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很奇怪喛!也不担心朝廷将要对他下的责罚令,成日里窝在放满了书籍典藏的阁楼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倒要瞧瞧他在折腾些什么玩意,离歌放轻脚步慢慢向阁楼靠近,走到他的身后,见他正抱着一大摞的书不知在翻看些什么。她也不出声,探出头跟他一道看起书上的内容。
他在看的怎么都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之间的故事,莫非他兴起写传奇的念头?
“喂!你在干吗?”
身后突然有人朝你嚷,吓得平芜连连后退,“你干吗吓我?”
“你没做错事慌什么慌?”分明是心里有鬼。
平芜现在没心情和她斗嘴,他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现在初步可以确认这幅字真的出自司马相如之手,如果找不到推翻的论据,这幅画将足以承担修缮离宫的费用。
他埋首于书堆中,离歌不甘心被冷落在一边,不时地对他毛手毛脚——拽他的衣衫或者拉他的头发。
“你到底在找什么呢?”离歌捡起他安放在书案上的那幅字,兴趣缺缺地睇了一眼。这幅字看上去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呢?她用力地想……用力地想……
好吵!离宫外面怎么这么吵,谁敢打搅她的思考?
离歌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平芜乐得她不在,可伸长的耳朵分明听见离宫外的争吵声中有“忘老头”这三个字。他不敢轻视,急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吵什么……”离歌嚷起来的声音在见到忘老头的瞬间梗住了,他怎么会被众人揪倒在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族长,族人们顿时骚动起来,“这老头居然偷了离宫中的东西拿到当铺当钱,幸亏当铺的掌柜一眼就看出那是先族的陪葬品,这才逮住了这不知死活的老头。”
完了,平芜这才惊觉自己闯祸了。这些古董平日里放在厨房都没人动,他以为随便拿个一两件给忘老头换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谁知道这些多事的人会挑起这么大的事端。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离歌,发现她也在看着他。
忘老头绝不会进离宫,更不会想到要拿汉白玉的鸳鸯壶去换钱,这世上能想到拿白玉去当的贪钱鬼恐怕只有平芜那小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站在离宫的阶梯上,她小声地责问他,不想丢他的脸,更不想伤自己的威风。
眼见忘老头被推倒在地,平芜再不说怕就来不及了。他将事情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本以为离歌会有所心软,没想到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什么也没说,走到忘老头的面前冷冷地注视着周遭的人,“松手!全部给我松手!”她的族人何时变得如此野蛮,看来她最近要对他们加强族风的教育了。
忘老头慢慢地抬起头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怕再度看到充满厌恶和憎恨的色彩,更怕被自己的女儿视为贼。
“那不是族长的陪葬品,那是仿造的,不值钱。”离歌平静地说完,捧起那尊汉白玉的鸳鸯壶默默地回到红漆大门跟前。
想要看热闹的族人纷纷散去,周遭的空场上就只剩下平芜、忘老头和离歌三人。
总要找点儿什么来说才好啊!平芜瞧瞧离歌,再看看忘老头,忽地扬起手上的那幅字,“我已经鉴定出来了,这的确是司马相如的真迹,碰到好的买家,绝对能换得千金。伯父,您拿去换钱给阿毛看病吧!”
忘老头并不伸手接画,反倒直直地望着离歌的侧影。她真像她娘啊!长得像,连眼神都像极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替别人鉴别古物呢!说不定我在这方面会大有成就,搞不好不当官我也能赚钱。”连平芜都有点儿受不了自己的啰嗦,可这时候大冷的场面除了带来尴尬,什么也解决不了。
算了,还是放弃吧!平芜认命地走到离歌面前,“这全是我的错,是我想出的馊主意,与伯父完全无关,你要怪就怪我,要生气就对我发火。或者,你想打我?”在男人的世界里,一不高兴动手打老婆的大有人在。这里既然是母系氏族,反过来的规矩应该没什么不同吧!
想到他竟然背着她跟忘老头有所往来,还不告诉她,离歌就火大,“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事已经有条件将你送进宗庙剁去双手了?”
好野蛮的族规,居然要剁了他可以写书法的手,“东西已经还回来了,伯父可以用这卷司马相如的真迹去换钱,大家皆大欢喜……皆大欢喜。”惟一痛苦的人就只有他,将要每天对着离歌的冷言冷语,外加时不时地讽刺挖苦。
如果一切可以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何必劳神费心这么多年。全是他,全是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如果不是他……”称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继续待在深山里,做一个忘记过往的忘老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很可能会牵连平芜这个笨蛋被赶出族里,我也会和娘一样被迫在宗庙中休了他。”
平芜一怔,再去看忘老头,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这一次离歌真的伤害到他了。
可是,伤得还不够,至少未能减轻离歌这些年的痛苦,“在你心中只有弟弟最重要吗?弟弟死了,你要拉着娘陪葬。现在,邻居家跟弟弟差不多大的小孩要死了,你又要拉着我一生的幸福陪葬吗?”
