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阳明山充斥着寒凉的氛围,尤其是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刻,更显得凄清。
一栋豪华别墅深锁的大门前,站着一名打扮入时的都会仕女与一个拎着大行李包、学生模样的少女。
“幸姊,这工作真的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三万块?”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江茱萸再次向介绍这工作给她的研究所学姊许幸确定。
一个月三万,不用付房租、饭钱,这样再扣掉一千块车钱和三千块的零用钱,那她至少还有两万六千块可以寄回家……
“当然!”许幸笑着保证道:“放心吧!幸姊我不会坑骗你的。”
笑看着这个人称冰山校花的十九岁小学妹满脸的怀疑,许幸边掏出钥匙来开门,边解释道:“吕家的老管家半个月前因为年纪大,被儿子接回南部养老去了,本来我是打算找个菲佣来当管家的,怎知方齐抵死反对,没办法我只好找台佣了!正好你又刚丢了家教工作、没了宿舍,想想咱们的交情,这种钱多事少、又包吃住的好工作,我不介绍给你,那要介绍给谁?”
走进敞开的大门,江茱萸为眼前所及的一整片杂乱且微枯的韩国草坪轻皱起秀眉。
这个家的主人显然真的急需要一名管家。
说来也真是流年不顺,前天才因为家教的学生家中经济出了状况,无法再负担家教费用,让她临时失去了生活费的来源,昨天又遭房东先生性骚扰,在又怕又气的情况下,她也只有毅然决然地搬出宿舍,流亡到幸姊家投宿。
哪知幸姊正好受朋友所托在找管家,无家可住的她就这样雀屏中选了。
“你放心住在这儿,方齐的为人我可以为他背书,他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而且好相处得很。”由于清楚江茱萸上次被房东那不要脸色狼骚扰的不愉快经验,因此许幸一再保证道。“而且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这个小学妹可是她去年回大学母校进修会计所硕士时认识的,当时在迎新舞会上,她们正好都是因为出众的外表而倍受瞩目,可是也都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独坐角落。事实上,她之所以会婉拒所有邀舞,完全是因为她的他严禁她在学校里“招蜂引蝶”,可是茱萸就不同了!从她面无表情的漠然里,隐约可见她的不自在,似乎每一次旁人的邀约、搭讪对她而言都是莫名其妙的骚扰。
哪来这么孤僻特殊的小女孩?当时旁观的许幸不禁好奇,也跟着上前去找她说话。而那一次的攀谈,遂成了日后两人结识、深交的楔子。
“嗯!”江茱萸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像对待其他人般的冷漠防备,江茱萸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对她真心相待的学姊。
笑着带领略显拘谨的江茱萸进了屋子,许幸回头继续解说:“你的工作主要是将宅子的环境整理好,准备好每天的早餐、晚餐,或洗一些不用送洗的衣物就行了……”她忙着逐项说明,因而忽略了江茱萸自进屋以后,脸上浮现出的明显警戒。
屋子里有其他人!江茱萸肯定地环顾四周,试着想找出那道凝聚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对环境四周变化敏感度并不高,但那道视线却强烈得让她想刻意忽略都嫌困难。
“怎么了?”许幸迟钝地发现到她的紧绷。
“屋子里有人在看着这边。”
“人?在哪儿?”许幸顺着她的目光,也把屋内环顾了一遍。突然间教她想起了今天既然是假日,那么吕方齐这位屋主很有可能也待在家里。这么说来,茱萸口中的偷窥客,就很有可能是……“吕方齐学弟!请你别再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人了!快出来!我带了你日后的小管家来。”
整个屋子在她的喊话过后,持续沉静了好一会儿。
“我是站在日光室门口看你们,应该不算是暗处吧!”低沉而富磁性的嗓音自她们右前方日光室虚掩的门后传来。
完全没道理的,江茱萸在听见那声音的瞬间,竟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状态。等到她回过神来,就只听到带有取笑意味的末句。
忽然间,她心中萌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让她急切地想见那嗓音的主人一面。
是什么样的男人竟会拥有如此特殊的浑厚嗓音?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好奇心。
许幸等了片刻,终于认定他是不会出来见客了,这才有些不甘愿地带江茱萸前往日光室。
“吕少爷!您老这是在给咱们的茱萸小妹来个下马威是吧?”她边走边讽刺地喊道。
她们一走到日光室门口,那扇木门竟像生了眼睛似地自个儿打开了!
