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口吃完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忍着还是饥肠辘辘的肚子,羽湘迅速收拾好碗盘,然后将它们洗净沥干。
想到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因为她已经累得手脚快不听指挥了。
昨天晚上上完大夜班回来,都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还要帮躺在病榻上的父亲擦背翻身、按摩手脚,忙完也凌晨两三点了,今天五点多又得爬起来煮早餐,喂爸爸吃完以后,她才能安心地去上班。
她是一家小工厂里的会计,虽然工作量很大,但羽湘却觉得那是她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了,因为她不用听到阿姨的冷嘲热讽,还可以和大家一起聊天,她真的很满足。
只是今天是星期六,公司下午不上班,而她也得赶着半个小时的空档,回家煮午餐给爸爸和阿姨吃,然后再赶到她第二个工作的地点——便利商店。
而趁着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她才有时间偷偷吃个面包当作自己的午餐,但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事了。
虽然忙碌,但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再多上一个班,可是因为挂心爸爸,所以她还是赶回来准备晚餐,她知道阿姨并不会煮饭给爸爸吃。
果然,她人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阿姨坐在藤椅上喧着瓜子,连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放下包包,她一进到厨房,别说热腾腾的饭菜了,连中午的碗盘都还摆在桌上,很明显的就是要等着她回来收拾。
没时间喘气了,她挽起袖子,先将桌上的碗盘收拾好,然后快速地洗米洗菜,不到半个小时,终于有晚餐可以吃了。
其实这并不是她厉害,而是家里也没有太多的莱可以张罗,每餐固定会出现的蕃薯叶、豆芽菜,是隔壁林妈妈送给他们的,而用酱油腌渍的小鱼干,是渔会张伯伯给的,除了这些,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新鲜的鱼肉来吃。
因为爸爸的医药费实在太过庞大,她的新水根本不够……
服侍父亲吃完晚餐后,她才有时间吃晚餐。而早早吃完饭的阿姨也已经到客厅,跷着二郎腿,优闲地哼着小曲,继续喧着她的瓜子。
“阿姨,碗都洗好了,我可以……”回房间去吗?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羽湘的话马上被继母江廖罔市打断。
“衣服洗好了吗?”
一句冷冷的话,没有太多的感情,因为羽湘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羽湘嗫嚅地回答:“还没……”
“什么!”江廖罔市那高八度的尖锐嗓音立刻响起,“我知道了,你就是不让我好好地休息,非要看我挺个大肚子蹲在地上洗衣服,你才会觉得高兴,对吗?”
羽湘看她气得脸红耳赤的,担心会因此而动到胎气,赶紧低声安抚,“阿姨,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去洗。”声音末歇,她急忙着转身到浴室去。
“等一下。”江廖罔市喊住了她。
羽湘畏怯地转过身来看她,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或做错什么。
江廖罔市睨了她一眼,对于她可怜兮兮、一副童养媳的模样倒尽胃口,她不屑地说:“我饿了,想吃碗鸡丝面,你去弄一碗给我。”
羽湘听了,差点没昏倒。
不是才刚吃完晚餐而已吗?她怎么又想吃面!而且她到哪里去生出东西来给她做鸡丝面?
“可是……”羽湘实在有苦难言。
“可是什么!”
“难不成我要吃碗面都不行吗?”江廖罔市那杀鸡般的声音再度出现,“天哪!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恶毒啊!也不想想这是你爸爸的骨肉,他好歹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不伤心,仿佛她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知道这是她一贯的伎俩,羽湘仍是无法招架,她并不是怕她,而是担心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听见会伤心,这样她会更难过的。
“阿姨,你不要哭,爸爸才刚睡着……”
她的低声哀求并不能让江廖罔市消气,相反的,她的怒火更炽了。
哼,她不提还好,一想到她那没用的父亲,自从半年前落海的意外后,就全身瘫痪,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甚至连最基本的让她幸福都做不到,她就一肚子气!
偏偏她又怀了他的孩子,想走又怕没人要,就这么把她的青春耗在这个破烂家庭上,想想她就觉得不值得!