不!不是这样的,爹不是要毁了你的幸福,爹是真的希望你能把我和你娘未完成的快乐一并完成——只是这些话,忘老头如何也说不出口。
“自小你就偏爱弟弟,每次我想跟你亲近总被你推到娘的身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你的女儿。后来你和娘分开,我时时爬上山腰躲在大树后面偷看你。我不敢去找你,怕你厌弃我,更怕你不准我再去看你。”
这种经历一直延续到娘病重的那段日子,她亲自跑去找他、求他,希望他能回到娘的身边,终于……他还是拒绝了。那时候她就想,如果弟弟还活着。也许爹不会心狠至此。不!如果爹最钟爱的弟弟还活着,爹根本不会跟娘分开。
该离开的人是她,该死的人也是她。
“我从那时候起就暗自做了决定,这一生无论多苦多难,绝不去找你,绝不!你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她的话音中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哭腔,平芜听出来了。
她没有外表看似的那么坚强,身为族长,很多时候她逼着自己不准哭,眼泪却沉淀在了心底,等着释放的时机。
“是我的错,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听到女儿隐藏了多年的心结,忘老头这才发觉自己做错了很多事。
他不是不疼女儿,只是按越族的规定,上一任族长所生的女儿中将要挑选出最贤能的接任族长一职。他们没有其他女儿,所以离歌从小就开始学习族长所要担负的重任。相比之下,反倒是儿子更多的陪在他身边。渐渐地,即使离歌靠近他这个爹,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将她推给她娘照顾。
他以为这是为离歌好,为她的将来考虑,孰料所有的一切只是在她的心中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一天,撕扯的力道大了,所有的伤痕便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再留下只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她是一族之长,她必须支撑起所有的重担,他这个做爹的不该再让她难过。
忘老头无语地想要离开,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拉到了离歌的身边,“告诉她,你为她担心,你关心她的一切。那天夜里,当离歌被困在书斋里的时候,你是惟一愿意不顾一切冲进去救她的人。”
她知道,那一夜她看到了他苍老的身影。她想甩开过往的包袱重新开始快乐的生活,却有一根无形的牵绊拴住她的脚,让她迈不开步子。如果彻底地甩开他能让她快乐,她要自私一回,只这一回。
眼见这父女俩用沉默冰冻着对方的心,平芜再也受不了地插了进来,“你们这是何苦?明明关心着对方,也想得到对方的关心,为何互相为难?你们难道都不害怕吗?”
他停在离歌的面前,“你曾经说武后娘娘即使得到凤凰霓裳也无法拥有快乐,我问你,难道你伤害了伯父,你就会快乐吗?人生无常,你娘不也是说去世就归天了吗?我相信,当伯父知道你娘去世的消息一定比你更难过。他以为还有机会再相见,还有机会偿还两人间的恩怨。所以他咬住男人的自尊不肯松口,他万万没有想到机会就这样消失了,从此再不复返。”
平芜也是最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想要获得。快乐,记性就不能太好。要学着遗忘,忘记不开心的事,忘记仇恨,还有莫须有的名利俗物。
他替武后娘娘寻找快乐,他真的找到了:一个人想要获得快乐,代价就是忘记让自己企图快乐的手段。
“伯父,你很爱离歌的娘亲,也很爱离歌。如若不然,你不会甘心以下等人的身份待在不属于你的这个地方。可为什么你从不说呢?”
“是惩罚。”
忘老头终于开了口,语气中的艰涩一如当年离歌的娘亲提及逝儿的模样。
“平芜说得对极了,我没有想到你娘亲会那么早就过世,更没有想到两个人一辈子的遗憾竟是我亲手造成的。那段时间我很恨我自己,所以我躲进了深山做个忘记一切的受难者。直到有一天在林子中看到野鹿带着小鹿穿行山野。我想到了你,我的女儿——无论你是否认我,我都是你的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像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你、想要关心你一样。可惜。我出现得太迟了。”
他在似水流年的岁月中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再回头彼此倒都找不回爱的痕迹。如果惩罚能够让心舒坦。他们都乐意为之。
“离歌,听我这个老头一句话,不要错过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否则这一辈子你都会被迫活在遗忘中。”
生命中的精彩全部褪色,连快乐也被遗忘。
望着老父蹒跚的背影,离歌向前跨了两个台阶,停在了离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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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阿呆满嘴的饭粒喷在了平芜的脸上,他也不责罚他,反倒是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直视前方。离宫里除了老鼠以外最后一个活物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让阿呆喷饭的话。
“我说,明天我们按照越族的习俗人洞房,成为真正的夫妻。”
现在不是呆滞的时候,阿呆捣捣身旁的平芜,他总算有了点儿正常的反应,“会不会快了点儿?”