当门打开时,首先映入江茱萸眼帘的,是一副穿着白色V字领线杉、宽广挺拔的男人胸膛。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习惯。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的她很少能遇上教她得仰首以对的高大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其中之一。
莫名的,两人身高差距上的劣势让她产生了些许压迫感,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来——
她很难不对眼前这笑容满面的男人皱眉头。
这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堪入目,相反的,他很帅,一种白净斯文的帅,衬得他本身气质更显儒雅清朗,但她就是克制不住乍见这男人时心底蓬勃冒出的排斥感。
对她明显写在脸上的负面情绪,吕方齐心中微感讶异,但脸上仍是一派从容笑意。
“你就是茱萸?”他笑得可亲。
她不喜欢他的笑!江茱萸诧异的发现自己竟会有种想抹去他笑容的冲动。
“你好!”她礼貌性的问好,双脚却不受控制的退后了一步。
看来这小女生防御心挺强的嘛!她下意识的举动让吕方齐觉得有趣极了。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转头对许幸吩咐道:“刚刚大贵打电话来,说他忘了带第十四号蓝图,希望我找人帮他传真过去,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可以。”许幸不太放心的看看江茱萸,“不过……”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噙着笑保证道:“我不会欺负她的!”
“幸姊,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不想让她为难,江茱萸露出要她放心的微笑。
“那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许幸点点头,“我事情办好会再过来看看的。”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吕家大宅。
许幸前脚一走,吕方齐立即取下了平光眼镜。
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在人前取下了这副装饰用的眼镜。
由于即使他的表情、举手投足都可以伪装得完美无瑕,但眼神却是他唯一的缺点——笑意永远达不到他眼底。因此一副具有遮掩效果的眼镜便成了他随身的必备工具。
敛起了作为表面功夫用的笑容,不再彬彬有礼、不再亲切温和,俊逸依旧的脸孔散发出浓重的霸气,嘴角常挂的斯文笑容也被深刻的嘲讽取代。
见他瞬间的改变,江茱萸登时警戒了起来,防备的瞪大了双眼盯着他。
或许她不该随便让许幸离开。她有些后悔地想。
虽说许幸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尤其在发现他可能有的双面人格后,这样的可能性更是大增。
“怕我吗?”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俯视着这个今他感到有趣的小女生。
从刚才一见到他开始,她脸上的排斥防备让他不得不怀疑,不像其他人只看得到他表面的温和可亲,她似乎可以看穿他良善外表下的本性。
江茱萸用力的摇摇头,莫名的就是不愿在他眼前示弱。
她有种直觉,若是一旦在他面前示弱,很可能立即会被他生吞活剥!
她的否认让吕方齐挑了挑眉,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他睨向她脚边的大行李包,“来吧!我带你去你房间吧!”说完他站直了身子,侧身越过堵在门边的江茱萸,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的跨步往楼梯走去。
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江茱萸迟疑了下,不过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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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齐是全世界最恶劣的男人!
在吕家大宅工作到第三天,江茱萸便开始感到后悔莫及了。
“我从来不喝蓝山咖啡的。”吕方齐满脸嫌恶地瞪着她刚端放在书桌上的蓝山咖啡。
江茱萸闻言,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硬生生地克制住临界的怒火,她缓缓伸出已经气得微颤的手端回那杯香味四溢的蓝山。
这已经是第五杯被他嫌弃的咖啡了!
