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黏在妈妈身边,跟妈妈有说有笑的小男孩,一见到她倒了杯水,从包包里拿出药包,咻——小小身影马上从厨房冲到客厅,站在桌子的另一头。
「壮壮,过来。」她抱着保鲜盒,拿着水和药走到客厅,知道她儿子在逃避什么。
这小家伙和他爸一样,不喜欢看医生和吃药,但那倒不是因为遗传,而是因为他是个早产儿,出生时就因为先天体质比较弱,头两年经常进出医院,所以对有关医院的一切都很感冒。
「我病好了。」他说得理直气壮,两眼有仇似地瞪着她手中的药。
「还差一点点,你现在要乖乖吃药,才能快点去水饺妈那里吃很多好吃的水饺和牛肉面呀。」她温柔地诱哄。
「医生叔叔说我可以回家,不用再打针,也不用再吃药了。」他搬出医生的名号,虽然也讨厌医生叔叔,不过他说的话妈妈都会听。
「医生才没有那样说,这些药就是他开给你的,上面写着三餐饭后都要按时服用,你前两天不是也全部都吞下去了吗?」她指着铁证如山的药包,前两天还和护士小姐在病房里列队帮他拍拍手呢。
「我看不懂。」这时候他就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不识字的小朋友了。
她耐着性子继续哄道:「没关系,妈妈看懂就行了,快来。」
「药很苦。」他嘟嘴抱怨,仍是不动如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前两天乖乖吞药,是因为妈妈看起来很难过,他不想让妈妈难过,而且护士阿姨说他吃完那些药就可以快点回家。现在他人已经回到家了,当然就不会「自找苦吃」。
「妈妈买了很甜的葡萄,你最爱吃了对不对?」她亮出早有准备的保鲜盒,前两天也是用它们哄儿子吃药。
「今天先不爱。」他撇过头,心想自己又不是幼幼班,那么好骗。
温柔的妈妈开始冒烟了。「白祈安,快点过来。」当她叫儿子的全名,就代表她是很认真的——
「生气会变丑喔。」儿子先声夺人,机伶地学着妈妈说过的话。
「你还不过来……」她真的火了,放下东西直接追过去逮人。
看来儿子的身体恢复得真不错,竟然有体力绕着桌子让她追了三圈还摸不到他一根汗毛,敏捷得像只小野兔,完全没遗传到她不怎么发达的运动神经,害她疲于奔命。
「噢!」她不小心踢到桌角,马上痛得流泪,抱着膝盖跌坐在沙发上。
小男孩一看妈妈哭,马上担心地跑过来揉揉她的腿。
「妈妈是大人,怎么还那么不小心,跑不动就不要逞强啊。」他边揉边训话,听得做妈的人脸上三条线。
不过看着儿子学她平常一样,很认真地帮她揉腿,很用力地吹气,鼓着红润的脸颊,小嘴巴都快贴到她腿上,还一直安慰她不要哭。
可爱又窝心的举动,让她忘了痛,感动得想哭,又不小心想起了孩子的爸爸,那个刚刚又意外碰面的男人……
这孩子,真的好像他爸爸,无论是清俊的五官,还是对她的关心,以及偶有的调皮任性,都会让她想起那个不该想念的男人。
她的眼泪停不住,有点生气老天爷为何要让自己再和任凯相遇,她好不容易才淡忘一点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个妈妈,以后只能用母亲的身分过日子,为了这个孩子变得更坚强。
然而那男人的出现,却又唤醒她纤柔的女性意识,让她记起曾为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妈妈还很痛吗?」怎么揉了很久还在哭。
她抹干眼泪,亲亲儿子粉嫩的脸颊。「不痛了,谢谢我的心肝宝贝。」
对不起,我连告诉你今天又遇到爸爸都不行……
她用力抱住儿子,在心里向他道歉。对于让儿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这点,她永远感到歉疚,只能用更多的爱弥补。
小男孩也抱住亲爱的妈妈,像个小大人似地拍拍她的背。
「那我可以不要吃药了吗?」
「不行。」这狡猾的小鬼!
「那吃一半?」
「也不行。」居然还会杀价?才几岁而已……
白宇静放开儿子,把药和水拿过来,拆开一包药。
小男孩抬起头,露出一个谋杀万千少女心的天使笑容。
「这两个就好。」他选了一颗小胶囊和甜甜的胃乳。
「白、祈、安。」
他小嘴嘟得半天高,一脸极不情愿地吃掉妈妈手中的药,讨厌地跳脚。
「葡萄,葡萄……」
她把剥好皮的水果喂进儿子口中,提醒他要把籽吐出来,一脸笑眯眯。
看见平时成熟过头的儿子像颗跳豆一样蹦蹦跳,她坏心地觉得很可爱呢!呵……
白祈安吐出葡萄籽,又让妈妈喂了一颗葡萄。
「妈妈以后不要生病,药很苦。」机会教育,生病很辛苦,他希望妈妈不会吃到这么苦的药。
「好,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所以她才帮儿子取了这个名字,连小名都有身强体壮的涵义,希望他永远平安健康。
白宇静乖乖点头,抱着可爱的儿子,脑中又闪过一张豪迈俊卓的脸孔,心跳漏了一拍——
不不不,别再乱想。那男人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她身边也有了宝贝儿子,他们之间早已毫无关系,也不能再有关系。
她抱紧儿子,看着桌上的药包,心里却怎么突然有点不安了起来……
「妈妈!」他快不能呼吸了。
「对不起。」她赶紧放开儿子,心想一定是自己杞人忧天,想太多了。
「来,再吃一颗,啊~~」
这怎么可能!
假日到公司加班的任凯,趁着休息空档随手翻阅征信社送来的调查文件,原本轻松的表情却在读到某一行文字时凝结成霜。
不,他简直成了石像,目瞪口呆的蠢样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热咖啡从倾斜的杯口流出,烫痛他手背。
「Shit!」他粗声咒骂,放下杯子,甩掉手上的咖啡,抽了张面纸随便擦拭,再回头瞪着那份报告上的内容。
几天前他请熟识的征信社去调查白宇静,原本只是想有效率地查出她的联络方式,没想到却查出她有一个儿子的惊人事实。
那个叫白祈安的孩子居然是她儿子?她生的!
更惊悚的是按照那孩子的年纪推算,倘若不是白宇静在他们同居时就偷搞劈腿,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任凯坐在黑色皮椅上,焦躁地抓头,不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动,周而复始的步伐快把地板踏出一条沟,却怎么也想不通竟会有这种夸张的事。
所以那孩子才跟她一样姓白,所以她还未婚却有一个孩子,所以她才会来帮那个孩子拿药……
因为那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种!
刹那间,他所有思绪都绕着那个孩子打转,真恨当初没有要征信社顺便拍下照片佐证。
不过这问题也不难解决,其实他根本不需那些照片——
他关掉电脑,把公文全部扫进抽屉里上锁,拿着外套和车钥匙便往外走。
他要亲自去确认那个孩子的身分,还有那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