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跑?
宋语莘煞住脚步,气喘吁吁地以双手撑住膝盖,在原地喘气,思考这个问题。
逃跑不就等于自乱阵脚了吗?
只要她抵死不承认那晚的事是她做的,就当他们彼此只有一面之缘,他能拿她怎样?
不知不觉,宋语莘在纷乱的思绪中,回到了公寓。
“宋小姐,你回来了呀!这是你男朋友?”房东太太上楼来。
男朋友?“呃?”正在开门锁的宋语莘,疑惑地回头。
“你——”他一路追来?!
宋语莘差点撞上门,手中的钥匙因惊吓而落了地,她选择捡回钥匙逃避祁霨的目光,却被他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钥匙,拉过她的右手,不容她拒绝的力道,硬是将钥匙圈塞入她手心。
“我女朋友承蒙你照顾了。”祁霨打断宋语莘,朝房东太太轻一颔首,矜淡中带有桀傲的形象依旧,锐利的眼神,警告宋语莘保持缄默。
他们根本不熟,她哪会是他女朋友!
“我不——”宋语莘到口的抗议,再一次被他的眼神挡回去。
“哪里,哪里。”房东太太只觉得浑身散发冷魅气质的他不好惹,也就不探究他和宋语莘之间怪异的气氛,赶紧把东西交给宋语莘。
“宋小姐,那群人晚上又来找过你,说是要把这个交给你。”房东太太没敢多待,随即下楼去了。宋语莘好奇接过,是一封信。
“你住这种地方?”祁霨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形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变得更加狭小。
“……喂!”宋语莘想不到其他能称呼他、而且不必太客气的用语。“这是我家,请你不要没经过同意,就随便闯入!”
“祁霨,我的名字。我不介意你刚刚喊我单名‘霨’。”
很气人的回答。
“你怎么上楼来的?”她记得她把一楼的大门锁上了。
“这种破烂锁还难不倒我。”
很自信的回答。
“请你离开。”宋语莘深呼吸,不想透露自己在他面前控制不住的紧张。
“不问我为什么追来?”
“我不想知道,你可以走了。”除了那晚的捉弄,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都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紧张的她企图持平发颤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谢谢。”
“真有礼貌!现在怎么不用耍我的那一招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宋语莘心惊胆战地,瞄向面部筋肉抽动的祁霨,他冷然的表情,就好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未知的狂风暴雨,似乎紧跟在后。
“该死的你竟敢装傻!”
宋语莘捂住双耳,抵挡祁霨震天价响的吼声。
“你会吵到邻居……”
“说!那晚是什么意思!”他抓过她纤细的双腕,钳在他胸前。
“我听不懂啦!放开我!”死不认账就对了。
祁霨盯着她闪烁的美眸,这个“犯案”后逃逸无踪的该死女人!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一变,平静地开口:“那场舞会的领班,为了当天的事找你,他说你的名字是宋……”他记得,她当晚在找领班。
“对啦,是我,宋语莘。他没怪我迟到、又跟着你一起失踪吧?”闻言,她赶紧追问,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间接承认她就是“犯案”的凶手,也被他套出姓名来。
“宋、语、莘。”祁霨咬牙,磨得牙齿发出“骇人听闻”的恐怖声响。
他祁霨这辈子,还没这么被女人当玩具耍过,这个穷酸女人,竟敢耍他在先、又愚弄在后!
有胆羞辱他,就要为她自己的大胆付出代价!
糟!她说溜嘴了!“嘿嘿……我只不过是一时好奇,不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
现在,宋语莘也只有赔笑的分了。
“好奇?有必要偷走我的长裤吗?”祁霨想到就有气!
她的“杰作”害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后,还得在地下停车场闪闪躲躲,怕遇到熟人,被当成笑话耻笑一辈子。
“我太紧张,随手就拿走了……”
眼神能杀死人,大概就是形容现在的祁霨!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跟你道歉嘛,对不起……”识时务者为俊杰,仇恨先放一边,保命要紧,留一条小命,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
“你是女人。”
他摆明不打算放过她。
“记得我说过的吗?激怒我的下场很难看。”
宋语莘瞪大水盈的清眸,防备地问:“你想做什么?”
