向走来一名医生和二名护士,他们走进了其中一间病房。齐人见状马上皱起眉头,停止手边的工作,一直盯着那扇门。
过了半晌,医生和护士们将里面的病患给推了出来。齐人立刻将电脑搁在椅子上,站起身,快步朝他们走去。
“医生,请等一下!请问是要将吕先生转病房吗?”
“不是,是要转医院。”医生边推着担架边说。
“为什么?”
“他的家人要求的……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医生看了他一眼。
“朋友。”
“喔!你有什么问题等一下去问护士好吗?救护车在等着。”
医生示意他留步,三人快速地推着担架向前。
齐人忽地转身对穆非鸿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呃……穆非鸿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要被丢下。结果齐人果真转身走去,整个走廊只剩穆非鸿一个。
他只好自己进去看金莎。轻轻地转动门把,悄悄地往里头一探——金莎就躺在病床上。
他推开门走进去,一个轻柔的嗓音响起。
“有什么事吗?”
原来病房里有一名护士。
“我可以进来看她吗?”
“可以,可是请小声点。”
穆非鸿走近病床,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肿块立即映入他眼帘——
“这……这……”他结巴地,伸手指着金莎后脑右侧那可怕的肿块。
“那是遭撞击的部位。但是幸好血液没有往内流,所以只要等肿块消失了就会康复。”
“那……其它的地方呢?有没有受伤?”
“十根手指头都破皮流血,不过这只需要包扎治疗就好。龙小姐受的伤算是轻的了,其他一起送进来的病患就严重得多了。”
“她都没醒过来吗?”
“有,但是很快又睡着了。”
“啊?是吗?那表示没什么大碍了?”
“医生诊断她可能有轻微脑震荡,意识部分要看她能清醒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判断。”
穆非鸿心情沉重地听着护士解说金莎的病情,显然情况并不是他一度以为的乐观。
“我要去诊疗室一趟,你可以留下来,但是请不要叫醒她。还有,齐先生交代除了穆先生你之外,其他不是龙小姐的亲人都不能进来。”
“你知道……哦,你刚刚听到我们的谈话了。”穆非鸿讶异这名护士的细心聪明。“那龙小姐的爸妈来过了吗?”
“还没。龙小姐的弟弟下午已经向学校请假,等一下会一起过来。”
“……你好像满清楚我们的事。”奇怪?齐人怎么会对一名护士交代这些事?
“我是齐先生请的二十四小时特别看护,齐先生让我看过你们的照片。”说完,她向穆非鸿点了头之后就离开了病房。
照片?有他的照片还可以想像,连金莎全家人的照片都有?是因为金莎对他是特别的关系吗?
一定是的!为她请特别看护,为她谢绝访客,他甚至认为没有任何媒体记者出现,齐人必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了这个消息。
反观自己呢?连事情怎么发生的都还一头雾水,完全像个局外人似地。他这个经纪人实在是——当之有愧!
他决定在齐人回来之前,好好地将他所知道的理出一些头绪。
首先,手机莫名其妙的不见,绝对是在某人的计划之内,而用意就是让他无法对外联络,也让别人找不到他,就像金莎在事发之前一定曾试图联络他,结果宣告失败。那么金莎是如此,苹果和果冻也是……
想到这,穆非鸿突然瞪大了跟,呼吸急促了起来,一种可怕的预感让他连忙转身——
吓!
齐人突然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边,他的行径怎么老是那么诡魅?
这么一吓,穆非鸿居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吗?怎么还呆在这里?”齐人虽是跟他说话,眼睛看的却是金莎。
“你会读心术吗?连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穆非鸿想到要打电话给苹果,齐人不会连这个都知道吧?
齐人没有马上答腔。他有些不情愿地将目光移到一脸戒备的穆非鸿,翻了个白眼,口吻有点无奈;“我不知道你想的内容,我只是看出你正在想事情而已,麻烦你把话听清楚。”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拿去。”
“还说你……”穆非鸿低吼出来,意识到可能吵到金莎赶紧用手捂住几个还未出口的字——还说你不会读心术?
