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也该是你决定要停下来的时候了!”璐茜亚拉住角角的缰绳,摘下自己的帽子后,悻悻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们要整夜赶路呢!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她跳下货车,打量那堆营火。
“你不至于不等我就自己先吃饭了吧!是不是?”
他不理会她的埋怨,只顾上下打量她的身体。他打量得越久,想像力就飞驰得越远。
“圣提雅各?”
良久之后,他才能够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打开他的马鞍囊,取出一只平锅,把它搁到营火上。
“你一整天都在吃东西,璐茜亚。”他说,一些零星的遐思仍然徘徊在他的脑海。“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在移动的时候吃东西,可是每次我转回头,就看到你把食物塞进嘴巴。你怎么可能还会饿?”
她看着他把一点水倒进加热了的平锅,再把一大堆肉干放进去。烟熏牛肉的香味使得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即使我的肚子填满了,我还是会觉得饿。”她盯着沸水里的肉干,说道。“如果你曾像我一样挨过那么多饿,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虽然她迅速撇过头去,圣提雅各还是瞧见了潜藏在她眼底的一丝悲哀。有一下子,他纳闷是什么使她悲哀。
“我可以吃一点肉吗?”她背对着他边问,边替角角解开缰辔。“我吃光了我所带来的每一样东西。我是想说既然我们的伙食由你负责,那样做应该没啥关系。”
“你的破锣嗓子把附近所有的动物都吓到别州去了。在这趟行程结束之前,我们搞不好就会饿死。”
她恨不得赏他一耳光。“我到底能下能吃一点肉?我觉得自己快要营养不娘了。”
他把一些红辣椒丢进平锅。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人脑,他又多投了几根辣椒进去,然后,他笑嘻嘻地说道,“是营养不‘良’;而且成,你爱吃多少肉就尽量吃。”
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的笑容。“哇,瞧瞧你在笑吔!你知道吗,你应该经常微笑。你那些雪白的牙齿跟黝黑的皮肤加在一起真的是很好看哦!
她又恭维他了,他想。就像以往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陌生的态度,也想不透她干嘛要恭维他。
他只知道他在肉汤里加了很多辣椒。
唔,该在乎这个喜欢威胁人的小丫头是否能吃它?她在一天里就狼吞虎咽下好几天的食物又不是他的错,而且他有权把他的晚餐烹调成他喜欢的滋味,不是吗?
他栘开平锅,把一片薄铁搁到营火上,等它烧热丫,再把玉蜀黍饼放在铁片上烘烤。
璐茜亚看着他撕下一块玉蜀黍饼。他着那块饼,把它浸到平锅里沾沾肉汤,夹起一片煮软的牛肉,再整个把它们塞进嘴巴咀嚼。
“你没听过有叉子这种东西吗?”她问。
他又撕下一块烤热的玉蜀黍。“这样吃比较痛快。”
她必须承认这种吃法是挺实际的。她坐到他旁边,撕下一块五蜀黍饼,再学他刚饼夹起一片牛肉,顺便浸上肉汁。
“你肯跟我分享实在太好了,圣捉雅各。”她把食物塞进嘴巴,并开始咀嚼。
他看着她的眼睛倏然睁大,并且变得泪汪汪的。她的脸颊涨红,痛苦之色掠过脸庞。当她设法把那口食物吞下去时,他简直无法相信她的勇气。
“你这个可恶的魔鬼!”她边骂,边张开辣烫的嘴巴,猛吸几口夜晚的凉空气。“你这个卑鄙下流、铁石心肠的魔鬼!”
他高兴地聆听着她连珠炮似的咒骂。这样的璐茜亚他能够应付,那个甜蜜的璐茜亚却令他手足无措。
怎么啦?太辣了吗?
她抢过他放在地上的水壶,猛灌几口水,然后用手背抹着嘴,瞪向他。“你知道吗?这种辣可以把死人给辣醒!你为什么让我吃——”
“这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又没有硬把食物塞进你的喉咙,是你自己求我让你吃的。”
“噢,你至少该告诉我你在里头加了火!”她无限渴望地盯着那锅肉。当圣提雅各伸手拿走最后一片玉蜀黍饼时,她颓然垂下肩膀。“我看今晚我只有挨饿了。”
他不予置评。
“我希望我不会在早晨来到之前饿死。”
他撕下一片玉蜀黍饼。
“如果我今晚死了,你会帮我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吗?嗯?”
