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女孩。”两个雅痞打扮的男人向她欢口哨,对她说着轻佻的英文,她听若未闻。
错过两个雅痞,前面又聚集了几个耳上戴着银环的少年。
“嘿,小妞,要不要去玩玩?”一个左耳上戴着两个银环、鼻子上戴着鼻环、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形高大的少年伸出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不要。”水烟摇摇头,并与他错身而过。
“小妞,别这样,一起去玩不会怎样的,我们有拉风的凯迪拉克,保准你快乐一整夜,来嘛。”那少年伸手拉她。
“放开我,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嘿,妞……”少年还想纠缠不休。
水烟讨厌他的纠缠,气得扯嗓大叫“救命”,引来过往行人的围观,她很快就跑出了那条充满青少年的街道。
她走后没多久,人杰已经找到这附近,围观的行人、店家,向他指出了水烟离去的方向。
水烟仓皇地跑进了一个大广场;放眼望去都是忘情拥吻、牵手漫步的情人,有的是老夫老妻有的是带着幼儿的中年夫妻,有的则是热恋中的年轻恋人。
水烟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专心地望着来来往往、各形各色的人。
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他们的影子层层叠叠,仿佛交缠着不肯离开,仿佛谁也不会弃谁而去,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也不能多接近谁一分。
她想起了自己与人杰的爱恨纠葛,岂不正如这层层叠叠的影子,谁也不肯放开谁,但又总是彼此伤害,谁也不肯向谁多让一步……
他爱她吗?不,他总是欺凌她。
他不爱她吗?不,他曾不只一次护着她。
自己爱他吗?不,自己总是无法控制地对他发脾气,总是狠狠地刺伤他。
自己不爱他吗?不……如果她不爱他,心就不会痛,就不会想留在他身边。
有人说恨比爱容易,她却觉得恨比爱更难。
她恨人杰却无法恨得比爱多,也无法比恨自己多。
她恨自己不争气地爱着他,恨自己无法勇敢离开他。
风来了,她缩缩肩膀,觉得洛杉矾的风,好冷。
“水烟,你在哪里?”
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她居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水烟,回答我”
更清晰、更靠近的声音。
“水烟”瘠哑的、焦急的声音。
然后,脚步声过来,一阵熟悉的气自心被风送过来。
然后,她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修长、完美的背影,而在她习惯性地开口答应他的呼唤前,他已经转过身来。
他们的眼神碰在一起,发出照照、耀眼,又带着些许今人打颤的光芒。
人杰走向她,一言下发的;两眼盯着她,瞬也不瞬地。
“人……杰……”她从他眼中看见阴狠、恼怒,和想一手把她捏碎的怒气。
她惶恐地爬起来,想逃,人杰却一把擒住她。
“去哪里?”
“啊……”她恐惧地发出尖叫,奋力地想挣脱他的钳制。
“你还想逃?!”他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握得更紧,幽暗森冷的眸光瞬也不瞬地锁定她,像狼盯住它的猎物。
水烟狂乱的挣扎,动作狂乱,心也狂乱。想逃,却又想投人他的怀抱。
“想逃?你逃得掉吗?!”人杰对她大吼,噬人的怒气几欲破体而出。
“不逃,难道任你折磨至死吗?你怎能这么过分。要我承受体内的折磨,还要接受精神的煎熬!”水烟扭手甩,制她的手,对着他大吼。深沉的夜色中,她的泪光比天上的星辰更晶亮诱人。
人杰看着她,眼神更深更沉!比夜幕更黑暗。
“你有许倩就够了,为什么要带我来?难道就是要让我看你们卿卿我我,看你们打情骂俏,看你们……”
水烟大吼,身子承受不起心中的怒气和妒意交织而成的情绪微微颤抖着,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无法判断什么可以说出口,什么又不能。
水烟突然闭了口,那股庞大的怒气突然消失了,继之而起的是一阵说错话的仓皇。
天,她说了什么?她是不是透露了自己对他的在意?她不该说那些的,她不该向他透露那些讯息,她不该……天!
