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皓坐在候机室里,右手手肘搭在椅背上,手掌撑着满是黑线的额头,死瞪着自己的鞋尖。
他完全不想看到他的小助理跟一群小孩贴在玻璃上看飞机,还和那群小孩一起兴奋得团团转的不堪画面。
「幼稚!」他一脸嫌恶地低斥。
瞄一眼他们即将要搭乘的那架彩绘飞机,想到要坐进全是粉色无嘴猫环绕的恐怖机舱里,他就感到浑身无力兼发痒,别扭得不得了。
「我为什么会答应她呢?」他百思不解地抱住头。
他太冲动了,竟然因为她而屡屡打破自己惯有的原则……
原则、原则!他要谨记原则啊!
「叶子、叶子!你的相机可不可以借我?我想拍飞机!」她红着脸蛋冲回他身边,对他伸出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结巴讲习惯了还是怎样,她开始叶子、叶子地叫他。
而他或许也因为听她结巴听习惯了,所以也就随她叫,懒得再纠正了。
「笨仓鼠!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在这里丢脸。」他皱着眉,抬起头瞪她。
「没办法呀,我的确是没见过飞机的土包子啊!」她无辜地耸耸肩。
「妳……」额头上的黑线似乎又多了好几条。
听到她这么阿莎力地承认,他已经没力气再骂她了。
「这是我第一次搭飞机,我真的好想把我们第一次一起坐的飞机拍下来做纪念,所以借我拍一下嘛!」她张着圆圆的大眼睛对他撒娇,让他瞬间丧失抵抗力。
她兴奋发光的小脸,让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要命!她的笑容怎么会让他的心脏忽然一阵狂跳呢?
姑且念在她第一次坐飞机的分上,他也不再泼她冷水,面无表情地静默了几秒后,才缓缓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相机给她。
「拿去。」当他把相机递到她手中的时候,感觉到「原则」两个字正在脑海中「啪啦,啪啦」的裂开。
「谢谢你!」圆圆双眸不但笑成弯月形,还露出可爱的白色贝齿。
「要拍就好好拍,别拍糊了,浪费我的电池!」他嘴上刻薄,眼底却很认命。
既然她高兴,那就让她玩个够吧!
就算相机被她手拙摔坏,他也认了,大不了到日本后再买一台新的就是了。
当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时,脸上露出了满满的喜悦表情,让他根本不忍心破坏她快乐的心情。
就跟她向他撒娇说想坐什么鬼凯蒂专机时一样的不忍心……
靠!
他听见脑海里清晰地响起「啪啦」一声,「原则」两个字裂得更碎了。
徐意苹高兴地接过相机,跑到落地窗边,努力地对着彩绘飞机拍了又拍。
他伸长腿,懒懒地斜倚在椅上,瞇眼看着她巴在玻璃窗上拍照的身影。
看着她笑意盎然的脸蛋,不知不觉间,他也感染到她的快乐,没发觉自己原先抿着的唇线渐渐松开了,甚至微微上扬起来。
拍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他,眼儿一转,跑回他身边,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
「妳又要做什么?」
他挑挑眉,瞧着她对他露出期盼的表情。
「我们也来照一张相吧!」她拉住他的手臂,将脑袋凑到他肩膀旁,一手举得高高的,将相机镜头对准他们两人的脸。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摆出表情,她啪嚓一声,就照了下去。
「唉呀,你的表情好臭喔!」她低下头,不满意地检视相机萤幕里刚刚拍下的合照画面。
「……」
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照下去,她还真敢嫌?
「而且我的手太短,距离不够,我们的脸好大喔……」她失望地看着相机上的画面。
「好吧,我们再来一次!」
她拉着他再接再厉,脑袋又倚回他肩上,拿着相机的手伸得更长,想要捕捉到最好的焦距。
这一次他很配合,一脸忍耐地当人形看板供她拍照。
鼻尖忽然隐隐约约地嗅到她发上的淡淡香味,望着相机镜头,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精呢?