他仰望星星,嘴巴咀嚼着食物。
“我希望我的坟墓上有十字架,还有花。”
他看也不看她,就递给她最后一小片玉蜀黍饼。
她吞下它,然后揉揉她的肚皮。“上帝,”她咕哝道。“我吃了好多东西,我的肚子好像快爆了。”
他继续盯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并听她重重地叹口气,然后,他从眼角看到她站起来,走向她的货车。她在那后头翻找了一下之后,抽出一团白布。他纳闷着那是什么,却不肯开口问她。他继续观察。当她溜到一丛茂密的灌木后时,他感到十分迷惑。
当她的皮靴从灌木丛俊飞出来,一只击中货车的侧板、再跳到地上,另一只刚好落在一株小橡树的树枝上时,他皱起眉头。接着,她的衣服也飞了出来,被一株丝兰给勾住。接着是她的内衣,它们四处飘落,她的内裤更是直接降落在圣提雅各的膝盖上。他拾起那条内裤,发现它的上向绣着“星期日”的字样。
他长茧的手掌握着那一小片丝料,它的上头仍残留着璐茜亚的体温。他体内的欲望骚动起来,各种幻想又浮上他的脑海。
“璐茜亚,”他柔声唤道。“你在搞什……”
当她穿着一袭透明的睡袍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时,他的声音褪去。虽然她浓密的长发遮挡了她大部分的胴体,但他饥渴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已足够令他忘掉呼吸。
“…什么?”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她朝她的货车迈去。“我在换睡衣啊!你不会以为我会穿着那身累赘的衣服睡觉吧!是不是?”
他发不出声音,只得摇摇头。
她从货车的后头拖出一床小羽毛被、一只小枕头,和一块五彩缤纷的拼布棉被。圣提雅各看着她在营火旁边铺好被子,然后钻进被窝。
当她将棉被拉至她的下巴盖好时,他觉得极端失望,他的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蕾丝内裤。
璐茜亚转过头来,看到他握着她的内裤。“你拿着我的内裤干嘛?”
他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正温柔地摩挲着那条内裤。“是你自己把它去到我身上的。”他解释道,并将那条内裤捏成一团小球。
“它很漂亮,对不对?大部分的女用内裤都是棉制的,不过我的可不是。丝质内裤昂贵得多,因为它们都是我特别订制的。不过我喜欢贴着我的——呃,你知道嘛——是柔软的东西。”
他确实知道,而且那念头令他血脉偾张。
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牵起,璐茜亚不禁涨红脸。“我的内裤还给我吧!你知道,我只有一条上头绣著‘星期天’的内裤。”
他把那条内裤抛进货车,并且拼命的想忘掉此刻她几乎是赤裸的事实。
“在到岩泉之前你在哪里?”他问,体内的欲望依旧逐渐涨升。
她注意到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也许他觉得冷,她想。今晚吹着一阵阵的冷风,而且他又任营火变得很微弱。
她爬出她的被窝,从货车后头抽出一条薄毛毯,然后抱着它走别圣提雅各身畔,用它密密地包裹住他的肩膀。
当她绕着他忙活时,他忍不住望向她的娇躯。那袭睡袍仿佛是以薄雾裁制的,他可以看穿它。她的腿刷过他的手臂,她的臀部抵着他的脸颊。当她俯身探到他身俊时,她的胸部擦过他的背。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它们闻起来就像阳光、薰风与呢喃。它们闻起来像是任何他所能想到的柔软的东西。
他感到欲火焚身。他渴望拥她入怀,将她压到地上,感受她的心跳贴着他的胸膛。他渴望占有她,熟悉她的胴体的每一寸。
“璐茜亚——”
“你的声音在抖。”她边解释,边调整那条毛毯。“我猜你可能是觉得冷,所以这条毛毯借你用。”
她的解释在他心底激起一种超越欲望的感情。她以为他冷,她是在关心他吗?为什么,他冷不冷对她而言有什么差别?
她的体贴令他更加不自在。他已经过了许多年没有人关怀的日子。当年,他被迫远离那种温情,如今他也要拒绝接受它。
他扯下那条毛毯。“我不冷!”
她个悦地蹙起眉头。“好嘛!可是你也不用表现得这样恶劣啊,对不对?老天爷,圣提雅各,我只是想表现一点友善。”
他霍然站起,踱离快要熄灭的营火。“我不记得我有要求你友善。”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从未听过对人友善还要先征求别人的允许的。呐,为什么我不能对你友善?”她质问。
他用手指爬爬头发,眼睛瞪着漆黑的远方。“因为我说你不能。”
“哦,这真是愚蠢极了。你有叫每个人都别对你友善,或者只有叫我别对你友善?”