不要库卡、不要曼特宁、不要圣多斯、不要牙买加、不要蓝山,他到底要哪种咖啡豆?她气得在心里尖叫。为什么他不天天加班?他不是鸿洲集团的总裁特别助理吗?为什么他会空闲到无班可加,待在家里以折磨她为乐?
极度的愤怒让她忽略了自己情绪的异常激动。显然吕方齐的无理取闹已经让她失去了对人事物一贯的冷静淡漠。
强忍着怒火回到了厨房,她忿忿地倒掉手上的咖啡,重新翻出柜子里放得整整齐齐的数袋咖啡豆。
“不要库卡、不要曼特宁、不要圣多斯、不要牙买加、不要蓝山!”她排除掉被他否决的五种咖啡豆,揪紧了仅存的第六包爪哇咖啡。
深吸口气,一把抓出泛着迷人香气的新鲜咖啡豆丢入手动研磨机,大力的转动起把手来。
十五分钟后,她再度端着煮好的第六杯咖啡进入书房。
“吕先生,这是您要的饮料。”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听出她口气中明显的不满,吕方齐仅是挑了挑左眉,斜睨了她一眼。
“如果没事,我先下去了!”见他没再挑毛病,在松了好大一口气后,她赶紧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对了!”他出声了。
“还有……什么事吗?”深呼吸!深呼吸!她边提醒自己边转身。
吕方齐的俊逸脸庞扬起一抹亲切的微笑,亲切得让她瞬间窜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恐怕忘了告诉你,”他故意顿了下,“我从来不喝咖啡!”
随着尖锐的抽气声响起,她脑袋里的理智霎时被抽干。
“你不喝咖啡,干嘛在厨房里放整套的煮咖啡器具和那么多种咖啡豆?”她的声音逐渐高亢了起来。
吕方齐一脸的无辜,“那些东西是在你之前的管家放的,他喜欢喝咖啡。”
“你……你……”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事吗?”他笑得可灿烂了。
自从担任了他的管家后,他三不五时的挑衅、刁难,莫名的就是可以激起她从未有过的怒火,让她在敢怒不敢言的情况下,只能在心里假想啃他骨、喝他的血来泄恨。可是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使劲地深吸几口长气,江茱萸企图以最平静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吕先生,我想管家的工作可能不适合我,清你另请高明吧!”说着她扯下腰间的围裙,凛然地转身离开。
盯着她忿然离去的背影,吕方齐满是愉悦的眼中闪过几许诡谲的光芒。
已经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他不太确定的回想。好像是自从接下鸿洲后,他就很少有过这么放松的机会了!
双面人的日子过得太久,让他都快忘了自己骨子里窜流的恶质血液,直到前天……
他不想追究为何江茱萸可以如此轻易唤起他个性中最糟糕的一部分,反正她人都已经落入他手中,要怎么玩都随他了,再去探究为什么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脑中突然闪过她燃烧着熊熊怒火的晶亮黑眸,把这么一个看似冷冰不近人情的小女生效成这样,他可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不过小冰山的燃点还真低呢!才第三天就受不了了?
哈!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动送上门的玩具跑掉呢?
趁着她躲进房里收拾行李,他不慌不忙地自底层抽屉夹层取出一叠立可拍照片,嘴角难以控制地勾起好险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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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江茱萸脸色苍白的拿着在房门口捡到的照片,气愤难当的来到书房。
“什么这是什么?”他装傻的本事可好了。
“你——你这个……这个……”她气得浑身颤抖,找了半天却找不出该骂什么。
从小到大性子都冷冷淡淡的她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生气,也只是轻轻淡淡的瞪人两眼了事,像现在这样气到脑袋一片混乱,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想骂我?”他好心的问。
她用力的点头。
“劝你还是不要骂。”他扯开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你手中的照片我还有一大叠,你不怕我老羞成怒,把它们……”他故意不说清楚,要她自个儿去乱想。
“你到底想怎样?”颤抖个不停的小手握紧了照片,江茱萸此时业已分不清盘踞心头的情绪究竟是气愤还是害怕了。
“怎样?”吕方齐挑眉反问,“我能怎样?”