“我只是看出你可能需要什么而已。好了!赶快去联络你们家姑娘,不要在这跟我大眼瞪小眼。”齐人又转头去看金莎,挥挥手示意他走开。
穆非鸿边走出门边想。幸好齐人不是敌人,否则要对付他绝对要比对付其他人来得困难得多。
“喂?”
“苹果吗?是我,穆大哥。”
“啊!穆大哥,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不会吧?发生了什么事?”
“咦?不是金莎出事了吗?穆大哥你不知道?”
“喔,你说的是金莎……我现在就在她这里。她的头肿了一个包,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倒是她的意识能多快恢复,得要等她醒了才知道。”
“这样怎么会说不是大问题?我要去看她。”
“不!不行,你不能单独一个人出门。”
“什么不能单独一个人出门?穆大哥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吗?”
“不是!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原因,总之你就是不能一个人跑来台中,知道吗?”
“……嗯。”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全都待在饭店里头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
“明天是不是还要开工啊!”
“还要拍?”
“我的部分今天已经全部结束了,只剩下江极的几个镜头而已。”
“这样……明天一早我就去载你。不过你先记一下齐人的手机号码,我的手机不见了,现在跟齐人都在医院里,找得到他就找得到我。”
然后他念了一组早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给苹果。
“好了,就这样。千万要记住,跟你不熟的人,包括现在跟你一起工作的人,不论给了你什么理由,绝对不能私底下跟他们出去,懂吗?”
“我懂啦!”
“你……要给穆大哥发个誓。”
“什么?!没那么严重吧?”
“你看金莎那个样子还不严重吗?这段时间我看不到你,你要发个誓让我安心才行。”
“我的天……好吧!我发誓,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那我们明天见了,就这样。”
“嗯,bye!”
结束了与苹果的通话,穆非鸿接着想到了果冻。
不过既然苹果那里没有状况发生,果冻那边应该也没事才对。而且她不是出外景,都是棚内作业,片厂里人那么多……不如先向齐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才联络她吧!否则一旦通知她金莎出了事,她一定会难过得什么事都做不成。果冻一直将金莎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穆非鸿往病房里一探,齐人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金莎。
齐人对金莎是深情的。
但是像齐人那样的人,即使对金莎的情意有十分,恐怕表现在外的也仅有一分。
这一分是他给他的感觉。
但是他给金莎的感觉可能连半分都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金莎很怕齐人,又说不出怕他的理由。
唉!真搞不懂。难不成齐人还活在那种“不轻易流露感情的才是真正的血性男子汉”的时代?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吧!他现在一定不希望别人进去扰了他的思绪。
穆非鸿在外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眼里盯着那部手提电脑,疑惑着这条走道怎么都没别人在走动?要不然这部电脑还会好端端地在那吗?
才想到这,齐人就出来了。
“你惹了大麻烦了。”齐人双手环胸,背靠着墙,开始谈到正题。
“……我知道。你不是老早就察觉到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你说的那么容易,相关的人超出我想像的多。”
“干什么那么多人要来对付我?”
“因为你遭人嫉!加上你明知道很多人眼红你的狗屎运,你还不知收敛,屡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你的模特儿卿卿我我。”
穆非鸿被骂得哑口无言。
虽然他隐约知道对苹果的亲密举止或许会招来议论,但也不致惹来什么杀身之祸吧?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会是金莎出事呢?”
“车祸是意外,不在计划之内,不过也因为这个意外,让一些牵涉在内的人急得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些?哎!我连一个都想不出来,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出‘一些’人来对付我。”穆非鸿往后靠,苦笑地自语。
“刚才就跟你说过不是你去得罪了什么人,而是有些人看不惯你的行为,嫉妒你的好运!”
“这样就想置我于死地了?杀人不用偿命的吗?”穆非鸿忍不住加大了音量,然后咬牙忍着愤慨不平。
“没有人告诉你他们会杀人,量他们也没那个胆。不过会做到哪种程度……我还没有头绪。”齐人道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忍不住眉头深锁,低头沉思了起来。
忽地,他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盯着穆非鸿。
“你确定手机是带去公司以后才掉的?”