他折断一株枯萎的野生酸苹果树的细枝。他从来就不必告诉谁该怎样做,每个人一遇到他就会有同样的表现,那就是恐惧。他们恐惧到除非有绝对必要,否则绝不靠近他的程度。
只有璐茜亚·匹伦汀例外。该死,这个女孩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她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他那吓人的名声?想到这儿,他再度用手指梳爬头发。
见他下吭声,璐茜亚忽然想起稍早他也不要她赞美他的外表。
“你喜欢人们对你不好吗?”
“我喜欢人们别来烦我。”
“哦,这一点毫无问题,不是吗?根据我在海姆雷特所看到的,人们可以说是对你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哩!”
他故意漠视她的话带给他的空虚感。“在到岩泉之前你在哪里?”他再次问道。
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搞懂这个男人的璐茜亚耸耸肩,钻回被窝里,用一只手肘撑起自己。
“我一直到处乱跑,害我连一个城镇也记不起来了。现在坐过来这裹,靠近营火些。你那个角落暗暗的,一定很冷。小心你会得飞炎噢。”
“‘肺’炎!”
“管他的。现在坐过来,这里比较暖和。我并非在对你好,只不过如果你病了,不就没有人帮我抓渥特了吗?”
他马上看穿她的谎言。为了忘掉她对他的关怀所引发的奇异感情,他决定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某种他能够了解的事物上。他踱向她,眼睛盯着她的胸部。透过她薄如蝉翼的睡袍,他可以看见她暗红色的乳头。他试图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却感到自己的脸因为欲望而绷紧。
“你必须把那些城镇记起来,璐茜亚。否则我们能找到艾佛力的机会等于零。”
她闭上眼睛思索,良久之后,她沉吟道,“在到岩泉之前,我在墨西哥的罗沙里欧,而在那之前,我在——”
“罗沙里欧?那里距离岩泉很远嘛!你干嘛跑那么远?”他边欣赏她的嘴唇柔软的弧度,边以沙哑的声音问道。
他的轻声细语令她很是欢喜,也许他已经开始能接纳她了。她笑盈盈地说道,“你不咒骂人的时候倒是满斯文的。这段交谈是我们交谈气氛最奸的一次吔!”
她目光柔和地瞅着他,使得他的懊恼和困惑益发高涨。他但愿上帝能告诉他她为何执意要对他这样和善。“那在到罗沙里欧之前你在哪儿?”他没好气地问道。
“卡拉维拉。”她甜甜地答道,完全不在乎他又恢复粗声粗气。“那是一座距离墨西哥边境大约有十里远的小镇。”
“二十里。”他纠正她。
“十里、二十里,有什么差别?”她反驳道。
“有十里的差别!”
她莞尔一笑。“是啊!唔,我一直在德州与墨西哥之间旅行。我想倘若我有心的话,我也可以去别的州,不过我一直没有那种意愿。我的旅行路线有点像是紊乱的“Z”字组,因为我要让渥特猜不透我的去向。”
她的手指卷弄着一缯发丝。“我在某些城镇做短暂的停留,采购食物跟补给品,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旅行,因为我害怕得不敢在任何地方逗留。所以,我经常睡在星空下。”
“当然,我也碰过印第安人。”她告诉他。“有一次,我在河里洗澡,就在我唱歌唱得兴高采烈之际,我一抬头,看到一群印第安人,霎时我的歌卡在喉咙里。可是他们不但没有割我的头皮,反而转身逃之夭夭了。”
圣提雅各想,八成是她的歌声把那群战士给吓跑了。印第安人非常迷信,他们很可能会相信璐茜亚的身体里困着某种邪恶的灵魂,而她的歌声正是那邪灵尖叫着要出去。“你知道艾佛力可能已经去过哪些城镇找你了吗?”
她摇摇头,那头闪亮的发丝随之晃动。
“我尽可能的超前他,加上我一直走的是紊乱的Z字形路线,所以我实在不晓得他目前在哪儿。”
“唔,那你怎么知道他还跟着你?”
在等待她的答覆的时候,他的视线又垂至她的胸部,他的手掌因为渴望握住它们而发痒。哦,天啊!他真想摸摸她!
