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这位正义感过剩的弟弟,就是非常不爽他对待若殊的方式。小女生才放了一个星期寒假,他们兄弟为她吵架的次数,就已经比从小到大的吵架次数多了许多。
看来今天晚上,逸桀是真的火了。因为今天顶着正中午的大太阳,他要小女生跟林伯去翻修牧场的围篱,结果她顶不住烈阳昏倒,让林伯送回大屋。
然后,林伯责备了他两句;母亲责备了他十几分钟;逸桀“忙”于照料昏倒的她,当时没能加入怪罪他的行列;小草则一反往常热心助人的习惯,只在一旁闷不吭声看着逸桀。
也亏逸桀真的火了,才将小女生一道拖进他的书房。
他等这一刻早等得有些不耐烦,既然小女生会让逸桀拖进书房,他是不是可以假设那女孩子终于有一点点受不了?他很想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说些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小若殊麻烦?”先声夺人的当然是逸桀。
“她又向你告状了吗?说我刻意找她麻烦?”这句话明明是要回逸桀,但逸凡却是看着低头、似乎不甚甘愿的若殊_一个字一个字说。
“我说过很多次了,小若殊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她到底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你可以直接说,让她改啊!为什么要找她麻烦?我——”
逸桀还有一大串话要说,但站在他身边的若殊,拉了拉他的袖子,喊了一声:“逸桀,我没关系——”声音虽小却清晰。
原来她喊他逸桀?!听进逸凡耳里,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不过他现在立刻想通了,为何这阵子他老觉得小草的表现有些奇怪。
“我说过,你别怕,我让你靠!”逸桀说话大声了些,看起来倒像是吼着她似的。
逸桀这句话,几乎是立刻、马上、完全却莫名地激起逸凡的怒气。
“行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逸凡吼了一声,摆明是要逸桀闭嘴。尔后,才又刻意对着从进门后就低着头的若殊说:“小女生,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欢迎你随时‘亲自面对面’跟我抗议。我生平最看不起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你若以为找逸桀帮你说话,我就会给你轻松一点的工作,那很抱歉,办不到。我之前就说过,你要是不能吃苦,想留在北部打工我没有意见。但你既然选择在牧场工作,就得听我的。再说一次,我讨厌女人用脆弱的模样,骗取男人的同情跟保护。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你干吗说话这么刻薄?小若殊又没——”
“逸桀,够了。不用帮我说话。”若殊只晚逸桀两秒开口,却是用从没出现过的大声量。“杨逸凡,我不是你讲的那样,只会躲在男人背后。以后我的事只有我开口才算数,不是经由我说出口的抱怨都不是我的意思,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不明白自己哪来的“神力”,能让她大声对这个严苛的男人说话。
逸凡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恢复往常的漠然神色。
她的声音听得出来有些颤抖,不知是恐惧或者气忿?他刚刚应该没听错,她是清清楚楚叫了他的大名,三个字、连名带姓,不多也不少。
呵!她竟叫他杨逸凡啊?他终于激起她的怒意了?
奇异的是,为什么听见她连名带姓喊他,他会不太适应?为什么她喊逸桀能那么自然,能少用一个“姓”?
“应该要问你自己满不满意吧?毕竟自愿跟逸桀来找我理论的人,是你。”他不理会心里的怪异感受,用再冷漠不过的口吻说。
“你——”她不懂他为什么看她如此不顺眼。可是,他既然这么讨厌她,当初又何必救她?
“怎么?你生气了?我以为你是个没情绪的人,可以任人摆布、随人打骂。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会不会你根本就很享受你父亲对待你的……”逸凡的态度,摆明了故意显露一丝轻蔑。
“哥!你——”逸桀从没看过这样的逸儿,他说这些话分明是刻意挑衅。
“逸桀,我不需要你帮我说话。”一整个星期下来,她一直不愿与杨逸凡正面冲突,她努力隐忍他的无理要求。努力做完那些沉重的工作.是念着他无论如何是那个救她的男人。
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
“杨逸凡,我的事你不懂,更无权置喙……”
“我是不懂,我不懂怎么会有人甘心让人打得满身是伤、奄奄一息!”
