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阻止丰郁开口,面向她的老脸泪痕未干。
“听我说,郁儿,你长得像她,十足十的像她,看到你如同看见她,照顾你会让我觉得像是我和她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我希望你快乐,郁儿,你要快乐,连同你奶奶的分,知道吗?”
她澄澈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爷爷的脸庞。
他看着棋盘,一语双关的道:“这盘棋还没开始,可别就把它定位了,未知变化可是很大的!”
是啊!变化如此之大,她又该如何走下一步……
***
几近十二点的夜,丰郁站在路灯下。
她必须见王美娜一面,必须解除心中的疑惑,所以瞒着爷爷偷偷来了好几个夜晚,王美娜应该知道她在楼下,为什么不见她呢?
那一条清冷的街没有什么人,只有少数呼啸而过的车子,偶尔会有人好奇的放慢车速看看,然后又开走。
“你不见她吗?”一名金发男子问。
好几个夜了,丰郁一直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他隐身的这扇窗,有好几次他不禁看呆了、看痴了。同样的一双眼睛,呈现出来的却是不同感觉,一个温柔,一个噬人。
“汤尼!”王美娜轻唤道。
来到他身边,冰冷柔荑碰触他温热的脸,把他的视线、思维带回她身上;她的目光对上他海蓝的双眸,头一撇,回避他若有所思的探索。
汤尼支手抬起她的下巴,温和问道:“美娜,她来了好几个夜。你……难道都不想见她吗?”
秋天了,入夜后的天气已转凉,她的身子看来似乎很单薄,脸色也很苍白。让他忍不住要担心这女孩子的身体状况,从她偶尔的咳嗽动作中,他知道她受风寒了。
“为什么要?”她推开汤尼的手。
在他口袋中找到香烟,取烟、点火、吸气、吐烟,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在烟雾中,有说不出的苍凉之美。
“为什么不?”他反问。
王美娜问道:“汤尼,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她的男人,她却不是他的女人,他们因需要而在一起,她喜欢汤尼的身体,如同喜欢高祥带给她的名与利。
“她一个女孩子家……”汤尼忍不住要为丰郁说话,丰郁的倔强执着跟他执意要爱王美娜的心是多么相像啊!
他和王美娜来自同样的地方,有过相同的遭遇,他们活在社会最下层、最黑暗的所在,在贫民窟中长大的孩子,绝大多数是社会的边缘人。
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很自然的当上混混,进入黑社会;女孩子是最弱势的一群,被剥削的最彻底。
“她是丰家的孩子,自然有人会照顾她。”话中有察觉不出的嘲讽,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美娜当然知道有多少人在猜测她们之间的关系。
就让那些人去猜、去揣测啊,她什么都不会说,而且为什么要说呢?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她今天收到一笔意外之财,一佰万美元,多教人开心啊!她会暂时如丰老爷所愿,不去打扰丰郁,但那只是暂时的。
“放心!丰家的老怪物有派人随侍在她左右,你担的心是多余的。”
像是要印证王美娜所说的话,一辆宾士车开过来停在丰郁面前。
两个保镖似的男人走下车,软硬兼施要请丰郁上车,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了王美娜这方向,须臾,才上了车。
还是不见她,丰郁难过的离去,总有种莫名的恐慌,好像今天没见到王美娜,以后就见不到……“美娜!”他拉住她手腕,“你究竟在玩什么游戏,姓丰的和姓高的并不好惹,你想玩到什么程度?”
不愿意王美娜再如此玩火,再下去,她恐怕会把自己的命玩掉。
她挥开他的手,大笑的流出泪。
“你以为我还剩下什么?汤尼,别说笑了。我的心麻了,我的身体麻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有件事能让我动心。我绝不放弃!”
“美娜,你还要作茧自缚多久?”
