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揉着眉心,第一百零一次往窗外看去--王八蛋,她真该钉木板封住这扇窗的,这扇不由自主撩动她眼眸和心弦的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猛然一惊,心虚得像是被人发现自己做了贼似的。
「谁呀?」她双腿有点发抖地起身,并在心里暗骂自己。
搞什么?她在尴尬什么?眼睛望向窗外又没犯法,对不对?就算直盯着他家厨房,也不代表什么呀,对不对?
门上又传来两记急促的敲击,好似敲门的人再也掩不住心里焦急似的。
「来了、来了。」她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到门边,看也不看地拉开了门。
「妳没有先看来人是谁就开了门。」高大的身影怒气勃发,黑亮如鹰的眸子锐利地盯着她,「万一是歹徒怎么办?」
亚男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一身黑色线衫和蓝色长裤的卫朗,老天!他英俊得像是刚从男模杂志上走下来,可是那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比任何一个模特儿都要性感太多太多了。
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感觉心脏又开始不规则乱跳乱蹦了。
有这种猛男芳邻真是对她的心脏造成重大威胁……
因为实在太惊艳又惊愕,所以她直到他重复第二次时才听懂他说了什么。
「你又不是歹徒,」她想当然耳地回道,又立刻紧张地瞪着他,「你是吗?」
也对,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新搬来的猛男邻居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很不想将他想象成无业游民,可是又觉得他成天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
「如果我是,我会老实告诉妳吗?」卫朗怒视着她,大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臂,轻推她走入屋内。
「也对。」她心乱如麻地望着他,「呃,你找我……什么事?」
「妳吃过晚餐了吗?」他严肃地问道。
「没、没有……」她在他不悦的眼神下瑟缩了下,「没吃晚饭不犯法吧?」
「妳真的存心把自己饿死吗?坐好。」他将她推坐入沙发里,右手拎着沉重的塑料袋,径自走入她的厨房。
亚男愣愣地看着他在厨房里穿梭忙碌着,「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避免妳饿成人干。」他冷冷地回道,熟练地将蔬果海鲜取出放在流理台上,弯下腰打开柜子寻找锅子。「妳的平底锅呢?」
「呃,我没有平底锅,只有煮泡面的小汤锅。」她讷讷地道。
他抛来一记愤怒冰冷的眼光,「我简直不敢相信,妳确定妳真的住在这里?」
「那当然,要不要拿租约给你看?你不要小看我,我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五年了,从我专科毕业到……你在干嘛?」她迷惑地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
「回我屋子拿平底锅和调味罐。」
「我不会再帮你开门的。」她也有点生气,家里没有平底锅是犯了滔天大罪吗?他看起来好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卫朗脚步一顿,给了她一个令她双腿颤抖的笑容,「试试看。」
亚男大喘一口气,小手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天啊,我的天啊。」
他简直是台行动性感发电机,应该有法律明文规定他不能随意对人笑的。
几分钟后他带着平底锅回来,包括调味料和一罐橄榄油。
「真不敢相信妳会是个女人。」他在厨房里不爽地沉声念叨。
性感猛男卷起袖子站在厨房里就是最秀色可餐的画面,但亚男还是忍不住被他讲到脸颊发红,人发火。
「反正我在你印象中也从来不像个女人。」她蹭到厨房门边,不无埋怨地咕哝。
「狡辩。」他潢眉皱得更紧,动作迅速地将架上钝极生锈的菜刀「驱逐出境」,自袋子里抽出一柄雪亮的长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连刀都带来了。」她迟疑地指着那柄看起来泛青光的「宝刀」。「会不会有点夸张?」
「我不介意用手掌劈开西红柿,但是这样太『血肉模糊』了。」他淡淡地道。
「噢。」她咬咬下唇,着迷地盯着他快狠准地切着青菜和海鲜。「你的技术挺不错的嘛,我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厨师。」
「我不是厨师。」他将剁细的洋葱和红西红柿丢进放了奶油的汤锅中,一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吗?可是你的厨艺很好,刀子用起来又很厉害。」
「我受过专业训练。」他显然不打算多加解释。
她眨眨眼,忍住叹气的冲动。当然,他或许只会对诗梦敞开心房,对她……就不必了吧。
「谢谢你做晚饭给我吃。」她轻声道谢。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惊喜和感动,也许他觉得没什么,但是她在看见他
