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高脚杯中,装了大半杯橘黄色的液体,几十粒粉色、黄色、深红色的小冰珠,漂浮在里头,颜色非常鲜艳。
端起杯子,轻轻一旋,冰珠撞击杯壁,发出轻脆的“叮叮”声,很是动听。商遥是真的渴了,立刻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口中还留下几个小冰珠,她用牙齿轻咬。
甜甜的,是水蜜桃的味道,酸酸的,是柠檬的味道,还有另一种味道,也很甜,还散发出淡淡的一股酒味。商遥放下酒杯,看着里面红色的小冰珠,那不是葡萄汁,而是红酒。
红酒!惨了!商遥的大脑只反应到这个信息,就失去了意识。
林铮正向织田敬酒,突觉有人死靠在他身上,还以为是那些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正想让那个不识相的女人闪远一点儿,扭过了脸,却发现靠在他身上的,竟然是商遥。
以商遥的性格,怎么当着这么多人面对他表示亲热?她垂着头,长发如瀑,盖住她的表情,林铮有些诧异,轻声唤道,“商遥!”
没有反应。林铮低下头,拨开她的发,发现她双颊陀红,眼睛紧闭,一脸的醉相,已经睡着了。
他记得她没有要酒,怎么会醉倒?她唯一喝过的,只有刚才那小子端上来的一杯饮品,而且那杯饮品还剩下一大半。
拿起那杯“暗香浮动”,嗅了一下,甜甜的果汁味让林铮眉头一皱,只有一点儿淡淡的酒味。
“林总,你的女秘书,喝多了!”织田也看出来了。
林铮点点头,“对不起,织田先生,我得送她回去。领班,再去叫几位小姐来!”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商遥身上,“这一条街最美的小姐都集中在这一家,您尽管玩个痛快,我先失陪了!”
织田一看林铮站起来,立刻点头,“不要管我的,林总,请送秘书小姐回去,谢谢你的招待!”他当然看得出林铮的担心,反正公事谈完了,林铮一走,他更可以充分享受倚红偎翠的乐趣。
抱着商遥出门,冷风一吹,商遥醒了过来,但她没有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被林铮抱在怀里,立刻挣扎起来,“我要回家,我要豆豆!我不要和你一起过夜,你走开啦!豆豆,妈妈好想你,豆豆,我要豆豆……”
她的拳头捶在林铮肩上,犹如给他搔痒,林铮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抱紧了她,“好好,我送你回家见豆豆!你乖乖别动,我开车送你。”
听说他肯带自己见豆豆,商遥绽开了笑容,抱住他的脖子,偎进他怀里,“好棒哦,我都好几天没抱过他了,我的宝贝豆豆最可爱了!”
林铮把她抱到车的副座,关好门,自己绕回驾驶座坐好,“你家在哪里?”当初找侦探调查她时,拿到过她的住址,但他没认真看。
商遥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笑容,一伸左手,“那边,拐一个弯儿,再拐一个弯儿,然后直走就到了!”她醉态可掬,只会傻笑,一举一动充满孩子气。
听她的口气,似乎不远,“要走多久?”
“不久,很快就到的!你快一点,我要豆豆!”商遥拉着他的袖子,来回摇晃,“快一点,快嘛!”她脑袋里只剩下想见豆豆的念头,别的一切全都抛在天外,连自己面前是的人是谁,都没有半点儿意识。
看她小嘴努着,好似跟自己撒娇,林铮压下想吻她的冲动,下车抱起了她,再度把车锁好,朝她指的方向走。
“豆豆,妈妈来了!”商遥一手紧抱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插入他浓密的黑发,抓住他几根头发,轻轻摇晃。
“商遥,你最爱的人是谁?”林铮故意停下脚步,“你告诉我,马上我就带你去见豆豆!”
商遥扯着他的头发,“快走啦!”
