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很紧张,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个case究竟通过与否而紧张,还是为了她和卫朗未来的关系?
也许一半一半吧。
她叹了一口气,停止在客厅来回踱步。与其在这边傻傻的,浪费时间揣度,还不如把力气和精神花在其它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例如已经被她忽视了一个星期的打扫工作。
「就来大扫除吧,流汗总比流泪好,」她自言自语,开始卷起袖子拿出各项清洁工具。
亚男从厨房开始刷洗清理,然后是浴室。卧室,最后是客厅……当她趴着擦完客厅最后一块地砖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也快直不起腰了。
不过畅快流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吁了口气跌坐在干净清爽的地板上,用袖子抹了抹额上汗水,露出满意的笑容。
彷佛有某种神奇的净化洗涤效果呢,也许比做SPA还有效。
「话说回来我又无从比较,我根本没那个钱去做SPA。」她暗笑自己。「如果有钱的话,我宁可拿去买一些新衣服,一些比较女性化,例如裙子或针织衫的衣服,也许再买条口红也不错。」
她瞇起眼睛想象自己穿着粉绿色的针织衫和白色长裙的模样,嗯,感觉上好像挺不赖的。
卫朗应该会喜欢她搽上口红吧?毕竟人家说口红是女人的武器,如果她搽上晶莹粉嫩的颜色,他或许有可能会再度亲吻她……
「我惨了。」当她会意到这代表什么时,不禁吓得动弹不得。「我居然已经开始幻想为他装扮自己了,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女为悦己者容」是古之明训,问题是无论是为别人或为自己,她从来没有做过女性装扮呀。
怎么办?卫朗的态度还是暧暧昧昧模模糊糊,而她的想象力却已经以光速冲奔,拉也拉不回来了。
接下来她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傻傻地站在婚纱店的橱窗前流口水吗?
「天啊。」她苦恼地捂着头,「我麻烦大了。」
就在这时,开启的计算机倏地发出当当一声,那是有e-mail进来的讯息。亚男猛地跳了起来,忘了要担忧,拔腿冲向计算机。
她颤抖着手移动鼠标打开信件,寄件者果然是「天下企业」。
「拜托、拜托……千万要成功,一定要成功,拜托!」她叨念着,双眼焦急地搜寻着来信内容--
邓亚男小姐:
您的程序敝公司已收到,经相关部门审视研究后,我们很高兴能通知您,您的程序十分出色,且已获得一致认同采用。此外,敝公司计算机工程部门有意与您展开长期的合作,至于详情……
「哇!」她抑不住狂喜地大叫大笑了起来,目光快速扫过剩下的内容,是关于酬劳与细节方面的,而且告知她计算机工程部门经理会与她电话联络。
「哇!」她尖叫连连,兴奋得想要抱住计算机屏幕狂亲,又激动得想要在地上打滚。
她成功了,她终于成功了,终于有人赏识她的能力了……
亚男激动而狂喜地落下泪来。
疯狂喜悦的感觉稍稍控制住后,她脑子里第一个浮上的念头就是和卫朗分享这个好消息。
心念甫动,她的视线跟着瞥向窗外,却见到他一身黑衣走出房子,利落地坐上吉普车。
他要去哪里?还穿得这么帅气迷人,当然了,黑色紧身套头薄衫和黑色长裤,搭配燕麦色意大利式外套并不算太正式,但是再配上他天生的威仪,恐怕就连去见美国总统都不算失礼。
她心底有个小小声音在呓啃着心房,他会是去诗梦公司找她吗?
「邓亚男,妳在胡思乱想什么?就算是真的,也不关妳的事呀。」她谴责自己,可是心里的喜悦已经渐渐消失。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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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背着包包从「天下企业」走出来,一张她在「正绿企业」得做半年才攒得到相同金额的支票,意义价值非凡地躺在她的皮夹里,包包里还有一份很合理,也对她生活与尊严极有帮助的合约。
她的收获真的太好了,问题是她的心头沉甸甸的,无法真正地打从心底笑出来。
为什么?她的理想不是实现了一半吗?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空荡荡地少了什么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失神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热闹的街道。
蓦地,她眼角余光瞥见高大英伟的卫朗走出不远处的警政大楼。
咦?
「卫朗?」她睁大双眼。
彷佛心有灵犀或有某种神奇的牵引,卫朗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深邃黑眸在看见她的那一剎那,倏然亮了起来。
他惊喜的神情害她双脚一阵酥软,莫名感动悸动得想哭。
她气息不稳,目光痴痴地望着他和身旁几名高级警官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快步走近她。
「妳怎么会在这里?」他目光欢悦而贪婪地端详着她,眼底唇畔的笑意怎么也抑不住地漾了开来。
他们才几个小时没见,为什么他会对她有种深深缠绵的思念,与渴望一见的冲动呢?