那味道似乎是茉莉香……
清纯得不知诱惑为何物的小花朵,像极了她小小白白的娇甜模样。
啪嚓、啪嚓了好几次,她依然拍不出满意的自拍合照。
「啊,我的头不见了!」
「……」
「啊,你的头被切掉一半了!」
「……」
「啊,我们的头都不见了啦!」
「……」青筋冒出。
一声又一声令人感到惊悚的惊呼,让四周的人纷纷转头瞪她。
有一些人在旅游出门时,在口头上会有忌讳,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更是在意。
听到她在那边喊着没有头、没有头的,好像发生了什么无头分尸案一样,周围的人听得整个脸色都变了。
看到有些老人家脸上已经浮出想打人的表情,为了避免她变成机场旅客群殴的倒楣鬼,他冷着脸,伸手从她手中拿过相机。
「啊,我还没拍到满意的照片啊!」她伸手想拿回相机。
「妳的照相技术还是烂透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一手隔开她伸过来的手,一手按着按键,看着相机萤幕里的画面,他毫不留情地批评。
「拜托、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嘛,我想跟你合照。」她两手攀住他的手臂,脑袋搁在他臂上,像只垂挂在横杆上的小老鼠。
「闭嘴。」
「呜……我想合照嘛……」她露出楚楚可怜的哀求表情。
「靠过来一点,我来照!」他不耐烦地低斥。
「咦?」
接下来,不等她回神,他伸手环住她的肩,有些粗鲁地把她扯过来偎进他的胸前,另一手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他们两人。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她愣了一下,在他怀中一脸迷惑地抬头望向他。
他刚好在这时按下快门,检视画面时,才发现她的脸是看着他的,并不是看着镜头。
这个小笨蛋,真是会帮他制造麻烦!亏他好心地想帮她拍照,她竟然没有好好配合?
「妳怎么没看镜头?」他恼怒地转头。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才一转头,他的视线忽然被她静静仰望的小脸给凝住,无法移开。
两人的脸距离好近、好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细致无瑕的脸颊,让他联想到刚蒸出来的白馒头。
她的脸蛋近到他只要再微微低下头去,就可以让他咬上一口,看看是否如想象中的美味可口……
「对不起……」她呢喃地回答,视线也同样被他的俊脸吸引住。
他真的是个很好看、很有魅力的男人。
光是这么近地看着他,就被电得七荤八素了,难怪好多美女会自动地对他投怀送抱。
她想起以前曾听过有关他的感情生活似乎是多彩多姿,从来不缺如花似玉的女伴的传闻。
女伴的身分有模特儿、有歌手、有演员,甚至是完全与演艺界无关的圈外人。
……就是没有他的助理。
这项认知打进她的脑袋里,教她的呼吸猛然一窒。
她想起他是不对自己的助理出手的。
那那那……
那他现在这副色迷迷的模样,是……是要对她下手吗?
他的原则不是绝对不碰助理的吗?
可是现在他眼底跳跃的火焰,是那么的清晰,几乎要将她烧灼……她、她她……她有没有可能误会了他的表情呢?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脏跳得好快好快,脸颊也羞红发热,被两人之间异常紧绷的气氛给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闭上双眼,当了一只逃避的小鸵鸟。
他看着她的唇微微蠕动,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却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股奇异的骚动,正在不受控制地翻滚窜烧。
尤其当她闭上眼,唇瓣不停地颤动,简直像是在对他发出无言的邀请,自制力濒临瓦解的他,暗地呻吟了一声,。
他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谁说这朵小茉莉不懂得诱惑为何物?
她只是轻轻闭上眼,就诱惑得他完全忘了「原则」两个字怎么写。管她笨不笨,管她是不是他的助理,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撷取她清丽甜美的滋味……
等等,原则、原则,你的原则啊~~
「去他的原则!」盯着她的唇,他喃喃自语道。
原则?