“是啊!然后于青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我就跟他借了他的。可是他把手机递给我之前竟然把电源给关掉了,害我到台中的时候,一时没察觉就打开了电源,结果……要输入密码,我哪知他设了什么鬼密码!才又在市区绕了很久才找到一家肯把电话免费借给我的店家。”
“很明显他也是一伙的……这不难想像,他一向看你不顺眼。”齐人想起每次去穆非鸿的公司时,于青总是很“公开”地表现出对穆非鸿的厌恶,所以如果要找陷害穆非鸿的同谋,于青绝对是不二人选。
“得罪了小人,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穆非鸿在甩掉于青的手机的那一瞬间,脑海马上浮现于青那报了仇之后的得意嘴脸。
“而且,他们也对金莎的手机动了手脚。先前我查了一下,她的手机昨晚就没电了,她却没充电,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有人趁她没注意时拔掉插头,让她联络不到你跟我,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到她。”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追了他们这么久,还是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们突然把金莎带到别的地方去,难道她一点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吗?”
金莎的敏锐度向来强。只是她不喜欢依赖别人,非等到事情超出了掌控才勉强开口求人,没想到这项优点到了紧要关头反而害了她。
“因为受到指使的其实只有副导跟摄影师两人,其他的工作人员跟金莎一样,都以为要在最后一天取最好的景,又是在清晨五点时突然被叫醒,头脑不是很清楚的情况之下,匆匆忙忙地赶上了车。”
“你是听谁这些说过的?”
“摄影助理,怎么?”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个人跟你描述整个状况,你也没办法确定车祸是不是真的属于意外事故。”
“不!我确定!因为我一直跟在他后头。”
“啊?”穆非鸿非常讶异地。
“我用了……所有能够用的管道查出了车子行驶的路线才终于让我追上了他们。只是副导并不知道我已经盯上他了,他因为没收到进一步的指示,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开车……”齐人突然打住,表情有些痛苦地盯着对面的墙。“到最后一刻他一定是发现有人在跟踪,所以……突然来个大转弯要抄小径,没想到后方来的车子来不及反应,就这样……”
穆非鸿有些不解,为什么齐人在叙述时会有自责和痛苦的表情……过了许久之后才终于意会出这二者的关联性,那就是——如果副导没查觉有齐人在跟踪的话,就不会有车祸的发生。换言之,齐人在自责自己是造成车祸的主要关键。
“喂!你不会以为车祸是你造成的吧?你别弄错对象了,我才是应该要自责的。”穆非鸿可不许齐人有这种想法,他帮的忙已经够多了。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心里才好过一些。”齐人点头,直言不讳内心的想法。
可穆非鸿却听得面红耳赤。真是好心没好报,他太小觑了齐人的铁石心肠。
“对了!我都还向你说声‘谢’字。”话锋一转,穆非鸿赶紧表示他对齐人的相助是心存感激的。
“别谢得太早,你的状况还没解除。”齐人挥挥手阻止穆非鸿那无聊的致谢。
“我会万事小心的。”穆非鸿一阵感动,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挺关心他的。
“……我指的是苹果跟果冻她们。”齐人蹙着眉头说。
“喔!喔!你说的是她们。”穆非鸿又是一阵脸红。跟齐人对话太久一定会有这种现象发生。“苹果那里我已经连络过了。”
“我知道,果冻呢?”
“还没。我就是想等弄清楚金莎这边的情况之后才通知她。”穆非鸿一边解释,一边按着摄影棚的号码。
“哎呀!是穆先生啊!蒋小姐今天挨了陈导的骂,吃了二十多次NG,最后受不了跑出去啦!我们有跟你联络过,可是你的手机不通,打去你们公司,他们都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这样?她今天的表现很失常吗?”穆非鸿不敢相信,果冻在受了凌姗多日的指导后,表现突飞猛进,没可能莫名地就变差了。
“我跟你讲哦,”对方突然降低了音量,讲起了悄悄话:“她今天的表现超棒的!我跟其他工作人员都觉得没有NG的必要,哪知陈导今天吃错药,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好笑的是,到后来连男主角也受不了,大叫不要拍了!然后蒋小姐突然崩溃了一样的跑了出去。男主角愣了半天,知道蒋小姐可能误会他了,才豁出去的对陈导大喊:你是存心要整死她吗?她哪表里现不好了?反而你跟她讲的那一堆有的没有的我听都听不懂,搞什么嘛!然后就气冲冲的走了。”
“那不是摆明了刁难吗?”
