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宛如三个月前那一场他始终认为是梦境,但又真实到令他记得些许片段的春梦。
梦里的女主角由若盈逐渐让盈盈所取代,是以当他因为那一场春梦而满足睡去,他的脑海其实早已让罪恶感充塞得满满。
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梦到那样的情景,令他相当不解的是那场梦何以如此清晰,就像是真实一般?
由于突然接到祺炎的噩耗,他什么也无法细想,顾着赶去医院。两天后再回到公寓,屋里早被钟点女佣清得一干二净,房里的换洗衣物,以及床单焕然一新,令他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问题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偏偏想不出是什么重要环节被他忽略了。
走到床边,柳浩扬盯着苏盈盈沉睡的脸,想从她的睡容看出个端倪来。
结果是除了发现她睡觉的姿势很奇特外,他没有特别的收获。
他嘴角带着笑意,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的睡姿,她侧躺着身子,将棉被卷成一团,外形看来像春卷,然后她的双手、双脚很自然地圈在棉被上。
见此情形他忍不住思及到,倘若昨晚是他躺在她身旁,她这会儿双手所抱、双腿所圈的人,岂不就是他了?
心里才这么想,那暧昧的画面便自动浮现眼前,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生理的变化,他蓦然打住思绪,低咒一声。
说好要等她做好准备的人是他,他却在才结婚第一天的早上,站在床的旁边望着新娘子满脑子的绮思?
看来要做到真正的尊重之道,恐怕不是容易之事。
壁上的挂钟轻轻发出声响,是把她叫醒的时候了。柳浩扬于是跨到床上,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轻唤道:
“盈盈,该起来喝牛奶了。”
由于他是个医生,是以她的健康情形早由他全盘掌握在手。
“嗯。”她轻咛了一声,转身又睡去。
“盈盈。”他加重声量。
“嗯……”还是没有见效。她昨晚因为半夜曾经爬起来看着他的睡相,直到天色刚亮她才又躺回床上,是以这会儿别想能叫醒她。
“盈盈,不要赖床。”他无奈。结婚才一天他竟得开始过着哄老婆起床的日子。
“好……”她呢喃着,将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
见状,柳浩扬又是一叹。试着扯开被她紧紧缠住的棉被。
不一会儿棉被是脱离她的双手,然而这会被紧紧缠住的反而是他自己。
望着躺在他身上,双手紧挂在他脖子上,双脚跨在他腰间的苏盈盈,柳浩扬一时不知该不该推开她。
眼前这一幕格外熟悉,像极了曾经在他那场春梦出现的画面……
到底是梦是幻,他此刻早已没心思去弄明白,现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她的人离开他才是。
“盈盈……”他的声音变得粗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要吵嘛……”她微微抗议,移动娇躯寻找更舒适的位置。
殊不知她此刻的任何移动方式,都极有可能引来一场无法抑止的情欲风暴。
柳浩扬倒抽口气,咬牙忍住到口的喘息,怀疑她到底清不清楚她的动作对他充满了挑逗。
她再要如此以身子摩挲着他,就休怪他在她尚未作好心理准备之前,硬是要了她。
男人的自制力毕竟有底限,更何况这躺在他身上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正当柳浩扬的自制力溃决之前,苏盈盈突然从他身上跳起来,快速冲进浴室里大吐特吐起来。
紧跟而起的柳浩扬则明显松了口气。他从未想过自己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会差一点就毁在他的小妻子手上。
而最好笑的是,她本人根本一点也不明白在她跳下床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才刚经历一阵强烈的呕吐,苏盈盈摊在浴室的地板上,浑身发软使她连自己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就在此时一双强而有力却不失温柔的手臂,滑过她的腰间,将她抱了起来。
“还好吗?”他的声音从上头落下。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放松身子偎在他怀里,虚弱地抱怨着。
“这是怀孕期间的症状,也是由于你本身的体质关系,不要紧的。”他缓缓安慰她,眼里有着暖意。
“怀孕的人是我,你当然不要紧。”她嘀着嘴,忿忿不平地指出。
她记得那一晚他很享受,偏偏这会儿受苦受难的人是她,不公平。
而她又不能老实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所以更教她心理不平衡到了极点!
