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另一道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不容错认的关切。
崔妏蔷呆呆看着一脸担忧的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哦,她想起来了,这里是韦佑书的办公室,今天晚上他有事加班,她留下来陪他,没想到却不小心睡着了。
自从与佑书分享她的秘密后,两人商量后决定还是暂时维持现状,毕竟灵魂转移的事太玄幻,能接受的人不多,她以叶瑾彤的身份继续生活比较方便。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梦里那种冰冷难受的感觉才稍微减退了些。
「妏蔷,你还好吗?」见她脸色白成那样,韦佑书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她轻摇了摇头,但无论是脸上的惊恐神情或僵硬的身体,都实在不像没事。
「真的?」他不大相信。
「我只是作了个恶梦。」非常逼真的恶梦,让她冒了一身冷汗。
韦佑书皱眉,「瞧你脸色这么差,不是普通恶梦吧?」
回想起梦里的情境,她微微打了个冷颤,才道:「我梦见李俊嘉……他想杀我。」
提到那名字韦佑书就一肚子火,不过他还是安抚道:「别担心,只是梦而已,他现在已经被关在看守所里了。」
他办事效率本来就高,又恼恨李俊嘉三番两次招惹女友,因此前些日子便动用各种关系并利用手上握有的证据,以最快的速度把李俊嘉送进看守所里收押禁见。
这还是开始而已,他发誓绝对会想尽办法整垮擎威,让李俊嘉一无所有。
「我知道,我只是……」崔妏蔷轻叹,「已经连着好几天都作同样的梦了,梦里他不断追着我跑,后来我被他抓住,拚命挣扎,就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那感觉好逼真,我甚至还觉得疼……」
「好了好了,别想了,没事的,嗯?」他心疼的吻了吻她的发顶,「饿了吗?我们去吃晚餐。」
「你工作做完了?」
「差不多了。」其实还没,不过女朋友比较重要。
反正他是老板,就算工作进度拖一下也无妨。何况他还总是超前。
「好啊,晚餐想吃什么?」崔妏蔷当然不会知道他心底那些小念头。
「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居酒屋,我们可以散步过去,吃完再回来开车。」他想了想。
「那走吧。」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皱摺,拎起包包就要往门口走。
他拉住她,「外面有点冷,加件外套。」
她笑着任由他亲手替她穿上外套,接着两人携手离开办公室。
他们公司附近的路很复杂,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小路,她在这工作了快四个月,也不是每条路都走过。
像这会儿韦佑书便带着她走了一条她过去从没走过的小路。
但当她走了一阵后脸色却越来越白,连韦佑书和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
「嘿,你还好吗?」韦佑书也发现她的异样。
然而她没有回话,一双眼失神的瞪着前方。
「妏蔷?」他有些不安了。
她却突然挣开他的手,拔足狂奔,不顾韦佑书在她身后叫唤。
好熟悉的感觉……
崔妏蔷一直跑着,就像在梦中那样,那个梦她这阵子作过太多次,记得清清楚楚。
她在自己从没来过的小巷里熟练的钻着,最后停在梦中断的地方。
「呼呼……」她好久没这样跑了,一停脚步就觉得双腿发软,腹部剧烈疼痛。
若非韦佑书即时从背后拥住她,她大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妏蔷你怎么了?」韦佑书担忧的问道。
「这里……」她颤抖的伸手指着面前平坦的马路,「这里先前在施工吧?」
「好像是吧。」韦佑书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叶瑾彤快四个月前好像就是在这出意外的。」
「那不是意外。」她一脸惨白,慢慢开口,「她是被推下去的,凶手是李俊嘉。」
***
在历经一番详细调查、调阅附近监视器及崔妏蔷提供的梦境片段情节后,他们终於拼凑出叶瑾彤发生意外的经过。
半年多前叶瑾彤发现公司里有内奸,於是告知了韦佑书。
当时她对韦佑书说不确定是谁,但其实她内心几乎已确定就是张雅丽,只是苦无证据,因此不敢贸然说出口。
之后就是韦佑书设下的那个局。
叶瑾彤故意帮了张雅丽一点忙,让她顺利将资料泄露给李俊嘉。
其实若当时她直接将事情告诉韦佑书,让韦佑书处理后续,也不至惹来杀身之祸,然而她一心想立大功,因此把事情瞒着,还假意投诚,企图进一步接近李俊嘉,以便取得更多罪证。
可惜后来事蹟败露,李俊嘉便杀她灭口。
叶瑾彤是真的死了,却不知怎地崔妏蔷的灵魂却阴错阳差的住了进来。
杀人变成未遂,也算李俊嘉运气好,只是他却注定要在牢里蹲更久了。
事情看起来圆满解决,李俊嘉得在牢里蹲许久,而张雅丽也被辞退并赔偿了公司一大笔金钱。
在那之后,崔妏蔷很神奇的再也没作过那些恶梦,虽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并非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却梦见这个身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事实上,它却真的发生了。
然而韦佑书的心情却突然浮躁起来,时时刻刻黏女友黏得紧紧的,甚至一点也不避讳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正在谈办公室恋情。
就像现在才五点半,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钟头,韦经理就走出办公室对着他的秘书道:「东西收一收吧,别忘了晚上还有事。」
崔妏蔷尴尬的瞄了眼那些正在偷笑或传递暧昧眼神的同事们,她甚至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着「是『房事』吗」之类的话。
於是她只好道:「呃,韦经理,还有半小时才下班耶。」
那有什么困难?「我是老板,我说你可以现在下班了。」
「你这是耍特权。」她小小声的抗议。
「对,我就是在耍特权,不行吗?」他非常愉快的承认。
於是她就只好在众人既羡又护的目光下默默收拾东西,提早走人。
「晚上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提前下班不可?」她百思不解。
前几天他突然告知她今晚有事,要她务必空下来,但问他什么事,他又不答。