他从书上看过越族族长的结婚习俗,未婚夫婿变成正式夫妻的仪式就是在宗庙内正式敬拜各位祖先,然后在宗庙内度过新婚之夜——生米煮成熟饭,这下可真是跑都跑不掉了。
“你……你这个时候跟我提出这种请求,我有点儿接受不了。是不是太仓促了点儿?”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急,她这个小女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将“入洞房”三个字挂在嘴边?
越离歌岂是随便容他人左右的主?“我说了明天就明天,你忘了在这里谁说了算吧?”
是啊!母系氏族,你说谁说了算?平芜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粒,仍是满心不乐意的模样,“再怎么说明天……那个什么也太快了点儿,还是再等……再等一段日子吧!”
族规说得果然没错,大男人就是麻烦。离歌放下碗筷,当头问道:“你到底嫁是不嫁?”
嫁?让他嫁?他可怎么嫁啊?
瞧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离歌又想骂人,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哪颗善心蹦了出来,她居然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爷,族长不会生气要跟你解除婚约吧?”饭桌上少了一个人,阿呆更加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佛祖都说粮食不能随意浪费嘛!
平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放下筷子,将碗推到一边,“她如果真的退婚那倒好了。”
这话什么意思?他阿呆除了对吃食和钱不呆外,其余对什么都保持没脑子状态,“爷,你为什么不想娶族长,她虽说跋扈了一些,但人还是挺好的。而且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地喜欢你。你都快丢官了,她都不嫌弃你,我看你就将就一点儿,跟她过吧!”
“我就是不要她将就我,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对越族更有利的夫婿人选。”瞧阿呆呆滞的表情,料想他压根听不懂。平芜索性起身,将一桌子的饭菜全丢给他,“多吃点儿,补脑。”谁让他那么笨呢?
独自徘徊在偌大的离宫内,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书斋门前。是习惯吧!寒窗苦读的日子里,他做梦都渴望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后来当了官真的有了书房,他却开始跟别的官员攀比起家里的摆设。嫌文房四宝不够档次,计较书房装饰得不够气派,甚至嫌弃茶水太过廉价。
那些不快乐的感觉都是自己找给自己的,怨不得别人。
“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我都听爹的话了,他居然还不肯嫁给我,气死人了!”
是离歌!她在书斋做什么?平芜想要推门进未看看,却被她一声大过一声的叹息牵住了脚步。
“难道我要唱曲《凤求凰》,你才肯嫁给我?”
噗嗤——
平芜差点儿笑翻了,如果她真的为他唱曲《凤求凰》,他恐怕还非嫁她不可了,且听她怎么说。
“我真的不想错过你啊!可是,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是否能和我相守一生。”又是一阵悠长的叹息,接下来是离歌近乎喃喃自语的倾诉。
“我知道你是京里的人,习惯了男为尊的生活,让你待在越族的确委屈了点儿。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啊!我愿意承受《凤求凰》之后可能会有《白头吟》的风险,你为何不能试一试?”
“我愿意试,却不想拿你和越族全体的命运冒险。”
离歌一怔,没想到平芜竟然站在门的后面,她猛地站起身贴近门,手放在门把上,想要拉开,却怕面对。她停在了他的身后,中间阻隔着一道门。
平芜沉沉地叹了口气,满心沉重,“我现在是濒临绝境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就会派人将我抓抓走。你很清楚,朝廷对越族早已是虎视耽耽,我不愿意成为这条导火线。所以,在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前,我无法成为你的夫君。”
他的拒绝是为她考虑?离歌心头一暖,拉开门这就要闯出去,“平芜……”
他背对着她走在月色中,听见她的喊声,稍稍一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看着吧!她绝对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她是族长,她说了算。
她要他嫁,他敢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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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芜正睡得模模糊糊,却被一股外力从床上拉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越离歌正拿着越族的民族服饰往他身上套。
“你……你干吗?”
“帮你穿衣服。”她从未穿过男子的衣服,这根带子到底要往哪儿塞才好呢?