尤其这样不期而遇,他惊喜到觉得阵阵晕眩,胸口有股奇异的热流缓缓流淌过。
「妳吃过饭了吗?」
「噗!」亚男情不自禁嫣然一笑,「你不要每次看到我的问候语都是这句好吗?」
「也对,」他讪讪地笑了起来,黑眸依旧炯然发亮。「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天下企业』签约。」说到这里,她掩不住快乐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们采用我的程序了!而且他们很喜欢,还跟我签了约……我拿给你看,合约在这里哟!」
卫朗深感骄傲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喜悦极了。「哇,妳真是好了不起,做得好呀,丫头。」
「谢谢你。」她害羞得脸都红了,兴高采烈地从包包里找出那张仔细折迭好的合约,捧到他面前。「你想看一下吗?」
「当然。」他接过合约,大掌揉揉她的头,轻笑道:「我想条件一定很不错,他们绝对很庆幸自己发觉了妳是个多么有才华、有能力的程序设计师。」
「是呀,呵呵呵。」她被他证美到飘飘然,都快飞到云端了。「但是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啦,所以以后还是得战战兢兢地多学习呢。」
「那么,妳必须到他们公司上班啰?」他惊疑地问道。
可恶!那么他就不能随时想见她就能见得到她了。
亚男摇摇头,「不用,其实我还是在家里工作,只不过这张合约保障了我的生活,至少我不会饿死啦!」
卫朗松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柔和爱怜。「有我在,妳绝对不会饿死的。」
「说得也是,你根本就是在学习养宠物嘛。」她打趣道,小心翼翼收好合约,突然想起一件事,「咦,你去警政大楼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眸光澄澈地看着她,「其实我不该瞒妳的,但现在也是时候告诉妳了……妳对美国政府的海豹特遣队有印象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我可是CSI犯罪现场和X档案的忠实观众耶。」
他不禁失笑,「海豹特遣队隶属军方。」
「我当然知道,海豹特遣队就是好莱坞电影里那种很厉害的突击队嘛!可以在水里不动声色地杀掉坏蛋,或者是在陆地上把一堆歹徒杀个片甲不留。」她忍不住满眼崇拜,「听说他们可是美国民众和女性心目中的英雄呢。」
他眼神炯然,笑意盎然,「妳真的听过海豹特遣队。」
「你突然提到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要加入?」亚男脸色大变,惊慌地揪住他的上衣,「千万不要啦,听说光是训练就是地狱生涯,而且危险得要命,能够熬过那恐怖六个月训练期的人少之又少,那都是万中选一的菁英,你又是东方人,万一在里头被排挤或动手脚怎么办?你可能刚进去一个星期就被抬出来了……你在笑什么?」
「对不起。」他抑不住笑到肩头颤抖,连忙深呼吸努力控制。
她紧张焦急的关切样令他感到窝心又感动,但是她对他的没信心实在令他不知该恼还是该笑。
但是她真的可爱极了。
「我是认真的,我不准你去,就算出来以后是英雄,就算钱赚得还不少也不行。」她激动而忧虑地仰望着他。
「亚男,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妳。」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神难掩柔情。「因为我已经是海豹特遣队的一员。」
「你,你去报名了?」她的心跳倏然停止,满脸恐慌。「你刚刚已经去报名了?老天!」
「不。」他又好气又好笑,也有些忧心这个小妮子的常识真是有点问题哪。「台湾的警政大楼里怎么可能提供人们报名加入美国的海豹特遣队?」
「呃,对喔。」她一呆,这才恢复心跳和呼吸。「要死了,害我差点心脏麻痹。」
他咧嘴一笑,揉着她的头道:「傻瓜,我的意思是,一日是海豹特遣队员,终身就是海豹特遣队员,何况我还身为副队长。」
「噢,原来只是当副队长啊,我还以为你……喝!你、你说什么?」她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指着他的鼻子,「你是海豹特遣队的副队长?!」
「是。」他微笑的点头。
「骗人。」她瞪着他。
「需要我把刺青露出来给妳看吗?」他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丫头很难搞,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乐趣无穷呢?
「你是东方人耶!」亚男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而且你又不老……还有你住在台北……又在警政大楼出没……你又会煮菜……」
卫朗被她逗笑了,伸臂轻揽住她的腰往前方的咖啡馆方向走。
「妳最好坐下来喝杯咖啡。」
直到焦糖混合着咖啡香气四溢的拿铁咖啡塞入她手里,坐在深蓝色柔软沙发座里的亚男才清醒过来。
「噢。」她眨眨眼。
「噢什么?」他啜饮一口香浓的咖啡,笑意掩映在杯沿。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的体格跟别人不一样。」她频频点头,恍然大悟。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谢谢妳欣赏我的体格。」
「我不是欣赏你的体格,我是垂涎你的肉体。」她叹了口气,「天啊,我都被搞晕头了,你如果是海豹特遣队的副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上次任务中受了伤,肋骨断了三根。」看出她满脸焦急,他连忙补充道:「我没事,真的。这次回台湾来就是静养兼指导本地军队及执法人员,公私两便。」
亚男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丝的无奈。
「你好像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喔?」
「当然,我的长官要我休养半年,并且在半年后接任海军特种作战中心的军情部门主管。」他耸起一道浓眉,不悦道:「但是我还没有答应。」
「为什么?」她心脏一紧,「难道你比较喜欢去前线冲锋陷阵?」
天啊,她居然爱上了一个随时有可能在危险任务中挂点的英雄?!
