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明枫一进来的时候君碧幽就看出来他的本意不是找慕容雨而是找自己。所以便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辽军以数倍兵力优于我方,自然不能力拼。况且昨晚一夜你我也看到辽军守卫之森严,调度之严密实非等闲所能做到。依我之见,从外攻不如从里破,引得辽兵阵脚自乱才能最好的保存我方实力。”她又道:“在山上我们观测辽营的时候我便觉得他现在的营盘布局过于严密规整,反倒是他的一大弊端。”
“怎么讲?”明枫略感讶异,慕容雨却在旁笑道:“可还记得昔年曹孟德是如何兵败赤壁的?”
明枫眼睛一亮,一拍掌道:“我怎么竟没想到?不错,辽营之间排列紧密本是为了布阵所必须,却没想过时下天气干燥,又常是风天,火攻远比肉搏要省事的多了。”
君碧幽赞许地看了一眼慕容雨,再道:“昨夜我们曾放了一场火,相信辽人已经有所防范,再行此计便没那么容易。可惜清州与之大营尚有一段距离,无法从城上放火箭,我们就势必要派人潜进辽营以身犯险。人不可多,十人上下足够,但功夫必须精,能全身而退不至于被困辽营……”
“我去!”明枫斩钉截铁地答道:“守卫清州本就是我的职责,若能尽速退敌,哪怕是死于营中我也心甘情愿。”
“别说的那么丧气,”慕容雨笑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明枫阻拦道:“父帅一再叮嘱我要将你们奉为上宾,哪能让你涉险?”
“你还和我客气?我知道你们清州的将士大都精于马术不擅轻功,难道进辽营放火之时你们要骑着马去吗?再说你现在是明家长子,你的安全自然也很重要,你只顾遵从你父亲的命令,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岂不是无法向我爹交代了?”
“可是……”明枫还要说话,慕容雨又一句话给顶了回去:“现在是兵临城下,国难当头,数十万清州百姓的安危系于你我之身。倘若我现在躲在城中自保安全,日后被人知道我还有脸见人吗?”慕容雨当然不是个怕丢名声的人,不过这时候只有抬出这种杀手锏才能堵住明枫的嘴。
明枫果然被问住了,呐呐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驳了。
君碧幽在旁笑道:“真不愧是好兄弟,一副患难与共的样子,可惜我功力未复,不方便与你们同行,不过我可以借十名门下死士助你们一臂之力。”
明枫急忙道:“这,这怎么成?让其他将士知道了,更会于心不安的。”
君碧幽却道:“为国效力并不急于一时一事,就算我们真能放火成功,最终要想真正打退辽兵却还是靠清州的众位将士们。仗有的是打,功劳也有的是争,不会让他们丢面子的。”
明翰岳将军最初听到君碧幽的这个建议时也是不同意的,但慕容雨和君碧幽二人又亲自为他做了一番劝解,明老将军才勉强答应。行动的当晚,他一再叮嘱明枫以保护慕容雨的安全为己任,明枫自然唯唯称是。
从议事厅回来的路上,慕容雨对明枫笑道:“明老将军最近可变得有些婆婆妈妈了,好像我是纸扎的,水做的,一碰就要倒了。行动的时候你若真的只顾着我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明枫满腹的心事却没他那么轻松,道:“现在这里没旁人,你说句实话,今夜之事你有多大把握?”
慕容雨偏头想想,道:“若是对外人,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有十成,以稳定军心。不过换做你我也交个底儿:最多五成。”
明枫对他的回答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依他向来的禀性必会洒脱至极,充满信心,谁想到他也会有惴惴不安的时候。
慕容雨看出他的心事,道:“我也是俗人一个,岂能真的不怕死?想当初我独闯大内为七妹之事与天子理论的时候也不曾皱过眉。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城外数十万辽兵也非当日数百的大内侍卫。若真不幸被抓可不是皇上一句‘惊驾’就可以摆平的。不过国难当先,我也没工夫计较那么多了。你也不必露出一脸感恩戴德的姿态,我这么做往大了说是为了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往小了说也不过就是为自己挣一份虚名罢了。”
明枫也笑了,道:“或许你是想在君姑娘面前露一露脸吧?这你有胆子承认吗?”