她越想越生气,连带的声音也更不知节制,叫嚷的声音简直可以传到数十里远去。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心疼的宝贝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他面前说的是—套,在他背后做的又是另一套,最可怜的还是我这个做继母的,连一碗面都没得吃,我真是歹命哪……”
“阿姨……”羽湘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只好妥协。“阿姨,你不要哭了,我这就去煮给你吃。”
她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到市场去找阿水婶,希望她能好心地让她再赊一点东西。
听到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江瘳罔市这才满意地擦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眶,冷淡地瞪了她一眼,斥责着:“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羽湘偷偷地叹口气,拖着疲惫且无奈的步伐出门。
***
转过幽暗的小巷,羽湘来到一个卖肉的摊贩前,看着昏黄的灯光,犹豫半天之后,最后她还是走上前去。
“阿水婶,我可不可以再向你赊一点鸡肉?”她小声问着摊贩的主人。
多亏了阿水婶好心让她可以赊帐,否则别说要吃肉了,连肉渣都不用想了。
“可怜的孩子,你阿姨又给你出难题了?”阿水婶只要一眼,就知道江廖罔市又给她排头吃了。
羽湘摇摇头,“不是,她是孕妇嘛,所以总是需要补一下。”
虽然江廖罔市对她不好,但好歹她现在肚子里怀的是爸爸的孩子,所以她是不会去计较的。
但是阿水婶就不这么想了。
“她还需要补吗?看她吃饱睡、睡饱吃的,家里大小工作根本都是你一手包办,看看你,都瘦成这样子了,我看需要补的人是你才对!”
她心疼地看着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的羽湘,替她感到不平。
“我不用啦!”羽湘挥挥手,浅笑着说:“而且孕妇本来就是要注意一点的,家事我来做也不要紧。”
“小羽,你就是这么善良,和你死去的妈一样。”阿水婶想到羽湘死去的母亲也是对人这么和善,不禁感叹命运的捉弄。
“唉,要是你妈还在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命苦……”
听到阿水婶提起母亲,羽湘脑海里也跟着浮现妈妈的慈容,她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就要冲出眼眶。为了不让阿水婶看到自己流泪,她赶紧转移话题。
“阿水婶,我刚刚拜托你的事……”
她这一说,阿水婶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回事。“哎呀,我居然给忘了,我马上拿给你,你等着。”
趁着阿水婶低头切鸡肉的同时,羽湘偷偷地用衣角擦去眼里的泪水,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上又回复平淡的笑容。
几分钟后,阿水婶递给她一个塑胶袋,相当不屑地说:“喏,这鸡肉拿回去给那女人吃。”接着她再拿出另一个小袋子,小声地告诉她,“这卤鸡腿给你在路上吃,免得拿回家给那女人看到了,你又不能吃。”
握着鸡腿,羽湘觉得心头好温暖,强忍住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了,一滴滴化作感动的泪水掉了下来。
“不用了,阿水婶,这鸡腿我不能拿……”她哽咽地感谢阿水婶的好意。
她已经接受过阿水婶无数次的帮助了,更何况阿水婶做生意也是要养家胡口的,她怎么好意思再拿她的东西!
