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慵懒的身体仍有着高潮后的无力感,但心底的阴影却在此时浮现了出来。
“嗯?什么事?”柯瑞刚闭着眼睛,大手恋恋不舍地爱抚着她的肌肤。
钟雨晴迟疑了一会儿,“石头哥……真的是爸爸害死的吗?”
柯瑞刚张开了眼睛,“你怎么会这想?”
钟雨晴沉默不语地枕着他的胸膛。
柯瑞刚沉下脸道。“你别相信左妍妍的胡言乱语!”
“我知道我父亲不是好人。”她闷闷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他会坏到这种程度。”
她万万想不到,妈妈口中那个重视兄弟情义远甚过亲情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凶狠的一方霸主,他逼良为娼、欺陵弱小,就连视如己出的义子也难逃他的毒手,这样的父亲……她竟有个这样的父亲……
“别胡思乱想了。”柯瑞刚轻揉着她的头发,“左妍妍根本疯了,你别相信她的话。”
“她很可怜,她的一生,都被我父亲毁了……”
“那不是她可以这样伤害你的理由。”柯瑞刚冷酷地说道:“像她这种遭遇的女人多得是,她的际遇已经十分幸运了,若她还要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不惜毁了目前所有也要报复,那她就不值得拥有目前的一切。”
钟雨晴一惊,“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柯瑞刚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过问华旌帮的事情?”
“但是……”
“虽然华旌帮已经慢慢走向企业化,但华旌帮仍有华旌帮的规矩,我是帮主,这事我自有主张。”
钟雨晴身于一僵,她没想到一触及华旌帮的帮规,柯瑞刚竟是如此冷酷严厉,他这样子……
柯瑞刚缓下语气道:“你不了解,华旌帮里三教九流的人数众多,我必须以种种的规章来约束他们,才能不出乱子,而我既然是帮主更是不能不遵守帮规。”
“但你不是说……你就是想改变这些才要接掌华旌帮的吗?”
“要改变也得慢慢来,”柯瑞刚叹了口气,“否则改变得太快,反弹的力量也会更大,帮众更会借机为所欲为,那样一来,受害的人岂不更多?”
他身上究竟扛了多少的重担呢?钟雨晴心疼地用脸颊揉了揉他的胸膛,他是如何在这样诡谲多变、步步险恶的世界生存下来的呢?
“瑞刚……”她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石头哥……是怎么死的?他……真的是为父亲而死的吗?”
“石磊的死……与你父亲无关!”柯瑞刚语气认真,碍于对石磊的承诺,他无法告诉她石磊未死的消息,何况这些事情根本也不是她该知道的。“我说过,走上这条路的本就没几个人有好下场,石磊他……”他顿了顿,暗暗地咬咬牙,“他也算是死得如愿以偿了。”
真是混蛋!要不是那颗臭石头用那种该死的笨方法“退出江湖”,他现在也不会落人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柯瑞刚僵冷着脸,暗地里不断咒骂着那个拖累他至此的死党好友,但钟雨晴却将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怒气,误解为对她父亲的气愤。
钟雨晴沉默了一会儿,“爸爸他……有没有……想要伤害你?”
柯瑞刚皱眉,“雨晴……”
“他……都能对石头哥下手了,对你也……”她突地打了个寒颤,“幸好……幸好你没事……”
不然的话……不然的话……钟雨晴抱紧他暗暗地发抖。
“雨晴!”柯瑞刚捧着她浮现退缩表情的脸,盯着她的眼,“无论你父亲做过什么,那都与你无关,就算你当时在这里,你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无论是老帮主或是石磊都不可能听你的劝,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我……”钟雨晴被逼不过地直视着他的眼,却是更觉得羞傀,“但是……”
“别想那么多了。”柯瑞刚轻柔地抚去她眼底的忧愁。“如果连石磊都劝不动老帮主,那就表示他的所作所为更不是你所能左右的。”
钟雨晴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地笑了笑,“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左妍妍为何会明明深爱着他,却又不敢面对他……看着他那双澄澈清透的黑眸,她也有着无地自容的羞愧……
柯瑞刚看到她眼中的愧色,他知道这小傻瓜一定又钻进死胡同了,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肯出来,他的话一时半刻也进不了她的耳朵,更无法让她释倏,他干脆翻身压上她的身子,将一切的问题留到往后再解决……
只是他没想到钟雨晴竟然会畏缩到家只没用的小鸵鸟般……不告而别!
