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死了都还受百姓爱戴的他,能不能再更完美一点?不要让她不得不独自对抗那些黑暗和龌龊?
靖刚见她不抵抗就算了,居然还自动邀请他杀了她!
没错,他知道她死不了,但也知道她不是不会痛、不会受伤,他只是希望她做个好君主,为人民带来安乐的生活。
正在想着该拿她如何是好的同时,目光越过她,他看到她身后的下官居然悄悄地举剑走向她。
那官员眼里迸射出的杀意显而易见,举剑就要刺进她的背后腰腹。
靖刚无暇多想,长矛一收,连人带矛地把她拉进怀里,再转身易位,官员的长剑直接插进他的腹背。
见杀错了人,官员吓得松开长剑,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剑直接穿破靖刚的肚肠,也伤了他护在怀里的高娃暮。
高娃暮双手染上他的以及自己的鲜血,感觉到他这一世的生命正在流失。她的美眸瞪视着他身后那个吓傻的官员,嘴里逸出冷笑,对着渐渐倒向她的靖刚道—
「不是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吗?为什么还没学乖?为什么要救我?明知我死不了……」
她缓缓自他的背后抽出长剑,不管他的制止,把长剑射向那个官员。
「不!」靖刚只能大喊,却无法阻止她。
见那位官员一剑毙命,嘴角正大量流血的靖刚抬头瞪她。「为什么要滥杀?」
高娃暮伸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说道:「因为你狠不下心啊!你知道你自以为的仁慈后面带来的是怎样的惨痛代价吗?」
就因为最初他信了她,之后又没有杀了她,所以才让她成为他的诅咒,让她看到了人性的最恶,让她现下还要再一次看见「仁慈无用」的事实。
可知道她有多早洞悉那个官员想谋害她的心思?
可知道她是故意背对那个官员好让他有机可乘?
可知道她有多期待他能够痛下杀手将长矛送进她的身体里?或至少冷眼看着那个官员给她一剑?
这样,她才能告诉自己,世上没有好人,她无须顾忌,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
如今,愿望已灭。
在他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她在他的耳边轻声告诉他—
「来世,再见。」
她替这一世的他找了个好地方埋了,再把东方国的弹药库炸了,不顾这样做会死多少条无辜的生命,然后她孑然一身地离开,到了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就这样再熬过了几十个年头,当靖刚再次带着一身正气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不管他见到她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发觉自己很想他。
这世上,似乎连岁月和时间都遗忘的她,只剩下他还记得她。
车开到家,副驾驶座上的她,已经完全陷入沉睡,靖刚伸手探了她的额际,很热。
替她解开安全带,打算抱她下车,但她马上惊醒,嘴里先是喊着「不要、放开我」,然后在看清楚是他之后,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虚弱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很多次,她从梦里醒来都会喊着像这样不知道在抵抗什么的语句,靖刚只当她是亏心事做太多,梦见人家来找她报复。
「你确定?」靖刚瞅着她问,她看起来连站起来都有问题。
「嗯。」
她努力撑起身子,走了几步,就在支持不住要倒下时,靖刚直接打横抱起她。
「别白费力气,留着好好养病。」他说。
他抱着她回到屋里,将她放到床上后就开始翻着她的衣柜。
她的东西其实很好找,因为她不像一般女孩子,只为让环境看起来更温馨、更可爱,在自己的房间摆放很多饰品,或是在小地方放很多巧思。
她即便长得艳丽,但处事风格却跟男人没两样,衣柜就只分「衣」、「裤」、「内里」三大类,依照穿着顺序由上而下,所以靖刚很快就找到睡衣睡裤要她换上。
不过,才这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她居然已经再次沉睡,可见这次真的病得不轻。
靖刚只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动手帮她脱掉衣服和裤子,打算帮她更衣。
这贴合身材的皮衣皮裤,看起来好看,但对一个病人来说,着实不是太舒服的穿着。
当拉下她上衣的拉链,开始露出部分肌肤时,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帮她解着衣服,眉头却越皱越深。
当高娃暮身上只剩下内衣内裤时,靖刚惊骇地发现,她的身上居然布满令人无法直视的伤疤!
伤疤的颜色有深有浅,凹凸不平,有些甚至是大片面积!
她这副模样,让人联想到被剪得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复又被针线缝合起来的模样。
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处完好!
因为厌恶她,他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她,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的身子竟然伤痕累累。
大掌穿过她的后颈,轻轻将她扶坐起来,他检视她的背部,还看到好几个古代才有的烙刑所留下的疤痕。
那被火烙过的肌肤没有一处平整,难怪这么多世以来,他从没看过她穿低领上衣或是短袖短裤,因为,那些疤痕实在太显眼,又太惊人,绝不是经过几次整型手术就能抚平的。
看着她靠在他肩上的美丽脸庞,不禁暗忖,好斗无情的她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来不及细究,身子微动的她拉回他的思绪,她身体传递过来的热烫提醒着他不能再让她受凉,于是他快速帮她换好衣服,重新让她躺下。
她吃了药已经过一阵子,早该发挥效果,却仍不见她退烧。
第2章(2)
靖刚出门买了老姜回来熬煮,再准备冷水和毛巾,不断重复地敷盖在她的额头上,以利降温。
沉睡的期间,她仍不断梦呓,有时甚至会突然大叫一声,睁开惊恐的眼,然后又闭眼睡去。有时,是默默地流下眼泪,但双唇紧闭,像是怕示弱一般不准哭出声音。
靖刚一边帮她换毛巾,一边回想有次去到地府时的情景。
那时,他问文判—
「我等待轮回转世的期间,她在人世,都在做什么?」
文判先是啜了口热茶,才反问:「你关心她?」
靖刚嗤笑一声,「才不,她个性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让自己吃亏,我只是好奇而已。」
「唉呀,那就不用费心去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反正就如同你所说的,她不是一个有仇不报或以德报怨的人,所以在人世间就是一直『争』而已,没做什么。」
那时,文判讲得云淡风轻,他也不曾认真追问过。
然而,刚才看到的那些疤……
她都在「争」什么?
天色渐暗,多亏靖刚的照顾,高娃暮的烧已退,人也渐渐清醒,一杯姜茶递到她面前,熨热她的双眼。
她看着靖刚,把感激的微笑藏入心底,捧过热茶时,说道:「真抱歉,让你照顾讨厌的我一整天,辛苦了。」
靖刚没说话,看她一口一口喝着姜茶,看她的表情,显然身体应该是好多了。
看着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衣服被换过所露出的震惊模样,他这才开口问道:「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高娃暮愣了下,随即调整表情,淡漠回道:「不关你的事。」
「你不是一直很会保护自己,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得罪你的人,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那样?」
高娃暮咬了咬下唇,然后才露出轻佻的笑。
「你不用那么担心,这身子虽然烙着那些疤痕,但对我这样做的人下场也没好到哪去,你是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