他这样痴痴的盯着她片刻之后,才发觉到她一直不曾答覆他。
“璐茜亚,我问你怎么知道他还在追踪你?也许他早就放弃寻找你了。”
“我知道他还在追我,”她恐惧地呓语道,“这只是一种感觉,可是它绝对错不了。”
他点点头,了解到那是她的第六感。他自己的本能也曾多次的给他正确的警讯。
“如果你能告诉我他为何追踪你,或许会有帮助——”
“不。”她背过身去躺下,眼睛盯着月亮。
来渥特这边,亲爱的。来甜蜜的老渥特这边。当这两句话掠过她的脑海时,恶心的感觉自她心底升起。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看到稍早浮现在她脸上的深刻恐惧,圣提雅各不禁感到好奇。“你是不是偷了他的什么东西?”
她闭上眼睛。
“璐茜亚——”
“我要睡觉了,晚安。”
他绕过去,矗立在她面前。“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她睁开眼,直勾勾地望进他的黑眸,“因为它与你无关。我一直对你脸上的疤感到好奇得要命,可是我没有问,因为它不关我的事。”
当他背过身去时,他的眼神变得冷。他奋力控制自己别去碰脸上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疤痕。
酒馆里的那些家伙所讲的关于你的故事,除了捉歹徒以及驯马的以外,其余的我一概不信。她继续道。“他们全都在谈论你的疤痕,明白吗?不过你不是那种只因为一只山狮偷了你的兔子就揍死他的人。你会另外再捕一只兔子。”
还有那则关于撒旦的故事更是蠢极了。撒旦才不会向人类投叉戟。另外,我也不认为你会是那种自己用刀划花自己的脸的人。只有疯子才会为了渴望见到血而做那种事,而我觉得你是一个清醒的聪明人。当然,也许那则关于你单独对抗一整部落的阿帕契人,以夺回你的马的故事是真的。”她扭头望向拴在附近的大黑驹。“对了,那匹暴躁的怪物叫什么名字?”
“凯莎寇陀。”他心不在焉地说。
“凯莎什么?”
“凯莎寇陀。”
“这是什么鬼名字啊?它有什么意义吗?”
“凯莎寇陀是墨西哥的原住民阿芝特克人信奉的一个神只。”
她把一根细小的树枝弹进营火里。“你老是说这么艰深的字不觉得厌烦吗?何不给它取个昵名?阿黑挺不错的,你不觉的吗?”
他无法思考她的问题,他满脑想的都是她说她不相信别人所讲的关于他的故事。那些故事他也听过,他还听过更糟糕的故事呢!
璐茜亚·匹伦汀是他所知道唯一不相信那些故事的人。她认识他才二十四个钟头,而她已经决定他不是人们所描绘的那种人。
那么,她认为他是怎样的人呢?
他的这个念头激怒了他自己。“我才不在乎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什么?”
“你可以相信我就是撒旦,我一点也不在乎。然而你最好仔细想清楚,璐茜亚。你所听到的那些关于我的事迹或许是有些夸大,不过,它们之中有不少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之上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啊!只有在你讲西班牙话的时候,我才会听不太懂。”
他咬咬牙。“该死,你对于我告诉你的事没有任何话要说吗?”
她纳闷他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话。“你是一个可怕的大坏蛋?”她揣测道。
他闭上眼睛,完全失去耐心。除了拿把刀子抵住她的喉咙,他想下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吓到她。见鬼了,纵使他拿把刀子抵住她的喉咙,搞不好她还会臆测他的动机!
“小乖乖!”当尼尼从暗处踱进营火映照的区域时,璐茜亚发出惊喜的尖叫。“你嘴上叨着什么,甜心?”
那只猫把一根老鼠尾巴放到圣提雅各的脚边。
璐茜亚绽出微笑。“这一次它带了一根尾巴给你。他爱死老鼠,却从不吃它们的尾巴。我猜老鼠的尾巴大概是不大好吃,不过过由于我从未尝过,所以我也不敢确定。这是它送给你的另一份礼物,圣提雅各。”
圣提雅各低低下头,发现那只猫正用它那对翠绿的大杏眼仰望他。“我不喜欢死掉的甲虫,更讨厌老鼠的尾巴。”话毕,他便跑去弄他的睡铺。
璐茜亚对于他不懂得欣赏她的猫的友善努力感到有些愠怒。“你的肩膀上有木屑,圣提雅各。”她揶揄他。“不过这也难怪,你满脑子里塞的都是木头嘛!”
他把他的毛毯扔到地上。不久前,她还说他聪明,现在她又说他木头脑了!哦,天啊!他有可能搞懂这个女人吗?更重要的是,他为何会想搞懂她?
