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书掉了呢!”
一向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魏师孟竟然弯下腰去把书捡起来,他那毫不掩饰的愉快声调让旁人听得脸红,可是那个承受他的热情的男教师并没有将书接过去。
“我……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方同学请你好自为之,休学这种事情就是因为可以复学所以才叫休学,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好象很想把劝诫的话说完,可是又碍于情势没有办法。
他虽然对着方兰臣说话,可是眼睛瞪着一旁的魏师孟,好象见鬼了一样。
终于他逃之夭夭,消失在店门外,魏师孟还不死心地叫着:“老师你的书——”
当然不可能得到回答。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疑惑的不只是方兰臣,魏师孟转过身来问:“你们在说什么?你怎么跟老师认识的……你也是S中的学生?”
“……”
“你怎么认识老师的?”
“……他是我们班的导师……”
“你休学了?为什么要休学?”
“……”
“……你为什么要哭?”
低垂着头的方兰臣,不顾在大庭广众、公开场合之下,眼泪一颗颗地滚了下来。
好象谜团忽然被解开了一样。
方兰臣不是笨蛋。
‘我失恋了……’
‘我高中的时候他还很爱我……”
‘八年前才从高中毕业。’
‘你也是S中的学生?’
‘老师……’
好几次都听到他那甜蜜又郁闷的呢喃。那种热切又深情的叫唤。
竟然是那种人……让他失恋的对象竟然是那种人。
既不起眼也不漂亮,既不是美貌的女性也不是有气质的淑女。
——竟然是那种死板又不受欢迎的男性教师!
如果是漂亮一点的人就算了!
如果是成熟美丽的女士那也是理所当然。虽然说恋爱没有道理可循,可是竟然是那样的人……
毫无容姿的方兰臣没有立场去批评对方,可是客观事实就明摆在眼前,会有所怨恨就表示难以释怀,可是老是辱骂自己是变态同性恋的人竟然爱着那种不起眼的男性对象……方兰臣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不甘心还是太不敢相信才哭泣。
“你到底怎么了?究竟为什么要哭?”
再度被质问,方兰臣捂住了脸,皱着眉的魏师孟终于忍不住去拉他的手。
“你跟我过来!”
拉住方兰臣的手,男人大步走出书店,方兰臣也只能低着头一只手捂着眼睛让他拉出去。四周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着方兰臣的心。
坐进车子里,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谈,应该说是无法交谈。沉着脸的驾驶人和助手席上泪流不停的少年,遇到红灯的时候旁边停下的人车艳羡地打量着少见的保时捷敞蓬跑车,可是车子里的两个人都让人觉得不能多看。
车子到了大厦地下室的停车场停住,方兰臣还是垂着脖子掉着泪,身边的男人没有下车的意思。
虽然是方兰臣自己一厢情愿在哭泣,可是对方那种异样的态度让方兰臣害怕。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在哭泣,所以才觉得未免哭得太没用又太过份了。
方兰臣微微抬起头,不敢去看他的脸,模糊的泪眼只看见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绷。
他突然转过头来,方兰臣就像被刺到般连忙别开头。
“好了,你不要哭了。”
眼角余光瞥见他扬起手的动作,方兰臣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体闭住了眼……
可是,落在脸颊上的却是和预期相左的轻柔指尖。
“你老是在哭,到底要我怎么办……?”
异常温柔的言语让方兰臣吃惊,这个男人究竟是忽然发什么神经——他也会懂得温柔吗?没有让方兰臣思考的间隙,温热的气息倾靠过来,小小的亲吻落在了方兰臣的眼角。
他吻了一下就退开了,方兰臣视线模糊得太厉害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忽然又靠了过来,这次亲吻落在嘴唇上。
溽湿的吻既不狂暴也不温柔,就只是像吃东西一样慢慢地吮着,嘴唇摩擦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就连舌头探进来的动作也十分轻缓,为什么一个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会这么懂得亲吻呢?方兰臣忽然想。大概是因为他是个耽于玩乐的纨绔子弟吧!