她越不拿、阿水婶越是往她手里塞。
“拿着。”她坚决地要她收下,然后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没关系,这是今天卖剩的,要不然就算我要给你也没办法呢。”
“这……”羽湘轻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将鸡腿收了下来。“谢谢你,阿水婶。”
她知道阿水婶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她安心的,所以她也不好再拒绝她的好意。
羽湘将鸡腿藏到衣服里,并不是她要自己躲起来吃,而是打算要趁着阿姨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给爸爸吃。
反正她没病也没怀孕,根本就不需要补,但是爸爸就不一样了,他的身体需要营养才能康复,而且他也很久没吃到鸡腿了……
“不要这么客气。”阿水婶笑着说,但她的脸色马上凝重下来,“你快点回去吧,否则那坏女人不知道又要说你什么了。”
羽湘这才惊觉自己出来也好一会儿了,想必阿姨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她得赶紧回去才行。
“那我走了,等我下个月一拿到新水,我马上就把欠的钱全付清。”她对阿水婶实在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阿水婶也明白她的难处,所以她宽慰地说:“没关系,不用那么急。”
羽湘感激地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决定要这么做。说到做到,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看着她瘦小却沉重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中,阿水婶不禁埋怨起老天爷,为何让这样善良的女孩受这么多折磨……
***
离开了阿水婶的摊贩,羽湘小跑步的往家里方向前进,小心翼翼地将鸡肉抱在怀中,担心它会因自己的不小心而掉出来,到时候不但会被阿姨臭骂一顿,还会浪费了阿水婶的好意。
她快速地绕过几个小巷,眼看着家就快到了,却在转角碰上了一个她该躲的远远的人。
他是村里的首富,却也是为富不仁的恶霸,王大富。
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上二十多岁,却对自己有着非分之想,还好前几次她都躲过了,希望这一次也能这么好运。
正当想改走另一条路时,她却慢了一步——
王大富眼尖地发现了她,悄悄向后头的一群人使了个眼色,他的几个手下马上将羽湘团团围住,轻佻地笑着,“哟,瞧瞧这小美人是谁啊?”
“你们想做什么?”
羽湘惊恐地紧抱着怀里的袋子,四处张望哪里可以逃跑,或者有谁刚好经过可以解救自己……
满意地欣赏了她作困兽之斗的悲惨模样后,王大富走到她面前,狞笑地轻碰着她细嫩的脸庞。
“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羽湘强忍着他的肥手在自己脸上滑移的恶心感觉,却也不敢叫他滚开,因为她父亲的医药费有一大半,不、现在应该说是全部,都是向王大富借来的,她担心要是自己惹了他不高兴,要讨回他资借的钱,或者停止借钱给他们,到时爸爸的病岂不又要恶化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摸了她的脸蛋,王大富还意犹未尽地想摸上她的胸部,但却被一包东西挡住他的手,他定眼一瞧,这才看出她紧紧抱在怀中的是什么。
“又向阿水婶赊东西了?”他幸灾乐祸地说。
羽湘静而不答,反正她家的情况全村的人都知道,而他更是明白。
见她沉默不语,王大富继续摆出心疼的模样,怜惜地长叹口气。
“唉,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辛苦,我看了可真是舍不得呀……”
羽湘听了只差没有鸡皮疙瘩掉满地。
轻瞄一眼她匀称的身材,王大富眼里充满湿秽的念头。
他那肥滋滋的食指在那“应该”叫下巴的位置慢慢滑动,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态。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羽湘心想着他是不是就要对自己伸出魔掌之际,王大富说话了——
“算算日子,你阿姨应该下个月就要生了?”
“嗯。”羽湘不懂他这话有什么意思,只好照实回答。
“你爸爸的身体好一点没有?”他继续问。
不明白他葫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羽湘提心吊胆地回答:“谢谢王伯伯,我爸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她这声“王伯伯”立刻引起王大富的不悦,他拉长了脸,轻声斥责着:“跟你说过几百次,不要叫我王伯伯,直接喊我大富就好了。”
啥?有没有搞错啊?直接叫他的名字?
听到他这样不知羞的话,羽湘实在很想用怀里的那一袋鸡肉,狠狠地往他脸上砸过去!
为了怕他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只好搬出理由来遁逃。“我要快点回去了,否则阿姨肚子饿了会生气的。”
这时候,她不禁要感激继母的跋扈,否则她要脱身还很难哩,想想真是讽刺。
奇迹似的,王大富这一次居然让她离开。
“好,告诉你阿姨,晚上我会过去找她谈事情。”
谈事情?他和他们家会有什么事好谈?
该不会是要来讨钱的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赶紧加快脚步,冲回家准备和爸爸阿姨商量对策。
听完羽湘的叙述,整个江家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连一向泼辣的江廖罔市也失了胃口,三个人都不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
好不容易,王大富的身影终于出现,江廖罔市连忙堆出逢迎笑脸向前迎接。
要不是挂心其他事,羽湘一定会被继母敏捷的动作给弄笑,因为那实在不像她平常懒洋洋、仗着怀孕而什么都不能做的姿态。
“王老板,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事?”