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再接下来,他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吻她吻得无法自拔了。
一切都要怪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他无法思考,近到他来不及挣扎,只要微微一倾身,就轻易吻住了她柔软润泽的小巧唇瓣。
「唔……」
两唇相触的瞬间,徐意苹的脑袋里好像有颗原子弹爆炸了,「轰」的一声,炸得她天昏地暗,世界一片空白,双眼更加张不开。
她所有能知觉到的,只剩唇上炽热辗转的压力触感,和她自己怦怦作响到快要让她耳聋的剧烈心跳声。
「叶……叶子……」她低声轻吟,倚偎在他怀里的身子,因为陌生的情潮而令人难以察觉的细细打颤。
吻了她之后,叶子皓才发现她的唇,竟然是他渴望了好久的目标。
最近一直在胸口浮浮隐隐、捉摸不定的焦躁情绪,仅仅因为一个轻吻,竟然奇异地获得了抚平,就像一片旱地终于得到了想望已久的甘霖般。
他忍不住收拢双臂,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饥渴的唇舌狂热地加深、加重,逼迫她也要和他一样燃起热烈的火焰。
在他强势的攻取下,她也同样陷入意乱情迷、无法自拔的境地,只能发出类似小动物般无助的浅浅低吟。
「笨仓鼠……妳为什么会这么甜?」在亲吻的空隙间,他困惑又迷茫地抵在她唇边哑声问道。
……这个时候还叫她笨仓鼠,难道他不会觉得是在人兽恋吗?
「嗯……」
心里虽然不满,却无力抗议,她只能呢喃一声,伸出双手攀上他的后背,以免自己溺毙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出的惊人狂澜里……
「妈妈妳看,他们在亲亲耶!」
一声童稚言语,瞬间打破了魔咒。
「小孩子别乱看!」妈妈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摀住小儿子的眼睛,偷偷瞄了他们一眼,随即把小孩带到远远的地方去。
两颗吻得难分难舍的脑袋,像受到惊吓似地瞬间分开,各自转头,压抑着激动的喘息。
「真是要命……我在做什么?」他惊愕地低语着。
胸膛不稳地起伏着,深吸几口气后,又重重吐出,拚命找回清醒的叶子皓伸手扒了一下头发。
捂着肿胀的唇,睁着湿漉漉的双眸,徐意苹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唇瓣上从来没有历经过的奇异肿胀感,麻麻痒痒的,让她下意识地探出舌舔了舔唇,再用力抿含住,按压在唇上的双手手指,正在细细地抖着。
瞧见她生涩不安的表情和动作,他的视线不由得被牵引到她红滟欲滴的唇,当她咬含住下唇时,几乎引发他身上的另一股火苗。
「马的……」他忽地站起身来,想要平息让他几乎失态的冲动。
站起来后,才刚感到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砸到脚边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哐啷」声──
他低头瞪着地上四分五裂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坐在一旁的徐意苹,小嘴也张得圆圆的,目瞪口呆地惊望着死相破碎的尸体。
四周的人则是冒出惋惜的叹息声,看着那台很明显是价格不菲的数位相机,以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模样,横尸在光洁的候机室地板上。
叶子皓完全不敢相信,相机竟然不是被她玩坏,而是终结在他自己的手里……
摔坏相机的人,竟然是他……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马的!」他忽然咬牙切齿地开始咒骂,打散脑袋里令人恼怒不已的回音,露出似乎还想伸脚在相机上多踹几下的凶狠表情。
徐意苹白着脸,吓得缩在座位上不敢妄动,也不敢出声。
他马的!他这张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现在可好,他真的必须到日本买一台新相机了!
这就是他一时冲动抛弃原则的报应?
臭着脸拾起相机,用力扳开变形的相机底座,抽出记忆卡放进口袋里,再将相机尸体扔进随身行李里。
接下来一直到开始登机,他都冷着脸不发一语,一径儿地对自己生闷气,完全没发现身旁的小人儿,一路上露出快哭快哭的自责表情,一直咬着唇,半句话也不敢吭,异常沈默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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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空一段时间之后,对自己的怒气渐消,叶子皓才发觉身旁的人儿不太对劲。
光是在候机室里看到彩绘飞机,她就兴奋得像只四处扑翅乱飞的小麻雀,怎么登机后反而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呢?
她不是十分期待坐这班飞机的吗?
奇怪地转头瞧了瞧徐意苹一眼,不料却吓了他一大跳。
他这时才发现她竟然窝在座位上无声地流眼泪,眼红的小脸已经哭成一只小花猫,还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看她红通通的眼睛,肯定已经哭了一段时间了。
「妳怎么了?」不会是有惧飞症吧?
