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皇太后庄氏特别设计的,谁教前些日子皇宫传出慕韬天要遣散秀女的传闻,虽然后来此事因皇上遭刺暂缓,但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又旧事重提,因此她便想藉机树立趟雅是未来皇后的印象,向慕韬天施加压力,反正师元儿已经死了,赵雅再无竞争者。
这是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即使宫内挂满了红灯笼,深夜里仍觉得有些阴暗。
法会结束后,广场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所有红灯笼忽明忽灭,增加了森然之感。
庄氏不知为何心里突觉不安,皱着眉道:“这天气怎么突然变了呢?”
赵雅也觉得浑身发毛,但为求形象端庄,仍力持镇定说道:“夜晚风大是正常的,太后今儿个辛苦了,特别疲累才会觉得天气异常,不如让雅儿服侍您回宫吧?”
“瞧雅儿多么贴心。”庄氏有意无意地瞥了慕韬天一眼,“皇上,哀家这几年掌理后宫也累了,你可得快些帮哀家找个好帮手.最好是像雅儿这么贴心的,妇德妇功妇容俱足又完美无缺,将来为你打点后宫母仪天下,你才能无后顾之忧啊!”
这已经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慕韬天若有深意地淡淡一笑,“是吗?”
妇德妇功妇容完美无缺?等一下自见分晓。
庄氏不满他的反应,正想再说几句,一阵更大的风又刮了起来,红灯笼几乎灭了一半。风沙扬起,让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下一瞬间,整个广场都暗了下来,平添一种诡谲的氛围,虽然广场上的人岂止过百,但却静悄悄地没人多发一语,更显突兀。
突然,广场旁的假山泛起一道萤绿色的光,在黑暗的夜里看得特别清楚、特别阴森。
绿光慢慢地由假山之后往前移动,模模糊糊的当中似乎还浮起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见状,秀女们都忍不住惊叫起来,一些比较胆小的官员还吓得腿软的跌坐在地。
慕韬天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眼角余光往脸色惨白的趟雅和皇太后那方瞥了一眼,厉声对着场中道:“何方鬼魅,圆通寺大师在此,竟大胆作祟?”
皇上一开口,那绿光突然一灭,但当绿光再度亮起时,居然是在广场中央了!绿光中那抹人影变得更清楚了,看身形是个女子,一身白衣,黑发长垂至腰,覆盖了半张脸。最惊人的是,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子,血浸染了白衣,看来可怕至极。
场中有半数的人都倒抽一口气,还有人干脆直接吓昏了事,但慕韬天不愧是一国之君,此刻仍能冷静地道:“大胆鬼魅,你于祈福法会后出现,还不畏大师无边法力,可有冤情要像是听到皇上的话,绿光突然大盛,接着又消失,场上众人皆屏着气息等待绿光再亮,那抹鬼影居然移到了皇上座前,幽幽渺渺、缓慢而飘忽地道:“冤枉啊……冤枉啊……”
这“鬼魅”一出声,皇太后和赵雅全不能自己地颤抖起来,慕韬天则是张大了眼,惊讶地道:“你可是元儿?元儿你回来了?为何如此冤气冲天,究竟是谁害你的?”那女鬼微微抬头,盖住脸的长发落到一边,光是这露出的一半脸庞,确是师元儿无误,但见她幽幽地道:“元儿是被害死的……主使者就在这里……元儿死不瞑目……要来索命……”她突然慢慢地转向赵雅,接着风又刮了起来,吹起了她被长发覆盖的另一半脸庞。那是张腐烂到看得见白骨的半张脸,和另一半完好无缺的脸合起来看,惊悚恐怖不在话下。
趟雅当下大声尖叫起来,吓得由椅子上摔了下来,她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边叫着边往后“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是我杀你的,我只是嫉妒你得皇上宠爱,还让皇上想取消选秀女,才会想要除去你……但不是我下的令,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杀你……”
“是……谁……下……令……想……杀……我……”师元儿话语拖长,字字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是太后下令的!太后说除去你,我就能当皇后了。”赵雅好不容易爬到庄氏身后,居然一把将吓得无法反应的庄氏推到师兀儿面目””。“你找她好了,是她和罗刹教勾结,放贼人进宫来杀你。我………?我告诉你,你遇刺那晚,刺客正是躲在太后寝宫,才能躲过守卫的士兵……”“你为何要杀我-…?我并没有得罪你……”师元儿慢慢地向庄氏举起双手,瞧她双手指甲又长又锋利,让庄氏上下排牙齿都抖到喀啦喀拉响。
“我是皇太后……我有皇家正气保护……杀一个小宫女算什么……”庄氏虽害怕,却仍执迷不悟。
“那你为何要杀皇上……”师元儿又挥动起手,半张腐烂的脸都皱了起来。
庄氏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狼狈地往旁边爬了几步。
“我没有要杀皇上……是罗刹教人自作主张……我没有要杀皇上,我还想要让雅儿嫁给皇上,好生下有我庄氏血缘的皇子,怎么可能杀他……师……你饶了我吧,我可以请人为、为你立牌位,你饶了我吧……”
至此,皇上遭刺一案及冷宫秀女死亡的案外案真相大白,而且在场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惊讶几乎都要压过心中的害怕。
师元儿听完皇太后的话后,和慕韬天深深的对视一眼,接着绿光突然一灭,她打起了一只红灯笼,抓下长发,再剥下脸上那用来演戏的假皮,长吁一声道:“终于认罪了,我这一趟总算‘死’得不冤哪。”
她这么一表态,所有人都知道她这鬼魅是装的了,一时间惊呼与议论声起,所有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是该责怪她惊吓朝廷百官?还是赞美她能让野心勃勃的皇太后俯首认罪?
赵稚及庄氏本是害怕到极点,突然间情势转变过来,加上所有恶行全曝了光,一时情绪激动,居然双双昏厥过去,又引起另一片混乱。
慕韬天心中百感交集,看着昏厥过去的两人,心忖“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不假。
此时左相李大人突然行至他身边,目光复杂地先看了看正和胸口那把假刀奋战的师元儿,才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微臣不知该不该恭喜皇上。”
“恭喜?”慕韬天有些诧异地扬眉。
“是的。一方面太后和秀女赵雅犯下如此错事,有损皇家颜面,不过好在已真相大白;另一方面,师元儿仍在人世,选用这种方式出现……微臣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李相苦笑,他刚才好像看了一场惊涛骇浪的大戏,让他的心情七上八下,像在天上转了一个圈才回到凡间。
“朕顶多是配合演出,但这计划不是我想的。”慕韬天淡淡一笑,想起师元儿向他提起这个奇想时,他几乎为之绝倒。
可事实证明了,她的方式相当有用,不是吗?
“臣与师姑娘也相处了一段日子,对她有所了解,相信如此促狭的把戏,必然不会是皇上所想。”李相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元儿的计划兵不血刃,不能说不是好计,她只是想证明一件事……”这话慕韬天说得有点含蓄。
聪明的李相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有极快的反应,只见他双手一拱,恭敬地道:“臣明白,能够想出这种法子揪出皇宫内反叛势力的人,绝对有资格当本朝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