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徐家聿的能力,要不是一年多前的事件,相信徐家聿早已从分队长晋升,而不是沉潜在局里担任文书职务。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确定,现在的徐家聿是否能够完成他交付的责任,毕竟,成功与否,关系到一条宝贵的生命。
「徐警官,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带队?」他要知道,现在的徐家聿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充满自信与不服输的精神。
中年警官的话一出口,底下又一片哗然。
但徐家聿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坦然自信。「凭我的枪法和搏击技巧、凭我过去侦破几宗国际贩毒案的经验、凭我是张芳妤的全日保护,够不够?」
他很确定,只有他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也唯有他,才会用尽全力去救她。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重视的人受到折磨,即使未来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无法反骏。
见众人不再反对,中年警官很满意这个结果,加上徐家聿本人极为强烈的积极意愿,或许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让他重拾信心。
「那么,第一队就由徐家聿警官负责指挥。」
指令一下,众人不再有任何异议,各自依照分配的职务进行事前商讨,务求在这次的任务里一击中的。
看着徐家聿在指挥队员时,眼中绽放的光芒,中年警官有种欣慰的感觉。
终于,这头沉睡的狮子,即将出闸——
这是个安静的夜,无声到令人心里发毛。
漆黑无灯的室内,偌大的窗透入月光,成为唯一的光线来源,张芳妤纤细的身影站在窗边,背后的影子融在黑暗里。
而窗外,依山的一片树林,偶尔闪过点点荧光,剩下的尽是阗黑。
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是随时会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只要轻轻一勾,就会带走她的灵魂。
她在这里,等死。
昨晚,她曾听见那棕发男子和另一个男人的争执——
「不准你动她!」这是棕发男子的声音,她听过的。
「克力欧,我已经等太久了,今晚一定要动手。」另一个男子声音低沉,还带了点不耐烦。「她看过我的脸,不能再让她活着,更何况明晩——」
「她没看过你。」
「哼。」男子冷笑一声。「我让她来到这里,就不会给她活着出去的机会!」
「好,让我来,别破坏我构思的灵感。明天你回来时,我会让你见识,杀人也可以很艺术。」
她的生命,在明天太阳升起前,即将结束。
度过第二个伴着月光的夜晚,她已经忘了紧张的感觉,甚至听到旁人预告她的死期,她都不再恐慌。还能掀起心海波澜的,只有在徐家聿的身影掠过脑海之时。
如果她有翅膀,就能飞出窗外,但这是一扇死锁的窗,也死锁了她的生路。
如果还能有愿望,她想再看他一眼,听着他低沉魅人的嗓音,即使不曾喊过她的名字,也教她牵肠挂肚。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皱眉?会不会为她落泪?
想到这里,她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缓慢哀伤的曲调,像是她为自己唱的挽歌,回荡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异常诡谲。
一直低吟到喉眬沙哑,她才又陷入木然的沉默中。
她静静踱步至床边,无声地掀开被毯,无声地躺下。目光焦距涣散在天花板上那不曾亮起的水晶吊灯,不想思考,任凭眼皮渐渐沉重,渐渐无力而合上。
睡吧!睡吧!夜已深了,四周已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是该睡了。
就睡吧!
也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隔世。
夜晚,矗立在山边的楼房格外幽暗,里面仅透出几点灯光,彷佛荧荧鬼火,一阵冷风卷来,让气氛更加诡异。
徐家聿带着第一队的队员,隐身在树丛与大石后方,不时探视着楼房的动静,并观察该从哪个方向潜入。
本以为黑鹰外出进行交易,他的贼窝戒备会较为松懈,但眼下看来,他虽带去绝大部分的手下,守备却依旧森严。
幸好在执行任务前他们就仿真过这样的情况,徐家聿决定改变策略,由他带几个人,直接深入敌营营救人质,其它人则由外层包围,逐个击破,务必做到彻底歼灭。
而在出发前,他们的线人也传来消息,张芳妤依旧存活着,这给了他们莫大的鼓励,也更加谨慎告诫自己,此次的任务绝对不能有失误,否则,不仅队员有所伤亡,若惊动了黑鹰的人,人质的性命更肯定不保。
线人回报的讯息相当可靠,他们依照线人提供的路线,提心吊胆地摸上了囚禁人质的三楼,途中制伏了两个四处巡视的黑衣人,沿途都未引起騒动。
蹲在阴暗的墙角,徐家聿的额头上已布了一层薄汗,胸口压抑地起伏着,两眼警戒地望着四周,并仔细聆听所有动静。
线人做了记号的房间就在眼前,徐家聿心里拿捏着时机,举手一挥,后面几个队员无声且迅速地守住其它门口,以防有人出入而破坏计划。
他来到门前,手里握着门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门里的动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
轻轻转动门把,果然锁住了,一旁的队员早有准备,递来数把钥匙,其中应该有一把可以开锁。
连试了三把都开不了,徐家聿不禁急了。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功躬一卖。
她就在里面,他一定要安全带走她!
「喀」地一声轻响,锁开了,所有人因此更提高警觉,越是关键时刻,越不容许出错。
徐家聿在队员的掩护之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做出预备攻击动作,环视房里,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将枪放下。
而此时映入眼帘的,是张芳妤躺在大床上,因月光照耀而显得苍白的小脸,她眉头轻蹙、双眼紧闭,若非胸口还微微地起伏着,徐家聿真要以为她从此就这么沉睡下去了。
走到床边,脚步声惊醒了浅睡的张芳妤,她睁大双眸盯着徐家聿看,眼神里充满诧异与迷惑。
是梦吗?真的让她见到他了……
「是我。」他坐在床边,与刚刚起身的她平视。
此时他看清了她的轮廓与表情,原来她眼下的一抹黯淡并非阴影,而是憔悴。
还好她一切安好。
他凝视着她,眼中透出的情愫,像是见着分隔许久的情人般,热切且温柔。
张芳妤无声地笑了,命运之神对她真好,知道她快死了,不但让她看到想见的人,还能在生命的最后,享受他充满深情的注视……
张芳妤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感觉如此真实。如果这是梦,可以让她放纵一下自己的感情吗?
她想也不想,投入徐家聿的怀抱,任由两行热泪滑过脸颊。
「还能梦到你,真好……」她贪婪地汲取着令人平静的温度与心跳声,深怕若抱得不够紧,遗憾就多一分。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就这么暂停,这个美梦永远都不要醒,这一秒幸福得教人心痛,就算梦醒之后是万丈深渊,跌得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愿。
情不自禁回抱她,紧紧拥住她,现在他不想压抑自己的情感。他要记住这一刻盈满心扉的柔情,深深地把它烙进回忆里,松手之后,即使只剩下余温也不后悔。
「如果是场梦就好……」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只有二人听得见。
手掌抚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那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珍宝般的力道,充满情感而压抑,深怕太用力,会捏碎这刚萌发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