下一秒,逸凡出人意料地走至她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他的双眼,他的声音有股迫人的力量——
“人生,有很多痛苦是自找的。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小女生,记住我的话,没有能力捍卫自己的人,只能任人宰割。你能考上台湾大学,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有一定的智商,有空多想想我的话。”说完这段活,他放开她,回到原来的位子。
有阵子沉默,三个人皆未开口。
逸桀讶异着看到的,他以为……以为这个不可理喻的老人家是讨厌小若殊的!可是刚才他对若殊说话的样子,仿佛闪过一阵关心……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小女生,如果你没其他想说的话,回房间早点休息,明天会很忙。逸桀,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逸凡打破静默,对两个“很有默契”同时出现神游表情的人说。
她头一回用自已也惊讶的专注力看着一个人。杨逸凡真是奇怪的男人,她不懂他,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很多时候,她觉得杨逸凡很讨厌她,讨厌到仿佛想尽方法要她离开这个地方;但极少时候,她却又觉得杨逸凡像是要说些什么、要让她明白些什么——方才就是“极少”的时候。
前一刻的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恶意,更没有厌恶。
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她着实不懂。
相同的,很多时候她也弄不懂自己,面对一个大部分肘问挑明了找她麻烦的男人,她为何不“一去不回”?现在的她跟三个多月前的她很不一样了。至少,她要喂饱自己已不是太难的问题。
她又为何要留在这个偏僻的牧场?
“莫非你还有话要说?”他迎上那对专注的目光。她看他的方式不太一样,那双黑色的眼瞳里似乎多了些光芒。原来,她有双懂得语言的眼,对视的这一刻,逸凡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打开了。
她在探究他吗?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引出一个小女生探究的兴味。
“没有。”她干脆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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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的脸色各自流过一抹惊异,若殊离开前那两字“没有”,语气干脆得让人有~刹那要怀疑话真的出于她?!而她首次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坚决,更是令人惊奇。
或许,他确实激醒了小女生某些情绪?逸凡想。另一方面,他困惑地察觉到,他超乎常理他渴望看见她的改变。
或许,小若殊并不若他以为的脆弱?逸桀想。再者,他老哥也可能不若他原先认定的,那么以虐人为乐?
“小桀,你真认为我会无理取闹找人麻烦?”
通常,当老人家认真地喊他“小桀”时,就意味着他想讲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逸凡的问题让逸桀~度以为,他终于要对近日非人性的做法,给个合理交代。于是,逸桀立刻心平气和坐了下来。
况且他尚在思考,刚刚逸凡对若殊流露的,到底是不是关心?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别再为小女生的事找我吵。除非你自认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否则就该趁早让她学会照顾自己。”
这算哪门子交代啊?
那口气,一副要他别多管闲事的模样。逸桀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怒气,又被点燃了。
“不要告诉我,你折磨她是为了让她学会照顾自己!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你怎么不连小草也折磨?小草也该学学照顾自己,她连把米放进电子锅煮熟都不会。若照你说的来推理,你折磨小若殊,是为了让她学会照顾自己,那小草跟小若殊比起来更该让你好好折磨折磨才是。你简直——”
他原想说他简直不可理喻,但逸凡没让他说完。
“小草有父母能依靠。你告诉我,小女生有什么?”唉,他突然觉得跟他这个医术、名气红遍北台湾的弟弟沟通,是件困难的事。
怎么救人本事了不得的逸桀,在判断事情时却总像是少用了三分之一脑容量?!冲动莽撞的脾性,任谁都改不了分毫。
“她无父母、无亲戚、无兄长,她只有自己能依靠,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女孩子,再不学会照顾自己,要怎么活下去?”逸凡接着再问。
“她有我!我可以照顾她啊!”标准的“逸桀式”答案。
只不过料定逸桀回答方式的逸凡,亲耳听见意料中的答案时,却没料算出自己心里会涌现的莫名不安,但他又为何不安啊?