“我,我只是想找一个住在洛杉矾的Aunt……没告诉你是我的错……大家都没空……”她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又仓皇又慌乱,转身又想逃。
人杰一个箭步扣住她,她反扑在他怀中,他的吻立刻覆上。
他的舌撬开她的齿,强行侵人她的口中,粗暴地翻搅、挤压、肆虐、掠夺,仿佛想藉此惩罚他、支解她哀泣的灵魂。
她的胳膊打着他,脚也想尽办法要隔开他,用尽全力拒绝他对自己的强占,他却把她推挤至旁边的路灯上,以健硕的身子和全身的力量制住她。
她再也挣扎不得了……更多的泪水进出眼眶溢出眼角。
她说太多了她真的说太多了,让自己有把柄落人他的掌心,让他再次掌握了羞辱、嘲弄、轻践自己的把柄……她后悔、懊恼、沮丧得近乎绝望。
她的小手在人杰的胸前形成一个小小的、颤抖的拳,痛苦地承受着他庞大的愤怒与侵略。
人杰终于放开了她,幽黑深邃的双眸映出她苍白带泪的脸庞、眼中有种什么深刻的情愫一闪而过。
水烟得到机会,扭动身于想离开他,他却再次吻住了她。
他的苦溜进她的嘴,起初以不容违逆的怒气,强迫地回应,然后渐渐变成、了温暖的情意,充满爱怜、呵疼,柔柔地邀请她,仿佛要一直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水烟沉醉在他的温柔中,她记忆里最深处的温柔,也不过是这个样子。
他曾经这样吻过她,在他喝醉酒那次,他曾经这样疼惜她、怜惜她,彷佛要用尽一生的温柔。
水烟回吻着他,以她的温柔,以她的情爱,以她那颗早就背叛自己的心,仿佛这样就能救赎这份挣扎不已的苦恋。她的小手搂着他的颈项,忘情地让自己贴近他健壮的胸膛,吸取他的体温和这一刻的温柔,鼻子贪婪地吸取他的气息。
人杰的舌尖突然狂野起来,激情地对她挑逗,激情地想索求或付出更多。
水烟觉得呼吸困难、晕眩,体内燃起了火苗,双手将他攀得更紧,身子更忘情地朝他贴紧,灵魂在情欲边缘游移。
“呼……”当人杰在情欲边缘悬崖勒马的放开她,她解脱地松了一口气,双手仍不自觉地攀在他的颈。
“你想去哪里?”人杰喘息着眯着眼,得意的表情在在向地揭示,她这样依恋他实际上哪儿也去不了,而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水烟从他眼中看见了嘲弄和鄙视,她那颗好不容易被救赎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去……找人…….找Aunt……她住……”她语无论次,因为觉得无法呼吸……不。那是迷乱与惶恐所导致的失措恐慌。他离她大近了,他说话时的热气呵在她脸上,让她连思考都困难。
“为什么自己去?”他一手抚过她迷乱的脸颊,引起她一阵震颤。“你在开会……”她的心方他不经意的触碰,跳得好厉害。她怕痒地用手拨开他的手。
他用一种足以令人浑身着火的眼神端详着她。
“我——”水烟被打量得心慌,紧张得想说点什么,却又捉不到主题。
“为什么这样慌?”他的语气中有促狭,也有边人的质问。
“没有……我没有慌。”水烟急急否认,怕自己再次有把柄落人他手中。
“你刚才很热情忘我。”他带笑的瞅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没有!”水烟连忙否认,他的语调让她感觉到一丝危险,她什么都不敢承认。
“那么你的手放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她自然地放在他肩上的纤纤柔竟,水烟羞赦地想收回去,他却制止她。
“是怎么回事呢?”他又问。
他不会再傻傻地自作多情,他要她亲口说出她爱他、她渴望他、他早就住在她心里。
“没……没……我差点跌倒……”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灼热。
“不说吗?”他挑动一对浓眉,盯着她的明眸,“你心里其实在想什么?”水烟闪避着他,“什么都没想。”
人杰若有似无地轻啄她的唇畔,不放松地追逐她的眼神。“真的吗?那现在呢?”