柳浩扬只当她是小孕妇发发牢骚,笑着由她又吸嘴又抱怨的。
抱着她回到房间,才将她放回床上,却见她立刻又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
“怎么了?”他轻问。
“我忘了一件事。”她小声低语。
“什么事?”
“我要……”她附在他耳边不好意思地说。
低头望着她略显苍白的娇容,考虑她才刚经过一阵呕吐,柳浩扬终于再次抱起她走回浴室。
被放在马桶上,苏盈盈注视他走出浴室,嘴角突然往上勾勒出一抹微笑。
原来自己怀孕之后,浩扬变得这么小心翼翼地宠着她啊……
看来她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享用过一顿简单又极富营养的早餐,不想劳动孕妇动手收拾,柳浩扬迅速整理一切,这才准备前往梵天盟了解近来组织状况。
“你要去哪里?”
见他像是要外出,她赶紧叫住他的步子,表情就像是个弃妇一般。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天耶,他就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略为苍白的脸垮下来,苏盈盈炫然欲泣地紧瞅着他,想借此使他感到良心受到谴责。
“盈盈……”柳浩扬转回身,表情是又好笑又无奈。
“你要去哪里?”她又追问一次。
“梵天盟。”他也不打算隐瞒他的去处。
“我不可以去吗?”见他很肯定地摇首,她咬了咬不唇。“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盈盈,我是去办事。”他知道她情绪不稳。毕竟她是小孕妇,所以他尽力去纵容她。
“我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不小心跌倒了,那要怎么办?你不是说怀孕初期最危险,要我特别小心吗?”她一副只要他一出门,她随时有可能会跌倒地看着他。
她就不信他放得下心丢下她走出这扇门。
不是不清楚她在玩花样,柳浩扬依然没有拆穿她的把戏,只见他走向衣物间拿出大衣。
“浩扬?”她直视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让她跟吗?
一颗心直往下沉,她决定再使出绝招时,却看到他的左手在同时也拿出她的外套,才沉至谷底的心立刻又飞扬了起来。
“浩扬!”她笑逐颜开,小跑步地奔向他。
“小心——”他像早有预料地大步上前,张开手臂接住她往前扑来的身子,接着眼中露出责备之色,道:“不是要你不准用跑的吗?”
“对不起。”她歉疚地低下头,暗暗吐了吐舌头,一副她很笨拙的样子。
又来了!柳浩扬脑中硬是闪过一抹熟悉,恼怒自己在这时候还会产生这种错觉。他放开她要她站好后,直接将外套交给她。
她不是若盈,不要再搞错了。在心里斥责着自己,柳浩扬握紧拳头的手逐渐放松,这才穿上大衣,转身看向她。
见她仍抓着外套,傻傻地看着他,他索性直接动手替她穿好外套。
既然她已是他的妻子,面对她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他的照顾,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他在生气,苏盈盈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所以在前往梵天盟本部的途中,她一句话也不敢多吭,静静地坐在驾驶副座上,像个透明人。
“感到不舒服吗?”反倒是柳浩扬注意到她的沉默,以为她身子不适,遂问道。
“没有。”她闷闷地说。
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经他这一问,她反而升起一股想哭的冲动。
“盈盈?”他立刻将车停在路边,侧身探视她。
不料,他车子才停下,都尚未来得及了解情况时,她已“哇”地一声,先哭给他看。
“你不理我……结婚才一天你就不理我……”她呜咽地控诉出声。
他几时不理她了?
柳浩扬一时百口莫辩,也不准备和一个孕妇争辩这种小事情。
“你不理我,你在生气……”她哭叫着,不忘偷觑他一眼。
却见他正专心地盯着她哭,她反而感到十分怪异地停止哭泣,看看自己之后又看看他。
“你在看什么?”