由他眼神里自然散发出的诡邪让江茱萸顿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无边恐惧。
心头的惧念一起,战斗的意志也跟着消散,她颓然地认命投降,“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我没要你怎么做,只是我缺了一个管家,如果你走了,谁帮我整理家里?”他说得很无辜,仿佛她的求去是她的错似的。
捏紧手心的照片,她为之气结的说:“你要我留下来,你可以说啊!何必……何必……”何必偷拍她的……她的……下流!
“如果没有照片……”他敛起无害的笑容,锐利的眼神直直射进她忿忿不平的眼瞳。“你会乖乖留下来吗?”
寒意全然不受控制的窜上背脊,看着催眠似的深邃双眸,江茱萸这才体认到自己已成了吕方齐的囊中猎物,想反抗已嫌太迟……
就这样,在完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她继续留了下来,继续忍受他的无理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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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学生来说,自动延长暑假到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才来上课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现在校园内人烟稀少自然是理所当然。
背着小帆布袋,江茱萸脚步沉重地陪着同学走在椰林大道上,心里是既苦又闷。
原本打算在云林虎尾的家中待到下个礼拜才上台北的,怎知吕方齐那恶魔竟神通广大地弄来了一本学校这学期的行事历,得知了她开学日期,一通电话就逼得她非得令天回来台北不可。
一想起他那毫不请理的命令,她心头的委屈更形扩大。
为什么是她?在发觉吕方齐只在单独和她相处时,才会显现出他那恶质霸道的一面后,她心头便不时浮现出这个问题。
他可以亲切温文地对待许幸,轻松自然地与好友简峤贵相处,耐心十足地面对萧家三兄弟,甚至在父亲面前做个承欢膝下的好儿子,为什么特别选择她来承担他潜伏在骨血里的恶劣?
“茱萸!”她的同学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伸手拉住兀自直直往前走,显然心不在焉的江茱萸。倏地被拉住,江茱萸不解地回头望向同学。
早已习惯她的惜言如金,同学也不见怪地笑指左前方走来的陌生男孩。“那人你认识吗?”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江茱萸摇头。
“你们好!”带着腼腆笑容,面目清秀的大男孩已来到她们面前。打完了最基本的礼貌性招呼,他马上转头锁定了他的目标,“你就是江茱萸吧!”
皱起了一对秀眉,江茱萸望向那男孩的明眸中有着些许疑惑与更多的不耐烦。
这是今天第三次有人来搭讪了!
“你好!我是电机三的庄保祥。”面对着这个T大连续两届的校花,男孩显得十分紧张。
淡淡地瞄他一眼当作回应,心情本来就烦闷,江茱萸冷得更彻底了。
“我……我们班上想找你们班的女生联谊,不知道……可不可以?”男孩被她浑身的冰冷冻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拿集体联谊作借口搭讪,算是比较保守的把美眉手段。
他的要求让江茱萸的眉头皱得更紧,索性连回答也省了,直接掉头就走。
要联谊应该找班上的公关,干她啥事?
“呃……”虽然对她着名的冷然早有心理准备,男孩仍不免被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刺伤了小小自尊心。
“你也别难过了!”江茱萸的同学对他吃瘪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笑道:“茱萸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她和茱萸同班两年,对茱萸的性子也有几分的了解。不像外传的那样,茱萸从来都不是因为高傲、孤芳自赏的缘故才对搭讪的男生不假辞色,而是她本来个性就是冷冷淡淡、不太爱搭理人。
“是吗?”男孩不太相信地讪笑两声,垂头丧气地转身就走。
男孩的同学们远远见他碰壁了,忙跑过来围住他,安慰道:“早跟你说了,江茱萸啊!可是万年冰山,想接近她的人,不被冷死,也会被冻死。”
“对啊、对啊!”另一个也吃过瘪的家伙附和道。
“可是……”男孩涨红了脸,觉得丢脸极了。
“哎呦!反正被她冻伤的不光你一人,咱们学校里追求她失利的,随便抓就是一大把,没什么好丢脸的。”
“听说连他们班上的男生都难得跟她说上一句话了,可见她有多冷。我看想追地啊!算了吧!”算了?男孩有些不甘心地望了望早已远去的人影,在同学的簇拥下,离开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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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不合你的胃口吗?”
