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肘捣捣僵硬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雕塑,巧书率先举手投降,“我承认,拉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被你妹妹的表现所折服。但剩下的事就不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了,料谁也想不到安全单圈速度能超越启太,更不会想到小小年纪的她会被佑城车队看中,直接晋升F1行列。”
原本只是想让安逸承认安全的确颇有赛车天赋,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实在太震撼人心了。
曾经也是赛车手的安逸年仅二十就活跃于国内大型赛车比赛上,天才成了他的代号,他曾经希望通过两三年的努力能够被世界级车队相中。可惜世事难料,他因肌腱受伤被迫退出赛车的世界。
万万想不到十年以后,他的妹妹不满二十,跳过所有比赛,目标直指顶级赛车。
他该为妹妹骄傲还是该为自己天赋不足而惭愧?
好半晌,安逸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你狠!”
“多谢夸奖!”安全厚颜无耻地接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完了,她还要去忙自己的事呢!
她不屑的态度让安逸想伸出手将她掐死,如果他的手臂肌腱能够使力的话,“如果我不让你继续赛车,你会听吗?”
“不知道!”安全诚实以对,她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喜欢一次又一次超越自己的极限。可是,当佑城车队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她除了有点成就感以外就没什么其他感慨了,“世界级赛车手”这个称谓对她来说似乎吸引不大啊!
安全的表情不像在伪装,她兴趣缺缺的模样让巧书惊愕,“要是别人能像你这样一朝飞上赛车界的顶端,肯定睡着都笑醒了——安逸,可见安全还是挺在乎你的想法。”
“她不是在意我的想法,内心里她并不向往最高层次的比赛。”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安逸一语道出安全的心事。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该给她自己做主的时候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
“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赛车吗?”他不想继续白担着霸道的罪名,那一日安逸将原委一一道来。
“我和滕峰……”
提到这个名字,安逸的手臂微微颤抖,只因他留意到巧书脸上迅速变幻的神色——她还没放下那个已逝的男人。
“我和滕峰曾是飞城车队的主力车手,我们俩都被称为天才赛车手,实力相当的两个人虽为队友暗地里却是竞争对手。滕峰比我年长,比我先加入车队,脾气也更稳定。所以每次大赛基本都由他出任主车手,我担当后备或者是试车手的角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不满意自己在车队中的位置,总觉得那是在浪费青春,消耗我的才能。于是,我向滕峰提出了私底下的比赛。”
就是那场比赛让安逸手臂受伤,从此远离梦想,更远离他爱的女子。
巧书和安逸四目交汇后迅速闪避,只好由安全来当扭转尴尬的恶人,“拜托,哥!这个故事我都知道十年了,你不要老是重复好不好?年纪不大这么?嗦,难怪没有姑娘喜欢你呢!”
没错,这些事当年九岁的安全陪他一同度过,“可你不知道我之所以会翻车不是机械故障,也不是道路问题,而是我太急于求成。”想要挑战极限,却忘了既然是极限就有到头的一天。盲目地超越自己,最后会忘了心底的声音,甚至把命搭上。
“安全,”安逸努力握紧拳头,牵扯着手臂肌腱隐隐作痛,就是这种随时随地都会赶来的刺痛让他排斥妹妹进入这一行,“我最担心的不是你死于赛车,而是长时间处于比赛状态,你对极限的追求,那种顽强的求胜心会让你迷失。渐渐地,你开始分不清究竟是你在驾驭车,还是车在驾驭你。”
迷失的后果比死更可怕,除了不停地追求极限,其他一无所有。
“滕启太的父亲——滕峰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到滕启太父亲的名字,安全隐约觉得门口传来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有人躲在门后偷听他们说话。
曾经的当事人安逸如此评价着他的队友兼对手:“为了保住‘风神’的称号,滕峰每一次坐进车里就在想着怎样超越上次的成绩。他不关心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子,更不曾留意到身边爱他的人,他最关心的其实是他的对手。”说这话的时候安逸的目光未离开过巧书消瘦的脸庞,“也许很多人称赞着滕峰的超级驾驶技术,但在我看来,一个不懂得享受爱和付出爱的人很可悲。”
他不希望安全成为那样的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明白什么才是让你感到幸福的源泉——这是比赛车更重要的。”一味地追求极限那不是赛车手的职责,那是科技所能掌控的范围。
安逸是退出赛车这一行才渐渐读懂了这些事,以前只顾着超越滕峰,他甚至没有照顾好惟一的血亲。可是当他受伤入院被证明再也无法赛车的时候,陪在他身旁的却只有安全。
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谢上苍的安排。
“安全,忘了你的天赋,忘了你的追求,闭上眼睛问自己‘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
安全出神地望着窗外,依稀看到了一窝疯长的草。知道自己被佑城车队选中,其实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告诉他,那个喜欢把赛车当成情妇的家伙。
妹妹脸上的表情告诉安逸,她有比追求极速更重要的事,这他便放心了,“我言尽于此,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随便!”身为哥哥,有句话他得说在前头,“你是女生,随便住在男生家里不羞吗?”
意思就是她可以回家喽?