江廖罔市必恭必敬地跟在王大富身边,脸上的谄媚却仍掩不住心里的惶恐。
王大富摆动着他肥肥的猪手,“嘿嘿,没事没事,只是想过来看看老江的身体如何?还有嫂子不是也要生了吗?我总得关心关心。”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他眼睛看的对象可不是大腹便便的江廖罔市,而是紧盯着站在角落的羽湘,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
但是江廖罔市哪里管那么多,她只要知道王大富今天不是来讨债的,她就阿弥陀佛了。
“谢谢王老板的关心,也多亏了您的帮忙,否则我那老头子的身体哪能好得这么快。”
“哈哈。”王大富得意地大笑几声之后,这才将视线从羽湘那曼妙的身躯上转过来,对着江廖罔市客气地说:“嫂子都要生了,不知道孩子未来的教养费用准备好了没有?”
“唉,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哪能想那么多,要是生产的钱能筹得出来,就该偷笑了!”说到这里,江廖罔市就不免有满腹牢骚。
王大富当然知道江家的困境,他会这么说,只是为了等一下的计划铺路。
他故意诧舜地睁大双眼,十分不能认同地说:“这可不行,这孩子不是江家唯一的男丁吗?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
“唉,我也只能怨叹老天爷不长眼睛,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大富就是在等她说这句话。
向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递上一张支票。
他拿下支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立即将手中的支票拿给江廖罔市,对她笑着说:“刚好,我这里有三十万元的支票,就给你当作生产费用吧,老江的身体也该买些补药回来补一补才是。”
“三十万?!”
江廖罔市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支票,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数字摆在一起,一时之间她傻了。
好不容易回神过来,她不解地问着王大富:“王老板,这……”
静站在一旁的羽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吓住了,虽然还轮不到她说话,但她却明白事情不会这么单纯,可她又不敢多想,只能任凭害怕、恐惧,紧紧揪住她的心。
王大富瞄了她一眼,然后再使了个眼色给江廖罔市。
就在一瞬间,江廖罔市倏地明白他眼神的含义。
她吞了吞口水,强作镇静地说:“羽湘,你进去看看你爸爸。”
羽湘直觉地感觉到,这一走,自己的命运将会被推人黑暗的无底深渊。所以她想留下,却被江廖罔市瞪了一眼,只好无奈地离开。
一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王大富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嫂子,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这三十万是我拿出来的聘金,希望你能将羽湘嫁给我,事成之后,我会再双手奉上二十万元,感激嫂子你的帮忙。”
“这……”江廖罔市迟疑了一下。
“王老板,让您见笑了,我是很想要这笔钱啦,但是您也知道,羽湘那丫头又不是我亲生的,和我也不亲,这叫我怎么和她说呢?”
就算再怎么爱钱,她可也不敢贸然答应这件婚事。
她这一推辞,马上引来王大富的不满,他脸倏地沉了下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下个月她就要进我王家大门,成为我王大富的妻子!否则,到时别怪我不顾情面。”
他的警告清楚明显,吓得江廖罔市立刻改口。
“王老板,您别生气,这只是我自己在猜,说不定羽湘会很高兴听到这消息哩!谁不知道能嫁给王老板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别人想求还没那个命呢!”
她已经管不了那死丫头答不答应了,先保住自己再说,而且趁这机会把她赶出去,她也乐见!
王大富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不想多留。
“那我就等着听你给我的好消息了。”他最后再叮咛江廖罔市一遍。
江廖罔市立刻点头如捣蒜。开玩笑,她才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见他走到门口,她巴结地扯开她那尖锐的嗓门,“羽湘,王老板要回去了,你快出来送人家……”
怪的是,这一次王大富居然挥挥手,拒绝她的好意。
“不用叫她了,就让她多陪陪他父亲吧,以后就怕没这个机会了。”
反正以后时间多的是,要见她还不容易,到时候,就算他要抱她、亲她,也都随便他罗。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好了,连带着肥短的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
“那你慢走。”江廖罔市弯腰屈膝地送他到门口,一点也不敢怠慢这个大金主。
见王大富走远,江廖罔市那满面笑容脸上瞬间敛去,她沉重地坐回椅子上,仔细想着等一下该如何和羽湘说这件“交易”。
盘算了好—会,她还是想不出什么好说辞,心一横,决定直截了当一些。
“羽湘,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进到房里,轻声地喊着羽湘,然后就走出去,一点也不敢惊扰到熟睡中的丈夫。
要是让老头子知道她把羽湘卖给王大富,他肯定会气得翘辫子,那时候就没有王牌可以牵制羽湘了!