向来工作认真的他居然又公然带着她提早半小时下班,更让她满腹疑问。
但韦佑书只说了句,「到时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啊?」她嘟囔着。
他仅是笑了笑,没接话。
但就是他的态度,令她更好奇疑惑。
然而大概也是因为怀着极高的期待,当他们的车来到某间高级餐厅门口停下时,崔妏蔷错愕了。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想给你个惊喜呀。」他微微一笑,柔声道。
崔妏蔷眨了眨眼,隐约觉得今晚似乎不只吃饭这么简单,但又想不透到餐厅来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
「请问有订位吗?」才走到门口,餐厅的服务生便亲切的迎上前。
「有。」韦佑书报上自己的大名。
「韦先生您好,请跟我来。」服务生领着他们走至一个包厢。
进了包厢,崔妏蔷才讶异的发现竟是四人座,忍不住问道:「你还约了其他人?」
「是啊。」他点点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她现在就先甭问了。
入座后他抓起她的手,细细轻抚,心底也不知在想什么。
崔妏蔷瞧着他,忽道:「佑书,你最近是不是什么有心事?」
自从那天她随着梦境的指引找到叶瑾彤出事之处后,他好像开始不大对劲。
只是先前她试探了几次,都被他四两拨千金的打发了。
韦佑书沉默了一下,「妏蔷,其实我很不安。」
「不安?」她不解。
「是啊,我很担心你随时会走。」
崔妏蔷一愣,「我没打算走呀。」他怎么会以为她现在还离得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相信你不会离开我,只是……」他苦笑,「这么说虽然对叶瑾彤有点抱歉,但是你前阵子一直梦到她经历过的事,那让我很担心,她会不会有天突然回来,再度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
他不敢想像若有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身旁的女人再也不是他熟知喜爱的那个,会是怎样可怕的恶梦。
崔妏蔷讶异的望向他,「这就是你这几天心烦意乱的原因?」
她没想到他竟会担心这个……
「是啊,」他叹息,「妏蔷,虽然这身体是她的,但若有天她来找你索回,你可不可以不要还她?」
听出他话里的不安,崔妏蔷心中也有几分歉然。
「其实我作完那恶梦后,曾梦过她一次。」
「喔?」他意外的望向她,「怎么没听你说过?」
「哎,也不是故意没跟你说,只是觉得你大概不会有兴趣知道。」
「我对她是没什么兴趣,但若事情涉及你,不管什么我都有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向我道谢,顺便道别……」崔妏蔷歪头想了想,忽然抿嘴一笑,「她说她很喜欢你,可惜你都不喜欢她,但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韦佑书爱叶瑾彤。她希望大家一直这么认定下去。所以我想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不管是在现实中或梦里,也许她已经去投胎了呢。」
「若真是这样那实在太好了。」他大大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先前居然为了件不会发生的事烦恼了这么久。不过……真是幸好。
「其实我觉得她个性虽然好强了点.却是个好女孩呢。」崔妏蔷轻叹。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喜欢她?」
这种笨问题还用问吗?他觎了她一眼,「这世上好女孩何其多,我总不可能个个都爱吧,何况我早心有所属了。」
至於「属」谁。想必某个听他说了四个多月心事的人,应该已经很清楚不用他再多作说明。
崔妏蔷心中一甜,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她像在讲悄悄话似的附在他耳边道:「偷偷告诉你哦,其实我有时会觉得,像这样突然换了个身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喔?」他挑眉。
「因为啊,如果我没有变成叶瑾彤,就没有机会了解真实的你,我们也不会机会在一起了。」她轻轻一笑。
韦佑书心一动,正想说什么,然而包厢的门却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后拉开,吓得崔妏蔷赶紧松手。
哎,她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与他表现得很亲密。
笑容可掬的服务生站在门边道:「您好,另外两位客人来了。」
语毕,他退到一边,让身后的两人进包厢。
崔妏蔷直觉的抬头望向来人,却彻底呆住了。
「佑书,你……」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找来她父母。
不是说好她的身份一辈子是秘密吗,而且要怎么说服她父母相信她是谁?她可不想被当疯子或怪物啊。
又或者他并没打算让她和父母相认,只是知道她思念父母,才故意让他们见见面的?
「伯父伯母,这是我女友。」韦佑书不理会她的震惊,只是拉着她起身介绍,却故意省去她的名字,接着又转头对女友道:「是妏蔷的父母。」
崔妏蔷直直瞪着父母,眼眶都发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崔伯伯、崔伯母好……」
「你好。」崔家夫妇生疏的打招呼,却隐隐觉得她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激动?
「对了,这是我女友做的手工皂,想送给伯父伯母当见面礼。」韦佑书微笑的递了枚手工皂上去,那是他前几天去女友家时拿的。
崔家夫妇皆是一怔。
其实他们不是很清楚好友的小儿子为何突然约他们和他女友一起吃饭,更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拿女友的手工皂当礼物送,但他们基於礼貌还是接过,并道了声谢。
只是当崔母低头看到手工皂上的包装和字迹后,突然呆住了。
「老公,这、这……」她急促的拍打着丈夫的膀臂,「你快看哪!」
崔父不知妻子为何如此激动,然而当他也看清那块手工皂后,脸色顿时大变,「老天,这、这是……」
他们对女儿的兴趣虽未鼓励却也不反对,妏蔷死后,他们家里还有不少她留下的手工皂。
他们看了无数次,对这样的包装与字迹实在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