方兰臣喜欢的明明是认真又聪明的人,并不是说要像菁英份子一样严肃,但对于生活应该认真看待才对……就是像自己初恋情人一样吧!既坚强又潇洒,既成熟稳重又风流倜傥,而且,非常聪明呢!
方兰臣想起了亲吻着自己的男人喜欢的对象。性格古板严肃,虽然教学认真,可是个性严苛。或许是因为方兰臣曾经在教室里被那个人严厉地骂哭了,所以评断起来有所偏颇,不过想到身为导师的对方也因为自己无理的行为而受到牵连,方兰臣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评断的资格……不,是根本没有立场。
缓慢又漫长的亲吻让方兰臣觉得脑袋轻飘飘了起来,眼泪早就停了。会哭泣其实是因为羞耻感吧……
为什么每次喜欢上别人,都只会让自己有羞愧的感觉而已呢?是因为每次都爱上不该爱的人吗?……还是因为每次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第三者?
忽然手指从衣服下摆探了进来,准确地抚摸上敏感的突起,冰冷的指腹有点用力地摩擦着,方兰臣不禁微微抖动。被压在敞篷车的车门上,如果不出一点力气脖子可能会掉出车外,车门上的凹凸不平也压得背后生痛,在微微的喘息中感觉到有东西隔着布料覆上了腿间。
“唔嗯……”
好象跟亲吻同频率的动作微妙地揉捏着,方兰臣想要缩起身体,可是又忍不住更将身体呈现开来。
在粗暴的调教下早就习惯欢爱了,距离连送生日礼物给心仪对象都要反复拟定好说词的清纯时代也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天秤座的初恋情人在脑袋里的样子好象有点不确定了,就像在水波中看月亮一样。
忽然附近传来车子关上门的声音。是有人来开走停放的车子。好象忽然被打到头般,方兰臣清醒了过来,僵直了背脊。
魏师孟似乎没听到,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这是公共场所?可是就算一再被判定为无廉耻的同性恋者,方兰臣还是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做出破坏社会道德的事情。魏师孟的吻落到脖子上时,方兰臣发出了请求。
“在这种地方……”
“你也会懂得害羞吗?”
嘲笑的言语让方兰臣别开了头。魏师孟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指。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着:“那就到楼上再继续吧!”
这一天晚上男人在没有喝酒的状况下拥抱了方兰臣。
魏师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多半也是程度不一的醉态,喝醉酒的男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没品,不过清醒的样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里不痛了吧?”
手指在背后拨弄着,方兰臣只能忍着羞耻点头,被从背后摇晃着是常有的姿势,每次魏师孟从背后抱过来,方兰臣就好象梦游一样只能任凭身体发情。他把手指伸进来以后小心地转动着,方兰臣不禁叫出声来。
“啊……”
“你真敏感。”
背后发出了轻笑声。
“这样就有感觉了,你这是什么样的身体啊?不过竟然连那种模型都可以放进去,说不定里面都可以生出孩子来了。”
到底在胡说什么?明明没有喝醉酒,为什么满嘴醉话?为什么又要提起那种让人难堪的淫秽事情……?
“光是因为被我上了就爱上我了,如果被别的男人摸了是不是就跟着别人走了?”
他忽然握住方兰臣前面那已经有感觉的东西,轻声地说‘真想把你这里切下来’。
尝过他各式手段的方兰臣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感觉他的手指似乎在测量着怎么动手,方兰臣不禁颤抖……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抚摸吧!
“你很喜欢我吧?只爱着我吧?”
男人在背后玩弄着。
“想不想被别的男人上上看?我打电话叫人来好不好?”
听到这样的发言方兰臣全身僵硬了,他接下来该不会说‘如果爱我就应该办得到’吧?
“那么害怕吗?”
好象对方兰臣的反应很满意,他‘嗤’地笑出来,然后从背后吻着方兰臣的耳朵。
“反正也不会有人喜欢上你,如果一辈子只尝过一个男人的滋味不是太无聊了?而且如果我不来上你你怎么办?这里如果没有被填满会忍受不了吧?”
