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无耻的是,她们假意和她交好,却在一次聚会中将她灌醉,然后烧了东家即将要交货的绣件,一口咬定是她酒后失了神智将未喝完的酒倒在绣件上,再点火燃烧,三人成虎,她百口莫辩,东家一怒之下命人将她打了一顿,又适逢人牙子找上门,她来不及取走自己存的银子就被带走了。
她辗转被卖到一处小山坳当三兄弟的共妻,但因为伤得很重,还没等三个兄弟共用一个妻子,她已经高烧得认不得人,只差一口气就要没了。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在奄奄一息之际,有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因错过宿头而借住农家,见她病得不轻便起了医者的怜悯之心,以五十两高价买下她,让兄弟三人各娶一妻。
在老太医的医治下,她病好了,正巧他缺个药童,于是她成了他身边负责采药、洗药、捡药、晒药、切药的药童,且因老太医手抖无法制药,她还得兼任炮制药材的药师。
如此过了三年,她竟成了江南一带炮制药材最成功的药师,老太医对她的态度半是师徒,半是祖孙,认真地教她制药,她所制出的药意外受人欢迎,人人抢购,因此她顺理成章的成为大药师。
老太医过世的前两年有感自己时日不多了,空有一身医术却没半个传人,所以他加紧有限的时间传她医理,教她如何看诊、把脉、下针,指示要开什么药方才能根治病情。
碍于时间短,学得不够详尽,她制药的本事比看诊高,小病她能治,算是小有所成,但是一遇到棘手的病症便束手无策,只能以药丸、药粉辅助,减轻症状,再以药去调养。
脾气古怪的老太医对人爱理不理的,也没什么朋友,或许是和她相处久了有感情,他渐渐把她当孙女看待,在最后那一年对她相当好,还担心他死后她会无人照料,亲自为她说媒,让她嫁给他的同宗子侄,也是和医药有关的沈家药铺的二老爷,一个丧妻多年的中年男子。
两人婚后的感情还算不错,他待她颇有情,多有尊重,她便拿出制药的天分为沈家药铺制药,让沈家药铺在短短数年内跃升至药界龙头。
她虽会医术但不精,但若是论炮制药材,她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夸口自称第一,她炮制出的药材药性往往比其他人好上三倍。
齐亚林感觉自己后背流血的情形并不严重,婉拒道:“不用了,小伤而已,歇个几天就会好了。”
“小伤不医会变成大伤,别看小伤口不起眼,一旦发炎化脓,毒血流入骨肉里,到时要治就难了,关老爷能面不改色的刮骨疗伤,但你能承受挖肉去脓的痛吗?”这可不是小事,她看过有人不过是踩到一根小小的木刺而已,结果小腿肿得有如腰粗,差点要切断腿才得以活命。
“你这小丫头,几时能说得一口医理,平时要你看本书都坐不住,这会儿倒成了小大夫,还能给人看伤口了。”看孙女煞有其事的侃侃而谈,觉得有趣的云老夫人出言取笑。
云傲月眼皮一跳,连忙撒着娇轻挽她的臂弯。“祖母,我要是个小大夫,就天天给您看诊,包管您身子好,长命百岁。”
“瞧瞧,这逗的,还真想当大夫不成,祖母这身子不看大夫也能活到九十九,不瞧见你们这些皮猴子过得好,老婆子怎甘心合眼,我就是爱操心的命,放不下孙儿、孙女。”
她说“放不下”时,看的是面色透白的云傲月,其实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令人头疼的孙女,想多看顾几年。
所谓有后娘就有后爹,虽然儿子仍十分宠爱小月儿,但他长年在外经商,后院的事都交给贺氏去管,他是甩手掌柜,回家后只顾着宠孩子,不理府中大小事。
目前她身子还算硬朗,能压着贺氏善待小月儿,但要是有一天她老了,力不从心,管不住这屋子的老老少少,没娘的孩子总是吃亏,除了她,还有谁肯真心的关注云傲月?
所以她放不下心,老想着要为小月儿做最好的安排,希望小月儿在她故去后仍能衣食无缺,有人在一旁照料。
媳妇生前力推远房的侄子齐亚林入门当赘婿,她在年轻一辈的孩子当中看来看去,也觉得他不错,只是等他有一天出人头地,是否仍甘愿做上门女婿,真是没个定数。唉!早也烦恼,晚也烦恼,到何时才能彻底放下?
“祖母,我会乖的,不让您操心。”云傲月扮小,一脸乖顺,目不斜视的模样把屋内的人都逗笑了。
“你这小皮猴,没一刻安分,若真信了你,菩萨都要显灵了。”她多念几遍阿弥陀佛,看看能不能让孙女转性。
“祖母,您笑话人家,我不依!”还能赖在祖母怀中撒娇是件多么幸福的事,祖母依然有热气、有血肉,是活生生的人。
云傲月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她在意的人都在,真好,这一世她要用尽力量保护他们,让他们不会再落得悲凉的下场。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赖着祖母,齐家小儿,老婆子错罚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不过事关我这皮丫头,行事难免过激,请勿见怪。”小月儿就是个来讨债的讨债鬼。
云老夫人话中之意是说关心则乱,孙女一病倒她就慌了手脚,免不了找人出气,迁怒到旁人。齐亚林呢!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毕竟谁家遇到这种事都会心绪大乱,他好歹吃云家几口饭,真要怪罪太说不过去。升斗米,要记恩,饮一口水要饮水思源,不要反过来忘恩负义,把别人的好心给糟蹋了。
“不敢,老夫人也是出自关心,换成我也不能容忍他人欺负傲月妹妹。”欠人一尺,还人一丈,可若是人负我三分,我便还人十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论是非对错。
听到他口中的偏袒,云老夫人满意的点头,“你先回去换下这身衣服,一会儿我让大夫上你屋里诊治。”
“是的,小辈先告辞。”齐亚林脚下一跨,一阵阵的痛感慢慢袭来,背脊有瞬间的僵硬。
“齐家哥哥,要不要我让青玉扶你回去?”李新身材瘦小,好像扶不动,齐家哥哥一个没站稳,两人就会一起摔倒。
他表情一贯的维持清冷,少有笑意,“这点路我撑得住,多谢傲月妹妹的关心。”
云傲月缓缓问道:“齐家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笑也不笑,看起来不太愉快。
想想也是,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救人的反被当成凶手看待,任谁心里都不舒坦,多少有些怨怼。
“不生气。”齐亚林的语气像在说—生气有何用?他早就习惯了,寄人篱下还想耍少爷派头吗?
“你明明就恼我对你很坏,你嘴巴上不说,心中肯定介怀,我也觉得自己很坏。”她要对他很好,弥补她以前做过的错事,希望让他忘了她一时稚气的捉弄。
看着她清亮的眼一闪一闪地,思及他幼时哄她的情景,齐亚林不自觉地伸出手揉一揉她如瀑黑丝,“说了不生气就是不生气,哪有哥哥气妹妹的,你把身子养好我就开心了,别再生病。”
“真的?”她感觉那个疼爱她的齐家哥哥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