慕容雨笑道:“你若非这么想也未尝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开篇第一文就是这么讲的,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夜间的行动一共只有十五人参与,除慕容雨及明枫之外,明枫自带了两名校尉,其余十人都是君碧幽遣派的幽罗城死士。为了大局的成败安全,慕容雨甚至换下了他自己那具有标志性的一袭白衣,改成了黑色劲装。
临行前君碧幽仔细为他们讲述了辽阵的布局以及枢纽、弱点所在,防止他们受困营阵之中。为了避免人多被辽兵察觉,他们在潜进辽营之后都将是单独做战,因此也就更多了一份凶险。
子夜时分,在夜色的掩护下,十几条人影从清州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悄悄接近了清州城外的辽营。
明枫的行动方向是西北方,据行动前从城上的观察,那里很有可能有一个粮仓,如果能放火烧掉无疑将给辽军以沉重的打击,所以明枫自动请缨要求去那里,别人自然也不会和他争。
在众多的朝廷军将中,明枫是轻功最好的一个。正如慕容雨所讲的,大多数军将只是马上功夫了得,但若论轻功暗器这一类江湖上的看家本事,他们甚至还远不及一个三流的毛贼。明枫最初练的也不过是明家的祖传枪法,后来在与慕容家结成挚交后才慢慢从他们家学到轻功之技,好在他天性聪敏,功夫底子又好,两三年后就已是学有所成,连慕容家年轻一辈轻功最好的慕容南也对他的学艺赞不绝口。
此刻,明枫如一只黑色的狸猫一般轻巧巧地从一个守营的辽兵右侧穿越,那个辽兵只觉得脸旁似有一阵风刚刚吹过,回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被怀疑是粮仓的所在点在辽营的最深处,但明枫越接近它就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那里的真实情况恐怕并不是他们最初预料的那么简单。
越往前走,守卫就越加森严,好几次明枫几乎要与突然出现的辽兵碰个正着,好在他明枫心思灵巧又经验丰富,总算是有惊无险的一一躲过了。
前面突然出现一座大帐,远远看去,帐内灯火辉煌,明枫忽然心头一喜,凭一贯的经验和直觉,他断定那里必定是辽军的一个中心所在,说不定很有可能就是辽军某高等将领的议事营。身为清州的守将,明枫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过去打探一下,或许还能偷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正巧有两轮拨侍卫换岗,瞅个缝隙,明枫“嗖”的一下蹿过,凭着艺高人胆大,竟一下子掠上了营帐的顶端,用手抓着从大营正中穿出来的一条木桩子,把身子紧贴着帐布,透过顶缝向下窥视。
不出明枫所料,在帐中的正是辽军此次行动的最高统帅,当今辽主膝下的二太子:耶律木合。传闻耶律木合是最有可能继承辽主之位的人选。虽然他此时尚不到三十岁,但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端正肃穆,颇有大家风范,而身上那袭军装戎袍也为他凭添了几成威严感。
坐在帐中都是此次辽军中十分重要的将领,而他们所商讨的正是明后日针对清州所要采取的行动。
坐在离耶律木合最近的一个刀疤脸先道:“太子,既然辽主要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清州,我看明天一早我们就架梯子爬城,咱营里还备着十几门火炮,到时候一起用上,我就不信三两个时辰后他们敢不开门举白旗?”
耶律木合颇不赞同的甩了他一眼,道;“若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辽主何需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把清州围起来?难道你把中原人都当成酒囊饭袋了吗?”
一个看上去有些许文人气的辽人随即道:“二太子说的是,我们进兵中原,最忌讳的无非是明家父子,若能顺利把他们拿下,则其他守将必定望风而逃,我军士气高涨,仗打起来也就容易多了。”他停了一下,再道:“前些天不是从国内来消息说,西夏王会派使者过来吗?怎么这么多天也不见动静?”