“……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也有可能像陈导所说的,今天的ending特别重要,蒋小姐必须诠释到无懈可击才行……哎!反正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了,她的表姐……”
“就是她表姐要我告诉你这些的,她联络不到你,要我转达她去找蒋小姐了。”
“啊!是这样吗?那我这边也要尽快去找她。谢谢你了,谢谢!”
挂完电话,穆非鸿抚着阵阵疼痛的额际。
“出现的人越来越多了,于青、陈导、副导、摄影师,当然徐卧龙一定脱离不了关系。”齐人点数渐渐浮出台面的人物。
“……我看我还是赶回去找果冻好了。”穆非鸿起身。
“就算你现在去,请问你要从何找起?我们在这里倒是可以先把她可能会去的地点过滤一下,这样总比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来得有效率。”齐人依旧一副沉稳。
穆非鸿赶忙拨了果冻家里的电话,结果她妹妹说没见到她回家,还戏谑他是否把老姊给搞丢了。穆非鸿没空理她就挂了电话。再打电话回公司也是一样的答案,穆非鸿只好对着齐人摇头。
齐人思考了一会儿,向穆非鸿要回了他的手机,按了一组号码。
“喂!阿广,我现在传一份资料给你,你将它发出去,动用全部的资源找出我要找的这个女孩,你准备好,我要传过去了。”通话完毕,齐人立刻坐了下来,将手提电脑搁在地上,双手快速地操作着。
穆非鸿终于好奇地靠过去看——不会吧?!萤幕上有很多果冻的各式照片,非常清晰可辨。文字部分则是她的详细资料,这些资料有不少是满私人的,恐怕连他这个经纪人都不清楚。
“怎么?你不会是想要问我是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吧?”齐人按了Enter键之后抬头看看穆非鸿道。这小子老是怀疑他的记者身分是假,间谍身分是真,这下恐怕更深信不疑了。
“不需要问,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倒是,什么时候你把我们的资料都放进去的?”有果冻当然就有他们其他三个人的,难不成打从一见面开始就对他们展开调查?寻常人会做这种事吗?
“放心!你们四人的资料出现在我的资料库里是在你决定接下这个案子之后,为的就是要预防像今天这样的状况发生。”只是没想到状况真的发生了,这是今天第二次动用他自己建立的特殊管道,希望不会有第三次,齐人这么想着。
一个别扭的表情在穆非鸿脸上浮现。他知道要感谢齐人的未雨绸缪,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在齐人面前全没了隐私;而讽刺的是,他对齐人的真实身分仍一无所知,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头疼症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穆非鸿只得坐回椅子上,做了个可以不让疼痛加深的决定。
“……这样你就真的落入他们的圈套了。”
“什么圈套?到底他们要设什么样的圈套?我实在……”穆非鸿激动地道。“我是什么人物?居然要动到这么多人来毁掉我?毁掉我?啊!我知道了!”他跳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们要我身败名裂,让我一蹶不振,然后永远从这个圈子里头消失。但这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苹果她们!”
