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臻急了,昨晚的生气化为极度的担心,她很害怕熊光青出了什么事!
等到十点半,她再也按捺不住的开车直奔山上。
将车子停在大门外,拥有房子备用钥匙的巩臻,是唯一能够自由出入老房子的人。
打开大门,心急如焚的她踩著高跟鞋走在庭园的草地上,大步朝屋子的方向前进。
蓦地,在经过小径接近主屋时,她听见了一阵开心的笑声,那不只是熊光青的笑声,还有女人的笑声。
骤然停下脚步,心中所有的担心化为乌有,她放慢脚步,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她心底蔓延开来,随著每踏出一步,那笑声就越清晰,她也越加恐慌。
当她走到蓝色拱型大门前的那片空地时,她看见了一身居家装扮、模样轻松自在的熊光青,身边站著一个瘦削漂亮的女子。
那女人一身优雅的米白色运动服,手里捧著一株绿色植物,两人有说有笑的正从大门走出来,熊光青的手还环抱著她的肩膀。
巩臻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见熊光青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显然昨晚联系不上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让其他女人留宿在这里了……
往后退几步,心情难堪又愤怒的巩臻下意识要躲开他们。
她从来不是个遇到事情会退缩躲避的人,但现在她却退缩了。
因为亲眼看见熊光青的背叛,让她难堪到无法在第—时间跟他面对面。
她怕自己会失态的揍人!怕自己的狼狈只会惹来熊光青和那女人的讪笑。
脑海中浮现幼年情景,身为大房的母亲,因为愤怒父亲和二房阿姨甜蜜的同进同出,终究忍不住跑到父亲和阿姨面前谩骂指责,结果却换来父亲的痛骂、阿姨的讪笑,还有下人们私下的嘲讽。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让她下意识的转身逃跑。
她发过誓,这辈子绝下会像母亲那样!既然已经不被男人所爱,就该放手离开,而不是厚著脸皮纠缠对方,让自己更加难堪。
所以,她逃跑,苍白著脸拚命的往庭园大门口逃跑。
「光青,前面好像有人影……」
「有人吗?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一心只想逃开的巩臻,听到身后传来那女人的讲话声,然后是熊光青的声音和脚步声。
他追上来了!
巩臻更加拚命的跑著。
然而,熊光青腿长步伐大,很快便看见她了。
「巩臻?你别跑,小心高跟鞋——」他在身后叫著她,要她小心。
然而话才说完,她的脚踝便拐了一下,整个人跌倒。
痛!手肘和小腿部擦伤了,渗出血丝,一阵痛楚从伤口蔓延至全身。
「你有没有摔伤?让我检查看看!」熊光青两、三个大步跑过来,担心的蹲下来扶她,紧张的低头审视她的伤口。
「不用了,我没事。」内心痛苦但却强自冷静,巩臻忍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抱歉,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了。」
看也不看他,她尽量优雅的从地上爬起来,优雅的拍拍沾了泥尘的裙摆,他也跟著站起来,脸色严肃的看著她。「你会跑掉是在生气对不对?因为看见我跟雨薇在一起,所以——」
「我走了。」巩臻却一点都不想等他把话说完,镇静又冷漠的转身走出大门。
「等等!」他走过来,皱著眉头抓住她的手腕。「你手受伤流著血,我帮你搽药。」
「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心领了。」甩开他的箝制,她依旧没看他,挺直腰杆朝自己的车子走过去。
她的手和小腿擦伤的地方很痛,她的脚踝好像有点扭到,每走一步都如针刺般的疼痛,但她冷漠的脸上完全没表现出来,因为这些痛都不足以和心中的痛相比。
「巩臻,你误会我跟雨薇了。」他注意到她走路时脚有点问题,紧张又担心的走过去,企图解释。「巩臻你冷静听我说,我和雨薇只是朋友,我昨晚还有今天和她在一起是有苦衷的,我——」
「熊光青,我现在很冷静,你没看见吗?还有,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这该死的、愚蠢的苦衷!」
开门,上车,当他的面用力关上车门,巩臻低头将钥匙插进孔里,旋转启动引擎。
从头到尾,她没看他一眼,因为愤怒,因为难堪,因为怕失控,所以她不屑多看他。