耶律木合沉吟道:“是很奇怪,按说他这两日就该到了。”
那文人气的辽人再问道:“不会是我们弄塌了架桥,反倒把他困在对岸过不来了吧?”
耶律木合道:“那人不会那么蠢,只认一座桥,这座走不通,难道不会绕道吗?就是绕道,明天晚上之前也应该到了。”他扬声对刚才与他说话的辽人吩咐道:“巴不托,你记住,如果明晚西夏的使者还不来,你就速派人送信回京,问父王的意思。”他一咬牙,骂道:“该死的李世(西夏王名),本来就是个三心二意的家伙,按我的意思,就根本不必通知他们。我们这边拼命打天下,凭什么叫西夏人来分食儿?”
明枫听得心惊,那个西夏使者明明已被慕容雨杀掉灭口,当然不会再来。不过若是让辽国与西夏知道他们的秘密已经败露,不知道是会按兵不动继续维持现状,还是一怒之下大举进攻中原?
忽然见远处似有一盏灯笼摇曳而来,随着暗红的灯光有几个人影走来。而守卫的辽兵并未阻拦,反倒是一一行礼,说的什么,明枫也听不清。
等那几人到了帐前时,就听守卫人员大声向里面通报道:“三公主到!”
明枫颇感讶异,没想到辽军此次举兵居然是公主太子一起上阵?都说辽人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回可算是见识了。
然而帐内的耶律木合似乎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道:“她来干什么?告诉她,回去休息,我这里军务繁忙没空见她!”
然而他还是说晚了,只见帐帘一挑,一个少女的身影已经进来,因为那少女穿的是辽服,明枫从上面看去,只看到她高高的帽子却看不清脸。那少女先发话道:“二哥,你就是躲我也没用,我今天见你见定了!”
明枫心头一震,只觉得这话音实在熟悉,一个惊人的想法从头脑中闪过又不敢相信,于是再度附身细看。
耶律木合不悦道:“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没看到我现在正忙着军务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少女毫不退缩,道:“父王既然命我与你一起来,便是可以一起议事,为何你既不见我也不肯让我来见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许我听?”
耶律木合的脸色泛着青色,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和那些汉人厮混了那么久,我还没问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你倒反盘问起我来了。”
少女一挺腰,大声道:“我没做任何对不起祖先的事!你不用歪曲我。”
“没做?”耶律木合“嘿嘿”一笑,突然“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指着那少女道:“你私自带汉人进营,还把他们放走,你这就叫对得起祖先吗?”
明枫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耶律木合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听到,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站在耶律木合身前纤细的身形,好像老天掉了个儿一般晕眩。他这么一走神,身子由于过分激动而颤抖了几下,却引得下面的耶律木合听到了声音,大声喊道:“什么人在上面?”
守卫的辽军听到立刻围了过来,明枫也不逃走,双手一撕帐顶,竟一下子从上面跳到了帐内的正中。
耶律木合也被他的胆量吓得吃了一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阴森森地笑道:“我说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原来是明小将军。久违了。”
明枫根本不理睬他,只死瞪着站在身前的那个被称作“三公主”的少女,那原来竟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多日了的银萝。
银萝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满心的惊喜立刻被羞愧与焦虑冲得一干二净。
明枫哑哑地开口:“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银萝张着嘴想解释几句,却说不出声音,惟有眼泪从眼中滚滚而落。
耶律木合冷眼旁观,也十分惊异,怪笑道:“原来明小将军与我王妹还是旧相识,这就更好办了。来人!给明小将军看座!倒酒!我得好好宴请一下我们的这位贵客!”
“不必了!”明枫一甩头,倔傲地不再去看银萝,虽然身处险境但并不显惊惶,他冷笑道:“多谢二太子的好意,可惜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领酒,叨扰了。”
耶律木合道:“你不会是想走吧?”
明枫傲气十足道:“就是想走,你能拦得住我吗?”