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真的、真的完全震撼激动到不行。
她的心窝泛起阵阵暖流,浑身轻飘飘犹如在梦境中,就算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过去她的捱饿行为,她还是情不自禁对他燃起了更多的希望之火。
也许他真的有一点点在乎她。
「是消夜,现在都十点了。」卫朗转头凝视着她,黑眸里有抹无奈之色。「妳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是不是?」
她心一热,「我……」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紧张妳到底有没有吃饭,而且还让这份牵挂毁了我今晚原本很美好的约会。」一想到这个,他不无愤慨。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有点甜甜的,又有点酸酸的。
「对不起。」
他瞇起黑眸,在把海鲜丢进西红柿泥里时边搅拌滚沸的意大利面条,「这不是妳的错,是我自己昏了头。」
「噢。」她低下头,不知怎地鼻头酸酸的。
她就是害他昏头的原因吗?不过不是因为她美到令他头晕,而是令他困扰到头昏吧。
为什么一样都是女人,她制造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
「吃面了。」他盛了一大盘热腾腾香味四溢的海鲜茄汁意大利面,大掌自然而然地揪着她后领往客厅走。
「谢谢你。」她想挣扎却徒劳无功,他的力气简直比钢铁怪手还大。
亚男就这样被拎进沙发里,接着那盘意大利面被放在她手里。
「妳吃吧,我去倒杯水给妳。」
「有咖啡。」
他瞪了她一眼,「妳想胃穿孔是不是?喝白开水。」
她畏缩了下,「是。」
片刻后,他满意地看着她大口大口嚼吃着意大利面的模样。
「好好吃喔。」她满脸都是赞叹,吃到鼻尖都沾到酱汁还不自知,「真是太美味了,你真该去开间餐馆,我一定天天去捧场。」
卫朗凝视着她吃得像个小孩般恣意自然又快乐,忍不住微微一笑,「妳真的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我发誓。」她一脸认真地把手贴在左胸。
他失笑,伸指为她拭去鼻尖上的酱汁。「我相信,妳的鼻子骗不了人。」
她小脸顿时嫣红了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吃相奇差无比。
「我想诗梦绝对不可能像我一样吃得满脸都是吧。」她揉揉鼻子自我解嘲。
「是的,她的餐桌礼仪完美无比。」他承认。
她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不过平常她也常常摆鸟龙,但是美女摆起鸟笼来跟丑女全然不一样,姿势格外漂亮。」
「妳并不是丑女。」他静静地看着她。
亚男胸口猛地一霞,整个人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了起来。「呃,谢谢,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为什么要留这种酷似男孩的短发?我也从未见过妳穿牛仔裤T恤以外的衣服,因为妳打扮得太像个男生,自然很难引起很多注目。」他坦白地说。
她怔怔地凝望着他,喜悦的心渐渐变得冰冷,他坦白的言语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自卑。
他不明白,他的话杀伤力有多么大,也不明白他的话有多么正中红心。
是的,从小她就长得瘦瘦小小,瓜子脸上有着早熟的沉思,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是因为她完全不懂得搭配打扮,为了避免自己穿着招致他人讽笑,所以最简单的中性服装也最安全。
短发也是这个原因,至少短发利落好整理,她可以不用担心该拿一头长发或鬈发怎么办。
她知道,无论男孩或男人喜欢的是女性化的柔媚女子,再不就是粉嫩可爱洋娃娃型的,而她……永远也不会是这两者。
觉得美味的意大利面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她轻轻放下盘子,平静地道:「是的,我知道。」
「对不起,我太直接了。」卫朗胸口微微一揪。
「不,你说的完全没错。」她澄净的眼眸里漾动着潋泼水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需要为了事实向我道歉。」
「我说的话太伤人了。」他紧盯着她,脸上掠过一抹不安与心疼。「其实我只是……」
「为了我好,我知道。」亚男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朵释然的笑容,「瞧,我没怎样,没生气也没难过,你不用担心。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被担心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生命力也和蟑螂一样顽强。」
卫朗深深凝视着她,透过她强颜欢笑和故作坚强的表面,看见了她心底深处的脆弱与寂寞。
该死!他真是该狠狠的给自己两拳。
在她男孩般的外表底下,她拥有一颗纤细而敏感善良的心,他为什么变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种「深信言谈举止与外貌证明一切」的大混球?