“难得你也可以想得这么深入。”齐人的口吻虽戏谑,却透露少见的赞许。
“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于青会答应做内应,他的好处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接替我成为她们三人的经纪人。这王八蛋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穆非鸿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我相信这不会是全部的内情,我们现在都只是搔到表面而已,真正的核心恐怕更……”齐人突然收声,因为病房里传出了金莎的咕哝声。
“她醒了!她醒了!”穆非鸿欢喜地往门口走去。
没想到齐人的手比他快了一步挡住了门口。“先确定了才进去。”然后往门内一探——
结果金莎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并没有真正醒来。
齐人如此细心关注,连他这个经纪人也不能莽撞地惊醒她;穆非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就站在门口直截了当地问了齐人:
“你对她的用心为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齐人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没料到会被问及这个问题;隔了数秒,才缓缓地吐出从未流露的真情。
“……没有你所谓的用不用心,我保护她的生命安全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我希望她无忧无虑走她喜欢的路,这是我一直待在她身边的主要原因。”
“很感人,但……也很一厢情愿。你不是不知道金莎很怕你,又怎么会愿意让你一直待在她身边?”穆非鸿觉得有责任点醒齐人要正视金莎畏惧他的心态。
“那样不是很好吗?既然她怕我,就不会依赖我,凡事还是得靠她自己。我的角色只是帮她嗅出一些危险讯号,让她远离那些麻烦事。至于她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完全不会有我的意见在里头。”
这是从认识齐人这么多年以来,首次听到他坦承对金莎的情感。只是一如他看待其它事情一样,对感情的看法也是如出一彻,不失其独特的个人风格。
“原来……你这些年帮我处理一些问题,目的都是为了金莎,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咧!”穆非鸿趁机调侃齐人。他明白是在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之下齐人才会对他谈。
“你可以挖苦我,甚至说我别具用心也无所谓。不过我要让你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这次捅了这么大娄子,完全不听我之前的劝阻来看,我一度气到也想来加入徐老的阵营,将你发配边疆算了。只不过实在找不到别的经纪人,像你一样纯到没有任何邪念,对自己的模特儿全心全意的呵护。就因为这样,我才又一次的帮你,而没有用榔头敲你那颗蠢脑袋。”
穆非鸿听得面颊有点抽筋,齐人总是有办法弄一些新词儿来损他。
“不要忘了,金莎发生车祸这件事……你不能全怪我。”
“我知道我也有责任,只是所有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人,我一个也不会让他跑掉。”
“那金莎呢?如果……如果她的记忆力不能完全恢复的话……”
“就算她变成值物人,我也会一辈子待在她身边。”
好个齐人!用如此坚定的情感堵住了他的忧心。这是一项不容质疑的宣示,也因此让他打从心底尊敬这个男人。这个在各方面都让他钦佩的强者,就连论及情感也是如此霸气。他不禁想起自己对苹果的溺爱,自私又不成熟,模糊又不坚定;两人并非男女朋友关系,却老是卿卿我我,过度亲密到令人看不下去,引起一群人想海扁他一顿……这全是自己招惹来的,要是他对自己的感情诚实一些,承认自己眼里除了苹果以外早就容不下别人,又怎么会有这些是是非非呢?哎!
哔——
有消息进来了!
齐人赶紧查看传过来的资料。
“怎样?找到他了吗?”穆非鸿并没有跟着靠过去看电脑荧幕,他的心噗咚噗咚地跳,只祈祷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我的人查到她跟一个男人在‘蓝天’酒吧喝酒,大概二个多小时之后离开。然后……”
“然后怎样?”穆非鸿着急了,因为齐人的话突然止住。
“一个……一个妇人把果冻送进了医院,因为她……看见蒋小姐被一个男人带进公寓,她觉得奇怪就跟了进去;等到找到他们进去的那个房间后,她……撞门进去,发现蒋小姐昏迷不醒。在她躺的床铺边还发现装有安眠药的瓶子,她扬言要报警,那男人就吓得逃之夭夭……她把蒋小姐送去仁爱医院,医院证实她胃里有许多尚未消化的安眠药……”
“等等、等等!你全部看完了再告诉我。”穆非鸿觉得快反胃了,赶紧坐了下来,用力地吸了几口气。
被灌醉?被挟持?被下药?
那她……有没有被侵犯?