他没有回应她,径自一再盯得她心儿发慌。
“你到底在看什么?”她的口气开始有点急躁。
“看你哭呀!你不是说我不理你吗?”他指出,眼里似有笑意。
“我现在不哭了。”她赌气地回道。
他分明是在看她笑话,苏盈盈心想着,一面吸吸鼻子伸手想找面纸,他的脸却在这时候朝她靠近,她纳闷地张大嘴,正想问他想干嘛,他的唇已经轻轻地触及她的唇瓣,让她在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脑里“轰”地一响,只觉茫茫然……
此时她晕眩的脑波只重复着,他在吻她……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吻一如往昔般是如此销魂,温暖而有力的接触驱使她张开双唇,接受他一连串的挑逗及吮吻。
她很快地忘了周遭的一切,双手很自然地抱住他的颈子,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将他拉得更靠近自己。
柳浩扬则将她整个人紧搂在双臂中,抱着她越过排档杆,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无数个碎吻落在她柔软香甜的唇瓣上,在每个吻之间他抵着她的粉唇,似乎正说着话,她却茫茫然地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她轻吟着主动吻住他松开的唇。
“盈盈,我们……唔!”他身子一僵,感到她柔嫩的粉舌顽皮地钻进他试着想说话的唇间。
她嘴里不时发出的娇喘使他情难自禁,于是他放弃保持理智,低吼一声,便将腿张开,身子往后躺,然后将她举起来,直到她几乎是半架在他紧绷的大腿上;她在他怀里扭动着娇躯,渴望着更大的满足……
“盈盈……”柳浩扬轻唤道,突然车外传来鸣按喇叭的噪音,将他的理智唤醒。紧接着他咒骂出声:“该死!”
该死!他竟然就像是个色情狂一样,大白天的就在车子里面侵犯他的老婆。
猛然被放回座位上的苏盈盈,双颊火红,双唇像是被吻透似的娇艳欲滴,令人渴望再一亲芳泽。
“对不起,盈盈。”他用手耙过黑发,见她一双眼净是不解与迷思,他更是厌恶自己的理性不够。
“呃?”她眨眨眼,不明白他何以这么说,正想问清楚,已教他先开了口。
“我不会再碰你了,你不必再感到有罪恶感。”这五年来她是第一个使他产生欲念的人,除了若盈,她是另一个令他想真心疼惜的女孩。
或许五年前从她继父那儿将她买下,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也曾因为对她的格外在乎,而升起对方若盈一股无法言喻的罪恶感,是以他以为苏盈盈此刻肯定也有着和他相同的感受,因为他们心里同样存着另一人的身影。
“罪恶感?”她瞪圆了眼,适才各种感受都有,就是不曾有过罪恶感。
他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说过会等你做好准备,是我不对,你不必因此对祺炎感到疚歉。”
闻言,她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说了这么多,他就是觉得对不起祺炎就对了。
不过她该怎么告诉他,在和他热吻当头她可从没想过这么做会对不起祺炎呢?
就不知她若当真这么告诉他,他心里会怎么想她?
暗暗吐了舌头,她决定什么也不辩解,坐在那儿静静地听他一再地向她保证不会再碰她的承诺。
他爱保证、爱承诺,就由他去吧,她才不会乖乖听话当个安分的小妻子呢。
他的嗓音真好听,既低沉又富有磁性,是催眠的好工具,嗯……好,还是睡觉吧……
“你不会是在告诉我,你就这样放着大好春宵不去享受,反而冷落新娘子,自己在沙发上度过新婚之夜吧?”高子昂咋舌道,接着瞟了柳浩扬的那话儿一眼,一副“他是不是太久没使用,所以不行了”的表情。
“子昂。”柳浩扬只能哭笑不得地警告他。
“你不能怪我这么猜测,在国外这几年也不见你开过戒,当真要为方若盈守身一辈子。可是你现在都娶老婆了,也不打算给人家‘性福’?”高子昂当他是同伴才这么关心他。
“不要开玩笑了,子昂。”他如果打算守身一辈子,方才也不会在车子里差点强要了苏盈盈。
一路上见她始终保持着沉默,想必是心里很难过吧?