“你要用什么身份照顾她?兄长?还是丈夫?”他很明显意识到出口的话,饱含不经大脑的成分居多。一时间,他竟分辨不了说出口的问题,是为了小草而问,或是……别怀它意?
“丈夫?!拜托,你想太多了吧!小若殊只是个孩子耶。我当然是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逸桀哇哇大叫。
“兄长的身份能照顾多久?再怎么照顾,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得一个人过生活。小桀,我不期望你能理解我的作为,但至少你可以做到不妨碍我——”逸凡试图忽略听见逸桀说“兄长身份”后,那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妨碍你?你说我阻止你凌虐一个孩子叫做妨碍你?!”逸桀再一次哇哇大叫,根本没等逸凡把话说完。
唉,逸凡知道他不应该期待习惯少用三分之一脑容量思考的人,有改变思考方式的奇迹发生。
“杨逸桀!”逸凡沉声喊了一句。“你只要记得,我不会毫无道理折磨一个孩子就成。话,我说到这里,从今天开始,你别再为小女生的事找我,只要你替她来,我都会当做没听见、没看见。除非小女生亲自对我说,否则我一概当做没事!”
他应该已经“明示”、“暗示”得很清楚丁吧?应该足以让少用三分之一脑容量思考的人理解了吧?理解他不是真的刻意要那女孩受苦,理解他对她其实是用心良苦,希望她能懂得为自己努力争取权益!
可惜,逸凡错了!
他错估逸桀的思考力只少用了三分之一,杨逸桀根本就只用了二分之一——也许不到二分之一的脑容量在思考!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逸凡的暗示加明示,不然他会停止“哇哇大叫”!
“我头一次听说,折磨一个孩子要什么人生大道理!我看你根本就跟小若殊的父亲一样,没有半点人性!高兴折磨人家就折磨人家,还要什么道理?你简直不可理喻!”逸桀忿怒地推开椅子站起来,他知道再说下去他很可能会送杨逸凡一拳。
按最近的惯例,逸桀离开前又送逸凡一记“轰隆巨响”的甩门声。
望着那扇门,逸凡露出苦笑。为了那个小女生.他在这个家已经快变成人神共愤的虐童暴君了!
挺无奈的,无奈到连他书房的门也得跟着遭殃。
看来这扇门在逸桀频繁的摧残下,近日之内可能得换过一扇了。
唉!盯着无辜的门,逸凡突然又想到逸桀最近回家的频率似乎高了些?!
上个周末他回家、这个周末也回家,最近的人都很健康,医院生意清淡吗?要不然,逸桀怎么连续两个周末都有空回来甩他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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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要你用搬的,不是用拖的,你把整捆草料放在地上拖行,那些沿路掉落的全都浪费了。”逸凡语带责备。
盛冬的天色亮得较晚,五点一刻的早晨昏昏蒙蒙的,空气透着冰寒。前两天来了个冷气团.晨昏的风特别冷。
今早他准五点整打算敲若殊的门,没想到小女生在他站定于她房门前的同时打开门。
那时,虽然有一刹那他忘了要反应,却也没错过当时她脸上那份打量的表情与晶亮的眼神。
她睁睁地盯着他看,大概有十儿秒之久,而他则让她灼灼的目光看得忘记原来该说的话。可能是太过惊奇吧!惊奇于看见她双眼里,闪着从未出现过的聪慧光芒,以至于忘了说话。
结果反而是她先开了口,尽管她的口吻有几分不确定与不安,像是害怕着她的话可能造成的后果。
“你每天要我提前半个小时工作,请问下个礼拜开始,我是不是就没有睡觉时间了?上星期我第一天工作,你说九点开始,第二天却变成八点半,到今天变成五点,照这样算,下星期我应该不用睡了。但是依劳基法规定,员工的双周最高工时是八十四小时。老板,你可能快要违反劳基法了。”
“你是在跟我抗议你的工作时间过长吗?”他记得很清楚,他是这么回她的话。
“目前只是提醒,等你超过劳基法规定的最高工时,我就会抗议——亲自面对面向你抗议。”若殊刻意引用前一晚他对她说过的话。
“等超过再说。”
他尽可能说得冷漠,其实当时他想给她的是~个笑容,因为她将他的话听进心里了。
正当他转身时,她又不甚肯定地问着:“就这样吗?”