水烟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逐渐瓦解,“嗯……”
“在想我?”他在她敏感的耳畔吹气,轻轻咬吻。
“嗯……”水烟闭上眼,想捉住什么.却什么都捉不住。
“在渴望我?”他的手撩起她的衣摆,深人其中爱抚她温热的肌肤。
他的大手在她细致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骚动,水烟轻喘着,无意识地朝他偎近。
“想要更多?”他轻笑着,欣赏她沉醉的表情,“别背叛自己的心意,你想要我。”
“不!”水烟在他的话中醒过来,“不,我不能……我不是……”她挣脱他,救命否认,仿佛拼了命也不会承认似的。
人杰望着她的坚决;整颗心冷了下来。
他依然得不到她的爱!他苦苦等候、追逐的心再次受到她无情的伤害。
“走!”他低吼着,蓦然扯起她的手。
“去哪里?”她一脸惶恐不安,他扯得她的手好痛。
“回去。”他闷着声回答,一边取出手机,打电话告诉其他帮忙找人的伙伴。
他忙碌地打了好几十通,水烟这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找她。
这么说,她是被这么多人关注的喽?或者某个人对她的关注有这么多?水烟偷偷望了人杰刚强的侧脸一眼,不敢乱想。
然后她随他跳上公车,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唱片公司总部。
原来他没有开车,那么,他是一路走来的吗?她看看他的衣服,阻的脏、乱的乱坐在公车上,虽有几个人眼睛一亮,却没人敢来认他。水烟从那些人的眼中看见怕认错人的不安。
原来他是关心她的。她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流,打从父母去世,就没有人如此关心她了。
她好想亲吻他,对他说谢谢。
人杰把水烟和许倩带到唱片公司给他们住的临时大楼。
这栋楼有五层,REBEL四个人一人霸占一层,顶楼是音乐室,他们练唱和创作的地方,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乐器。
小黑和JEM、安德森早回来了,还带了晚餐,和一瓶威士忌、正在大快朵颐。“嘿,水烟。”JEM热情地拥抱水烟,“幸好你没事,来吃晚餐。”
水烟正想谢谢他的关心,人杰却一言不发地拉开水烟,这其中许倩正以极为怨妒的目光怒瞪着她。
“小气鬼。”JEM对人杰扮个鬼脸。
“来来来,你们一定饿坏了我也买了你们的份。”安德森热情地招呼他们。
“我饿坏了,人杰。”许倩不落人后地挽着人杰的手臂,拉着地跑向餐桌。
“哇,好棒的汉堡,还有烤鸡、生菜沙拉、PIZZA哇,这个是——”许倩兴奋地坐下来,自己吃还忙着替人杰张罗,“人杰吃这个。”递给他一个汉堡,又给他一块鸡肉,很快又给了他一大块PIZZA。
人杰接过汉堡和鸡肉,把鸡肉给了连连摇头的水烟,接过的PIZZA很快又转到水烟手中。
伙伴们看得彼此会心一笑,水烟则连连拒绝。
“我不……”她对美国的食物提不起食欲。
人杰正想叫水烟吃,觉得颜面无光的许倩咆哮起来。
“人杰是为你好;你不吃是什么意思?人家是关心你耶,这么不领清,那你回台湾嘛,跟来做什么?”诗倩借题发挥地大叫着,人杰把她给的东西转手给水烟令她不痛快,但她又不能骂人杰,只好借这机会骂水烟,顺便逼她回台湾。
“你闭嘴。”人杰并没有提高音量,但就是能达到震慑的效果。
许倩乖乖的闭了嘴。
“吃。”他不容违悻地把肥美的鸡肉塞到水烟嘴边。
她们家的饮食向来清淡,吃不惯油腻的东西,水烟连连摇头。
人杰不理她的拒绝,强迫她吃。水烟为难的张嘴,轻轻咬了一小块。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看人杰喂水烟吃东西,仿佛在见识人杰怎么驯服女人。许倩对他们的亲昵又嫉妒又吃味,气得不得了。
水烟则觉得羞辱,难道她连选择自己喜好的自由都没有吗?她连说不的权利也丧失了?