耶律木合道:“笑话,如果你今日就这么从我大营走出,我将来怎么向全军全国交代?”
明枫诡秘地一笑:“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我了?”他说话的时候已偷偷从身上拿出一颗弹丸,这是临行钱君碧幽赠与他的,为的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眼看有不少辽兵要拥上来抓他,明枫将那颗弹丸猛地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火光四射,正如那日君碧幽以身吸引辽军注意力,帮助明月逃走时的情形一样。这也是幽罗城中的一个法宝,用以混淆视听,迷惑敌人的。
当一团团浓烟在帐中弥散,众多的辽军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明枫已从原路——帐顶一蹿而出,消失于群营之中。帐内的耶律木合气得大叫:“快去给我把人抓回来,抓不回来就砍你们的脑袋!”
明枫逃出去后并没有急着往外跑,他深知如果一跑就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打倒了一个巡逻兵,换上他的衣服混于众多忙于追赶他的辽兵之间,跟着人群一起跑。等到了某处营盘附近,明枫暗自离队,寻一僻静之所打着火石,点燃了一处帏帐。夜间风大,大多数辽军又忙于捉拿刺客,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于是辽营真的乱成一锅粥,捉人捉不成,又要忙于救火,偏偏清州城外附近几里都没有河,无法取水,辽营很快就被吞裹在火光之中。而此刻其他的地方也被火势围困,夜色中,就见清州城外如有一条火龙在盘旋舞动。
正在清州城头上观望的明翰岳老将军十分兴奋,连连称赞君碧幽此计甚妙。君碧幽只静静地观望着下面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从本心上说,自然是要捍卫中原的生灵安危,但因此而教数十万辽人葬身火窑也并非她心之所盼。此刻她不禁要责备自己献计过于草率,若能再沉稳斟酌一下,或许此事的解决能平和许多。也不至于让许多的辽人白白送了性命。
为了庆祝成功烧毁辽营,清州城内连夜召开庆功大会,数百位军中将士聚集帅府大堂,明晃晃的灯烛几乎把整个厅堂照成白昼。席间将士们谈笑风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满场都是酒酣耳热,唯独坐在上方的主角之一明枫却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坐在他对面的慕容雨早已看出他心中有事,便瞅空儿到他身边低身一语:“到外面来,有话问你。”然后先一步出了大堂。明枫心情抑郁,本也不想多呆,就随他而出。
到了外面,寻一僻静之所,慕容雨站定问道:“什么事搞得你愁眉苦脸的?”
明枫叹了一声:“我见到她了。”
“谁?”慕容雨心思一动,立刻明白,“银萝?”见他点头,又问道:“她可好啊?看你这表情,就像她已经死了似的。”虽然是玩笑话,但慕容雨对银萝陷于辽营之事也十分关切。孰料明枫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她可好着呢。若死了倒更好了!”
没想到他出言如此绝情,倒令慕容雨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么咒她?我还怕你心里想她想出病来呢。”
明枫哼声道:“想她?她也配!我但愿今生从不认识她!若让我再遇到她,一剑刺过去,大家都干净!”
从未见明枫这样子过,慕容雨更加疑惑,于是也收起笑容,连话都不问,只沉默着等他自己解释。
暮色下,不远处将士们的高谈阔论之声遥遥飘过,明枫恍若未闻,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一堵高墙,声音有如从炼狱里飘出:“她说她是什么商人之女,我竟然就那么傻瓜似的信了,谁知她其实是满口瞎话,若非我今晚冒险偷听辽二太子的机密议会,无意中见到她,至今我都要被她蒙在鼓里。你可知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居然会是辽国的三公主!怪不得她不怕被辽人抓呢,原来是和那群狼子野心的辽人打一个狼窝里出来的!”