她这是什么意思?
幸好她还知道要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否则……否则……哼哼!
“我……我想离开一阵子……”钟雨晴手握着话筒惴惴不安地道。
她辗转反恻了一夜,知道自己终究无法忘掉父亲曾经犯下的罪恶,装聋作哑地躲在柯瑞刚的怀里过一辈子。
她爱他!这辈子想共度一生的人也只有他,但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罪恶,她能够给他幸福吗?
她没信心,何况以左妍妍的例子来看,帮中受到父亲欺压的人数一定不少,她更没勇气承受这么多的怨恨眼光,至少目前她没有办法……
但柯瑞刚一定不会接受这些理由的,她只有起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了机场,原本打算就这广直接出国以躲避他的追踪,但担心他会误以为她又被绑架了,所以才想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只是电话那头的他已经吼得话筒都快裂了。
“你说什么傻话?还不快点给我回来!”柯瑞刚气得差点捏碎了话筒,隐隐约约听到班机起降的广播声,他更加怒不可遏。
“你在哪里?机场?钟雨晴,我警告你!你敢就这样给我一走了之,等我抓到你,我非得好好的痛扁你一顿不可!”
钟雨晴听得一阵心惊胆跳,他……他怎么这么厉害?这样就知道她在机场?
“我……要走丁……”她颤抖地说着,她要搭乘的飞机快起飞了,不能再耗下去了。
“钟雨晴!”柯瑞刚警告地压低了嗓音,语音中满是暴风雨将来的前兆。
“我……再见!”她没种地挂上电话,切断了电话那头如原子弹爆炸般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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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钟雨晴承认她的确是很没胆,很没用,一点儿也不像黑帮老大的女儿兼女人,但是……
她怎么会知道那么温柔俊雅的男人发起火来竟然会是那么恐怖?
难怪他能接掌帮主之位!
难怪他能将一班逞凶门狠的黑道分子整治得服服帖帖!
那可媲美金毛狮王的狮子吼有谁敢当呀?
这下子她可更不怀疑他的能力了,却也更不敢回去了。
担心她会太快被逮了回去,于是钟雨晴决定干脆先在世界各地乱跑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她之后,这才终于结束了流浪的旅程,抵达了她最终的目的地——台湾。
寂寞而终的母亲仍留在台湾,留在千万里之外的一方孤坟,这么些年了也都投亲人去探望她,寂寞的母亲可会埋怨她?
在知道父亲的种种之后,她更加渴望去看看母亲,她渴望能有个倾诉的对象,可惜母亲只能倾听而无法给予她任何意见,在昔日好友骆雨桥的帮助下,她找到了一间隐蔽的落脚处,幸好父亲早有请人定期整顿,母亲的墓地才不至于荒芜,她这次回来只需大略清理一下便可。
只是她连基本的扫墓规矩都不知道,还以为只要拿香跟冥纸去就行了,没想到一进入金纸香铺,就被店家的一句“要用哪种冥纸”给问得哑口无言。
“冥纸还有分吗?”她傻傻地问。
胖胖的老板娘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有分,拜神明要用金纸,拜祖先要用银纸,金纸又有分天金、寿金、刈金、福金等等,银纸又有分大银、小银,这两种用法又各有不同。”
钟雨晴听得直发楞。“我……是要去拜我妈妈的墓……”
“是要去扫墓吧!”老板娘对她怪异的用词直皱眉头,“要用大九金、大九银跟墓头纸。”
天呀?这些……是什么呀?