“不打算度蜜月?”
“子昂。”他沉声警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高子昂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得知他是认直一的,便识趣地打住话题,将柳浩扬想要的档案从电脑里叫出来。
“你一定等不及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了那一次的意外事故吧?”高子昂坐在椅子上,滑开椅子让柳浩扬能看见萤幕上的人物。
“是他?”柳浩扬脸色一冷,肃杀之气瞬间而起。
这世上惟有一人可以让他产生想要责人于死地的念头;一直只有一个人能让他从斯文转为凶狠,而他以为自己和那个人早已没有任何牵连。
这些年他以为他和那人之间的仇恨结束了,没想到还是有人不愿就此放下仇恨,在几年后再次找上他,且这次更是直接找上他的亲人。
“没错,当年他运用关系让自己免受牢狱之灾,然后逃到国外避难,现在他回来了,而且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高子昂观看着档案内容,啧声道。
“现在就算是他打算罢休了,我也不准备饶过他!”柳浩扬眯起眼,从牙缝中迸出此话。
“你预备怎么做?”
“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也该是他和陶佑民将他们之间的帐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他回来了,那个将她和浩扬害得不得不分离的人回来了!
用不着听见他的名字,苏盈盈就能立刻猜出这会儿在梵天盟本部的会议室里,柳浩扬和高子昂他们口中谈论的对象是谁。
他回来了,在她和浩扬好不容易结婚的第二天,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再思及他一回来就找上柳浩扬的亲人,从柳祺炎的身上下手,继而害死柳祺炎,苏盈盈的胸口不由得燃起满腔怒火。
他到底要害死多人少的性命他才甘心?
他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和浩扬?
她都已经因为那一场误会付出代价了,他还想怎么样?
浑身涨满怒气,苏盈盈眼里闪着决心,尤其是当她听见柳浩扬说出他要亲自去会会陶佑民这句话,她的脑中更是飞快地闪过一道念头。
没错!是该去会会他了,而且是由她去走这一趟才是。
心里一有此打算,苏盈盈正待转身跑开,不料一条强壮的手臂在此时揪住她的后领子,将她像只小鸡似的持了起来。
“啊!”她讶呼一声,原以为是被柳浩扬给发现了,抬头一看才知拎住她的人是个陌生男人。
视线才往上移,她立刻吓得忘记呼吸!捉住她的男人有一双冷绝骇人的眼,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却异常地教人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很奇怪的是,这人明明长得很出众,却让人一见到他就感到危险,不敢轻忽他的存在。
愈想心里愈加害怕,苏盈盈开始尖叫着要他放开她。
“放手!放开我——”
“你是什么人?”严少梵没有温度的语气落下,冷眼看着她一再地挣扎要从他手上下来。
“我……”
“梵老大,她是我的妻子。”在里面听见他熟悉的尖叫声,柳浩扬马上奔出来。
看见她被拎在梵老大手上,他的表情只错愕一秒,便急忙开回为他的小妻子解围。
严少梵瞧见他略为紧张的神情,表情颇觉兴味,将手上的小女人交至他张开的手臂里。
“你知道你的妻子刚才做了什么吗?”严少梵勾了勾嘴角。
“啊——”苏盈盈暗叫一声,就怕这叫梵老大的男人说出她站在门外偷听的事。
“梵老大?”柳浩扬适时捣住她的嘴,等梵老大说下去。
“她应该是怀有身孕吧?”严少梵指出。最近他的小女人也正是个美丽的孕妇,是以他很了解一些孕妇准则。
柳浩扬肯定地点头,不解梵老大何以提起此话题。这跟盈盈适才做的事有何关系吗?