一想起前几次不由分说对她的指责,他不禁冷汗涔涔了。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给她反驳或解释的机会,他总是想当然耳地信任自己的判断力……Shit!
也许他上次受伤的地方不只是肋骨,还有脑袋。他阴沉地想着。
「怎么了?」亚男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反过来安慰他。「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对我已经太好太好了,不需要再向我道歉什么。」
「不,我一向对妳不公平,妳该不会忘记我对妳做过很多过分的指控吧?」他懊恼地看着她,伸手轻轻碰触她的黑眼圈,「真要命,我甚至一度怀疑妳有毒瘾。」
她一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说你怀疑什么?」
他指尖的触碰令她心跳加速,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令她脉搏狂悸,是愤怒的那种。
「我不知道妳熬夜那么多天。」他禁不住一丝愧疚和怜惜。「还以为妳是……」
「你对我的印象可真好。」她苦涩地笑道。
「我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但是你的厨艺弥补了一切。」她故作轻快地道,拿起未吃完的意大利面继续努力。
「这屋子……就只有妳一个人住吗?」卫朗环顾四周,讶异地发现和她外表的不修边幅极为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整理得干净而温馨。
「对。」她低头吃着意大利面,对他转移话题暗自松口气。
看得出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但她却用简单的黄色布沙发和红色小地毯,以及淡绿色的窗帘营造出春天的味道。
尤其在玄关和窗台上小巧却显得生气盎然的蔷薇与桂花盆栽,若有似无地飘荡着花香气。
他的心一动,情难自己地对她另眼看待了。
原来,隐藏在洒脱不嚣底下的她也有如此纤细动人的女性化一面。
他的视线落在靠窗边的那部计算机上,只有在那部计算机与桌畔才看得出她属于计算机程序工程师的风格,便条纸黏贴得到处都是,桌上有喝残的白色马克杯,底下垫着张显然是烧坏了的光盘。
亚男注意到他唇畔微笑的线条,胃里陡然升起一股与食欲无关的饥饿感。
天啊!她又当着他的面流口水了。
「呃,咳,我家很简陋,可能比不上你家的简约却优雅,或者是诗梦家的如诗如梦。」她不是故意要提诗梦的,话一脱口就后悔了。
邓亚男,妳到底在干嘛?现在他就在妳家、妳面前、妳伸手可触及的地方,为何妳偏偏要提醒他想到诗梦呢?
可恶的是,卫朗还露出了一抹极感兴趣的笑容。
「诗梦家怎么个如诗如梦法?」
她咬牙切齿暗地里痛骂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知道的,就是……很多泰迪熊。粉红色的凯蒂猫、蕾丝边迎宾毯、蕾丝边灯罩。粉红色缎子沙发、粉红色拖鞋、粉红色马桶……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粉红色系列产品,她都有。很了不起吧?」
「听起来的确相当如诗如梦。」他的神色看不出是惊疑还是喜悦,但明显有些若有所思。
她内心交战着,「你……很想去看吧?」
「妳这么问是希望我去看,或是别去看?」他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呃,你想看就去看,反正你和诗梦也那么熟悉了。」她不是滋味地端起空盘子起身,死也不肯承认她是在嫉妒。
是的,她就是在嫉妒,而且嫉妒得要命!