那千篇一律的污辱言词只是让方兰臣愈加焦躁。男人的领带垂在方兰臣背上,衣服的质感摩擦着裸露的背。
把方兰臣的衣服脱掉以后他就压上来了,全裸地面对服饰俨然的对象只会加深方兰臣的不安感,不过渐渐地好象也习惯了被当成玩物的感觉。
“啊……”
在污辱的言语之中热硬的物体缓缓地推了进来,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几天前的伤口还隐隐发痛,然而,方兰臣再也没有胆子敢跟他说会痛。
可是他进来以后也没有动,他搂着方兰臣的肚子,手指轻轻地握着方兰臣膨胀的东西玩弄着。那温柔到好象怜爱般的手指让方兰臣差点立刻就崩溃了。
“是因为我醉得太厉害了。”
男人忽然说。
“案子太多了,最近又老是遇到牵扯不清的案子,像是隔壁邻居整修房子把泥土倒在公共排水沟之类的……那种事情明明送地方调解委员会就好了,可是案子进来了又不能不管……上面的老家伙又老是看我不顺眼,因为我是靠关系进去的就老是冷嘲热讽的,我虽然常请假,可是也常一连好几天看案子都没睡啊……”
男人的脸贴在方兰臣背上,好象在摩擦又好象在亲吻。
“早知道就不要回台湾了……那天是因为太烦所以喝得太多,刚好又看到路边的用品店,所以……我真是昏了头了才买那种东西……”
他好象在表白什么,但是方兰臣一个字都听不懂。被玩弄着最敏感的地方,被填满的深处又没有得到慰藉,方兰臣的脑袋好象变成滚沸的汤,昏昏热热,如同发烧了一样。
无法确定是否因为自己被他彻底侵犯过,才产生非要他不可的心态,可是被他拥抱着就感到无比喜悦却是事实,方兰臣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深爱过另一个人的心情……或许青春期的爱情本来就是容易付出的廉价品吧?
以往的高中同学里也有每过两个礼拜就重新一场恋情的人存在,过了一个晚上起床后又喜欢上别人也不是稀罕的事情,方兰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意不坚的人,可是,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亲吻自己的人,也是看过他各种淫乱姿态的证人。
方兰臣就像处女似的,对第一个男人有着强烈的执着感。
如果可以,自己也想要有专属于自己的恋人……
如果可以,也想要被他爱……
男人开始缓缓地摆动着,骚乱的刺激感弥漫着方兰臣的全身。
“我也知道我喝醉酒会克制不住,家人也说过要我不要把事情闹得太严重,可是不管怎样我都改不掉……你真的是脑袋有问题才会那么爱我吧?竟然连那样荒谬的要求都听……”
他忽然就着相连的姿态将方兰臣翻过来,转动间碰触到内部微妙的处所方兰臣发出欢愉的高亢呻吟,根本没有余裕理解他的言语。他一边摇晃一边狂乱地亲吻着方兰臣的脸。
“啊,你这个笨蛋,怎么会笨成这样啊?我真是搞不懂你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呢!”
被不住的亲吻和摇晃,方兰臣的回答也只有呻吟而已,就算会痛也在淫乱的摆动下变成了喜悦的甘味。
“啊啊……”
“你只有我吧?只爱我吧?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吧?”
在耳边低语的声音既热情又温柔,方兰臣不禁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啊、啊……魏……魏师孟……”
“你没有我不行吧?想要我做更多下流的事情吧?快点告诉我,说你要我插你,说你喜欢被我弄……”
“啊、啊……我要、要……”
随着男人的深入和低级的言语催弄,寻求着快感的方兰臣不禁缩起身体尖叫着。
“啊、好紧、里面好热……好舒服,好象要融化了……啊、老师……”
沉陷在热情中的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可是他沉醉的叫喊却像死神的吐气般,瞬间从方兰臣的脑后一路冰冻到脚底。
以前不知情所以没有在意,可是一旦知道自己是那个苛刻男教师的替身就感到难以忍受。在欢爱中透露真心的男人,方兰臣真想尖叫着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仿佛要融合在一起的热度一下子变成了嘲笑的行为,方兰臣把手臂压在脸上,甜蜜的呻吟顿时变成了细细的哭声。为什么他一定要那么狠心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希望和尊严全都摧毁殆尽?
