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春水堂的病人越来越多,虽有医女们帮忙,但每个月一天的义诊似乎已经不足以应付,她开始考虑要不要雇几个坐堂大夫来帮忙,这样患者就不必等到月初才能看得到大夫。
但一月一日的义诊,已经让京城不少药堂心生不满,埋怨她抢生意,上个月春水堂才被人恶意砸店,要是真的雇了大夫长期坐堂,那还得了?开义诊之事是瞒着父皇母后的,要是把事情闹大可就糟了。
“小姐。”小雪见她心不在焉,又唤了一声。
弯弯回神,发现小雪蹙紧眉头,她干笑两声,赶紧三两口把东西往嘴里塞,胡乱嚼几下,再喝一大口水,把食物送进肚里。
见她吃得匆忙,小雪忍不住直摇头。“小姐,你这吃相要是让嬷嬷看见,少不得又是一顿叨念,吃饭就该好好吃,要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放心,回宫后,有多慢我就吃多慢,我也怕耳朵长茧啊。”她挑挑眉毛,朝小雪抛了个媚眼,满脸痞笑。
小雪一脸无奈,这副样子,谁相信她是个公主?
“春分她们都用膳了吗?”弯弯又问。
“早就用过了,小姐只会严格规定别人午时要进食,自己却不守规矩。”她低声埋怨。
“好小雪,你就别再叨念啦,快让下一个病患进来,酉时快到了,咱们可不能晚归。”
“再吃两口。”小雪坚持。
弯弯不和小雪争论,小雪有多固执她可是清楚得很,她连忙又扒了两口饭,把嘴巴塞得满满,再灌了一大口茶水,待确定东西都吞下去后,还调皮地张开嘴让小雪检查。
小雪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但也明白公主的顾虑,还有不少病人在排队,她们要是不加快动作,真会误了回宫的时辰,于是她没再多说什么,端起托盘往外走,没多久,下一个病人进入诊间。
弯弯抬头看向来人,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她不得不说,这名妇人长得真美,甚至比母后更美,虽然没有母后的雍容气度,虽然她脸庞染上岁月风霜,但她的容貌让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她年轻时若有在外面走跳,肯定名动天下。
她身上并未佩戴金银首饰,但那身衣料是极昂贵的,弯弯猜想,若非世代积财,就是权贵出身。
原本义诊的对象是贫穷百姓,但随着弯弯的医术增长、声名远播,春水堂的大夫有一身好医术的消息,渐渐在京城百姓之间传开来了。
年前,一名五品官员不知道得了什么重病,被京城知名药堂金义堂的名医论定必死,家人无法接受,又把人送到其它药堂,希望能听到好消息,偏偏金义堂的坐堂大夫是以前的张太医,他都说治不好了,其它大夫自然不敢收下这个病人,万一出了事,自己倒霉,要是医好了,更倒霉,最后家人没办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人送到了春水堂,这种Case,不必怀疑,当然直接送到弯弯手上。
所有病人在弯弯眼中都一视同仁,只要身分不会被拆穿,她也不怕招惹麻烦,毕竟人命关天,不过在治病之前,她先充分向家属解释病人危急的状况,实在无法保证能够治愈,确定家属能够理解体谅之后,她才动手医治。
或许是两人有医缘吧,短短两个月,这人在弯弯的妙手之下,起死回生,经过病患与家属的大力宣传,春水堂大夫的名声广传。
那之后,渐渐有抱持最后希望的权贵病患,开始期待每月初的春水堂义诊,不过他们自恃身分,不肯免费看病,除药材钱之外,也大方付了高额诊金。
刚开始,弯弯还会介意富人占用穷百姓的就诊资源,后来发现,有他们送来的诊金,可以买更多的药材、救更多穷人,再加上那些人虽然自认尊贵,却也认命的和一堆穷人一起排队看诊,倒也让她的看法改观。
而且她也不是没好处,经过许多疑难杂症的训练,她的医术进步神速。
言归正传,这名贵妇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看起来颇为伶俐的丫鬟,才坐下,弯弯还没号上脉,丫鬟就迫不及待把主子的病征详细描述出来,看得出是个忠心耿耿的。
“夫人老是咳,夜里尤其咳得厉害,半夜常会咳醒,夜里睡不好,白天自然没精神,已经看过不少大夫,吃了数不清的药,也不见效果,顶多是好个两天,症状又跑出来。”丫鬟担忧的道。
弯弯马上问道:“夫人是干咳还是咳中有痰?”
“干咳,天一冷就更严重。夫人已经吃过不少药,却无半点见效。”丫鬟再次强调,她家夫人病重,许多大夫治不好。
弯弯细细号脉,又问:“夫人平日会不会经常觉得腹间胀胀的、胸口发闷,或者心窝处像是有把火在烧,症状越严重便越没有食欲?”
“是,恰如大夫所言。”夫人终于开口,“请问,我这是什么病?”
“且慢,容我再问几句。”
“大夫请说。”
“倘若用过饭就坐躺,会不会觉得想吐,或觉得有酸水往外冒?”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打嗝之后,状况会不会舒服得多?”
闻言,丫鬟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家夫人何等教养,怎会做出打嗝如此粗鄙的举动?”
弯弯翻了个白眼,会不会忠心过度啦,要忠心也看一下场合好吗,于是她回道:“倘若有人生病腹泻,尿粪拉了满床,请问他是生病还是粗鄙?”
“当然是生病,可夫人……”
“没错,你家夫人就是生病了,所以打嗝不算失礼。”
夫人拍拍丫鬟的手背,示意她安静,接着回答道:“是的,如大夫所言,打嗝过后会舒服得多。”
“这状况持续多久了?”
“约莫四、五个月。”
“夫人最近有遇到什么糟心事吗?还是生活中有什么大变动?”
夫人有些惊奇的望着弯弯,心底不住猜想,她才多大啊,十三还是十四?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且问的和其它大夫都不同,却每一个都切中要点,多少老大夫都看不明白的病,她居然几句话就说得分明,这等本事,得要多聪慧才办得到?
“是的,我刚和外子从外地搬到京城,许是人生地不熟加上路途奔波,心有些挂着。”
她确实害怕,少小离家老大回,面对往日的亲人朋友,她心慌啊!“大夫,我生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不严重,这是自律神经失调造成的胃酸逆流,因胃酸长期逆流,侵蚀食道、气管,导致咳嗽,没找出病源,光是一味治疗肺脏,当然无法解决问题。”
“自律神经?这是什么?”
弯别拿起毛笔在纸上画图,一面画、一面解释,“这是胃,当食物进入胃袋之后,就会有个叫做贲门的小门会自动盖上,贲门盖上,胃便开始蠕动,分泌胃酸,把吃进肚里的食物溶解、磨碎。可是胃酸的腐蚀性很强,倘若贲门没有盖紧,胃酸往上溢出,就会伤害食道、喉管,造成喉咙发痒、疼痛、火烧心等等状况,所以治肺是治错地方,治喉咙则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问题在于胃?”
“这样说对却也不对,过去夫人没感觉过肠胃不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