卫朗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忧心忡忡和恐惧,不禁露出安抚的微笑。
「别担心,我们很行的。」
「我相信,但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她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他失笑,「傻瓜,我并非常常出任务。事实上,我现在大部分的工作都是FID,所以……」
「那是什么?」她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无知。
「ForeignInternalDefense。也就是境外防卫,大部分职务是为盟国训练,并指导当地军队及执法人员,所以我多半时间都在各国从事指导训练工作,只有在部分需要我的任务时才出勤。」他温和地解释,希望她安心。
「那你为什么不想接下这个主要是负责后勤的主管职务呢?」
「也许是因为……我真的热爱这份工作,虽然它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但是充满荣誉、责任和成就感。」他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一定能够了解。「而担任军情部门主管会让我感觉到,好似代表我年少轻狂、骁勇善战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将进入另一个不同的,更高层级也更多谋略诡思的阶段。」
「你不喜欢那样吗?还是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应该说我讨厌发现自己不年轻了吧。坐上那似乎象征位高权重的主管位子,我怕人家会以为我未老先衰。」卫朗低声一笑,不知怎地,对她就能轻易说出心中深藏已久的推拒原因。
很傻,他也知道,但是就像有些知名运动员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亲自在球场上驰骋争战,而是晋身成为教练时,总会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惶恐,虽然明知道在前面的是更大的挑战、成就和责任。
「你今年才几岁?干嘛要担心那个呢?重要的是,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她的眼神温暖,小手鼓励地握住他的大手。「我相信你那么有智慧,一定能做出最正确也最好的选择。」
卫朗紧紧盯着她,像是眨眼间天外飞来一道落雷劈中了他,脑中轰地一声,胸口热流火花四溅到处流窜。
「惨了。」他低声说。
「干嘛?你干嘛一副吃到苍蝇的表情?」亚男防备地瞪着他,不明白自己讲错了什么。
他的脑子嗡嗡然还在晕眩,而且还是强烈晕眩的那一种。
「比那个更严重。」他扶住额头,感觉到眼前金星乱冒。
「你杯子里有老鼠吗?啊哈,那这下子我们就可以告某个人了。」她虽然在讲笑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他惊骇震撼的表情是她打认识他以来从没有见到过的。
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虽然她常惹恼他,也常令他担心而大吼大叫,但是他此时的表情远比几天前她向他告白时还要震愕悲惨。
「现在不要逗我笑。」卫朗苦恼地支着头,不敢置信地低喘一声。「老天,我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到底是什么事?」她开始慌了。
「我爱上了妳。」他瞪着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现在换亚男僵硬在当场了。
迸发四射的电流和沸腾的热浪缓缓冲刷过卫朗的四肢百骸,他的脑子瞬间消化接收了这个惊天动地的讯息……他开始咧嘴,然后是一丝浅浅的笑容,随即迅速扩大成热烈释然满足的笑容。
「我真笨,从头到尾我的眼里看见的就只有妳,我却莫名其妙地坚持那个见鬼的追求计划。我对诗梦压根只是第一眼的惊艳,却不是动心……」他又好气又好笑,猛拍额头一记,笑骂道:「我真是个白痴。」
「啊?」亚男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一片空白的脑袋渐渐回复过来,接着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狂喜和发晕感。
她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吗?卫朗……卫朗真的爱上她?是真的吗?
「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的驽钝而伤了妳的心。」卫朗将她的小手包覆在
他温暖的掌心里,千言万语尽诉眼底。「我几乎把妳逼离我的生命,还险些就成了陌生人……」
老天,他光回想就一身冷汗涔涔。
亚男笑了,哽咽又欢喜地痴痴望着他,「迟到总比不到好。」
纵然心底柔情万千交错着无比自责和悔恨,卫朗还是情不自禁被她逗笑了。
「亚男。」他紧握她的手,轻柔地道:「我爱妳,妳愿意嫁给我吗?」
「不公平,你不可以在我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时候求婚,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要很浪漫。」她呜咽道,尽管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已经在狂吼:答应他!答应他!
「不是生平第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气急败坏地低吼。
哎呀!她哭着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她用浅咖啡色的纸巾擤着鼻涕。
「那么妳愿意嫁给我吗?」他看起来像是快失控了,好像她再不答应,他就会心肌梗塞或呼吸停止而死。
「我愿意。」亚男赶紧答应,扔掉纸巾扑进他怀里。
免得他后悔……啊!他绝对没有后悔的机会!因为他下一秒钟便在众目睽睽下低头吻住了她。
一时间,咖啡馆里惊喜尖叫和口哨声、如雷掌声同时响起。
「哇塞!」
「真有你们的!」
「好浪漫喔……」
「是求婚吗?」
「天啊,这是在拍电影吗?」
「是求婚啦,笨蛋……」
接下来,亚男什么都没听见了,因为她整个人完完全全沉浸陶醉在他缠绵炽热的拥吻里。
……就算一切都会过去还是应该相信
当你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我的心……
也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也许有一天我们在一起……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这一个最美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