他眸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进厨房,「妳听来像是不太高兴。」
「错,我高兴得很,我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我的祝福了,你没瞧见吗?」她气得牙痒痒的。
卫朗眨眨眼,从厨房里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可不像是她很高兴的样子。
他和诗梦之间如何理应不必她来置喙,他却不知怎地为了她的反应而深深愉快了起来。
「妳想诗梦会希望我踏进她的粉红色世界里吗?」他故意扬声问,满意地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逗她比想象中的好玩太多了。
她的反应是那么真实、直接、坦率又大剌剌的,可爱极了。
卫朗掩不住眉眼间漾动着的愉悦趣意,故作讶然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地自厨房走出来。
「妳怎么了?脸都黑了。」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都在你的黑名单上头的缘故吧。」亚男哼了一声,不爽地拿着两颗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找出的艳红大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他口口声声迫不及待去诗梦那粉红色世界里翻滚--她认为一定是--而她居然还要亲手削苹果给他吃?没有拿那把水果刀来削他的皮就该偷笑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火速地削好苹果递给他,「喏。」
「谢谢。」他看起来接受得理所当然,咬了一大口。「还满甜的。」
「你在开玩笑吧,这么大一颗日本富士苹果怎么可能不甜?」她削皮的动作差点失手,因为他正伸舌舔了舔残留在唇畔的汁渍。
天哪!这一点都不公平,他怎么可以连舔舌头都能性感到让她的胃紧紧打结了。
「小心,」卫朗瞥见她手上的刀子危险地在苹果和手指问晃来晃去,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水果刀。「可恶!妳想切掉自己的手指吗?」
亚男愣愣地看着他抢走水果刀,还焦急地检查她有无受伤的动作,蓦地鼻头一热,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怎么了?妳怎么哭了?」他忧心又气急败坏地问:「妳伤到了吗?在哪里?快给我看。」
「我、我没有受伤。」她勉强挤出破碎的几个字,随即又被他这样浓浓的关怀与保护震撼得整颗心乱七八糟。
如果……如果这不是单纯邻居对邻居的关怀就好了。
她多么希望他是以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疼笼关爱的方式来关爱她。
邓亚男,妳真的好贪心……
「那妳为什么哭?告诉我。」他紧盯着她的脸庞,柔声低问,强忍着伸手拭去她脸颊泪水的冲动。
亚男仰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冲动地想要向他告白。告诉他,她所有白天黑夜里的盼望与痴念和渴望……
但是她不敢。
这么一告白,以后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因为她内心很清楚,他喜欢的是诗梦,想要的女人也是诗梦,她的告白只会徒增他的困扰罢了。
「我……」她咽下所有已冲到嘴边的话,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太久没有被人照顾和关怀了,所以我……很感动……咳,讨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哎呀,我们出去吹风吧!」
「吹风?」他怀疑地撩起一边的浓眉,「妳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她抓过他手上的水果刀和苹果扔回茶几上,朝他展颜一笑,「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很适合吹风的地方哦!」
「亚男……」他不自觉唤出她的名字。
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令她不禁浑身一颤,彷佛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抚摸过她的灵魂一般。
「你该不会怕冷吧?」她振作起精神,故意朝他眨眨眼。
卫朗一怔,随即露齿笑了。「有趣的激将法。但是妳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的。来,握着我的手。」
亚男屏息地看着他温暖有力的掌心握住了她的,然后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的……来,握着我的手……
他温柔浑厚的声音不断在她脑海里像涟漪般漾动着。
也许有一天,他所说的这些话会成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