“先回答我!”林铮想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豆豆,我最爱豆豆!本来最爱老爸啦,可是他娶了一个好讨厌的恶女人,他是那个恶女人的,只有豆豆是我的。”商遥半闭着眼,“我好想豆豆……你快一点啦!”
想不到她竟有这种想法,她并没说出爱哪个男人,最爱的是儿子。看来,豆豆的父亲并未在她心中驻足。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立刻带你见豆豆!”林铮拿豆豆引她,“你爱我吗?”
商遥直起身子,醉眼朦胧地向他望去:“你?你是谁呀?”
林铮抓住她在他头上乱扯的手,她手劲虽不大,但也拉得他挺疼的,“你爱林铮吗?”
“林铮?”商遥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笑容满面地摇头,“我不爱他,他是杜绢的,他又不是我的,怎么会爱他?”
如果不是完全属于她,她就不会放下感情,林铮默然。商遥又开始捶他,“你骗人,你说让我见豆豆的!你讨厌,走开啦,我自己走!”
林铮还想再问她,但看她挣扎得厉害,只好继续向前走,“我没骗你,很快你就能看见豆豆了,乖乖别动!”
按照商遥指的方向,走到一扇门前,放下她的两只脚,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商遥拉开皮包的拉炼,在里面翻钥匙,摸来摸去却拿不出来。林铮只好替她从皮包中找出一串钥匙,塞到她手里。就着门口的小灯,商遥找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冲它一笑,“就是这个!”拿它开门,手抖了半天,却插不进锁孔。
林铮拿过她手中的钥匙,把门打开。已经十点多了,屋里的灯都关着,屋里的人也都睡了,没有一点儿声息。
商遥进了门,顺手打开门厅的灯,叫了一句,“豆豆,妈妈回来了!”身体却歪歪斜斜往下倒。
林铮走上前扶住她,然后抱着她关好门,看一下四周,扶她到沙发上坐下。
商遥把手里的东西甩开,仍想站起来,“豆豆,你在哪儿呢?来,妈妈抱抱!”
“商遥;已经很晚了,豆豆已经睡了。”林铮搂住她的腰,支撑着她东倒西歪的身体,“你也睡吧,明天再抱豆豆!”
“不,不要!明天又要上班,晚上林铮又不让我回家,我恨死他了!”商遥说着,用力抓沙发靠背上的装饰布,好像和那布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因为占用了她和儿子相处的时间,竟然被她恨,林铮微微苦笑。
“遥姐,你回来了!豆豆睡着了!”小保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小卧室走出来。睡眼惺忪,穿着一身睡衣。商遥不回来的时候,豆豆和她一起睡。
看见屋里有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小保姆立刻清醒了,直瞪着他,考虑要不要尖叫。
这男人衣冠楚楚,不似匪类,难道是遥姐带回来的?他的长相很熟悉,彷佛在哪儿见过。
商遥靠在林铮身上,几乎睡着,嘴里仍喃喃叫着豆豆。
“她喝多了!卧室在哪?”林铮又抱她起来,商遥顺势抱住他的脖子,闹了半天,她也倦了,一到家里,立刻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小保姆见两人如此亲密,自然把林铮当成商遥的男友,“遥姐的卧室在那边。”
林铮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他向来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天生就惯于发号施令,小保姆乖乖地点点头,回房继续睡她的。
把商遥抱到她床上,打开床头的小灯,林铮关好卧室的门,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屋子不大,东西也很少,除了窗帘是深色,家具和床单、地板全是亚麻色或白色为主基调。除了衣柜,还有一个大梳妆台,看样式颇为老旧。屋子一角有一只巨大的狗玩偶,还用一些小孩用的东西和玩具。仅有一张小桌上铺着坠花边的桌布,一大一小两张椅子上都有用碎布拼剪的椅垫。整个摆设不觉典雅精致,却使人感到说不出的适意,极富女人味。
“嗯!”睡在床上的商遥翻了个身,林铮走到床前,打算替她脱下那身套装,让她可以睡得舒服点儿。
酒醉后的商遥,一张芙蓉脸与落霞同色,睡得正熟,小嘴微张,睡容宛如天使。
林铮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面临考验,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看她的脸,只专注于替她脱衣服。