“睡吧!璐茜亚。”
她抓起一颗小石子丢他。那颗小行子打中他的臀部。他并不痛,但是他无法相信她竟敢这样做!他慢慢转过身去面对她。
“你拿石头丢我。”
“还丢中了你的屁股。”
“我曾为更轻微的事而杀死人。”
“你在撒谎。”
他纳闷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撒谎。“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璐茜亚。”
“呐,干脆你把我拖进林子里,把我丢在那里腐烂算了!”
“你——”
“听着,圣提雅各,”她打断他的话。“你曾说过不要我对你好,而对某人丢石头不是对他好,而是对他坏,所以,你干嘛不高兴?你究竟要我怎样对你嘛?”
“我要你别来烦我,现在,睡觉去吧!”
她朝他皱皱鼻子,然后把尼尼抱进她的被窝,让它偎在她的胸口。“我知道他伤害到你幼小的心灵了,毛球,不过,他是故意要惹咱们生气的。当然,有的时候他会忘掉,那时他就会很友善;可是他无法忍受友善,所以等他察觉到自己在对人友善时,他就开始鬼叫鬼跳。啊!那个男人的脾气比一头喷火恐龙还要暴躁。”
圣提雅各听见了她所讲的每一个字。“我并未邀请你陪我走这一趟,璐茜亚。今天早上我就说得很明白,我习惯独来独往。所以,如果你不想继续跟我走,很好,你只需收拾行李——”
“瞧瞧他,宝宝,”她对她的猫说。“他简直气疯了。你想他会有喜欢咱们的一天吗?”
“你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他咆哮道。“你这个伶牙俐齿、顽闹、狡诈、笨拙的妓女!最糟的就是你是一个妓女!”
他的最后一句话像雷电似的劈中她,使得她被羞耻燃烧,泪水涌入她的眼眶。
“是吗?”她尝试吼他,但她的声音却窒息、颤抖。“哼,你又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你暴躁、傲慢,最糟的是,你可能会打鼾!”
他看着她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她的控诉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你可能会打鼾!她所能想到的他的最大缺陷就是他可能会打鼾?
她的抽噎声打断了他纠缠的心绪,使他了解到她正在哭泣。她微弱的啜沁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悲哀。他不懂为何她会哭得那样伤心,他不希望她那样伤心。
哦,他只有漠视她愚蠢的眼泪。他想,并且在他的铺盖上伸展四肢。他依旧能听见她轻柔的啜泣声。他也能听见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响。
哼,谁在乎她又饿、又伤心?
一声模糊的啜泣自她的棉被里逸出。
他瞪着她蜷缩的身形。如果她在等待他道歉,那她得等一辈子。凭什么他该道歉?她确实伶牙俐齿、顽固、狡诈、又笨拙呀!而且没错,最槽糕的是,她是一个妓女。妓女令人唾弃。他恨所有的妓女。
他恨璐茜亚。她是一个妓女,因此,他恨她。不管她说什么或做什么,那个能使他停止恨她、恨妓女。
她伤心他很高兴。她饿肚子他也很高兴。
“别哭了。”他命令道。
疲惫征服了她,使她停止啜泣。
当她听到圣提雅各的脚步声接近她时,她几乎快睡着了。她感觉到他的皮靴的脚趾部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然后她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像是他正把某种东西搁到她的铺盖旁的地上。当她听见他踱开时,好奇心使她强迫自己张开眼睛。
她的铺盖旁摆着一碟面包和葡萄干。
※※※
“蚂蚁!”
璐茜亚的尖叫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圣提雅各。在他的眼睛完全睁开之前,他已经掏出厂枪。他掀开毛毯,冲向她,为他照路的只有微弱的晨曦。
“发生了什么事?”他嚷道。“搞什么——”
“蚂蚁!”璐茜亚拚命地用脚踢被子,想要把它踢掉。无奈它裹着她,所以她的挣扎非但没有踢开它,反而使它更紧紧的缠绕着她扭曲的身子。
圣提雅各用力一扯,扯掉她的被子,也使她滚到好几尺之外,等她停止滚动,他惊愕地睁大眼睛。
她的身上爬满了红蚂蚁。
他立刻赶过去,跪到她身边,不断的翻滚她。他的努力成功的刮掉许多爬在她睡衣上的蚂蚁,不过他可以瞧见她的睡衣下还有一些蚂蚁。他毫不犹豫地剥开她的睡衣,在消灭她身上的蚂蚁的过程中,他的手也被蜇咬了好几口。等他找不到蚂蚁可杀了,他扫开那些死蚂蚁,盘腿坐到地上。
璐茜亚挣扎着坐起来,并弓起膝盖。那些蚂蚁的咬伤,感觉起来就像是有无数的小火箭刺入她的肌肤似的。当她拨掉她脚上的一只死蚂蚁时,她的眼眶蓄满泪水。
圣提雅各看着她的脸颊滚落泪珠。就像昨晚一样,她的眼泪令他感到悲伤。他仍旧不愿有那种感觉,所以他撇过头去。
“你的被子上黏满了葡萄干,”他告诉她,并且避免看她的脸,以免他又看到那些眼泪。“那些蚂蚁一定是昨晚被葡萄干引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碰碰自己的手臂、肩膀和小腿上的几处红肿。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到处都是红肿的咬伤。
“麻烦你帮我把我的衣服拿来好吗?”