“我不要……不要……”
男人每一下的挺进都变成打在方兰臣脸上的耻辱感,不,那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形容的东西,他把自己变成只能爱他不可的笨蛋,可是他却还幸福地在心底深爱着别人!
一瞬间那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怒涛再度涌上来,就是那股奇异的力量驱使着方兰臣捉起铅笔刺向别人。那个时候其实是想杀死对方的,虽然自己害怕得不敢承认,可是那一瞬间的确是希望对方去死。因为对方明目张胆的践踏自己的心。
“我说了不要啊——”
突发的清脆响声和手指的触感都让方兰臣一时呆住了。
究竟自己是怎么出手的呢?
就跟杀人犯在法庭上说的借口一样,‘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了’。这样就可以用精神方面的理由脱罪……可是方兰臣的运气比杀人犯还要差劲。
光是挥开他的手或是拿东西丢他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打了他耳光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被欲望控制的男人抽搐了一下身体好象忍耐般地停止了动作,方兰臣不知道他是忍耐着欲火还是怒火。
“你为什么打我?”
有点迷蒙的眼睛,在方兰臣的注视下那眼睛渐渐清醒,是很漂亮的双眼皮长型眼睛,眼珠子黑得发蓝,睫毛也很长,让方兰臣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动物图鉴上看到的马的眼睛。
不过,那么漂亮的眼睛眼神却愈来愈恐怖,好象要吃人一样。那目光驱使着方兰臣在惶恐和绝望之下随意地丢出了排解之语。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人也是老师,你是S中的毕业生,你应该也认识……是教物理的左老师。”
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方兰臣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不住地说下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休学的吗?我是因为太喜欢左老师才休学的,左老师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我还是喜欢他,他又高又帅,而且很聪明,其它学生也都很喜欢他,我太喜欢他了所以拿铅笔刺伤了他喜欢的人,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我一直是班长,大家都被我吓到了,我是因为太丢脸了在学校里待不下去所以才休学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隐隐忍耐的声音。
“因为……因为我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了,只喜欢他而已,所以……所以……”
已经说不下去了。
男人吃人的目光在方兰臣脸上逡寻,过了一阵子之后……
“可是每次我摸你你都很兴奋。”
“因为你的身材跟左老师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我是替代品吗?”
应该是倒过来说才对吧?可是方兰臣还是点头。
“可是做爱的时候你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不这样叫你会生气啊!”
又是一阵沉默。身体亲密的联系在一起,方兰臣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虽然心是冷的,可是身体是热的……
或许是相反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喜欢我吗?”
问到这种地步就太伤感情了,方兰臣移开视线,看见的是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男人手指上的戒指。那个戒指随着男人手指的力量而轻微地颤抖着。
“可是——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啊!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把钥匙挂在身上?为什么要跟我回来?为什么老是用色色的表情看我?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捉着我……”
“你不要老是纠缠不清的好不好!?”
忽然方兰臣喊出了连自己惊讶的怒斥。可是一骂出口又觉得果真如此。
事实上从初见面起就都是这个家伙在对自己纠缠没错,在咖啡店喝得乱七八糟随便吻人,把自己硬拉回家铐在床上,或是自行宣告‘你果然爱上我了’……
全都是他一个人自作主张的啊!自己只是随他摆布而已,根本不需要因为说谎而感到心慌!