“最坏的状况你刚才都已经听完了,比较庆幸的部分是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住院观察一晚就可以……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放心,她没有受到任何其它的伤害。”
齐人回答了穆非鸿最想知道的情形,而他给的答案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个男的是谁?”穆非鸿按着疼痛的额际,有气无力地问着。
“酒吧那边出来的消息是——一年前还经常出现在那里的‘灿虹唱片公司’的小开蔡扬。在消失了一年多之后,今天才看见他带着广告人气模特儿蒋沁如小姐出现。据说现场马上传出两人交往的传闻……不过蔡扬的外形跟一年前有很明显的不同,所以认出他的人反而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人是否真的就是蔡扬。”
齐人的一连串情报,穆非鸿根本没办法听完,他的脑袋早塞满了一堆问号:
“蔡扬不就是蔡大钟的独生子吗?果冻怎么会跟他认识?我根本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啊……难道,他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他的眼睛虽看着齐人,实则只是喃喃自语,因为就算是齐人也不能给他任何的答案。
“该是你回去找答案的时候了,刚才我已经帮你订了机票。跟果冻谈过之后记得跟我联络。”齐人一面说,一面快速地在便条纸上写着班机时间。他不让穆非鸿开车回去,看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实在有点危险。
“拿着。在飞机上休息一下,你的脸色不太好。”交代完,齐人马上专注地盯着电脑荧幕,双手快速地在键盘上移动,显然又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处理了。
“谢谢。”感激齐人连这么细微的事都帮他注意到了。穆非鸿感慨实在亏欠他太多——只希望接下来的自己能够解决,不能老靠他帮忙。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是没办法像他一样拥有极佳的敏锐度来逢凶化吉呢?他永远也想不透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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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人醒过来了吗?”穆非鸿回到台北,立即赶到医院。
果冻的父亲站在病房外,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醒是醒过来了,不过情绪很激动。阿鸿你……哎!算了,你先进去吧。”蒋父虽然想责备穆非鸿,但又明白事情非因他而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责备他什么。
“伯父,我待会再来向你请罪,我先进去看她!”
穆非鸿一走进去,才发现这也是间独立的病房。
果冻正在跟她母亲说话,音量虽不大,却显得很急促。
“伯母、小如……”在家人面前,穆非鸿不便叫她的绰号。
蒋母见穆非鸿,先是不高兴地睨了他一眼,可还是站了起来,走出病房让他们俩单独谈话。
果冻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表情全是愤怒与不谅解。
“跟凌小姐玩得很高兴是吧?真不知是什么好玩的事,让你们特别选在今天把我一个人丢在片厂任我自生自灭……两个我最信任的人竟然这样子对待我!”
“凌小姐今天一整天都没跟我在一起啊,你怎么会说这种话?”穆非鸿被指控得莫名其妙。凌姗不是答应一早就过去吗?怎么她竟然没去?
“你现在当然可以辩称你们没有在一起!可是你当我是傻瓜吗?你是黄飞鸿,她是十三姨,你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你没有来,她怎么可能会来?倒是你不晓得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愿意跟着你,却舍弃了我对她的信任。”
“果冻,你是怎么搞的?尽说些伤人的话?你问也没问我什么原因,就一味地指责我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穆非鸿被激怒了,他没想到一向柔顺的果冻也会如此不讲理。
“事实就是你害我在众人面前被羞辱,害我被人灌安眠药、害我住院……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果冻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很不自然的红。
“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很气愤,但是如果气愤到怀疑我的人格,推翻了我们彼此辛苦建立起来的互信互谅,你叫我情何以堪?”
“你还要说什么欲盖弥彰的话?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推托,因为你是我的——他妈的经纪人!”果冻咬着牙,自齿缝中吐出骇人的咒骂。
“小如——”站在病房门口的蒋母失声叫了出来。她不敢相信女儿竟会说出如此——不雅的话来。
“小如,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失礼的话来骂人?快跟阿鸿道歉!”蒋父走了进来,训斥着女儿,脸色有着家教失当的难堪。
“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我道歉?!”连父亲也责备她,果冻终于受不了,哭了出来。
“这是两回事……”蒋父心痛了起来,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被人下了药,虽然保住了清白,但她何曾遭受过如此的折腾……哎!
“伯父,该道歉的是我,我没待在她身边确实是千万个不该。”穆非鸿出声向蒋父表示自己并不是“非常”介意果冻的用词,但是对她的误会倒是相当的不解。他再度面对她那张委屈的脸:“我不知道你怎么有办法把我跟凌姗跑出去玩、完全弃你于不顾这种会下地狱的事深信不疑。是你对我的信任度原来就这么低,还是受了别人误导的关系?”