“对于一个羞辱我的女人,我能做什么?不过,你的补偿和赔罪不能免。”
“如果要钱的话,你也看到了,我住的是这种破烂锁关不住的破烂地方,没钱给你。”哀兵政策宣告失效,她也不再扮演弱者。
“我有说我要钱了吗?”他冷勾唇角。
“你……要什么?”宋语莘脑中的警铃大作。
“会慢慢告诉你,这次先拿一点‘小补偿’。”
祁霨邪肆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大掌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入怀中,密密实实地让两唇相贴,毫无空隙,甚至越界,闯入她口中。
强夺她一个吻后,他如她所愿离开她的小房子。
抚着微热的唇,宋语莘无力地靠在铝门上,心中的慌乱迟迟散不去。
天呀,她究竟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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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混和各种药味,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姐,玛格丽特的家淹大水了!”
纤细的嗓音,来自一名病床上的纤细少女,消瘦的面容,衬托出她骨碌碌的大眼,慧黠有神、却被枯黄包围。
“啊!对不起……”回过神来的宋语莘,连忙把小盆栽里的水倒一些出来。
“你在神游呀?有没有遇到天使,告诉她让你早日销出去?”宋语薰轻易看出发呆中的亲姐姐,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始终刻意隐藏的忧容,于是试图营造轻松气氛。
她虽然“足不出医院”,但她很清楚,姐姐大概又在烦恼钱的事了。
她敢说,光是自己的医药费,就足以逼疯一个小康家庭了,何况是负债累累的她们。
“你这么希望我嫁掉呀?我的钱还没赚够呢!”宋语莘的思绪,从房东太太交给她的信上,转回桌上的水果,动手削起苹果来。
那封信是父亲欠债最多的债权人写的,也是父亲生前的事业伙伴,信上内容大致上,是要她当面说出一个确切还钱的时间。
问题是,她哪来这么多钱,确定偿还的时间?
想到偿还,宋语莘不禁想起一身霸气的男人……
前几天在公寓门口,被祁霨强吻的一幕,又跃上宋语莘的脑海,唇上的烫麻感似乎还未散去,她的唇心到现在依然热着……
他到底想做什么?
“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谈恋爱了?还是要结婚了?”病床上的宋语薰兴奋地问。
“没有啦!”宋语莘连忙掩饰慌乱的心情。
“交男朋友的话要带来给我看看唷!”
“会的会的!你、慢、慢、等!”宋语莘捏了捏妹妹可爱的鼻尖。
“姐,人长大了,好像会被很多东西限制住……说实在,我不想长大。”
“小薰,不要乱说话!”
“可是,我想长大到可以看你披上白纱结婚,成为天底下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宋语薰的眼里,闪耀深深的企盼。
“为什么不是想看到你自己披上白纱,让一个王子牵你的手呢?”宋语莘强压下突涌而上的酸涩,撑起一抹微笑问。
宋语薰不说话,咧得大开的苍白嘴角,绽放动人的纯真笑容。
“小薰,吃药时间到了。”护士MissLi拿药进来病房。
“没问题!”宋语薰听话地,把六颗大小药丸和水吞下,她一向很勇敢,从不叫苦。
“语莘,主治医师请你过去一下。”长时间的相处,医疗人员和宋家姐妹,都已经熟稔到可以直呼对方名字。
“小薰,吃些苹果,我马上回来。”宋语莘临去前不忘叮咛。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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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瓦斯自杀事件,造成语薰心肺和脑干受伤,初期的症状不严重,但这一年来,她的心肺和肾脏,开始有明显的衰竭现象,加上她先天抵抗力较弱,三年多治疗下来,复元的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会?最近小薰的精神好很多了呀!”
“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小薰一直不愿意接受进一步的手术治疗。”
“手术治疗?”
“心肾移植。”
“手术过后,小薰就能恢复正常,回家、上学吗?”
“成功的案例所在多有,当然,器官移植手术不容易进行,就算幸运找到相符的器官,移植过后仍会有血溶,及器官性排斥的危险,手术费用也是一大考量。”
“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手术的事……”
“小薰也许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不过我想,小薰未成年,站在医师的立场,我还是希望身为她姐姐的你能谨慎考虑。”
……
走在路上,宋语莘满脑子,都是前不久与医生的对话,神情有些恍惚。
“小薰一定是担心手术费用的事,所以不跟我提……”她喃喃自语。
“笨小薰!钱虽然重要,但哪有你重要!”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周围湿了,视线也模糊了,没注意到自己走上亮着红灯的斑马线,没注意到危险逼近。
兹——
一阵可怕刺耳的刹车声,在宋语莘身边悚然响起,她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向另一个方向,霎时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灵魂也差点抽离。
“该死!给车撞很好玩是不是!”