似乎怎样都无法阻止她的疯狂,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之路。
他爱她好久了,一心全挂在她身上,王美娜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比较爱自己。
他就像其他男人一样为她痴迷,从年少到现在,二十年了,他不改初衷,一如往昔。
而她像只花蝴蝶,乐得周旋在他们之间,享受男人提供的爱情和金钱,把男人玩弄在股掌间。
她是自私的、任性的、冷血的,可是男人就是爱她。
她媚眼一横,眉是丘,眼是波,双手勾住汤尼的脖子,娇声呢喃。
“汤尼,别阻止我,别阻止我,只要爱我,爱我……”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上、唇上、眼上……
她能回报汤尼的,除了性,再也没有了。
衣物一件一件的滑落,在他们的脚下形成一道天然的护城河,两具胴体火热的接触……
“美娜、美娜,就让我们沉沦吧……”天涯海角,他都愿随她去,哪怕她是朵罂粟花,致命又危险……
***
隔着一面墙,高祥听到他们的声音,如野兽寻到猎物般兴奋哮叫,王美娜混和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叫着。
传闻中,王美娜是盘丝洞里的千年妖女,靠吸食男人的精血、爱情、金钱,才得以存活。
她是个极可怕的女人,男人前仆后继的为她疯狂,女人则恨死她了,巴不得扒了她狐媚的外皮。
砰!卧室的门被踹开,裸露而四肢交缠的男女惊讶地看向门的方向。
画面在这一刻是停止的。
他知道那男人是谁,那个隐形的情人,传说中的男人。
高祥并没有刻意要捉奸却逮个正着,来找她,不过是为了闹得满城风雨的婚事,什么结婚!他根本没有发布那种鬼消息。
而王美娜给他好大一个惊喜!
他扯下骑在王美娜身上的汤尼,重重给了汤尼一拳,打断他的鼻梁。
她听到骨骼的断裂声,汤尼满嘴满脸都是鲜血,看着喷洒出来的鲜血,她感到全身血液都活络起来,邪恶的因子蠢蠢欲动。
王美娜冷静地拿起晨袍套上身体,打个结,站在角落,冷眼旁观一切。
喜欢看到男人为她疯狂、为她争吵、为她打架,不光是因为虚荣心作祟而已,从男人身上喷出来的鲜红热血,令她感到兴奋沸腾,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美上好几分。
血!火红的教人兴奋啊!多美,多美!
汤尼仅守不攻,以他的身手而言,不可能净是回避和处于挨打的情况,高祥也看得出来,遂停下拳脚。
一手扣住汤尼的咽喉,“懦夫,不敢面对我!”
只要他一用力,汤尼会立即气绝身亡,对于敌人他不该手下留情,可是这个男人……他放了手。
汤尼嘴角流下一道血丝,讽刺的恭维:“久仰你的大名,高祥。”
俊美容貌不因受伤而有所毁损,反而更增添其阴柔美感,不同于高祥纯阳刚的强健之美。
高祥不耐地推开汤尼。
“王美娜,把报纸上的婚事取消掉,你爱跟谁搞就跟谁搞。”高祥冷声命令道。
她惟恐天下不乱的媚笑道:“真伟大的情操,高大公子,你怕谁看到,或者不想让谁看到?啊!是了!丰郁!为了丰郁。”
飞蛾扑火,也不及她的愚蠢。
“你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直想撕烂她那张嘴。
“我胡说?但愿我真的是在胡说。”王美娜咄咄逼人的冷哼:“你看我的时候,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丰郁。”
高祥神情诡谲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震惊不已,胸口一阵窒人闷痛,她在胡说什么,好笑!实在好笑!
脸上神情在听到丰郁名字后顿时严肃不少,他没发现自己的变化,王美娜和汤尼却发现了。
蓦然,他看清王美娜这个女人,他居然在这种残花败柳上投资了不少金钱、时间,一步错,步步错,再见到丰郁,他才知道自己做了多离谱的事,荒唐,荒唐!
拿出支票本,写好数目,放在桌上。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神态,逼得她越来越疯狂,走的路越来越极端。
她恨死那种鄙视又怜悯的眼神,现在竟然又出现在高祥身上,就是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视她若草芥的目光,把她推进最底的黑暗深渊,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
高祥冷笑的甩上门,隔绝门内世界的一切,该结束了。
王美娜气得全身发抖,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别想!游戏才进行到一半而已,谁也不能中途离席。
“美娜,你要去哪?”汤尼扣住她的手腕,拉回她。
“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去追他,放开我!”重重咬了汤尼一口,直到流出血来。
她的眼神……是疯狂的,却清亮得教人害怕,她不曾有过这种眼神,他惊愕地放开手,退后一步。
她飞奔离开,独留一室冷清,他才回过神。
“美娜……”他发出一声近似野兽的吼叫。
王美娜在高祥开车前,坐上另一边座位。
高祥扬起嘴角,冷睨她一眼,不发一言的踩上油门,转动方向盘,倏然飞离。
寂静的夜里留下汤尼一声声殷切的呼唤——
“美娜,美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