他拍打车门,严肃且担心的脸色映照在车窗上。
她急速将车子倒车,熊光青赶紧跳开免得被车子撞倒,然后车子便以一个急速的转弯迅速离开。
在车子驶离熊光青的视线前,他看见了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一阵慌乱在心底漫开,一股莫名的担忧揪扯著他的心。
他想马上开车追上她,但他不能丢下周雨薇一个人在这里。
顿时间,他陷入两难。
「光青,她是你女朋友对不对?看来她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了,你别管我,还是追过去吧,免得她开快车发生危险。」周雨薇将熊光青和巩臻争执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她很内疚,没想到自己竟然害他和女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没关系,她不是个会冲动失控的人。」烦躁的用手抹了抹脸,他转头看著周雨薇,觉得不太好意思,让她看见了他和巩臻的争执。
可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也往屋子里走,但他的心却悬在巩臻的身上。
他很担心她。
「光青,时间差不多了,你送我回饭店去吧,我还得整理留在饭店的行李,至於到机场的路程,饭店会派专车送我过去,不必再麻烦你了。」周雨薇看在眼底,觉得愧疚。
「时间还早不是吗?」他知道她的班机时间是下午三点。
「光青,我不想怀著遗憾离开,和你再见一面我很开心,但如果我的出现造成你和你女朋友的误会,我会觉得难过……所以我希望你现在送我回饭店,然后尽快去找她把事情解释清楚,好不好?」
这算是她这辈子,对他最后的请求了吧!
他看著周雨薇,激动的将她拥抱住。「雨薇,我不想这么快让你离开。」
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这最后的阶段,他心情复杂的舍不得放手。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从破碎的爱情升华为紧密的亲情,昨晚两人和谐得像是家人般的相处,就是最大的证明。
「光青,我会在天堂当天使,我保证我在天堂会过得很好。」周雨薇对生死已经完全豁达了。「所以,你现在快点放开我,然后送我回饭店。还有,记得快点去找她把事情说清楚,知道吗?」她温柔的安慰著他。「如果可以,我想搭早一班的飞机回香港,我很想念我先生,他现在一定很心急的等著我回去。」
虽然是二房,在丈夫家族里没实际名分,但她还是备受先生的宠爱,对相处多年的先生早已有份浓厚的感情了。
而且这次她要求住到熊光青家中,跟他一起度过最后的一小段时光,她的先生也能体谅跟信任,这让她对先生更加感激,也更深爱他。
「好,我送你回饭店,但你得答应我,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你都得撑下去!一定要接受治疗,为所有爱你的人活下去。」放开她,握着她单薄的双肩,他希望她的生命,还能继续延续下去。
「好,我一定做到!」她温柔的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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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快车婉蜒下山,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手臂上,巩臻握著方向盘的手几度颤抖,险些发生危险状况。
对面来车愤怒的朝她按喇叭,后方险些追撞上的车子也气得猛按喇叭,她用力的以手臂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力持镇静的继续握好方向盘,惊险的开车下山,她的情绪也因为一路的隐忍而濒临崩溃。
当她开著车终於回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在驶下坡道准备进入停车场时,却踩不住煞车。
「怎么会这样?啊~~」煞车突然故障,她慌了手脚,车子急速往坡道下冲去,短短的转弯坡道让她无法做反应!
在紧急转了弯之后,方向盘因为被她紧急转了两圈,想再反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一路失控往前冲,冲过直直的车道,撞上尽头的墙壁。
砰!