“明公子这话未免太刻薄了吧?”不知何时起君碧幽已站在他们身后,她轻悠悠的一句话勾得明枫立刻火冒三丈,跳起来瞪着她道:“我刻薄?我哪里刻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君碧幽并未被他吓到,冷静地回答:“她骗你在先是有不对,但恐怕也是被情势所逼,自有她的难处,你若就这么冒然把她形容成狼子野心也有失公允。”
明枫怒道:“她能有什么难处?我根本就没让她跟着我,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与我同行,怎知她不是没安善心?”
“她有什么地方伤到你了吗?”慕容雨忽然发问。“除了隐瞒身份让你心痛之外,她在辽营中以身挡箭,不顾性命地去救你,难道也是有什么诡计不成?”
明枫被问住,怔在原地好久,蓦地一跺脚道:“你们不懂,我懒得和你说。”然后竟拂袖而去。
慕容雨唇角微动,对君碧幽笑道:“看来明枫已身陷情网。只不知是福是祸。”
“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倚,相辅相成,难下其断。”君碧幽语意模糊。
慕容雨再笑道:“之前你是不是就对银萝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当时不说还可说是因为尚无把握,现在是不是可以讲出来了?”
“都已是事实了,我还讲它做什么?”君碧幽一叹,“我原本希望自己所料有误,谁想到底还是成真了。这就是命。”
她的眉宇间忽然出现少见的忧郁,这种神情以前慕容雨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却不知所为何故?
慕容雨正在愣神儿,君碧幽忽然问道:“清州之难暂时算是解决了,下一步有何打算?”
慕容雨道:“咱们先可以在清州城里转转,这里民风纯朴,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不妨再多呆两天,看看后面的局势再走。”
君碧幽点点头。
清州一役,清州未费一兵一卒就将辽军杀得大败,不仅烧毁了辽军的粮食物资,大部分的营房也付之一炬。最为损失惨重的是有不少辽兵在大火中丧生。辽二太子耶律木合无奈之下只有下令撤军二百里,其实就等于是败退回辽国境内了。
明老将军高兴之余连夜写好表章命人飞马上报朝廷。
这一切慕容雨就不那么关心了。清晨他刚准备去找君碧幽游城,明枫先找到他。
“你来的正好!陪我到城里逛逛。”慕容雨拉着他往外走。
明枫摆脱他道:“我可没你那么有时间,辽军虽然败退,可还有许多事情要布置下去。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明月坚持要回家,我已经派人送她回去了。“
慕容雨眸光一闪,笑道:“那好啊,你不是老早就想让她回家了吗?正好遂了你的愿。”
明枫道:“你少给我打哈哈,她来找我时眼睛又红又肿,是不是你给她气受了?”
慕容雨嘴角微挑,道:“我能给她什么气受?她不要把我气死就行。”
“怎么说?”明枫甚是糊涂。
“正着说。”慕容雨开了句玩笑,把明月下毒之事悄悄掩过,他也不想令明枫伤心为难。也不等他接话,立刻道:“你既然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和君姑娘出去走走。”然后先自快步而去。
君碧幽走在清州城中,周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有趣,听着那些来往商贩的叫卖声,过往行人之间的聊天搭讪,虽然比不上琴箫之音悠扬悦耳,但自有一种令她心动的感觉。她问身边的慕容雨:“这附近什么地方最有名?”
慕容雨思索着回答道:“前面有个观音庙,你若感兴趣咱们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庙门前,君碧幽又问道:“这里是求什么的?”
“求姻缘。”慕容雨的回答似乎有意又似乎无心。
君碧幽看着里面香火鼎盛,来往乡民不断,甚为好奇,于是也随着人流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有不少善男信女正在面对佛像磕头祷告,十分的虔诚。君碧幽正对着那尊观音像,仰首与之直视。
慕容雨在后面道:“传闻到这里来的人,只要心诚,就可以求得一门好姻缘。”
“你求过吗?”君碧幽秋波一转,眼中盈盈都是笑意。
慕容雨也笑道:“求佛不如求己,我一向不信这些。”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力也未可知。”君碧幽喃喃自语着踱到大殿的一角,那里正有个等着帮人看签儿的老和尚。君碧幽问道:“大师,你这里的菩萨灵吗?”