等到羽湘走到她面前,江廖罔市才小声地开口:“今天王老板给了我三十万元,这钱,你应该可以猜出干什么用的。”
羽湘不敢乱想,只得讷讷地说:“他不是说……”
“说你笨还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想有人会这么好心给钱而不求代价的?”江廖罔市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她,接着她破天荒地拉着羽湘的手,亲切地说:“他的条件是要你嫁给他。”
“我不要?”
羽湘倏地抽回手,睁大眼睛瞪着继母,不敢相信她刚刚说了什么。
“傻孩子,你要是嫁给王老板,以后就可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这样的福气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江廖罔市撩住怒气,好言好语地劝着。
就是说,今天要是王大富看中的人是自己,她保证马上就点头答应。
可是羽湘却不这么想,头一次,她对继母提出的意见说不。“我宁愿饿肚子、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也不要嫁给他!”
“容不得你说不要!”
这会儿,江廖罔市也顾不了会被丈夫听见了。她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戳着羽湘,大声嚷唼着:
“你也不想想,你爸爸的身体需要多少医药费才能医好,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孩生出来以后,有没有钱养还是个问题,好不容易今天王老板愿意帮助我们,难道你就这么自私?”
“欠王老板的钱我会还的,我保证,我会赚更多更多的钱……”羽湘急切地发誓,不过下一瞬间却被继母截去了话。
只见江廖罔市好整以暇地问着她,“既然你这么说,我倒要问你,就算你再会赚钱,一年能还人家多少?十万?二十万?还是一百万?人家王老板就有耐心肯等你那么久?”
“我……”羽湘被问的哑口无言。
“算了,你不答应就算了,免得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做继母的坏心肠,存心要推你人火坑。”
江廖罔市假意地不再逼她,在下一秒钟硬挤出两滴眼泪,哀怨地悲叹着,“唉,老头子啊,我们一家三口就等死吧,只是你别怨我没替你江家留下一个种啊……”
明知道继母这话是存心说给自己听的,但羽湘仍然无法忽视。
眼看着无计可施,她只好双脚一曲,咚地一声,硬挺挺地跪在继母面前,泪如雨下。
“阿姨,求求你不要逼我嫁给他……”
“啊——我怎么那么歹命啊!我末出世的孩子啊!哇……”江瘳罔市扯开她的手,然后哭得比她更大声,那气势简直是要把屋顶给掀开来不可。
一下子,整间屋子里哀嚎声不断,只是羽湘哭得无声而悲切,而江廖罔市则是哭得最大声的那个人,眼泪却不见掉几滴。
十分钟过去了,江廖罔市喊得喉咙快哑了,她用眼角偷瞄了羽湘一眼,见她仍不肯点头而头痛不已之际,羽湘说话了。
“阿姨,你不要哭了,我……”羽湘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嘴唇开开阖阖,迟迟无法将决定说出口。
江廖罔市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了,她急得抓住羽湘纤细的肩膀,频频追问:“怎样、怎样?你倒是说句话呀!”
已经感受不到继母指甲戳进肉里的痛楚,因为她的心情更沉痛,就算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她最后还是屈服了。
“我嫁,我嫁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羽湘整个人无力地趴倒在地板上哭泣,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拥有感觉,以后,她就是个没有知觉的人了。
“太好了,我明天就去告诉王老板这个好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
拿着那张支票,江廖罔市已经高兴地快飞上了天,再想到即将到手的二十万,她笑得嘴角咧得更开了,完全不管羽湘哭得伤心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