“方才若不是我拎住她,她肯定是宜接跌倒了,小心点。”严少梵善意地提出警告,接着转身走开。
不过他这番话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光看柳浩扬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又给我用跑的了,对不对?”他看起来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掐死她。
“才没有!”她噘着嘴,心里真是呕死了。那个叫什么梵老大的男人,竟然陷害她!太可恶了,她就觉得那种长相太阴险,果然她的预感没有错。
“你的意思是梵老大说谎了?”柳浩扬眼一眯。
“本来就是他——”
“住嘴!做错事还不承认,你这小坏蛋。”他板起脸,将她揽腰抱起。
“我才不是小坏蛋,你不要用把我当小孩子的口气跟我说话。”她大声抗议。
“如果你不是小孩子,为什么每次都说不听?”柳浩扬一面说,一面抱着她走开。
“我又没有……”她扁扁嘴。说来说去他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就是了。
“还说没有,刚才是谁差点跌倒,被人拎住领子的?”一想到那情景,他就忍不住横眉竖眼。
“那是那个人故意陷害我的啦!”
“不准胡说!”
“真的啦,他一定是抓到我躲在门外偷听,才故意——哇!我没有说,唉!我这白痴!”她一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似的。
“你躲在门外偷听?嗯?”
“没有哇!”
“苏盈盈,你这……”
高子昂倚在门板上,再也没听见愈走愈远的柳浩扬接着又说了什么,他只是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梵老大这招真是太高明了。
若要说这一对男女彼此没有感情,只要见到眼前这一幕,恐怕没有人会信吧?
苏盈盈被禁足在公寓里,哪里也不能去,所以这会儿她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生闷气,连柳浩扬为她泡的牛奶也不肯喝。
“把牛奶喝完,盈盈。”他的声音从书房传出。
她当作没听见,继续看电视。
“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盈盈。”他的口气不愠不火。
谁理他!苏盈盈握着遥控器,四处转台,心思根本不在电视节目上。
“盈盈,再一分钟。”
她翻翻白眼,只看了桌上的牛奶一眼,又把视线转开。
“还有三十秒。”
好烦耶他!她索性拿起牛奶正要往垃圾筒里倒,他的声音这会儿竟从她上方传来——
“你在做什么?”
端着牛奶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中,要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场面好尴尬。
“是谁说不拿掉孩子,拼了命要留下孩子的?”他的语气首度出现火气。“你这是想当妈妈的样子吗?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以为这样将来孩子生出来,他会健康、会有好抵抗力吗?”他就是太纵容她,把她给惯坏了。
苏盈盈被训得低下头来。浩扬说得没错,她的确太胡来了,在呕气的同时竟忘了孩子是无辜的。
“对不起,我马上把牛奶喝完。”她说,急急忙便一口气灌下牛奶。
不料,太急躁的结果反而使她因此被牛奶给呛到了,一时之间猛咳个不停。
“你这呆瓜!”柳浩扬见状随即以手掌轻拍她,帮助她顺气。
“你别气我,我不是故意要拿孩子开玩笑的,你不要逼我拿掉孩子。”她抓住他的手,仰头央求他。
“我没有生气,也不会逼你拿掉孩子,这孩子是祺炎的骨肉,我珍惜都来不及了。不要再这么想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如果我说这是你的孩子呢?”她话含在嘴里嘟哝地说。
“你说什么?”他一时没听清楚。
“没有。”她摇摇头,毕竟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他。
再过一阵子吧!等她找到适当时机,又确定他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她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今晚想吃什么?”
“你愿意让我煮饭了?”她喜孜孜地问,以为他终于放心让她进厨房了。
“不是,我们出去吃。”他一口回绝她。
“你就是不相信我的厨技就是了。”她努努嘴,忿忿不平地。
她记得在她还是方若盈的时候,他最喜欢吃她为他煮的食物;为什么换作是苏盈盈,他就连让她下厨也不肯?