“不需要受到谁的误导!我有眼睛有脑袋。自从凌姐来了以后,你是如何忽视苹果的,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之前你一天不碰苹果的脸就没办法专心工作。凌姐来了之后呢?看也没多看她一眼,成天跟凌姐出双入对,你说我们怎么不会怀疑你们之间那种强烈的吸引力?”果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穆非鸿这些日子异常的行为。
“凌姗的思维模式是跳脱常人之外的,她的一切行为我们无法用常理来规范,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她为什么喜欢跟着我也只有她知道,但是怎么会被你们解释成什么暧昧的行为?你们从哪里看出她在爱慕我?”
“是你在爱慕她吧!况且你可以为了凌姐忘了苹果,那我就更算不了什么了。我的条件不如苹果她们来得好,所以这支广告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靠它来打响知名度,好让厂商主动找我,而不是你去拜托人家……我一直都是替你着想的,谁知道你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让我的努力全成了白费……你回去吧!我已经不想听你解释为什么没来的理由,因为……我不想你再当我的经纪人了!”
果冻当场做出了令人震惊的决定。
蒋母认为女儿太意气用事了,要老伴一起来规劝她务必听完穆非鸿缺席的理由才做决定。
穆非鸿则是一句话也没说。他是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他讶异的并不完全是果冻要换经纪人的事,而是那个计划阴谋已经达到了目的。
这证明了他所猜测的——那些人为了接手苹果她们,不惜联手起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到底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他?蔡大钟的儿子也是主谋者之一吗?
“那个跟你去餐厅吃饭的男人——蔡扬,你怎么会跟他认识的?”
穆非鸿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原本争吵的一家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什么扬的,我不认识!是于青好心的陪了我一整天。他说他把手机借给了你,结果你完全没有用它来跟我联络。”果冻眼睛盯着天花板,显然看也不想再看穆非鸿。
蔡扬就是于青?!穆非鸿的脸色刷地变白。
也就是说于青是蔡董的儿子?!这……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啊?穆非鸿头又痛了起来。
“阿鸿,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很难看。”蒋父关心的问。
“只是头痛而已,没什么。”穆非鸿露出惨然一笑,心中感慨蒋伯父的关心比果冻来还要得多。
“果冻,就像你说的,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拿来当作忽略你的说辞。没错!如果今天发生车祸的是我,那么我就算断了手脚也得爬来看你,因为我是你的经纪人。但是,我也是金莎的经纪人!金莎出了车祸,我赶去台中看她,我相信如果你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既然结果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会演变成像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原因就是你极度不信任人,容易受人误导,连一些……根本不足采信的谎言你居然也可以照单全收,让你的脑子里全都塞满了我用着邪恶的嘴脸看着你被羞辱、被痛骂、被折腾……你说这有可能吗?有可能吗?”
穆非鸿气到浑身发抖。他不理会、也不在乎果冻一脸的惊愕、一脸的愧疚和流了满脸的泪水,这个痛要由她自己承担,这是她对人的不信任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知道于青一定跟你道尽了我的不是,但他却把你灌醉又灌药,这个人是那么的恶劣,你却还是宁可相信他的话来羞辱我?你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好了、好了,阿鸿,你就别生气了,都怪我们从小就太保护她,让她对事情的应变能力变得比较弱,我们夫妻俩从现在起会慢慢来教导她,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吧……”蒋母首次发表她的看法。她已经知道女儿完全误会了阿鸿,可是不忍心女儿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要被责骂。
“伯母,本来发生这种事我就该负大部份的责任,而我也是抱着诚心向你们赔罪而来的。只是如果她先是问我人去了哪里?什么原因没来之类的问题,那么在我向你们说明完金莎的事情之后,马上就会为我的疏失向你们请罪……只是我没想到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穆非鸿越说越心灰意冷,身心也越感疲惫。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对他的冲击之大,实已超过他所能承受的了。
“至于换经纪人这件事,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希望你选择的不是于青,因为我们怀疑金莎的车祸跟他有关。”
“怎么回事,阿鸿?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蒋父觉得事有蹊跷,他关心的问。
“没什么,只是遭人妒而已。”穆非鸿现在不想明说,只是轻描淡写地:“这在这个圈子是常有的事,但是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而我发誓也是最后一次。伯父、伯母,我先告辞了。果冻,你好好保重,再见。”
穆非鸿的突然离开,让留在病房里的一家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