“不然,你希望怎么样?”
“我以为,你会拿我吃不了苦那套说词解雇我。”
“你希望我解雇你吗?”那一刻换成他认真盯着她看了,他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似乎是马上想也不想地,就摇了摇头。
“为什么?基本上,单就你而言,我不是个好雇主。”他忍不住追问。
这个问题她也问了自己一夜,换句话说,昨晚她几乎没睡。想着究竟留恋这里什么?杨逸凡确实不是个好雇主,但也只是单单针对她而已。事实上,他对牧场里的所有人都算好。
“我喜欢这个家,杨妈妈很疼我、逸桀对我也很好,其实大家对我都不错,只——”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
那个答案她只花了些时问想,至于昨晚大部分时间,她全用在思索杨逸凡这个人上头了一想他别有意涵的话,想他为何单单只找她麻烦……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只有我对你不好。”他接下她没说完的话。
她沉默半晌,算是默认杨逸凡的话,然后再接着说:“你救了我。你可能是后悔了。”
这就是她推断出他对她“不好”的评论?
对她的结论,当时逸凡只以沉默回应。
而此刻,在堆放草料的仓库前面,他边做事边心不在焉想着半个小时前两人的对话。
他之所以能将她的一字一句记清了,原因无它
今天是她开口说最多、最多话的一次,更令他惊奇的是,她在不安中居然能带几分伶牙俐齿。
他发现,他竟因此而开始期待起她“开口说话”了。这是多奇特的一种期待!
所以,看见小女生拖着那捆大型草料,他下意识用了责备的语气说话。
逸桀可能说对了,要折磨一个人哪需要什么人生大道理!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道理想听小女生开口。不过这小小的道理。也是逸凡今天一大早才“领悟”出来。
“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造成浪费。我建议你找高大一点的人陪你做这个工作,最好是跟你差不多身材的人,比较能达到你的要求。”对杨逸凡的责备,若殊想了一会儿后,回答。
他看了眼似乎已经非常懂得“面对面抗议”的小女生,停顿一下才说:“你手里那捆就原地放着,先回大屋吃早餐,吃完早餐再过来这里找我,我会给你别的工作。”.
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杨逸凡似乎不是更要她做那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要不,他不会万分干脆地放她去吃早餐。可是为什么呢?实在很难想通。
若殊放下那捆几乎高至她胸口的草料,举步离开,身后却再度传来杨逸凡的声音。
“小女生,能不能麻烦你顺便帮我带份三明治过来?”
若殊回过头朝他略略颔首,但十分怀疑他前一秒使用了“麻烦”与询问口气。
她以为,杨逸凡只会命令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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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对若殊来说,是个转变。
因为这个下午,她对一直在心里扰了好些天的杨逸凡,有了不同的看法,非常不同的看法。
但何以她会让杨逸凡困扰了她许多天的原因,倒是值得一提。
在杨逸凡用了麻烦与询问口气的那个早上,后来她当然是帮他拿了一份三明治。原以为接下来,他会再指派她一份工作,没想到,杨逸凡竟说要教她骑马。
她记得他说:“除了你之外,牧场里的每个人都会骑马。”
依杨逸凡的意思应该是,学会骑马是她分内的事。
事情似乎非常自然地发展着——因为她要学会骑马,所以杨逸凡教她。从那个上午之后,几乎每个上午,杨逸凡都会花一个多小时教她。算一算,他持续教了她五天。
表面一看,是没什么太大的不对劲,如果她没继续深思的话。
然而,事情就是不对劲。
杨逸凡对她仿佛不再那么严苛了;不再给她太多“分量夸张”的工作;不再给她过于严厉的脸色看。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总是冰寒着一张脸,活像刚由大冰库走出来似的.