“哥,你说话真是太不坦率了。”安逸拿脚尖踢着哥哥的小腿肚,小时候她仗着个子小总是如是欺负他。
他不坦率?那今天就破例坦率一回吧!“巧书,你不是问我跟滕峰赌的是什么吗?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心平静了,于是可以沉淀往事,可以承载生命的所有滋味,“谁输了,谁就放弃对你的感情。”
像被闪电劈过,巧书一怔。
“他是爱你的,虽然到死他都不曾领悟到这一点。”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她掩面而泣,哭声恸天。
这些年来安逸一直隐瞒他和滕峰打赌的事,只是不想让巧书知道,她的单恋其实早该开花结果。
因为放下了爱她的心,所以他有勇气说出口。因为单恋终于结出她期待的果实,于是落幕。
从今起,他们的心有了足够的空间容纳全新的开始,而逝者已逝,再无希望可言。
躲在门后的滕启太身体一软,滑落在地,有些东西在纠结了十年后终于释怀,有些奢求却仍是放不下、解不开啊!
瞪着手机里显示的这个号码,手机都快被安全瞪穿了。要是她有特异功能,光是用眼睛瞪,手机就直接拨号那该多好,这样她就不用费力解释她为什么给草窝头打电话了。
没错,她瞪的这个号码是他的,可她却没勇气拨通他的手机,怕又听到语音信箱啊!
失落这玩意,偶尔玩个一次就已经要她半条命了,要是多玩个两次,她宁可不断加速死在赛道上。
可是,她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啊!
从来没有如此惦记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这才明白想念的滋味真他妈难受。早知道当初跟司城佑说清楚,她去找滕启太只是希望他不要玩弄花花的感情。
一失足闹出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恨啊!
这世上没有“早知道”,只有错过而无法挽回的遗憾。像哥哥说的那样,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才是追求的幸福,然后不要错过,这就好了。
她……不想错过司城佑。
虽然跟他在一起的结果难逃负债过日子、成为寡妇或是被人追杀,不过她认了!了不起练好赛车,随时准备逃命就是了。
下定决心按下拨号键,安全的心窜到了嗓子眼。
如她所愿,语音信箱滚到一边,接电话的是司城大少爷!
“喂喂!是我。”
“我的手机有来电显示功能。”当然知道是她,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接电话,生怕她又遇到什么危险,而他无法及时救她,“有事?”
他的口气好冷淡,安全耐住性子点燃热情,“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哦!我可以加入佑城车队了,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跳进世界级赛车手行列。”
“那……恭喜你了。”好不容易才将对她的想念降低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她电话一打,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装冷淡点不行啊!
令司城佑不明白的是,她不是已经住进滕启太家中双宿双飞了嘛!干吗还来撩拨他的心?不累吗?
哄这位臭脾气的少爷,才让安全心力交瘁呢!扯开嗓门,她难以控制的怒火透过手机向他发射,“司城佑,你这个小日本——去死吧!”
关于他的姓氏,这属于原则性问题,他必须严格纠正她,“虽然每个人听到我们司城家族的姓氏就会误以为我们是日本人,可事实是……我们是传统的中国人,‘司城’是中国古老的姓氏,我爸请专家找过,全世界就剩下我们这一支‘司城’后人了,所以就算我要死,也得先繁衍下后代,决不能让司城家绝种。”以他目前的才能在司城家起到的惟一作用就是——播种机。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跟她襥家族史的人,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正是如此,她才气愤啊!“司城佑,我现在可以加入佑城车队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早就知道了。”他无精打采的声音飘飘然窜进她的耳朵,“你仔细想想,‘飞城’、‘佑城’,这两个车队都有个‘城’字,而我姓‘司城’,这不是太巧了嘛!”
等等!安全的脑神经开足马力向最后的关卡冲刺,一道闪光劈开那些纠缠的关联,“这两支车队不会正好是……你们家的吧!”
“Bingo,答对了。”司城佑的声音毫无得意之色,倒有几分无可奈何。
“这么说,如果你真的想进入赛车手行列,或者晋级F1根本是手到擒来的交易?”安全眼前一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要是你努力做任何事最后发现其实随便抬出“司城财团惟一继承人”的身份就可以轻易得到,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激情可言的。
陷入震惊中,安全忘了自己原先的计划——以加入佑城车队为饵,一步步透露她跟滕启太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然后……
如今看来……泡汤了!全都泡汤了!
安全傻呆呆地握着手机,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已被人抢去,“滕启太?”她忘了自己还是他的房客呢!这是他的地盘,他会闯进来再正常不过。
“我是滕启太——司城佑,我们俩来场公平的比赛吧!”
听到滕启太的声音,司城佑直觉想挂电话。他不想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听说他和安全如何如何幸福,如何如何相爱,他害怕!
“我们之间不需要什么比赛。”
这就是司城佑的回答吗?太叫滕启太失望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究竟爱不爱安全?拿出你的诚意,我们用赛车定输赢。你赢了,我这辈子只做安全的朋友。你要是输了,从此以后退出她的世界。”他来做那个陪她欢笑,与她同哭的男生。安逸的一番话让滕启太下定决心不再重走父亲的老路,谁爱当风神谁就去当吧!他不愿再做漂泊的神,只想做拥有真性情的人,更想有个人陪他享受极速的快乐,而非压力。
他要安全,即使明知她要的不是他。
“司城佑,怎么样?要比吗?”
“嘟嘟嘟嘟——”
“他挂断了!”
比赛尚未开始,结局就从司城佑挂断的电话里钻了出来,安全气得怒吼一声:“司城佑,你这个孬种!”
死司城佑臭司城佑,就这样将她拱手让给其他男人,还说什么爱她,说什么把她当成陪他共度余生的人,说什么他活着一天就要保护她一辈子。
全是废话!废话!
气得脸色铁青的安全直想把他抓出来痛揍一顿,她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冲到司城家门口,她甩开一群保镖,直捣司城佑的卧室。
那个草包最有可能窝在卧室里像猪一样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