他站起来,找到那仍旧挂在丝篮上的袍子。“先别把它穿上。”当他把袍子递给她时说。
他的指示令她张大眼睛。她抬头瞪向他,前一夜的记忆闯进她的脑海。“我以为你讨厌妓女。你改变主意了?现在想就地占有我?”
他并未解释他的企图,只是抱起她,把它放到他的铺盖上。她拉高他的毛毯,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他开始采集附近的霸王树的枝叶。见他把霸王树的枝叶丢进热水里,她怀疑他是在做早餐。
“我不吃那种东西,圣提雅各。”
“我不会要求你吃这个。”他让那些枝茎在沸水中煮软,然后捞起它们,把它们排在一只盘子上,再闲他的刀子剥去它们多刺的外皮。
璐茜亚看着他捡起一块大石头,把那些煮软的枝茎捣成烂泥。
“你在干什么?”
“做糊药。霸王树是我所知道的治疗螫咬最行效的东西。”
“可是它很热,”当他端着盘子走向她时,她说。“它会烫——”
“它已经不热了,温温的,放掉毛毯吧!”
“可是——呃……”
“你是在害羞吗?”他显然很讶异。
“我现在不是在工作,圣提雅各,”她试图解释。“我在工作的时候绝不会害羞,可是——这个——我们所做的事……它不是工作。”
他想她的解释是有点道理,不过他决定帮她治疗比什么都重要。“放掉毛毯,璐茜亚。”
她望进他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头看到一丝关怀。或许他没行为她担心得要命,不过他似乎真的有点在乎。
“你何必管我身上的这些伤?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他的确讨厌她,他告诉自己。不过他可以边讨厌,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她疗伤,不是吗?
“喏,”他故意装出严厉的语气。“如果我们不管这些螫伤,你会一直不停的抓痒,那样会使我们的行程慢下来,而我不打算再被你拖长这趟旅程。现在我讲最后一遍,放下毛毯。”
他的坚持让她想跳起来逃跑,可是这些伤感觉起来就好像蚂蚁还在咬她似的。她瞄向他做的那盘药,不知道那堆稀泥是否真的对她有益。
他看穿她的思绪。“我发誓它有效。”
她点点头,努力放松自己。
“我要拿走毛毯罗!”他握住毛毯的一隅,看看她是否有任何反抗的迹象。见她一派温驯,他才缓缓抽掉毛毯,并且努力不去注意她的裸体。
“我光溜溜的。”
天!她干嘛非得提醒他?“你以为我从未见过一丝不挂的女人吗?”
“呃……”
“况且我也没有在看你的身体,璐茜亚。我只是——”
“你有在看。你——”
“好吧!我有在看,可是——该死,我非看不可啊!否则我要怎样找那些螫伤?现在乖乖的躺着,别吵也别乱动!”
不知怎的,这个命令令她打起哆嗦。
“我觉得好冷。”她说,并衷心盼望他会相信她。
他的手指停在距离她的肌肤仅一寸之处。“这种季节即便是在树荫下也有华氏九十度,你不会冷的。”
“呃……你瞧,那些咬伤使我发烧了,所以我在发抖。”
他翻个白眼。“看在上帝的份上,璐茜亚你以为我会不晓得你为何发抖吗?你一丝不挂,而我正准备触碰你,可是我只是想帮你涂药!现在,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帮你涂药?”
那些螫伤刺痛得厉害,所以她点点头。
他把手指放在她的肚皮上,开始涂抹几处红肿,那感觉活像是在摩挲玫瑰花瓣,结果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发抖了。哦,天啊!他必须克制住自己!
“这不是什么性接触。”他忽然说道。
“好吧!”