平芜怔了片刻,吓得跳了起来,“你……你到底想干吗?”他拿被子裹紧自己,吓得怔怔地看着她,动都不敢动。
他那么紧张干什么?离歌白了他一眼,“咱们今天去宗庙拜见祖先,随后进洞房成夫妻。”
她的脑筋还没解开吗?平芜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说好了,等朝廷那边的事解决,我们再谈婚事”
“我说要娶,你就得嫁——你再跟我讨价还价,我就叫人把你直接绑进宗庙。”她熊熊地瞪着他,像瞪着一头大狗熊。
平芜的脑袋简直要打结了,“你到底……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我不能连累你和越族,我不能害你……”
“就是因为这是危急时刻,所以我才要娶你。”离歌的手忙个不停,嘴上也不停歇,“如果看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我就躲得远远的,等你大喜大荣,我再来找你,那我成了什么人?越族族规上明确要求:夫妻之间要贫困相守,绝不能因病相欺。”
平芜困难地吞咽着口水,她的话让他感动,正是感动才让他不能拿她和越族全族人的命运冒险。
拒绝的话未能说出口,离歌将最后一粒扣子扣上,“被我娘亲休掉的那个男人将一幅字送给你我当成亲的贺礼,说是司马相如的真迹。我不在乎它是真是假,我只在乎感情是否纯真。”
她还不能完全接受父亲的情感,但至少不会如当初那么排斥。给她时间,也许有些事能改变。下垂的视线顿在他宽阔的手指上,她一字一顿地念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祭佳人兮,不在这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那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这沦亡——我不会弹琴,也不懂音律,所以……我只能念给你听。”
她……她这是逼他做出最难的决定啊!平芜徘徊在犹豫之间,只听见离歌大喝一声:“我要你嫁你就嫁,哪那么多废话?”女皇发威,平芜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她压上马车,带到了宗庙门口。
真的要嫁给她吗?抛开男人的尊严和无谓的挣扎、担忧,随真心嫁了吧!做越族族长的夫婿,哪怕只有一天,历史也改变不了这番事实——他曾经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即便天地崩溃,他仍是。
他习惯研墨的手牵起她的手,平芜率先走向神坛。离歌微微一怔,惊讶瞬间被喜悦所取代。随着乐声的响起,在族人的祝贺声中,在忘老头远远地了望中,他们准备跪在越族的真神面前成心为幸福祈祷……
“圣旨到!”
热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平芜不想去接圣旨,更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悲哀,他想和她完成最后的仪式。即使有一天他不在这人世了。他也要留下曾是她的夫的证明。
“平编修,你倒是快点儿接圣旨啊!”
公公不耐烦地提醒着他,眼见抗不过去了,平芜这便要起身。
“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吗?”冲上前的人是离歌,她挡在公公面前,怒气冲冲的样子甚是吓人。
“你干吗?想抗旨吗?”公公挑着兰花指对面前的越族人指指点点,“难道说你们这些蛮夷都想跟朝廷对抗不成?”
“你……”
“平芜接旨。”他不要越族人跟着他陪葬,他更不要离歌为了他成为越族的罪人。
公公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念起圣旨来:“奉大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四品编修平芜恃才做物、目无尊长、藐视朝廷。其罪当诛……”
离歌向后退了一大步,这不是真的,他不会就这样死掉的。她不要他死,他怎么可以死?
阿呆也吓呆了,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预料的事很少发生的,怎么好的不灵坏的灵?
“住口!你给我住口!”离歌野蛮地从公公手上夺过圣旨,“不准念,我要你不准念,你听见没有?”
“离歌——”平芜一把抱住她,使眼色让阿呆将她拖到一边。该来的总要来,谁都挡不住。他将圣旨恭敬地递给公公,“你接着念吧!”
他们都如此蛮横了,他还敢念?公公缩着手不敢接,“你自己看吧!”
平芜深呼吸,顺着圣旨看下来,脸色变得更为沉重。离歌心跳漏了一拍,“到底怎么样?真的……真的……”真的要死吗?
见他不回答,离歌干脆抢过圣旨大声念出来:“其罪当诛,念其才华出众,特大赦。着平芜被贬为越州知府,处理好越州边情,不可怠慢。钦此!”
离歌愣愣地直视前方,许久之后她的嘴角开始露出夸张的笑容,“平芜,你能留下来了,你能永远地留下来了。”这死家伙刚才居然装出一副死人脸,成心吓她是吧?拿着圣旨,她狠敲他的头,“记住了!这里是母系氏族,你要是还敢拿小聪明要我,你可完了!”
他抿唇而笑,闭嘴不语。有些时候,装装呆子倒也挺好。
一旁的公公被吓傻了,这帮蛮夷怎么回事,都被降官了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他不会是……不会是遭遇了一群疯子吧?
快点儿逃啊!
阿呆傻傻地盯着公公快马奔驰的背影,也不懂人家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又没人追他,跑那么快马累人也乏啊!
他们才没心思理那笨公公呢!因为他们要继续举行成亲仪式啊!
他的爷“嫁”给他的族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