可是偶尔——非常罕见的偶尔,她会在他脸上看见某些类似赞赏的神情,虽然那神情往往是一闪而逝。
再偶尔——这个“偶尔”在近来则有增加的趋势,她会跟杨逸凡顶上一两句、拌拌嘴;而杨逸凡,偶尔也会回她两句,有时杨逸凡的回嘴还会招来其他人的好奇。
就像杨逸凡教她骑马的头一天,马背太高,她试了几次老跨不上去,站在后面监督她的杨逸凡有点生气地喊着:“你不能多用点力吗?这么简单的事一你要几次才能做好?”
那时,林伯正好经过他们,若殊很确定看见林伯脸上流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
至于试了几次都上不了马鞍的她,已经有些气馁,他的责备自然如同火上加油,惹得她大声脱口:“你以为我没大脑吗?我要是有更多力气,会白目到不拿出来用,然后让你有机会骂我吗?马要长那么高,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话,她其实有些后悔,也有些惊吓!怎么自己居然有勇气又一次放大声音“反驳”他?
但也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清楚看见他一闪而逝的赞赏,尽管此刻她仍旧怀疑他脸上闪过的是赞赏。
“要怪马长得太高,不如怪自己长得太矮。”杨逸凡的语气相较先前的生气,平静许多。
“长高又不是说我想长高就能立刻长高的,请你别拿不受人力控制的生理现象找我麻烦。”
“你可以多吃一点。”杨逸儿最后回了这么句话,接着毫无预警一把将她抱上马鞍。
那时,她的每根神经都因惊觉男女之间巨大差异而震动着,比起她连一匹马都蹬不上的微弱气力,杨逸凡儿乎拥有仿佛不客挑战的神力。他轻轻松松就抱起她,连气都不需喘一口……
唉,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芝麻小事,诸如杨逸凡对她的态度、杨逸凡教她骑马、杨逸凡不再大清早喊她起床做苦工、杨逸凡……总之,杨逸凡成了她想不透的苦恼。
今天下午,杨逸凡有事到高雄去了。
她清闲得无事可做,除了杨逸儿,牧场上没人会要她做什么大事,甚至是小事也不会唤她去做。所以若殊才有时间坐在树阴底下,思索她的苦恼。
正因为她清闲地坐在树下,也才有机会引来另一个清闲的人,小草。
而这个下午,两个各自拥有不同苦恼的小女人,各自得到解决一小部分苦恼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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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殊,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若殊过于专注在思索苦恼上,没留意旁边走来一个人。因此当小草开口时,她吓了一跳。
“当然可以上她很困惑,这些日子小草很明显在回避她。
坐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一开始就说活,而是先持续一阵子静默。
“对不起。”说话的人是小草。
“呃?”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若殊不知该做何回应。
“我想了好几天,觉得应该为自己没有风度向你道歉。”小草又说。
小草这些话是为了逸桀吗?
“你误会我了。”若殊以为逸桀会向她解释,小草撞见他们双手交握那天,她明明记得要逸桀去问问小草的“生气”。看来逸桀根本没找小草谈,显然她让小草误会很久了。
“没关系的,你不要介意我的情绪。这阵子我对你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我想了很多天,感情根本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是我自己不对。我应该祝福你跟——”小草完全没将若殊的话听进去,自顾自说着。
“我跟逸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若殊不得不打断小草。“我对逸桀没有特别的男女感觉,逸桀对我也没有,你真的误会了。那天下午逸桀会握住我的手,是因为他太高兴了,他以为我在学校交了男朋友。他会为我交男朋友而高兴成那样,你还觉得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吗?”