熟悉的低沉嗓音贴近耳畔,鸡皮疙瘩瞬间窜起!江茱萸吓得立即回过头,双唇就这样轻擦过俯身挨近她的吕方齐的唇。
“你——”她直觉反应地捂住嘴,粉色的双颊霎时晕成了火红。
看着她满脸的羞红,吕方齐坏坏地抚着被她吻过的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微笑。“这么欢迎我?”他轻佻的笑容在她看来格外刺眼。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又羞又气,退后一步远离他。
“怎么我不能来你们学校吗?”瞧她一脸防备地拿下了帆布袋握在手里,他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想用你那小包包当防范我这色狼偷香的武器吗?”
“哼!”不想搭理他的牙尖嘴利,她重重地哼了声,背起帆布袋转身打算离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手长脚长,大步一跨、长臂一伸,立即抓住了她背包,硬扯她回来。
“放开我!”
“说啊!那些小男生不合你胃口吗?”他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
“不干你的事!”她气极低吼着。想必他已将刚才她拒绝那男孩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不干我的事?”他瞄了一下四周越聚越多、准备看戏的T大学生,坏心眼的将她搂入怀里,故作亲热地吻着她发顶。“说啊!”
“你在干什么?”这下子她连耳朵也烫熟了。
T大顶顶有名的冰山美人竟“娇羞”的躲在一个男人怀里?哇!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四周的T大人无一不啧啧称奇地用力瞧着。
隔着单薄的T恤,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逼人热气与混着淡淡男人体味的古龙水香气,莫名的不知所措猛地袭上心头,她挣扎得更厉害了。“你别这样!”
听出她声音里忽然萌生的软弱,他好奇地挑高了左眉,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大笑了起来,搂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了。
他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吓傻了江茱萸,她连挣扎都忘了。
“走!我请你去吃饭!”他改握住她的手,无视她的怔愣,拉着她就走。
一时之间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江茱萸,就这样被拉出校门。
“茱萸!”呆望着江茱萸和吕方齐的背影,她的同学怎么也想像不到自己才晚来几步,江茱萸便被人强行掳走了。
几个认出她和江茱萸是同班同学的好事分于忙趋上前,“那个帅哥是江茱萸的男朋友吗?”
那个帅哥是江茱萸的男朋友吗?她怎么知道!她一来他们就走了,她连那男的是不是帅哥都不清楚了,怎会知道他是不是江茱萸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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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眼前这些摆饰得漂漂亮亮的日本料理,对她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江茱萸轻啜着手中小酒杯里温热的清酒,兴趣缺缺地看着身边正品尝着美味料理的三人。
被吕方齐载来这家高级的料亭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今天的主客是简峤贵与许幸两人,充其量她也不过是陪客罢了。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仅为什么吕方齐会突发奇想的到学校去接她。根据以往的惯例,每回他想带她出来陪他吃饭,都是事先便用手机联络好吃饭的地点,然后要她自己想办法过去,从来没有过他亲自来接送的纪录。难道过了一个暑假不见,他的性子也变了?
“茱萸,你会冷吗?”坐在江茱萸正对面的许幸眼尖,发现她进料亭后常不自觉地搓动双臂,且不段啜饮温酒的小动作。
相较于他们三人身上穿的衣服,江茱萸的T恤确实单薄了些。
“嗯!有点。”
简峤贵闻言,体贴地拿起拦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这你先披着!”