他皱起眉,赶忙伸手轻拍她的背。
难怪空中小姐老是在他身边徘徊,还不停地询问坐在窗边的她是否需要什么。
而他就坐在她身边,竟然粗心大意,没有察觉她的异状。
听到他终于肯理她了,在他温柔的拍抚下,她的小脸皱得更厉害,泪水冒得更凶了。
看见她激动的表情,他心惊胆战的,很怕她会在下一秒突然仰起头来,丢脸地放声嚎啕大哭。
「喂喂,妳别真的放声大哭啊!」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呜……」她望着他,被他摀住的小嘴吐出三个模糊的声音。
「妳要说什么?拜托妳小小声地讲就好,不要张嘴大哭。」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三万呎高度的脸。
如果引来众人侧目,太过尴尬的话,除了跳机,根本别无他法。
她在他手掌下呜呜两声后,才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下,才一面缓缓地放开手,一面密切地观察她的反应,打算她的表情如果一不对,就要赶快再封住她的嘴。
「对不起……」她哽咽着抹眼泪,吸着气低声道歉。
「妳在跟我对不起什么?偷了我座位的凯蒂猫呕吐袋吗?」他开玩笑地反问,希望能逗她笑一笑,别再哭了。
说到这个,他现在才想起来,他刚刚净忙着生气,都还没好好地开开眼界,看一看整个机舱全都充斥着无嘴猫的模样,可以变态到什么地步。
「我摔坏了你的相机……」她哭得一抽一抽的。
「呆瓜,相机是我摔坏的,关妳什么事?」他莫名其妙地皱眉。
「要不是我吵着要照相……要你借我相机,也就不会……呜呜……」想到相机摔到地上时,他脸上难看的神色,她就一阵瑟缩。
「粗心大意的是我,真的不关妳的事,别把不属于妳的过错全揽到身上。」他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个性竟然敏感得像只小动物,惹人怜爱,却又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可是……你好生气……都不理我……」她将小脸埋进他胸前,呜呜咽咽的,十足小可怜的模样。
「我是在对自己生气,小笨蛋。」
他对身旁好心递来面纸的空中小姐点头道谢,轻柔地用面纸擦掉她脸上的斑斑泪痕。
「呜呜……我还是很抱歉……」……等等,他帮她擦眼泪的是印有凯蒂猫的面纸耶!
看到面纸被她的泪水鼻涕弄脏了,她哭得更伤心。
「算了,相机再买就是了。」搞什么?怎么他越擦,眼泪却越多?
她一边哭一边抓过他手上剩余的面纸,阻止他继续暴殄天物,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包包里。
「真的对不起……」
抱歉、抱歉,可爱的面纸实在舍不得用,只好把鼻涕偷偷抹在他的衣服上了……呜呜呜……
「实在是麻烦的小笨蛋……」不想听到地不断的道歉,他低下头去,封住她的小嘴。
吻住她的时候,嘴里尝到咸咸的泪水,心里也感到微微的揪疼。
她已经自责了多久?
他竟然沈浸在自己的怒气里,粗心得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放任她无端地被无谓的歉疚折磨,被流不完的泪水给淹没。
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温柔安抚的意味,他在她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轻浅啄吻,却怎么样也止不住她的泪。
放开她的唇,她的双眼变得迷迷蒙蒙,却还是一抽一抽的,停不住眼泪。
他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顶。
「我要怎么做,妳才不会继续哭?」他怜惜地问。
「……我要你的呕吐袋……」
「……」
这是怎样?
他安慰了半天没有效,结果一个呕吐袋就能简简单单地打发她,止住她的眼泪?
这只笨仓鼠的心思还真难搞!
抽出印有粉红色无嘴猫的呕吐袋给她,叶子皓冷着脸,瞪着她破涕为笑的表情,熊熊冒出想翻桌的冲动。
他的吻居然比不上一个呕吐袋?
叶子皓气得差点抢回呕吐袋来呕血!
他咬牙握拳,开始慎重地考虑,也许从日本回来后,他该去书局找一找「哈姆太郎的饲养方法」,或是「可爱小宠物饲养指南」之类的书,看看脑袋容量小的笨仓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