至于人杰,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水烟多吃一点,打从跟在他身边,她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连飞机上的饮食也不习惯,才几天的时间,清瘦和苍白就在她身上出现了。
当人杰再次把肉送到她嘴边,她难受的别开头,受不了那股油腻。正想告诉他,她受不了油腻时,许倩尖锐的开口抢了她解释的机会。
“人杰,人家不买你的帐,你还是算了吧。”
“闭嘴。”人杰朝许倩低吼。
许情又乖乖的闭上嘴,但看着水烟,心中燃起了对她的仇视和恨意。
“吃。”他命令。
“我不……”水烟的嘴一张开,人杰就趁机把鸡肉塞人她嘴里,她含着鸡肉开闭不能,很难受。
“咬。”他寒着脸命令。
水烟不得已,只好依他的命令动作。就这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人杰喂完整块鸡肉,又要她吃PIZZA。水烟边摇头边难受地顺着她的食道,以防止自己吐出来。
此时大家不知聊到什么事,起哄着许倩喝酒,许倩还当真以为自己是海量,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仰头就干掉,而在那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喝几杯了。
“嘿——”大家都在吵闹,有的拍手,有的叫好。
“换人杰,换人杰。”这回大家起哄着要人杰喝,“我先敬,恭喜人杰获得今年的最佳作词作曲奖。”
人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举起酒杯,“好说,大家一起喝,恭喜我们得到最佳演唱团体奖。没有你们,就没有REBEL,眼前的一切也都化为乌有。”
气氛突然变得很感性,小黑受不了地笑着说:“少来这套,这套台词是背给歌迷听的,你先喝了再说。”人杰推辞不了,只好干了一杯威士忌。
“嗯……人杰,我们喝交杯酒。”许倩已经八分醉了,借酒装疯,缠着人杰要喝交杯酒。水烟则趁着混乱,开溜了。
“哈,人杰,你就跟她喝吧,让我们见识中国的交杯酒是什么样子。”大伙儿都仗着几分酒意起哄。
“她醉了,你们也醉啦?”
“我没醉,人杰,我真的没醉。”许倩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逞强地给人杰倒酒,酒没倒进酒杯,全弄到桌上了。
“人杰,我看你弄来这女的,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JEM缺德的取笑。
他们又笑了不知多久,小黑突来一问;“人杰,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水烟?”这件事任谁都看得出来。
“谁?人杰喜欢水烟?”半醉的许倩仿佛被这句话刺醒,“嗯?人杰……人杰不会喜欢水烟的……把水烟赶走……赶走……”说完她像赶苍蝇般挥挥手,趴在桌上醉死过去。
人杰这才想起水烟,转头一看、身旁那里还有水烟的踪影?
“水烟呢?”焦急很快揪住他的心,“她到哪里去了?”
“你果然很喜欢她。”小黑一睑下结论的肯定表情。
“她人呢?!”他吼道。
“你都没吃东西,趁这十时间,吃一点吧。”安德森好像存心搅局似的,随日提议。
“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他又心慌又焦急,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你放心,我们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的,”安德森给人杰一个要他放心的笑容,“她到楼上去了。”人杰没有再对他们多说什么,拔腿往楼上奔去。他翻遍了整个楼层,在五楼听到了旋律优美的钢琴声。
水烟顺着楼梯往上爬,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个胆量和动机,就是想往上爬,好像楼上有什么在召唤她。她爬上五楼,映着月光,第一眼就看见放在右手边的钢琴。
世界仿佛只剩她和这架钢琴的存在!原本制造、外型没有任何理念、质感与整体造型无懈可击、音感和价值都在水准之上、全世界只有五架、限量制造的大师级钢琴……它仿佛在召唤着她,而她的心兴奋地颤动着。
水烟着迷地朝它走去,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它,珍爱地以眼、以纤纤玉手膜拜它。她小心地掀开琴盖,手指轻轻滑过琴键,发出一串悦耳的乐音。不愧出自大师之手!水烟为之心醉神迷。完美又精准的音符,与键盘冰冷却舒服的触感吸引着水烟,让她欲罢不能。