“谢谢贵哥!”江茱萸毫不迟疑的伸手接过。
或许是投缘吧!虽然她认识许幸在先,但却和个峤贵感情较好、默契也较够。也就因此,她对于他并没有像对待他人一般,或多或少有着戒心与疏离感。
“何必那么麻烦呢!”一直没作声的吕方齐忽然站起身,轻笑道:“我去让服务生把空调转弱。”他的热心主动让江茱萸难以适应的皱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今天的他是怎么回事?这么体贴?
不过既然他去吩咐服务生了,那么也就不再需要外套。她笑着将西装外套还给简峤贵,“贵哥,外套还你。”
简峤贵收回西装,“怎么那么早就上来台北?不是今天才开学吗?”
“嗯!我想早点上来早点准备,这学期功课较重,几乎是天天满堂。”她有所保留的回答。
在不确定吕方齐是否会在意之前,她不敢随意透露两人私下相处的点滴,自然简峤贵与许幸无从得知她被欺压的真相。
“时间过得还真快,刚认识你时,你还是个大一新鲜人,一转眼就大三了!”许幸有些感慨的说。“的确过得很快,想想你的硕士论文也拖了两年多了吧!”简峤贵可没放过揶揄许幸的机会。
悻悻然地瞪他一眼,许幸没好气的哼道:“别说这扫兴的事!”
打从两年多前她开始在职进修硕士后,那篇怎么也交不出去的硕士论文便成为她心口永远的痛。
论文交不出去实在不是她的错,要怪只能怪她的直属上司太过能干,拿投资赚钱当喝茶,把开拓海外新市场当吃饭。
长久以来华人企业想在欧洲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本就困难重重,很多在北美称霸的华人企业家到了欧洲,往往铩羽而归,除了吕方齐。
前年,鸿洲的转投资寰宇电讯成功攻占下欧洲百分之二十的市场,成了欧洲市场占有率最高的电子通讯公司。延续着这项投资的成功,吕方齐乘胜追击,陆续跨足汽车工业与电子工业,且都如预期的获得了理想的成绩。
短短两、三年,鸿洲集团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身为实际集团决策者的吕方齐自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带也使得她这秘书忙得没空写论文。所以说,论文交不出去实在不是她的错。
“你这么拖,难道教授不会说话吗?”显然他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她。
“他能说什么?别忘了他儿子在鸿洲上班,我只要多进几句谗言,他的饭碗可就不保!”许幸有恃无恐。
“我看再这样下去,你八成当定万年研究生……”他话都还没说完,手边的机子便响了起来。
“接电话吧你!”许幸连哼两声。
简峤贵扬眉笑了笑,径自坐在角落接电话。
一会儿,离开有一阵子的吕方齐回来了。
“啊!正好!方齐回来了!”
简峤贵一看到吕方齐回来,一手捂住了电话,笑着唤道:“方齐,宿宿有事找你!”
“是吗?”吕方齐上前欲接过手机。
简峤贵把手机丢给吕方齐后,立刻坐回餐桌前。
“怎么找方齐的会打你的手机?”许幸问道。
“我怎么知道?大概方齐关机了吧!”简峤贵耸耸肩,轻勾起一抹事不关己的浅笑。
“萧二傻又有麻烦?”根据萧家三兄弟的习性,不难猜测萧宿行这么频繁的打电话找吕方言是为了何事。
“他的发廊快倒了!”简峤贵浅尝一口鲷鱼清汤。“嗯!这汤不错!茱萸,你要不要喝喝看?”
江茱萸笑着摇头,“我有味噌汤了!”
突然间简峤贵微皱了下眉,好奇再三的品尝鱼汤在口中的余味。“怪了!”
“汤有问题吗?”许幸看他奇怪的反应,担心的问道。
“不知是我太过敏感还是怎样,小幸,你觉不觉得今天点的这些菜,味道似乎跟我们上次来时不太一样?”
“你也发现到了?”许幸点点头,“菜的调味比上次淡一点,不过尝起来味道却更醇厚了!”
“那是因为我要师傅将调味料全改成天然调味料,所以菜色味道更好了!”接完电话回到座位的吕方齐插话解释道。
“天然调味料?”简峤贵睨了他一眼,接过他递回的手机。“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健康概念的?”