“是吗?”小草满脸惊讶。
“是啊,我以为逸桀会跟你解释清楚。”
“可是我真的以为你跟他……他对你那么好,如果你是怕伤害我,我……”
“小草,我没瞒你什么。逸桀对我好纯粹只是同情我,他是个善良的人,你应该要对他有信心才对。”
“他根本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我哪来的信心……那个超级大木头。”小草的语气有几分苦涩。
“也许你该试着让他知道。”
“不说他。若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明知道杨大哥常找你麻烦,却只是站在旁边看,没帮上你的忙。我觉得自己很可耻,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毕竟我是个外人,不但突然出现,又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觉得更惭愧。”小草安静了一会儿,等她再开口,话锋便转到若殊的苦恼上。“其实杨大哥跟逸桀一样,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老爱找你麻烦。”
“我想他可能是后悔救了我这个麻烦吧。”
“应该不是上这点小草非常有把握。
“如果他后悔,他可以在你醒过来时就请你离开。你知道吗?你醒过来那天,他在用餐时间对大家说,你会在牧场住下来,他要求大家不能问你私人的事,他说你需要一段时间安静修养。他还要杨妈妈炖汤帮你补身体,要逸桀问你的名字。所以我想他应该不是因为后悔,才找你麻烦的。”
原来是他特别要求!若殊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那个明明面对她时态度恶劣的杨逸凡,竟背着她做那些体贴人微的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小草不懂了,她这个当事人也不能理解。
“我爸爸说,杨大哥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我想不通,我还是相信杨大哥不会无聊到故意找你麻烦,希望你不要讨厌杨大哥。而且,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不管杨大哥给你什么高难度的工作,我一定会帮你。绝对不是因为你说你跟逸桀没什么,我才决定帮你,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当你的朋友。”
“谢谢你。杨逸凡最近给我的工作,少了很多。”
“你叫他杨逸凡?”
“哪里不对吗?”
“也没有,只是——可能我不太习惯吧。在这个牧场,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他,从来没听过有人连名带姓叫他,听起来很奇怪。不过我能理解你,要是杨大哥对我这么坏,我大概也会连名带姓叫他。”
“杨逸凡是这里的老板,大家当然会尊重他。”
“不是。这里的人都是出自心里尊敬他,不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关系。杨伯伯刚去世那阵子,杨大哥才由学校毕业,那时我爸说,牧场可能撑不到一年就得关闭了。可是,杨大哥不但让牧场撑过一年,还经营成现在的规模。杨大哥真的很厉害,他刚接手牧场没多久就去当兵了。
“他在当兵期间却能兼顾牧场,利用电话、利用放假经营牧场,虽然执行的事都是我爸在做,但决策的部分还是全靠杨大哥一个人。我爸常说就算当年牧场没有他这个执行者,凭杨大哥的能力是会撑得很辛苦,但也一定能撑过去。所以,杨大哥会被大家尊敬,全是靠他的能力赢得的。”
小草的口气,充满了敬佩。
“还有,你别看杨大哥一副冷酷的样子,他其实有最柔软的心肠了。你在牧场看到的小猫、小狗都是他救回来的。有机会你可以注意杨大哥对待小动物的样子,我注意过,他只有在那时候才会表现出温柔。你信不信?他曾经为了照顾一只出车祸的狗狗,两天没睡,那只狗狗就是现在守在牧场入口的多多。”
为什么关于杨逸凡的评价她听到的、看到的,全是正面的?逸桀、小草,偶尔牧场工人间的言谈……就连她被杨逸凡非人道对待,旁人也说杨逸凡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自己,听小草说着说着,竟也开始动摇了,开始觉得杨逸凡八成是要借由那些非人道对待,教她懂得些什么!就像他教她骑马的严厉态度、他偶尔说出口的无情话语。
最重要的一点,此时若殊很肯定,杨逸凡绝对不若他表现的,那般冷漠。
她原本无法理解、摸不透的杨逸凡,此时此刻似乎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个午后,她对杨逸凡的认知有了转变。她眼中的他进化了,比较像个有人性的人了,而不再是她原以为的那个仅有无情与冷漠的人。
说到底,杨逸凡称得上是表里不一的矛盾男人。
只是,他表现在她面前的冷漠,是他真正的面貌吗?他的心真的冷漠吗?
会不会在那冷漠表情底下隐藏了某些理由?会不会只在面对她时,他才刻意冷漠?一如他只对她态度严苛。
当然,这个午后,若殊得到的不仅仅是“苦恼”的部分解答,她还得到了真正的朋友——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