“又不会用是不是?”老板娘好笑地摇摇头,爽朗地笑着说道:“来,我教你……”
反正今天没什么客人上门,她就花点精神教教这不懂复俗规矩的女娃儿吧!老板娘一项一项地说明,钟雨晴一项一项地记,记到她头昏眼花,天昏地暗……
从来不知道连扫个墓也有这么多规矩,拜神、祭祖、扫墓各有各的规矩,拜不同的神佛还得有不同的规矩……
这么多规矩是谁订的?总不可能是那些已经作古、升天的神怫祖宗吧?那么就是人订的了?为什么会有这些无聊的人订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来折腾人呢?
当她就造么直截了当地跟老板娘反应时,对方竟然当场翻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污唇般,差点对她破口大骂,吓得钟雨晴连声道歉,老板娘还好好地训?了她一顿才放过她,她只觉得满腹委屈,冤枉得很。
但老板娘非常执着于这种种的礼俗规矩,遗漏了任何一项,仿佛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罪过,甚至还拿来纸笔盯着她将所有的礼俗规矩写下,免得再因为她的不懂规矩而触犯禁忌,惹怒了各方神明先祖菩萨。
钟雨晴差点大喊救命;天呀!她哪知道随口的一问,会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好不容易买齐了所有的东西,哄得老板娘开心了,这才得以脱身。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搞得她头昏脑胀,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打开大门,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钟雨晴不由得呆愣住了。
那个不请自来的访客不是别人,正是她目前的房东——骆雨桥。
骆雨桥盘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吱着手里的披萨,她前面的茶几上摊着装披萨的大纸盒,里面的拉萨还缺了一角。
回到台湾之后,多亏有她这个在艺术学院中的密友帮忙,骆雨桥不但帮着她隐藏行踪,她厉害精明的老公选派人扮成她的模样离开台湾,以引开华旌帮的众多耳目。她才能安心地在台湾住了下来。
而骆雨桥不但大方地提供了一间单身套房让她栖身,还常常带食物上门,说是想借机摆脱她缠人的老公,但钟雨晴知道,骆雨桥是怕她寂寞。
“你怎么那么慢才回来?”骆雨桥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后才说道:“本来想带你去吃大餐的说,现在出去大概只有下午茶可以吃了。”
钟雨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的矮柜上,走过来倒了杯可乐,“我去买扫墓要用的束西,买的时候才知道扫墓还有这么多规矩,那位老板娘跟我说了好多,我差点记不住。”
“扫墓?”骆雨桥咬了一大口被萨,口齿不清地道:“那不是清明节才做的事吗?”
钟雨晴拿了块披萨大嚼,“那得等到明年呢,我还不知道能在台湾待多久,对了,你们扫墓的时候都是怎么拜的呀?”
骆雨桥正咬下一大口披萨,听到她的问题整个人一愣,顿时被定格。
扫墓?她扫墓时是怎么扫的?
“咦?怎么了?”久久没听到回答的钟雨晴,咽下口中的食物,转头一看,看到那尊手拿着半块披萨凝化成石的雕像不觉一愣。
“你也不知道?”钟雨晴愕然,“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弄的呢?”
“我……呃……”骆雨桥尴尬地傻笑了下,“都是烈希派人帮我准备的,我只要跟着照做就行了……”
“啊?”
钟雨晴忍不住没辙地摇摇头,骆雨桥向来有些迷糊,即使嫁了人,性子也没改变。
骆雨桥讨好地笑了笑,“你别担心,看你哪天要去扫墓,我让烈希派人去帮你,虽然我不懂,但我也可以帮忙的。”
虽然她自从结婚之后,养尊处优得快变成生活白痴了,不过她还有她的亲亲老公可以帮她呀!
钟雨晴摇摇头,“不用了!刚刚香铺的老板娘已经跟我说了一大堆,我想该注意的也就这些了。”
骆雨桥偏着头,看着她道:“真的不用我帮忙?”
钟雨晴仍是微笑着摇头,“真的不用了。”
她拒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客气!而是她想保留一些私密的空间给妈妈跟她自己,况且她从未告诉骆雨桥她是黑帮老大的女儿,以前没说是开不了口,后来更说不出口,对于她跟柯瑞刚的事情,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好在骆雨桥没有道根究柢,否则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骆雨桥又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耸耸肩,“好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吧!”