巨大的撞击声,在地下室造成极大的回音。
巩臻的头先是撞上方向盘,然后又往后撞上椅背,一阵晃荡后额头再撞上方向盘,瞬间一阵黑暗漫天盖地朝她席卷而至。
她头好痛,额头和后脑勺都觉得痛,巩臻试著要挥开黑暗的笼罩,但完全没办法,撞车的下一秒,她就跌进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小姐、小姐,你要不要紧?」
「快叫救护车!她的头好像受伤了!」
「谁认得她?她是哪间公司的人?快通知她的同事下来。」
「她好像是巩小姐,啊!对!是巩小姐没错,这是她的车子。」
警卫和正在地下室准备开车出去的人,闻声全都跑过来看情况,警卫认出了她,立即叫救护车,其他人则试著将她从驾驶座救出来。
她的额头流著血,浑然不知此刻的纷乱情况,就这么被救出车子外,让紧急赶来的救护车送往医院急诊,再被送到病房住院……
这段期间,她一直都没醒来,所有的记忆从昏厥前那一秒,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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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清醒,巩臻感觉头有点痛,身体无力,她费力的眨动眼睫,试著要张开眼睛,但没什么力气。
「巩臻,巩臻,你醒醒!」
「小臻,你快醒来,我好担心你……」
「宝贝,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快醒过来,回答我——」
有人在叫她,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可是那些人的声音感觉都离她好远。
为什么声音那么远?昏沉中的她轻轻皱起眉,这个动作却让她觉得额头有种被撕裂开来的痛。
「唔……」疼痛让她的手抬起来扶著额头,也因为疼痛的关系,让她张开了沉重的眼皮。
一张开眼,三个人的面孔凑在一起,在她的眼前挤成一团。
「巩臻醒了!」张融镇如释重负的欢呼。
「小臻,太好了,你终於醒了。」吴苹拿著手帕擦著眼角的泪水。
「宝贝,你可醒来了!你这一撞昏迷了两个小时,快把我给吓出心脏病来了!」熊光青把旁边的张融镇挤掉,激动的趴在巩臻的身上,张大手臂拥抱她虚弱的娇躯,他的神情、他的语气都是隐藏不了的担心和焦急。
巩臻困难的眨眨眼,脑袋迟钝的运转一下。
她看看站在病床旁的吴苹和她老公张融镇,缓缓的把手放下来,轻轻的想要推开趴在她身上、庞大身体微微在颤抖的熊光青。
「怎么了?宝贝,我压痛你了吗?」她推阻的力道很轻,但熊光青立刻紧张的站直起来,他差点忘了巩臻的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嗯,这位先生,你是把我压得好痛好痛。」苍白脸庞的神情万分痛苦,她虚弱的样子令人不舍。
额头冒出几滴冷汗,熊光青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会生疏的叫他「这位先生」?
吴苹也感觉到一丝怪异,她转头看看熊光青,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巩臻。
「巩臻,他是熊光青啊,你不会把头撞笨了,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认识了吧?」只有张融镇没感觉到异样,竟然还笑著开起玩笑。
吴苹白了老公一眼,要他闭嘴别说话。
「小臻,我是吴苹,你知道我吗?」吴苹低下头,轻轻握住巩臻冰冷的手。
「我知道。」巩臻看著好友,无力的点头。「穿蓝色衣服的是你老公,他叫张融镇,我都知道,我头才没撞笨……只是好痛。」每一个动作,连点头动脖子,都好像会撕扯到她额头的伤口。
「原来你记得我们喔,那我就放心了。」吴苹一手抚在胸口,微笑的看看
熊光青,他好像也跟著松了一口气。「小臻,熊光青说你好像有事情误会他了,所以才会开快车,不小心撞了车。他很担心你,心里也很难过,所以你就别怪他了好不好?」
吴苹显然是被叫来当和事佬的。
「苹……我告诉你,我真的不认识他啊!他到底是谁?」巩臻不晓得吴苹为什么要说这些,她一脸茫然的看著站在床边的高大男人。
前一秒才松一口气的熊光青,脸色瞬间铁青,横眉竖眼的瞪著巩臻,脑袋一片空白。
「你……真的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说得毫不犹豫,她看他的眼神,真的好陌生。
「宝贝,你不要开我玩笑!如果你生气,尽管骂我,别用这招来惩罚我……」
怎么可能只独独忘记他?巩臻分明还在气他!
熊光青不相信自己那么倒楣,被她给踢出记忆之外,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凑近她,让她看个清楚。
「你仔细看我,是不是想起来了?」他感觉自己说话时嘴角在颤抖,连心脏都在抖。
因为,巩臻还是一脸茫然,眼神也很陌生,还紧抿著嘴不说话。
巩臻没回应,病房内,气温瞬间降到冰点,空气凝结住,气氛诡异的一片鸦雀无声。
经过了好久好久,巩臻似乎思索出了答案,她终於开口说话——
「先生,我头真的好痛,别再叫我想了好吗?我真的完全想不起你是谁,可不可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熊光青完全傻掉,站在一旁的张融镇也震惊的张大嘴巴,转头看著熊光青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
至於吴苹,情绪敏感的她,忍不住当场难过的掉下眼泪,这些眼泪是替巩臻失去的部分记忆,所流下的哀悼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