水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钢琴之前坐下来的,只知她是以无比虔敬的心情弹出每个音符……她心中完全没有准备要弹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怎么弹,就是这样,理所当然地弹奏出一串音符。音符如流水,川流不息地自她指缝流泄而出,往事也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这一段不是这样表现的……”是爸爸的声音,“贝多芬的创作背景是古典时期,音乐的效果注重平稳,你的表现失去平稳的味道……”
“谁说的?”妈妈连忙跳出来,“贝多芬的作品特色是疯狂、充满震撼力,以热情奔放的手法表现最适切。”
然后习惯以刚劲手法表现的妈妈,就会和讲究轻柔平衡的爸爸吵起来,而她则是以自己的风格继续练着。月光奏鸣曲是她老练不好的一首曲子。
“从坟墓中升起的声音……”爸爸说着乐曲解说家所说的形容词,“水烟,你想想,从死沉的坟墓中升起优美的声音,从这么悲凉的地方所升起的,会是什么声音……这个曲子的强弱,你要记情楚,它代表感情的起伏,以平静、平稳的曲调,去诠释曲子中波涛汹涌的感情……”
“水烟,别管那么多,”妈妈老是和爸爸唱反调,“把你自己融入钢琴中;融入贝多芬的世界,和钢琴一起舞动,与贝多芬同进退就够了……”
爸妈总是为她表现乐曲的方式吵闹不休,但她特爱看他们吵架,因为他们总不会真吵,而且吵完后两人的感情都会变得更好。
“水烟,注意移调的时机……”
“水烟,记住手指的感觉……”
“水烟……”
水烟弹奏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的手指记得这个曲子,她的心记得父母的叮咛,而她与钢琴沉缅在往事里……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首从坟墓升起的曲子……极度悲哀的奏鸣曲……
月光下弹琴的仙子!
人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景象——月光洒在钢琴上,洒在水烟的身上,她的长发在月光中飘扬,她的全身沐浴在月光中,闪闪发亮。
她的手在琴键上忘情的飞舞,仿若调皮的精灵。只是……为何弹出的,竟是如此悲哀的曲调?
人杰很快便感动于从她指缝流泄的情感,如悲如泣如哀如诉,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被震撼、被感动。人杰动情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看她一再地重覆同样的曲目上次比一次悲伤,一次比一次惹人心怜,仿佛要弹到天荒地老,要弹到生命的尽头,要弹到她的生命枯竭……
这种绝望的体会令人杰猛然一惊。不,他不会让水烟的生命枯竭,他还要疼她、爱她、惜她,绝不会让她那样绝望地老死……
“水烟……”他呼唤她,但她听若未闻。“水烟……”她仍然没有反应,仿佛执意不回头。
曲子仍然如泉水般地流泄着,同样的浸淫在月光下,同样的悲哀。
“水烟?”楼下的人也听到琴声而上来了,“她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大伙儿讶然地喷喷称奇。
“水烟,你干脆加人我们乐团好了。”有不少人想上去和水烟攀谈,毕竟能把贝多芬的曲子弹得这么好的人并不多。
“不要吵她。”人杰拦住他们。他知道音乐的魔力,它可以让人废寝忘食,完完全全醉心于另一个世界,他不要别人打扰她。
“她现在无法理会任何人,你们先下去。”
其他人望了望水烟完全不受影响的背影,谅解的鱼贯下楼。
众人下楼后,人杰又担心地望着水烟的背影发呆半晌,发现她仍弹着同样的曲子,沉醉在同样的世界。也许她再也不回来了,她就要弃他而去了。这种恐慌再次攫住人杰的心。不!他不会放她离去,他要捉住她,进入她的世界捉住她!
人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凭着对这首曲子的记忆和平时编合声、写谱的本事,加人她的月光奏鸣曲。
水烟的弹奏方法。就像大部分的女钢琴师一样,表现得刚劲强捍,而人杰。就像大部分的男钢琴演奏家,讲求轻柔温婉,至于两人的合奏,仿佛早有了足够的默契,完全能融为一体,共同用纯真、自然、温柔、恬静和悲哀的心情来弹奏.表现出一种隐藏着痛苦的真正表白。
琴音突然变了!水烟吓了一跳,仓皇地从往事中惊醒,她的琴声忽然而止,惊惶地望着人杰,而人杰仿佛不知不觉,继续闭着眼以自己的方式弹着月光奏鸣曲。
水烟松了一口气,专心地跟着弹奏曲子,这一回她想起的是往事,全家欢笑的日于,那个有着粉红色蝴蝶兰飘扬的午后,那个被演唱会深深感动的夜晚……
渐渐的,他们的演奏变成一种无言的对话,以音乐交流,以心体会,渐渐变得更温柔、更感性、更令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