虽然她就是方若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以前的自己感到醋意。
如果他可以在不要忘记以前的方若盈,又同时为现在这个苏盈盈动心,她就不会烦恼这么多了。
“盈盈,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体吗?”他转过她的身子,视线来到她的腹部。
“什么身体?”她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才恍然大悟道:“不过是怀孕罢了,哪来那么多忌讳。”
他也太保护她了吧?虽然如此,抱怨归抱怨,她心里还是感到甜滋滋的。
“是谁一闻到油烟味就反胃的?”他反过来调侃她。
所以近来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连烟都戒了,就她自己反而比他更不安分。
“我才没这么虚弱。”她抗议。
“是哦!不知道昨天又是谁因为和我呕气,因而气昏过去了?”他斜睨着她。
“才不是我!”她干脆掩住脸,死不认帐。
为此,柳浩扬不禁哈哈大笑,而笑容使得他脸上那道早已随着岁月逐渐淡去的伤疤更加柔和,更加吸引人。
这几天苏盈盈早打定主意,无论浩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绝对不让他将她一人丢下。
她可没将她在梵天盟本部偷听到的那段话,随随便便就忘记。
她犹记得牢牢的,浩扬打算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见她和他共同的敌人——陶佑民。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紧跟着他,她绝不希望再冒着失去他的危险。以陶佑民那种奸诈小人,浩扬去见他肯定会吃亏,她不放心,也不打算让他走这一遭。
要去就由她去,她必须亲自和陶佑民说清楚,绝不能再让他毁了她和浩扬的生活。
“盈盈,你这是在干什么?”望着始终拉着自己衣服一角的她,柳浩扬颇为无奈。
这几天她像黏皮糖似的黏着他,就连上洗手间她也怕他会从浴室窗口爬出去,硬是要拉着他的皮带站在门边守着他。
实在弄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问她所得到的答案就只是笑笑,却什么也不肯说。
以前她或许就是这样黏着祺炎到处走,但他可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办。
在他和陶佑民之间的事尚未解决之前,他无法真正感到安心。
更何况他现在身边已有个他想要守护的人儿,所以他更不能不防陶佑民在暗处可能会有的举动。
“你要去哪里?我也要跟着去。”
“你怕一人孤单,我要妈妈过来陪你好吗?”
“不要。”她很快地一口回绝。
她拒绝得太快,反而引起柳浩扬心里的疑惑。
到底她和爸妈瞒着他什么事?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好好问个明白了。
“盈盈,你是否有事瞒着我?”最好她是现在就老实告诉他。
“没有呀。”她眨眨眼,不明白他所指何事。
严格说起来,她瞒着他的事可多着呢,比如她是方若盈的事,她始终未能说出口。
还有她和祺炎不是男女朋友,以及她肚里的孩子是他的,有太多太多的隐瞒,不是三言两语可说清楚的。
柳浩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也不打算逼她说出来,旋身就要往外走。
“浩扬!”她叫。以为他当更要丢下她。
他停下脚步,自动往后伸出手,等她捉住他的手掌,没一会儿她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小手和他交握在一起。
“告诉我,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他的口气有着无奈。
“不会呀,我觉得刚刚好而已。”她眉开眼笑地回道。
“问你是白问了。”他喃喃着,手臂将她揽得更近。
由于实在拗不过苏盈盈缠人的功夫,柳浩扬要去见陶佑民的计划,一直停在原处不动。
而基于他们通常都把时间花在公寓里,鲜少外出,是以即使陶佑民几度派人埋伏在外,随时准备偷袭柳浩扬,也一直找不到适当机会好下手。
这一天苏盈盈终于等到柳浩扬先行睡去,她才小心翼翼地下床,并蹑手蹑脚地走过他睡觉的沙发旁,动手轻轻地拉开房门,悄悄地离开了屋子。
说她缠着他一点自由也没有,其实在这同时她不也被限制了行动吗?所以好不容易达到机会,她决定先他一步去见陶佑民。
也许在他醒来之前,她就把事情顺利解决,而他完全没有留意她曾短时间不在屋里呢!嘴角带着异想天开的笑容,苏盈盈趁着夜里偷偷溜出了公寓。
当柳浩扬真正发觉到她失去了踪影,已经是隔天傍晚的事了。
在四处寻找,并苦等不到她回到公寓,柳浩扬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失去消息,而不是四处走走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