吕方齐笑而不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新鲜鲔鱼生鱼片入口品尝。
“宿宿要你帮什么忙?”许幸难掩好奇的问。
“他要我帮他的事业做规划。”
“你是说他的美发事业?”许幸只要一想起萧宿宿那间开业不到一个月便面临倒闭的发廊,便忍不住想笑。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正是萧家三兄弟积极想要创业,但总是因缺乏经理事业才能,而终致失败的最佳写照。
在体认到自己对商业的毫无兴趣与经营的本事后,萧家三兄弟在父亲的支助下,各自依着自个儿的心愿,将心血投入了自行创业的工作中,期能有另一番成就。怎知三兄弟仅遗传到父亲对事业的专注与热情,却都未遗传到他经理事业的能力。空有心意而无良方持续经营,终于导致他们屡次创业屡次失败,至今仍一事无成。
后来三兄弟学聪明了,懂得想要成功创业便得靠吕方齐帮忙,因此常三不五时地来找吕方齐求助,筒直就是把他当成了有求必应的活菩萨。
“嗯!”
“你答应他了吗?”
“暂时还没!”
许幸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幸好你还有点理智,没忘记你现在除了要忙庆安开发案、三井合作案外,还得帮萧大傻搞定他的俱乐部。”
身为吕方齐的机要秘书,许幸太清楚这几个月来他的工作量有多大,工作内容有多繁杂。想想就连她也得每天跟着加班到十二点,更不用说是主事的吕方齐了。
“亟亟真的狠下心来要把钱全砸在他的俱乐部上?”简峤贵只要一回想萧亟亟那壮士断腕般的悲壮模样,就忍不住莞尔。
“不是要砸,而是已经砸了!”吕方齐也笑了。既然金主都不惜血本的拿出上亿台币,力求这次真的能一举成功,那么他这个负责规划设计的幕僚长自然也就毫不手软的将钱狠狠砸进去。
“这么快?”不是上个礼拜才作的决定?
“俱乐部下个月开幕,亟亟说等贵宾卡一完成,便会各送两张给你和许幸。”
“我也有?”许幸可讶异了。
萧家三兄弟平常老是被她捉弄,气她气得紧,没想到萧亟亟竟不念旧恶的送她两张卡?
“你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他几张卡答谢你?”简峤贵实在很好奇。
“亟亟没给我卡。”
许幸听了,难以置信的替他抱屈,“怎么会?他没那么小气……啊!看你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吧!他送你什么?”
“他送我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简峤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的百分之四十?”
“不会吧?”隐约猜到吕方齐未竟的语意,许幸不可置信的惊呼,“他真的送俱乐部百分之四十的股分给你?”
“百分之四十的股分?”这下连简峤贵也吓到了。
“他和老董事长果然是父子!”许幸不由得联想到。
为了留住吕方齐这个商业金鸡,他们父子可真的是不惜血本啊!
萧合洲为了让吕方齐忠心耿耿的替他赚钱,除了每年近三亿台币的薪水外,还将鸿洲旗下五家子公司送给他当红利。而萧亟亟更是慷慨,一出手就是百分之四十的股分。
“不过他们虽然出手大方,但想想你这样被他们轮流剥削,每天劳心劳力的为他们萧家挣钱,我看就算是你要吞下鸿洲,他们也该没话说。”简峤贵半开玩笑的说道。
吕方齐闻言笑了笑,镜片后的黑眸里却闪过一丝冷光。
这抹冷光快得许幸没注意到,简峤贵也没有,而是让一旁的江茱萸无意间捕捉到了。
说也奇怪,纵使他掩饰得再怎么自然,她总是能一眼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他其实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尊敬萧合洲,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是有些轻视这个异姓表叔。她看过他真正尊敬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很显然萧合洲在他眼里连施舍些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也嫌多余。
本来她一直想不透,既然不喜欢萧合洲,那他又何必为鸿洲如此任劳任怨?