那老和尚原本微闭的双眼此时睁开,开着她微笑道:“何为灵?何为不灵?其实如果姑娘心中有所求,并不见得在乎这一叩首、一低头能求得多少庇佑。信不信只在一念之间,神佛也不过是你心中的向导而已。”
“这老和尚有意思。”慕容雨走上前问道:“大师身为出家人,既已斩断红尘,六根清净,为何还要在这里替人妄论生前身后,莫非大师以为自己就是佛吗?”
“贫僧出家不过是为了替众生还愿解难,超度亡灵,渡化世人,至多不过是佛祖脚前一个持佛尘的弟子而已,岂敢妄自称佛?”老和尚说到这里眼中清亮的神采一闪,道:“就像居士被人称之为‘神’,难道就真以为自己是神吗?”
慕容雨先一惊,复又一笑:“果然有些门道,我就抽支签,请大师批注一下。”说着,他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交给老和尚。
君碧幽凑过去看,见上面是四句诗:昨日我为山中客,不羡鸳鸯不羡仙。今朝散发乘舟去,桂棹独桨访青莲。看完不觉一笑,道:“我看也不用批了,这诗倒真像是为你写的。”
老和尚还是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只签,道:“这签虽然写得洒脱,但从中可知居士一生颇为辛劳,四处奔走很难有固定之所。而且生性与世人有所不和,若在朝为官难免为小人所妒,若寻姻缘也必有一番波折。”
前几句慕容雨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最后一句他最为关切,也正色道:“从何得知我的姻缘有波折?”
“且看这最后一句:桂棹独桨访青莲。就这一个‘独’字就足以昭示了。”
慕容雨听后先是沉默,而后笑道:“有些波折又有何所惧?我就不信我一片诚心采不到青莲?”他说这话时似有似无的看着君碧幽,君碧幽脸颊一红,又避了过去。
几天后,朝廷的嘉奖表就从京城发了下来,明枫接到表章后立刻来找慕容雨。
“什么事?”慕容雨见明枫虽然神情严肃,但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之色,就知道朝廷一定是将他们大大褒奖了一番。
明枫将一封信递给慕容雨,道:“这是皇上给你的密函。”
慕容雨一愣,道:“他耳朵还挺长的。”然后将信拆开,边看边皱眉,最后“哼”了一声,自语道:“就会扫我的兴。”
君碧幽也在旁坐着,她以前曾听说慕容雨与当今皇上的私交甚好,但从未见他提起,今天见他看皇上的信时居然敢用如此不敬的口气,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情果然不同一般。于是问道:“皇上有事找你?”
慕容雨点点头,表情很是无奈,“他让我现在立刻动身去京城见他,又不说是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君碧幽道:“既然皇上有请,自然不能驳他的面子。”
“那我们岂不是又去不成千佛洞了?”慕容雨为难地看着手中的信。
君碧幽略一沉吟,展颜笑道:“无妨,我有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住在京城一带,我正好可以去看看他。”
“那就只有这样了,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起程。”
从清州到京城,用快马只需两天的时间,但由于君碧幽坐的是马车,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下。原本预计是白天到的,结果到的时候已经要关城门了。
慕容家产业无数,京城中自然也不会少,慕容雨先找了一处落脚地后,便决定连夜入宫面圣。
“用的着这么着急吗?”君碧幽觉得有点好笑。半夜三更入宫,就算皇上肯见,也难免惊动大内侍卫,回头传出去,又不知会被那些好事的说书人编派成什么样了。
慕容雨笑道:“你不知皇上的脾气,就喜欢玩点不一样的。听惯了宫里的奏对格子,总要换换口味。皇上也是常人做,心气儿再高也有想做会儿平凡人的时候。你就和我同去,他见到你,没准儿更开心。”
“我又不认识他,他又没说要召见我,我去做什么?”君碧幽挥手道:“你去忙你的,我也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慕容雨也不强迫她,一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