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群源自于西伯利亚的狼。
强壮,凶猛。
敏捷,机智。
古老,神秘。
他们不是纯粹的狼,平时以人身融入人群,唯有月圆之夜,才会显露狼身。
粗鲁、热闹的狼群里,有一只心头破了大洞的狼。
他极度缺乏爱,渴望温暖却不可得。
小小的空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扩大再扩大,终于形成可怕的大黑洞。
渴求爱与温暖的他,日日夜夜,苦思填补大黑洞的办法。
总算,让他找到了。
他利用食物来填满内心的空虚。
每当感到没有安全感时,他就大口大口地吃;每当感到不被需要时,他就大口大口地吃;每当感到心头的空洞无止境在扩大时,他就大口大口地吃。
他不断地吃、吃、吃,变成狼群里引人侧目的大胃王。
然而大黑洞无情地延伸势力范围,且残酷地要将他大口、大口吞吃入腹。
极度恐惧的他狂猛地吃啊吃,凡是能吃的,全都吞下肚。大黑洞依旧存在,依旧持续扩大,依旧等待被对的方式填满。
有一天,终于……
第1章(1)
天色灰暗,大雨彷佛水龙头,噼哩啪啦疯狂地下。雨伞抵挡不了兜头浇下的雨水,撑伞的行人湿了大半身,匆匆疾行。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在这伟大的日子,太阳公公应该要赏脸,让家家户户欢度才对。可偏偏从凌晨开始降下大雨,没有一分一秒停歇。
位于老旧国宅附近的小公园中,没有带小朋友出来玩耍的妈妈;铺有红色瓦片的六角亭里,没有围坐在石砌圆桌旁、下棋的中年男人们。斜风挟带疯狂大雨,打进拥有红瓦遮蔽的六角亭内,水泥地有一半都湿了,坚硬的红土经过大雨狂浇,变成恼人泥泞。
天色灰蒙蒙,小公园里的六角亭此刻更显得孤伶伶。拨开浓重的灰暗,可以窥见六角亭的石椅上有一道壮硕身影正抱膝而坐,脚上的黑色球鞋沾满半干泥泞,T恤底下的古铜色手臂健壮有力,理着小平头的脸庞深深埋在膝盖上,教人难以窥见他的模样。
啪嗒、啪嗒的落雨声夹杂跑步声,一把白底紫花小伞在雨中狂奔,朝着六角亭而来。
小花伞抵挡不了大雨,将短发少女的蓝色百褶裙打湿,花伞下的少女肌肤是健康的微古铜色,大眼水汪汪、黑白分明,高、玲珑有致的身材,使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她看起来不像十四岁的国中小女生,而是十八岁芳华正盛的少女。
滂沱大雨被风吹得迎面拍打,将少女漂亮的脸蛋打湿,她大步疾飞,撑着似乎会被打坏的小花伞冲进六角亭时,满脸错愕地发现,在这凄风苦雨的日子,六角亭竟然有别人在!
她伸手拨开微湿的短发,瞪着占据自己老位子的雄性动物。
眼前这个肤色比她黝黑、像是长年热情拥抱大自然的雄性动物,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结实,被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的双腿更是看似强健有力。
文澄澄索性将小花伞丢在石桌上,眸光无奈地扫向正疯狂大作的豪雨,像只小狗般左右摇头地甩掉发上的雨滴,无声问自己,离开或是留下?
她转头再看一眼,从她进来后就不曾抬起头的雄性动物。大雨成了他的背景,唏哩哗啦的落雨声成了音乐,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他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散发出负伤的讯息。
若是快乐、幸福的人,谁会在这种鬼天气跑出来?更何况今天可是神圣的母亲节呢。
她漂亮的菱形粉唇,讥嘲地向上一勾。
右手将垂落额前的发丝往后拨开,文澄澄坐到他对面的圆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双眼迷茫地望着亭外的大雨。
打从文澄澄朝六角亭狂奔而来,身为狼人的独畅晰就已经听见她的足音,她跑得又急又快,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孤独与悲伤。他心想,原来今天也有人和他一样不开心,和他一样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舔伤。
因为孤独,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他没有躲避,依旧待在原地,维持原本姿势,拥抱伤痛,拥抱孤寂。
由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他可以确定她是个很年轻的小女生,年纪很可能比他还小。他原本猜她进来后会崩溃大哭,毕竟她身上所散发的痛苦太过沉重,但她没有。
而敏锐的感官让他发现,她的动作还算轻巧,没发出吵杂的声音。她甩掉发上雨珠的动作,更使他联想到自己。他头发湿漉漉时,也习惯这样甩掉水珠。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他不动声色地偷偷打量她,以女生而言,她长得算高,但与升上高二就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他相比,仍是显得矮小。她的皮肤亮丽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五官漂亮耀眼,极可能是学校的校花,但是眉宇间的冰冷,会让大半爱慕她的小男生打退堂鼓。
他从原本的偷看,变成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看。她令他好奇,好奇她有怎样的伤痛,怎么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好奇,他们两个之中,究竟谁的心比较痛?
是否,她的心也和他一样,被撕得细细碎碎?
终于察觉到他近乎无礼的窥视,文澄澄转过头,板着俏脸,冷冰冰地打破沉默:“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
猛一见对方的模样,让她惊愕了一下。他的脸庞像是用大刀雕凿出来,深邃、阳刚,尤其是那双深幽的双眸,彷佛蕴含强大的能量与怒焰。他的长相不属于俊美,但是非常有型,特别是他眼底的伤痛,强烈得碰撞到她的心,震醒了她。
他看起来大概大她两、三岁,但和她一样忧郁、不开心。
今天是母亲节,但不是开心的日子,这种日子只会让她想到不负责任的爸妈,她受够周遭虚假的笑容与关怀,才会冒雨跑出来,想图个清静。
不过,看来清静是很难得了。因为心情不佳的独畅晰碰了硬邦邦又冷冰冰的钉子,放下结实长腿,口气很挑衅地对大冰山说:“我看我的,你若不喜欢被看,出门干么不戴面具?”
他对这女生刺猬般的攻击很感冒,暗忖她该不会自以为是超级大美女,所有人见到她都会趋之若鹜吧?真是笑死人!比她美的多得是,她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不要太自恃。
又硬又臭的回话,让文澄澄同样臭脸回呛:“我又不是通缉犯,出门干么戴面具?”
“关我屁事。”阿晰也和她一样臭脸。哼!要比谁的脸比较臭,他可是不会输的。
“那我不戴面具,又关你屁事?”他回得不客气,她也不客气地冷冷回呛。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冷哼一声说:“哼,是不关我屁事,不过这里是公园,谁都可以来,我又没妨碍到你,也没有骚扰你,你在叽叽歪歪什么?”
文澄澄火气上来了。“叽叽歪歪的人是你才对!你嫌烦,大可离开。”
她手一挥,做出请的姿势。心想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她也不过说了一句,他就开始找碴,是怎样?想打架吗?总之她人已经来到六角亭,断然不会因他的三言两语就离开!
他要认为她是讨厌鬼,就这么认为吧。反正从小她就不受爸妈喜爱,亲戚们也因为她那对不断进出警局的爸妈,连带视她为讨厌鬼,最后只能让社会局将她送到寄养家庭,而孤僻的她更不受寄养家庭的爸妈喜爱,每一天、每一天都会多出几个不喜欢她的人,今天再多一个讨厌她的人,对她来说,没啥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