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小小的声响,但在寂静的深夜里,那声响却是自动放大再放大,听在耳里再清晰不过。
因为过分清晰的声响,伊芙本已跳得飞快的心脏瞬间剧烈地碰撞了下。
她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藉由昏黄的夜灯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呼……
吁了口气,伊芙将双手捂住心口,要自己放松别紧张。所幸刚才意外的声响并未惊动他,见他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平躺在大床上,她这才又鼓起勇气向前进。
今晚是她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不成功,那么她也只能痛心地说声祝福,因为她已无可奈何。
站在床畔,伊芙看着那张让她心痛的脸,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但是,她真的无法跨越“无私成全”这条界线,她想死守着自私的部分。
所以,她站在那条分隔线上,决定放手一搏,能否继续守在界线内,还是被动地推出界线外,就看这一回了。
慢慢地,伊芙低下身子,在男人紧闭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男人动了,无疑是被她亲吻的动作所惊扰,这是她早已预想得到的反应,但只要她加把劲地继续坚持下去,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就算他把她当成另一个人都无所谓;只要让亲密的关系成为既定的事实,那么她就能绊住他想离去的脚步,甚至到最后只愿为她所停留。
这是伊芙想要的,是她最后也是唯一能祭出的办法。
伊芙如计划中地打算如深这个吻,也知道男人会推拒她,只能祈求他半夜醒来神智不如白日清明,意志力更是薄弱,别拒绝她……
但她的祈求失了效,男人神智依旧清明,意志力甚至不因夜幕笼罩而显薄弱,他很快地推开了她。
“你太累了。”大手推开上半身几乎压在他身上的伊芙,邬子杰立即起身下床,不让她再有任何机会触碰他。
其实在她打开房门那瞬间,他便已经醒来,但他选择继续佯装睡着,一来是不想两人尴尬面对,二来也留给她一条退路好走。
唉……她还是做了最傻的选择。
第9章(2)
“快回房去睡觉,你累了。”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邬子杰仍旧可以看见伊芙脸上那股坚决,但他必须狠心地抹去那份坚决。
“你明知道我精神好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并没有累到忘了现实是如何残忍地对待她,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她的邬子轩,她只是想把他变成邬子轩罢了。
“你累了。”邬子杰走到房门前,坚持同一个说法。
他所摆出的姿态很明显是拒绝,但伊芙不肯就这么放弃,自然无视他送客的音i图。
她没移动脚步,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你知道我可以是你的,别拒绝我好吗?”
“你累了。”还是相同的一句话,但这回邬子杰的语气里有着更多的无奈及叹息。
“看着我吧,好好地看着我吧!”伊芙带着坚决的神态说着,伸出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褪去肩上的细带。
她将身上的长睡衣由上褪下,丝质的睡衣底下什么也没有,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她的诱惑、她的决心,更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拿出所有的自尊,赌他是否存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但下一秒,她知道自己赌输了。
邬子杰没有回避赤裸裸的她,却也没有踏步向她,他坚决让她明白他的选择是不会变的,甚至不曾动摇。
“真的……还是不行吗?”幽幽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已流下两行湿润的浜。
“你累了。”仍是同一句话,不同的是,这一回邬子杰移动了脚步,退出了房门外。
“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邬子杰与伊芙双双离开的那一天,苗书恬终于放弃逼自己不哭,她面色木然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也跟着离开了。
回到她的老家,彰化。
双亲在她很小时便相继出意外而离开人世,她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但几年前他们也分别离她而去了。
虽然老家里已没有家人等在那儿,可这些年她只要一有空闲,总是会回去小住几天,不让老家变成一间没有人住的空屋废墟。
而现在,她需要放自己一个长假,除了老家之外,她哪里都不想去。
那里只是一处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村庄,村子里只剩老人们居住着,年轻人全都已外移,这几年苗书恬总是来来回回,邻家的老人们也早已习惯了。
第一天回到老家,苗书恬第一件事便是将屋里所有灰尘清扫干净,当她终于将各个角落擦拭完成,她也累瘫了,无力多想什么,只能乖乖爬上床睡觉。
隔天一早醒来,她继续着未完的工作,开始清扫屋外。每每做着清扫屋里屋外的工作时,她总是不止一回地庆幸当年自己阻止了爷爷奶奶将老平房改建成三层式的透天厝,要不她真的会被清扫工作给累去半条命。
这一天,她仍是累得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打算就像以往般悠闲度过,只是她没料想到,一切远比她想象中的困难许多……隔壁陈奶奶的一句问话,就让她自以为的“悠闲”心境抒回了原形。
“你男朋友呢?上回不是陪着你回来住了几天,怎么这回没看见人?”这小村子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人家了,年轻人来来回回就只有这小丫头,所以上回她带了人回来,她记得很清楚。
“他……工作忙,所以我自己回来了。”苗书恬扯起嘴角,希望老人家眼花,看不出她牵强的假笑。
事实上,邬子杰只跟她回老家住过一回,而那已是九个月前的事情了,只是,村里没啥大小事,这事能被记着也不算意外。
“什么时候结婚呢?可别因为你家里没长辈,婚事就草草办了,好歹也得回来通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让我们为你开心开心,知道吗?”
“我会的。”苗书恬点点头,虽然她知道与邬子杰结婚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老人家的面前,她不需要解释过多,只要点头说是就可以了。
又与陈奶奶闲聊了几句,苗书恬这才回到屋里,牵出了她在老家唯一的交通工具,一台淑女型的脚踏车。
这个小村子里只有一间里外都蒙尘的小杂货店,里头过期商品可比尚未过期还要多,更别说连一份报纸都没卖,在都市里生活惯了的苗书恬想要买新鲜的商品,自然得勤快地到隔壁较为热闹的小镇上去。
离家里最近的便利商店,苗书恬必须骑上二十五分钟的脚踏车才能到达,但从现在开始,她有的是时间,她不需要匆忙过活着。
而不愿回想的记忆,虽然总是像刚才那样不经意地一再被提醒,但她会努力地以各种生活形式去填满心中的空缺,重新为她的人生找一个定位,这一切仍是需要很大的努力,她会以时间去完成的。
一个人的自以为可以多么教人自觉愚蠢?
当她又哭了的时候,她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自以为只要不看不听,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在认定他已离开这世界时,她都没有教悲痛给击倒,可她不懂,为何只是分别在两地,她的心却开始被寂寞给摧残、折磨并吞噬?
当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何寂寞痛苦,因为即便以为他死去,但她的心明白饱的情感一直属于她;而现在,他虽然在不同的土地上活着,但他的心或许已经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这一切甚至是她亲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