“你却躺在那里,以为我会乘机占你便宜——”
“好吧!”
“那种——那种念头实在愚不可及!笨!我只是——”
“我说好吧!”
“天!我还没绝望到需要攻击一个全身都是蚂蚁的咬伤的女人!现在安静!”
“可是我并没有说——”
“闭嘴!”
“好嘛!”
他满意自己已经对她澄清了一切之后,他开始寻找其他螫伤。她的左胸口两处红肿,为了某种莫名的理由,看到这样完美的乳房遭受到破坏的景象令他愤慨不已。
当他的手指轻轻刷过她的胸侧时,璐茜亚全身都僵住,一波深刻而奇妙的期待感涌向她。
“要不是你给我那些葡萄干,我也不会被咬!”
“我给你葡萄干是要你吃它们,不是要你跟它们睡在一起!”
她陷入一种紧张的沉默。
他擦好她胸部的螫伤之后,便在她苗条的大腿上涂抹更多的糊药,并努力不去看她两腿之间那一丛蜜金色的卷毛。但他悲惨的失败了,那景象释放小他全部的欲望。他握紧拳头,却不小心碰到她。
当璐茜亚感到他的手腕刷过她的女性器官时,她倒抽一口气。那微微的接触在她的体内燃起了一把火。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失去控制似的,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需要焚烧着她。在迷惘中,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一部分的她渴望他再触碰她,更亲密地触碰她,另一部分的她却畏惧这个念头,坚持自己应该移开他的手。
她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怕他会碰她,又怕他不碰她。
他张开他的拳头,但她的手指与他的手指交缠。“你身上还有别的螫伤。”他呢喃道。
“别的螫伤。”她重复道,并着迷地瞅着他乌亮的眸子,以及丝缎般的黑发遮住他半边脸的模样。
“我不是有意像那样碰你的。”
“我知道。”
“那些糊药。”他喃喃说道。
“是呀!那些糊药。”
“你肯让我帮你涂完药吗?”
她点点头。
“那么放开我的手。”他举起手,让她瞧瞧她是如何的紧握着它。
她放开它。“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我觉得好热。”
“你刚才才说你觉得冷。”
“我现在觉得热,一定是那些螫伤造成的。快点完成你的治疗工作吧!”以免我着起火来,被活活烧死!她暗自补充道。
他边将更多的药涂在她的小腿上,边享受她柔嫩的肌肤在他手指下的感觉。上帝,她真美!
“现在站起来。”他指示道,并暗自咒骂自己颤抖的声音。“你的背和你的——呃,你的另一边有更多的蛰伤。”
她乖乖照办,他站到她的旁边,他的胸膛对着她的肩膀。她直视前方,静待他的接触,她的期待强烈到她的膝盖倍感虚软。
他立刻用手臂圈住她的腰,扶稳她。“放轻松。”他低语,嘴唇差点就碰到她的额头。
他用另一只手挖起剩余的糊药,并任空盘子坠落到地上。他拨开她背后的发丝,把一些药涂抹在她的颈背上。
当她所等待的接触终于降临时,她猛抽一口气。
“放轻松,璐茜亚,放轻松。”他再次呢喃,手臂更用力地箍住她的腰。
她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丝,感到他的手缓缓地往下移动。它滑过她的脊椎,轻轻地摩挲,终于,来到她的臀部。他的手指不断地在她的臀部上画着小圆圈,然后煽煽它们,再摊开整只手掌,罩住她的臀部。虽然她看不到,却能想像他在她身上所做的每一件事。他修长、黝黑的手指与厚实、宽大的掌心,它们是那么的有力,却又那么温柔地抚摸她雪白的肌肤。一种愉悦的感觉扩散至她的每一个细胞,一声低低的呻吟自她微启的唇瓣逸出。
那轻柔、撩人的声音远超过圣提雅各所能忍受。他的一只手仍旧罩着她的臀部,另一只手则栘向她的胸部,它们同时按摩她身上这两处性感带,直到他自己的欲望强烈到他再也无法控制。
“璐茜亚。”他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他。
“圣提雅各。”她呓语。
他的手慢慢的上下游栘于她的背脊,然后再次覆住她的臀部,催促她靠近些、再靠近些——终于,她挪进他的两腿之间。
他用他有力的双臂与炽热的眼神使她待在那里,他贴着她蠕动,允许她、强迫她感受他的需要。
“璐茜亚。”他再唤道。
她张开嘴,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唇便覆住她的,偷走了她的呼吸、她的声音、她的力气以及她的每一个思绪,使得她除了他,啥也不能想。
他感到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酥软,就像那晚在饭店里那样。“哦,天!别又来了,璐茜亚,”他央求道,“不要。这次不要。”
“我害怕。”她嗫嚅,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害怕!怕什么?”他气呼呼地想道。现在可不是她开始怕他的时候!