魏师孟的脸色忽然惨白,好象小孩子被责骂般有点不甘愿但又无法反驳的表情。他注视着方兰臣的眼睛再度微微地迷蒙了起来。
“……我知道了。”
他突然说。出乎意料的平和口气。换个角度说就是冷淡。
男人的性器抽出的瞬间方兰臣抖了一下,怎么说都觉得应该被痛打一顿或是被恶毒的辱骂才对,或者更应该被凶恶地强暴……可是结果什么也没有。
慢慢移开的男人低垂着头,他洗过的头发落在额头前直遮到眼睛方兰臣看不见他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视线也早已全被水分占据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好漫长,好象永远过不完。
魏师孟偶尔会回来,可是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也毫无要碰方兰臣的意思,也没有说话。那种沉默让方兰臣在悔恨之前就先感受到即将被抛弃的恐慌。
方兰臣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不是代表自己的‘长假’已经过完了。
就算答案是肯定,那也是自己让‘长假’结束的。
深夜里冷气以简直要冻伤肌肤般的低温吹送着,完全感受不到外头是酷热的八月,方兰臣捉着衣襟走到客厅,客厅只有玄关的黄色壁灯亮着,大型电视屏幕放映着卫星电视的篮球比赛,声音调到静音,不认识的外国黑人选手追着球争逐着。
“你在看电视啊?”
讲出乏味的开场白后,坐在沙发上喝着琥珀色酒液的男人目光转向方兰臣。
好象有点醉了的样子,可是或许只是疲倦。
好几天没有什么像样的对话,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建立在谈心的部分,想要说点话弥补分裂,可是根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他和方兰臣对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又转回去看电视。
在方兰臣低声说‘对不起’以后,又是好久的沉默,因为对方并没有对道歉提出回应。
经过好几天的时间,方兰臣早就反省过无数次了,为什么那时候要那么愚蠢呢?打了人以后一定要道歉说对不起,那不是从小就被教导的事情吗?……他叫了别人又怎么样?反正也不可能叫自己的名字,根本用不着大题小作啊!
说是肤浅也好,男人优越的条件让方兰臣觉得自己竟然奢望被他摆在‘恋人’的位置上,真是厚脸皮。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基于异常的性爱需求才把自己带回来的,他肯把自己当成代替品就该偷笑了,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自己,只有他而已……
呆呆站立了一阵子,方兰臣终于鼓起勇气把补救的要求说出来。
“你要不要……已经好几天了,你要不要去床上……跟我……”
“你是真的瞧不起我吧?”
立刻被有点高昂的声音打断,魏师孟的眼睛再度看向方兰臣……可是好象不是看着方兰臣的人,而是看着那个位置的朦胧阴影。
“我可没有兴趣强暴丑八怪!”
仿佛是为他那时候退开所下的注解。怒骂的同时,他扬起手,将手上的杯子砸了过来。
他砸杯子的手势实在太巧妙,方兰臣一时没有体认到那是一种暴力,也没有闪躲。玻璃杯碎裂在方兰臣身后的墙上,碎片溅到方兰臣裸露的手臂卜,微微的刺痛感让他惊醒,但是他不敢去看。
这时候像是游魂般从走廊那边慢慢经过的女人停了一下,但很快地就走进厨房去。方兰臣似乎听到她细细的声音说着:“真是傻瓜。”
如同败北的土兵躲回壕沟,方兰臣逃回了房间,被玻璃刺到的伤口很小,可是方兰臣抱着手臂愚蠢地哭了出来。
这一天晚上魏师孟干脆没有进房间睡觉。
又过了好几天,魏师孟也好几天没有回来,在厨房遇到女人的时候,方兰臣忍不住开口,可是才只说:“请问你……”她就微笑了起来。
那是既忧愁又漠不关心的脆弱微笑,好象漫步在云端般属于少女的笑容……跟她说话的险恶内容完全不合。
“你问我也没有用啊,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以后还想被原谅吗?小孩子就是任性啊!”
丢下含笑的嘲讽,她又躲回栖息的深处房间。方兰臣的心落到了更深的黑暗底层。
为什么魏师孟不回来?是因为自己在所以他才不想回来吗?既然如此自己还能留下来吗?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带任何东西,牙刷或是内衣裤都是来这边才买的,那种东西虽然是别人付的钱,可是留下来也很奇怪,方兰臣把那些东西全部分类好丢进大厦的垃圾收集处后,换上一开始穿来的咖啡店制服走到外面的街道上等计程车。
‘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
方兰臣很想这样大叫着哭诉。可是并没有可以这样任性埋怨的对象。事实上也只能举起手朝着繁忙的马路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