接着,就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男性暴喝,在她耳边隆隆作响。
“这位小姐有没有受伤?”轿车的驾驶赶紧下车询问。
“没事。”又是那道不陌生的低醇嗓音,这次还挟带了些微的不耐与愤怒。
“那就好,小两口吵架别吵到马路中间来,很危险的。”轿车驾驶一见男的绷着俊颜、女的悲凄无神,直觉他们是情侣吵架,便摇摇头开车离去。
在有力的怀抱中,宋语莘动也不动,直到明白发生了什么,再也抵不住浑身发颤的恐惧。
感觉到双臂间的娇小身躯不停颤抖,祁霨原本紧敛的怒容,竟奇异地因她而软化,不顾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马路口,收紧双臂将她护卫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想要大骂猪头的冲动,变成难以言喻的……心疼。
“没事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轻轻的、低低的,好好听喔……
他是……祁霨?!
最初的惊悸退去,宋语莘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谁搂抱着,想挣脱这个怀抱,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发软,成了推拒他,却又往他怀里偎靠的窘境。
“放开我!”她低叫,嗓音还是低颤难平的。
祁霨如她愿放手,只不过退离她一步,脚软的宋语莘,又像个无尾熊往前懒懒趴去,目标是——他这棵大树。
“原来,不想放手的是你。”他低笑,刚好接收她处软的娇躯。
“才不是!”
怎么又是他救了她?宋语莘很清楚,要不是祁霨伸手拉了她一把,后果根本不堪设想,先进手术房的不是语薰,而是她!
“怎么不是,喏,你看。”祁霨又恶意地退了一小步,没有预警的宋语莘,理所当然又往他身上跌。
这浑蛋!为什么又遇到他?宋语莘简直想撞死算了。
跟他强争只有输的分,她索性不说话,抬眼冷冷瞪他。
“你的父母,显然没有好好教你待人接物的礼貌。”她发火的样子,为她的清丽又多了一层灿艳,没有了方才令人心怜的软弱,祁霨还算满意。
“他们早死了!”被祁集团逼死的!
宋语莘的愤恨被挑起,虚软的身体里也注入了一丝坚强,不容许她软弱,双腿终于也能撑起她一身的狼狈,退离他。
“为什么到医院?你生病了?”
开车路过的祁霨,原本只是看见她单独从医院走出,心中起了疑惑想问清楚,一下车便撞见她差点出事的一幕,及时救了她。
回想到刚才惊险、令人窒息的一幕,他的心还会不由自主地抽痛,搞什么!
“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宋语莘顿了一下。“不过我不想知道,你不必告诉我,所以你也不用管我的事。”她转身要走。
祁霨恼怒地攫住宋语莘的纤细上臂,将她拉回面向他,口吻是冷鸷、不容挑战的。“你是我的人,我当然有权掌握你的行踪。”
“我不是你的人!”她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手臂。
祁霨却把她更扯向他,近得他微微低头,就能以俊挺的鼻尖,触碰到她秀巧的鼻子。
“你该给我的补偿和赔罪,忘了?”他的气息缓缓吐在她鼻间。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请你不要再打哑谜!”大不了他要什么补偿,她想办法弄到。
她明白,以她的能力,谈什么报复祁集团都是天方夜谭,现在,她只想早日和祁集团的一干恶魔脱离关系,和妹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这么快就想知道?那好,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直到我厌倦你的出现,你的补偿就算结束,听清楚了吗?这是‘专属’你的手机,不准关机。记得,随传随到。”他硬塞给她一支最新型号的银色手机。
“你是什么意思!”或者,应该问,她到底惹上了什么危险!
“很简单,你是我的女奴,用你自己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祁霨魔魅般的宣告,直接将宋语莘打入地狱,宋语莘的脸猛地刷白,她只不过是小小地恶作剧,没想到他竟以这种方式报复她!
“凭什么要我听你的!”宋语莘捏拳愤怒道。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想学古人,狠狠在一个人的两颊各烙上“无耻”、“淫贱”四个大字,让他永远见不得人!
“凭我能让你身败名裂,凭我能掌控你家人的生死。”
小薰!
他知道小薰住院?他会对小薰不利?
她家为什么非得与祁氏有关——令人痛彻心肺的关系!
姓祁的人,为什么都要毁灭她原有的平静与幸福!
恶魔!他是个恶魔!
宋语莘紧咬下唇,甩开他的钳制,头也不回地跑开,像逃离灾难。
祁霨盯着她渐远的慌乱身影,眼底没有胜利的快感,而是宋语莘悲愤的神情,如巨石压迫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