“谢谢你……”钟两睛感激地说着,为她的倾力相助,也为她的体贴。“我……不是存心要隐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低下头,神情显得有些黠然。
骆两桥微笑地说:“没关系,你不一定要什么事情都告诉我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
“雨桥,谢谢你。”她再一次感激地说着,除了道谢,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骆雨桥,她麻烦他们夫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么客气做什么?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何况……”骆雨桥叹了口气,“我也不见得每件事都告诉你。”
钟雨晴了然地二笑,“我想……你的难言之隐现在已经不再让你难过了吧!”
现在想想,或许她跟骆雨桥两入之所以会这么气味相投,就是在于她们有着同样的隐讳,同样难以启齿的阴霾。
但是,以往凝锁在骆雨桥眼底的忧郁如今已是一扫而空,想必是她那霸气又温柔的老公所为的吧!
骆雨桥甜蜜地笑了笑,却把披萨盒往她那边一推,“多吃一点吧!你最近瘦了好多,可得补回来才是,免得万一你老公找上门了,还要怪我虐待你呢!”
钟雨晴翻翻白眼,“拜托!你是存心让我吃不下的吗?”
“你想逃到时么时候啊?”骆雨桥又拿起一块披萨,“总不能逃一辈子吧!该想想怎么求饶,回去才不会被罚。”
“我……”钟雨晴烦躁地咬下一大口披萨,“我现在没心情去想那些,再说吧!”
“你呀!鸵鸟!”骆雨桥睨了她一眼,“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吧!”
“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钟雨晴灌了一大口可乐,“没想到你老公那么有办法,居然能够帮我伪造身分让我留在台湾,还能找个那么像我的人做我的替身,真是厉害!”
骆雨桥摆摆手,“那些不是我老公做的,啊……”惨了!她竟说溜了嘴。
“咦?那不是你老公做的?”钟雨晴诧异地瞪木了眼睛,“那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这……”骆雨桥嗫嚅地说:“他们……我……”
“什么?”
钟雨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正想再问,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骆雨桥连忙跳下沙发,“我去开门!”
钟雨晴看着她如释重负般地飞奔到门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但即使她有意要追问也没机会了,按门铃的访客不是别人,正是骆雨桥的亲亲老公。
“老公,你来接我了吗?”骆雨桥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颈子,好高兴他的来访中断了钟雨晴的询问。
柯烈希疑惑地挑起双眉,自从钟雨晴来台湾之后,骆雨桥总是三不五时地抛下他去陪陪昔日的老同学,而且一聊就忘了时间,每每要等到他上门抓人,她才不情不愿地跟他回家,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地迎接他;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老公,你吃了没?饿不饿?要不要吃块披萨?”骆雨桥讨好地笑着说道,柯烈希却是越听两条眉毛挑得越高。
“不用了。”柯烈希给了她一个别想作怪的眼神,“我想回家吃,你回去陪我吧!”
骆雨桥迟疑了下,才道:“好!你等我一下,我拿皮包。”
她转身拿起丢在沙发上的皮包,歉然地对钟雨晴笑了笑,“我得走了……”她顿了顿,“不是我有心要隐瞒你,只是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的……”
钟雨晴微笑地摇头,“不!没关系!我能了解的。”
“那……”骆雨桥探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保重了。”
“嗯。”
钟雨晴关上了大门,整间公寓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寂寞,也有些……想念……
叮咚!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丁清脆的电铃声。
钟雨晴震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这里的访客向来只有柯烈希和骆雨桥夫妻,至于她以前在台湾所认识的朋友早就断了联系,还有谁会来找她呢?她看到沙发上的外套,才恍然一笑。
原来是雨桥忘了东西,她何必那么紧张?
她摇摇头地笑着打开门,门外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面容狠狠地冲进了她毫无防备的心底,这个男的是……
“啊……”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就连门外的访客也被惊吓到。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已经死去的石磊吗?他怎么会……
“有鬼呀!”
钟雨晴顺手抓起她刚买回来的一叠冥纸往外一丢,然后火速地关上大门了。不知道这道门能不能挡得住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