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了,夏云双迈开脚步,小心翼翼跨过一个个水洼。
斑马线上,行人手上各是一朵朵伞花,这时,不撑伞的人变成一个最突兀的风景,所以,她看到了他——
他一身的黑,步伐轻盈自信,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可他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危险又浪荡的魅力,像慵懒的豹。他很自在,不因为旁人的注视而有一丝不自在。
她认识他,他就是那天让她搭便车的陌生人。
她停住脚步。他越过她身边,没认出她就是那晚巧遇的“新娘”。
然后,夏云双做了一个人生中最疯狂的决定——她转身,快步追上他,颤抖地站在他身边,再将雨伞提高,为他挡雨。
黎伟崧好奇地看着身旁的小女人。她很眼熟……他笑了开。“喔,原本是那天晚上落单的新娘。”
不知为何,他记得她,这让她很快乐。“嗯,是啊,不过我不是新娘。”
“你是女童军吗,看到淋雨的人会主动提供雨伞?”
“嗯,但我不是女童军。”她紧张地哽着声。她会不会太冲动了?
黎伟崧笑了,拿过她手中的伞。“拿伞是男人的责任。”
她的小花伞在他手上显得好特别,他们的距离好近,她的脸也好热,呼,幸好现在是晚上,否则他就会看见她的脸红得像发烧,那太丢脸了。
“你怎么没拿伞?”
黎伟崧潇洒地耸肩。“没想到。”
雨势加大,小小的花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黎伟崧自然地将她拥进怀里,夏云双吓傻了,身体瞬间绷紧。
黎伟崧有趣地看着怀中的女人。“你很紧张?”
夏云双试着让自己放轻松,干笑了声。“不会啊,我为什么要紧张?”
黎伟崧朗笑。“你很爱逞强喔。”
“我真的不紧张……”不紧张才有鬼,她都快石化了!
他还在笑,两人一起走在人行道上,他身上淡淡刮胡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喜欢他的味道,也喜欢他体贴的保护,虽然让她心跳加速,但也是她从未有过的经验。
“我没想到会再遇见你,小新娘。”
谁会料到呢?夏云双深吸口气。“我送你到哪里?你是要去取车吗?”
她必须找些正常的话题,任何危险或玩笑的对话都会让她双腿发软。
黎伟崧笑看着前方。“我是要去取车,不过我会先送你回家。你还有其它约会吗?”
这男人一出现,便不断制造许多惊奇,教她承受不了,只好赶快拒绝。“我没约会……不过,你不用送我回家,我自己搭捷运就好,不用麻烦了……”
他的车就停在路旁的停车格内,一样的银色BMW,他遥控开启车门。“又不是没送你回家过,别客气。”
这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上回他有个女伴,这次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单独在狭小的空间里,平静地相处?
“请上车。”
“我——”
黎伟崧戏谑地眨眨眼。“还是新娘子习惯被抱上车?这样正好,上回没抱成,这回说不定有机会。”
他的玩笑总会让她轻易屈服。她跳上车,这过程很熟悉,唯一不同的是,上回是后座,这回是在前座。
他上了车,车子平稳地驶进车道。
发觉他全身是湿的,夏云双由包包里拿出手帕,递给他。“请用。这是全新的,我没用过。”
黎伟崧接过手帕,擦拭脸上的水珠。他的动作很豪迈,碎花手帕在他大掌上很突兀,也很好笑。
“手帕我拿走了。”
她赶紧说:“不用了,我拿回家洗就好……”
“就当是新娘送的礼物吧。”他将手帕折好,放在仪表板上。
“我不是新娘啦……”
夏云双一样地正襟危坐,双手置于大腿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偏过头,盯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象,时而由车窗上的倒影偷偷地观察他。她的心里好不平衡,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他阳刚而男性的气息是加倍地强烈……
对她而言,这一切都太神奇,她发现就算已有第一次的经验,他带来的强烈冲击,她依然难以适应,无法形容。
“夏云双。”
她一惊,转头瞪他。“你——”他知道她的名字?!老天,他是会算命吗?他有水晶球吗?那他有没有算到她快吓死了!
她瞪大双眼,眨着长睫毛,红唇微启,像忘了上发条的机器娃娃,可爱的表情让黎伟崧大笑。“夏云双是你的名字?”他问。
老天,他真的知道?!她点头,双手撑着座椅,整个人缩在车门边,一整个孬种害怕的样子。
事情太诡异了,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吧?”
夏云双用力点头,拚命拉开距离,脑袋里猜测着无数种可能。
他会不会是画室其它家长的朋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他会不会也是某个学生从未现身的爸爸?她想啊想,其中还包括水果日报每天骇人听闻的标题,什么“杀人魔锁定目标”、“单身女子遇袭”……
她的表情好严肃、好认真,双拳紧握、全身紧绷,一脸戒备的模样像是要和坏人来个生死格斗,黎伟崧又笑了。
他指指她大腿上的账单。“上头有名字。”
名字?她愣愣地低头,看到放置在腿上的账单收据,上头端端正正印着“夏云双”三个字……
厚!借用一下妹妹巧玉的发语词,她在想什么?笨死了!怎么会认为他是算命师呢?还杀人魔、水晶球呢!一张收据已经泄漏她的底细,她糗毙了,恨膛得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夏云双立刻恢复原本的坐姿,她转头瞪着车窗外,这回连偷瞄都不敢了。
“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她嗓音沙哑不自然。
“你在这附近工作?”
“是,这边有个画室。”
“你是画家?”
“不,我是老师,学生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或小学生——”她突然懊恼地发觉自己太多嘴了,人家也许根本不好奇她的身分……
“那很优秀,我就很佩服我外甥女的画画课老师,耐心十足,要我跟那个小恶魔待在一起两小时,不如把我下放到山林野外。你是怎么收服一整间的小恶魔?”
他的笑声有浓浓的宠爱,他对自己的外甥女绝对不如话语中的无奈。
那份情感令夏云双放松下来,她轻轻微笑。“其实,小朋友都喜欢涂鸦的,各式各样的画笔和鲜艳的颜料就是我们最好的工具,随手一点,小朋友都会听话合作,其实难度不高。”
谈到工作,她的神情渐渐自然,白皙的脸上有柔和温柔的笑意,就算是没有任何色彩妆点的素颜,她依然绽放光芒。
她,是他生命中遇过最特别的女人,他习惯女人的爱慕和崇拜,但夏小姐身上只有拘谨和保持距离,她特别得让他好奇,更想探究。
“或者下次我带我家小恶魔让你好好调教调教?”
“当然——”还没说完,她就后悔了。工作上,她严格禁止和学生家长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交集,可是这个舅舅会让她胡思乱想,一想到还有可能再见到他,她的心跳就莫名其妙地拚命加速,这样她要如何教导他的外甥女?
“当然好……”只不过在夏去双的生命里,“拒绝”是她的死穴,她不会、也不懂拒绝,所以到最后只能咬牙点头。
他像是满意地笑了,把手机递给她。这次不是卫星导航,是手机,手机啊……夏云双快得心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