幸亏冬天穿的衣服厚,如果看到她的肌肤,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克制得住。说来林铮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不是没碰过女人,二不是没得到过商遥,而且这些日子一直和她在一起,不知为何,他就是迫切地想要她,而且有她以后,他不再有碰别的女人的兴趣。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可和她在一起时,自己的感觉和反应却和与珂珂在一起时不一样,这真的是爱吗?想到珂珂,胸中一窒,他立刻甩甩头,甩去那名字。
替商遥脱好衣服,盖好被子,林铮拂开覆在她额上的几丝柔发,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抚摸稀世珍宝,轻轻将唇印到她的唇上,却怕自己恋栈,一触即离。
他俯下身时,左手放在商遥肩部之上的床垫上以支撑身体,随着身体低下去,左手不知不觉前伸,从枕头下摸了进去,碰到了一个硬东西。怕碰到商遥,林铮把它摸了出来,原来是个很小的锦盒,盒子的绸面已有些发黄,看来有不少年头了。
这么陈旧的盒子,又不见多贵重,却舍不得丢弃,还夜夜放在枕下共眠,不知放了什么重要的首饰?林铮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枚耳钉。
为什么只有一只,另一只在哪里?是否在哪个男人手中,代表着一段情缘?所以她才会这么珍而重之地放在枕下,夜夜伴她入眠。
林铮不悦地拿出耳钉,到灯下细看,看清楚之后,脸色突然变了。
三年多之前,珂珂要和他分手,他不甘心地约她在酒吧街中某酒吧见,但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一直不见她来。他拚命地喝酒,只想醉死算了,后来他如愿以偿地醉得人事不省。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睡在一家小旅馆的地铺上,那种九流的小旅馆,他向来不会去,显见是别人弄他去的。
而旁边的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地铺的床单上还有块很明显的血迹。在褥子上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小耳钉,证明有女人和他在一起。他问过旅馆老板,老板形容是个长发女孩送他来的,半夜就走了。林铮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女孩。
当时林铮身为鹰扬的少东,什么珠宝都见过,却不认识那耳钉上镶的是什么,后来有人告诉他,那是几十年前妇女戴的饰物,叫琉璃珠,现在已没人制作了,并不值钱。但他还是把它收在自己的书房里,他一直不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送他到旅馆的女人又是谁,三年多了,一直是他心中的谜。
现在手里的耳钉,与自己书房中的完全一样,那家小旅馆离这里也不远,难道说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是商遥?
林铮又想起那个侦探调查到的资料,附了商遥与她所有的亲人的照片,他只随手一翻,看到商遥儿子时,只觉有些眼熟,只以为是像商遥,却没深思。现在想起来,那小孩活脱脱是自己儿时的翻版。
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林铮的思绪从未这么乱过,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静下头脑,他一定得弄明白这件事。
豆豆的岁数与那一天符合,而且那侦探说过,怎么也查不到商遥有男朋友,更不知道豆豆的父亲是谁。怀豆豆的前后,她没和任何男人交往,也没去过精子银行,那侦探甚至怀疑她是被人强暴才怀孕的。
林铮决定不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胡思乱想,等明天商遥醒了,他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把耳钉又放回首饰盒,放进自己的口袋。林铮脱掉鞋子和外衣,他本不打算在商遥家留宿,但看到那耳钉后,他改变主意了。
商遥因为常和儿子一起睡,准备了一张双人床在自己房间,倒为林铮提供了条件。他躺在床上,关了小灯,商遥偎了过来,抱住他,找到一个暖炉,满意地贴得更紧。
她睡得很舒服,林铮可难受了,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动,他又不是柳下惠。唉,就当是锻炼耐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