莫非……
她难掩怀疑的睨了他一眼,简峤贵的玩笑与他眼底闪过的光芒似乎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
“对了!你待会几该不会又想回公司加班吧?”简峤贵突然问道。
啜口清酒,吕方齐没有否认的笑道:“怎么?不能加班吗?”
“不要吧!你已经连续加了两个月的班了!”简峤贵满脸的不赞成。
连续两个月?那不是整个暑假都在加班?江茱萸心下微惊。
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近一年,虽说还不至于朝夕相处,但对于他的生活作习,她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据她所知,他所谓的加班并非只是单纯的加两、三个小时就算了的。记得每次只要许幸帮他打电话回吕家大宅说他要加班,那就表示他不到凌晨三点是绝不会到家的。
连续两个月都工作到凌晨三点?那他一天才睡多久?
小心的、试着不着痕迹的偷觑他,搜寻他外表可有一丝疲惫的影子……这下才注意到,原本就已瘦削的他似乎更瘦了些,就连眼下的青影也明显了许多。
难以正视心头莫名的纠结,她垂下头,不自觉地抿住双唇。
“萧家父子还真的是拿你当无敌铁金刚看待!两个月来没日没夜的工作,要换作是我,早就进医院吊点滴了!”简峤贵实在是看不过萧家父子对吕方齐的过度压榨。
由于萧合洲生性多疑,除了自个儿外,对任何帮他做事的人都存三分戒心。若不是曾任董事长助理的吕父实在是对鸿洲忠心得一塌胡涂,想必他也不会将公司大权安心地交给吕方齐。不过就是因为他只信任吕家父子这两个外人,因此尽管鸿洲规模日益扩大、营业项目越趋多元,他还是不愿把权力下放至吕方齐以外的人,导致吕方齐得一人全揽鸿洲海内外大小事务,忙碌程度自然不在话下。
再来就是萧家那依赖性特强的三兄弟!自从他们发现吕方齐可以帮他们把濒临倒闭的事业起死回生后,便三天两头的来鸿洲缠人,硬是要他抽出时间帮忙,摆明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他们父子的前后夹攻下,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是肉做的身子?
“我看你今天别加班了吧!”许幸劝道:“之前茱萸不在台北,你怎么加班都无所谓,但现在她回来了,你可别真想放她一个人在阳明山的大宅里,自顾自的在市中心加班到两、三点才回去!”
“看来我如果执意要加班,可能会引起公愤!”吕方齐开玩笑道。
许幸点点头,“不是可能引起公愤,是必然引起公愤。”
“既然方齐决定不加班,那咱们四个一块儿去北投泡温泉如何?”简峤贵提议道。
“好啊!”许幸头一个赞成。
“我无所谓!”吕方齐不反对。
“茱萸,你呢?”
发现自己成为了众所注目的焦点,江茱萸轻轻放下筷子,扯开满是歉意的微笑,道:“我明天一早有课。”
意思就是她没办法跟着去北投。
她可不敢再和他们三个一起出去玩。江茱萸暗忖。每次跟他们出去总是要通宵,玩疯了才肯回家,她的体力没他们好,只要一熬夜就受不了,因此尽管跟他们出去是玩得很尽兴没错,但她还是认分地敬谢不敏。
“你十点才有课吧!”吕方齐轻易戳破地引以为理由的着口。
“那就没关系!”简峤贵开心的笑了,指着桌上还剩一半的菜肴,“我们快把这些解决掉,好早点出发!”
看着简峤贵与许幸满脸兴奋的动起筷子,江茱萸无奈的皱起眉心。
别看他们两人平常都是精明干练的社会菁英模样,只要一提到吃喝玩乐,没有人比他们更精、更热中的。
有些恼吕方齐扯后腿,她偷偷瞪了他一眼。她差点忘了刚才载她来吃饭时,他就已在车上看过她的选课清单了。
“看我干嘛?吃啊!”吕方齐笑得可无辜了。
可恶!她在心里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