她的心脏“怦、怦”的狂跳。她滑出他的臂弯,他没有阻止她,让她松了口气。
“这种——这种感觉从未发生在我身上过。”她柔声说道,企图找到正确的字眼来抚平他的懊恼。“当你碰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快要融化掉似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甚至呻吟了起来,呐,我通常会假装呻吟,可是当我跟你在一起时……它是一个真正的呻吟。它完全是自然发出的。”
他退后一步。“完全是自然发出的?”
她的胸部随着那依旧在她心里澎湃的情绪起伏。“我知道你很生气,也知道你为何生气。可是——我——你对我所做的事……它吓坏了我。”
他皱起眉头。她的脸为何红得那样厉害?“璐茜亚,我不懂——”
“我也不懂。”她垂下头。“我知道男女之间所能发生的一切。我的身体没有一处没被男人碰过,嗯,只是跟你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抬起头,发现他正盯着她。他那放肆的注视使她重新打起哆嗦。“瞧,”她嚷道。“你甚至不必碰我!你只需看着我,我就会——你的眼睛——它们就像是一小片午夜的星空,每当你用它们凝视我……我觉得自己仿佛就快要变成碎片了。”
“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游戏,璐茜亚?”他质问。
“游戏?我没有玩什么游戏。”
他不清楚她是怎么搞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激情的一刻已经夭折了。哼,也好,他不需要像她这样的磨人精来满足他的需求。她又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女人,他大可一逮到机会就去找个更适合的女人。
他迈向营火,踢土掩埋它。看着火烬灭去,他决定自己也要这样对付璐茜亚硬塞给他的奇异感受。不管是什么感受,他都要熄灭它。
傻瓜才会让她接近自己。傻瓜才会担心她的眼泪、她的饥饿和她的忧伤。她是一个妓女,她这样的人不配获得别人的关心。该死,他恨那个丫头!
“我们要出发了,”他穿上皮靴、佩上武器,讲道,“运气好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岩泉。”
挫败与困惑使她决定要反讥回去。“你知道吗?圣提雅各,本来我只觉得你很讨厌,如今我对你的评价又降低了许多。”
他瞪她一眼。“穿上衣服。不过小心别擦掉耶些药,否则你会——”
了解到自己正在给她他刚才告诉自己她不配获得的关心之后,他立刻煞住话。“见鬼了,我不在乎你是否把它擦掉!把它统统擦掉!去痒一整天吧!还有,你别想求我把找带来的食物分给你,听到了没?还有你的眼泪——尽管去哭一海洋的眼泪啊!但是我向你保证,眼泪是打动不了我的!另外我发誓,璐茜亚,在这段旅程中,无论你怎样跟我讲话,我都不会回答你的。现在,快去把衣服穿上!”
她听话地捡起衣服套上。
他眯起眼睛。“该死,璐茜亚,你把药擦掉了!”
“哼!你在乎什么?”她吼道,无奈衣服蒙住了她的声音。“我会痒一整天的事实应该令你手舞足蹈啊!”
他边咒骂,边走向她,帮她穿好衣服,确定那些糊药还留在原位。“我才不在乎你有多痒,”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帮她扣衣服背后的钮扣。“不过,正如我说过的,倘使你不断的停下来搔痒,我一定会被迫放慢速度”
当他发现自己在帮她扣上最后一粒钮扣之后,居然还拍拍她的背部时,他气得咬紧牙根。该死,他表现得活像一个保姆!
“快去给那头该死的公牛套上车!”他命令道。
“你个是说永远都不跟我讲话了吗?”她骄傲地诘问,然后晃向角角。
她洋洋得意的语调跟慵懒的步伐让圣提雅各更光火了。“动作快点!”
她停下来。“可是如果我走快点,我会擦掉那些药吔!”
哦,天啊!气死我了!他想。“MadredeDios,ComoOmeenoias!”
他的扑克脸告诉她他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搞不好他在辱骂她。哼,她才不要吃闷亏!
“是吗?哈,你是一个大白痴。你白痴到拿威士忌生浇你的花园!如果无知是一种幸福,你就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家伙!”
圣提雅各气极了,火冒三丈。他边诅咒,边跨上马,然后催促凯莎寇陀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