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店后,因为孕吐得太厉害,紫伶不放心地前来诊所。
“站到磅秤上。”萧中奇黑着脸,粗声说着。
紫伶乖乖的站到磅秤上,那上头显示的数字,令她心虚的低下头,也令萧中奇的头顶几乎冒烟。
“过来坐好。”他深吸几口气,以自认为冷静专业的声音道。
紫伶依言坐下。
“营养不良、睡眠不足、操劳过度、情绪起伏过大,我不是说过要多吃营养的东西、要有正常的睡眠、要有放松的心情吗?”萧中奇以极压抑的语气说着。
“对不起。”紫伶眉目低敛,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对不起?你同我说什么对不起。”萧中奇将病历甩到桌上,情绪猛然爆发。“柯小姐,你以为你还是一个人吗?有一点做孕妇的自觉好吗?你到底都吃什么、吃到哪去了?有好好睡觉吗?眼袋黑得像熊猫,没有人像你,怀了孕,体重还不重反轻的!”他厉声斥喝。
紫伶抽气,不说一语,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滴滴落在她紧绞着的双手。
萧中奇看见了,懊恼的在心中叹了口长气。
他这是在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孕妇。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他放软了语气。
“不,萧医生骂得对,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的烦恼,都忘了自己是要当妈妈的人了。”紫伶抬袖拭泪,微带埂咽。
这阵子以来,为了罗冠奕,她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千思万想,只想着该如何接近他;千方百计,只想着如何要他爱上她,明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虚弱,也置之不理,她是个十分失职的妈妈。
“好了、好了,也没那么严重。”萧中奇笨拙地拍她肩膀。
“对不起,我最近……似乎变得很爱哭……偏偏又发生了很多事……常常动不动……眼泪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比较多愁善感,加上你又是未婚怀孕,承受的压力肯定更大,为了你的宝宝,你得更坚强点。”萧中奇哺哺安慰着。“多想点快乐的事,生了小孩就没事了,嗯?”
他的安慰引发了更多的泪水,紫伶家受尽委屈的小孩失了自制地痛哭,哭自己的恋情、哭自己被所爱的人玩弄的难堪、哭她可能没有爸爸的小孩。
萧中奇略微迟疑地将她搅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未婚,什么样的情况造成她未婚怀孕?小孩的爸爸是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男人造成她如此悲戚的情绪?他……想知道。
“不哭、不哭,你可不能常常哭得这么厉害,宝宝就在你身体里,感受你分分毫毫的情绪,你的情绪大起大落,宝宝会觉得不安的。”他规律地轻拍她肩膀,那里头包含的心疼,已不只是医生对病人的。
“真的吗?”紫伶仍抽噎得厉害,但她极力地试图忍住。
她那水洗过如明镜的澄彻大眼,看得他……他妈的心烦意乱极了。
萧中奇沉下脸,回复正经的表情。“记住我叮咛过的话,有空把我们诊所的孕妇手则拿起来多翻翻,不管你手头还有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宝宝,即使想吐,也得吃点东西,晚上好好睡觉,别再想东想西,明白吗?”
“明白。”紫伶点头。
“明白了,下回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萧中奇瞪她一眼,拿起病历,兀自进了药室。
拿药时,护士张大了眼好笑地直盯着她。
“柯小姐,这是你的药,感觉好多了以后就可以不吃了。”护士朗声叮咛,而后压低声音,“柯小姐,别看萧医生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他对你,可比对别的太太温柔多了。”
“哦!”紫伶眨了巨大眼。
“别的太太哭的时候,他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像这样。”护土吊高眼尾,撇下嘴角,那挤眉弄眼的好笑模样逗笑了紫伶。“说真的,他对你是挺好的呢!回去小心点,下回见啊!”她朗笑着道别。
走在街上的紫伶,看着寥寥的星空、吹着稍寒的凉风,虽然孤单一人,却窝心地笑了起来。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的,萧医生说的话像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宝宝,她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事情走到这步田地,她也该有所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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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海茵怒极拍桌,杯子里的茶因震动而轻微摇动。“他太过分了,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嘛!”她抱不平的嚷着。
“你别为我担心,他这么热着一张脸欺负我,总比冷着一张脸不理我强太多了。”相对海茵的暴怒,想了很多的紫伶,心平气和的拉起嘴角。
“紫伶,你发烧啦!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对他死心榻地吗?”海茵满脸不可置信。
紫伶端起桌上的茶,徐徐啜了一小口,缓缓道:“这是报复。”
“他有什么好报复的,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海茵瞪大了眼。
“不。”紫伶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在他眼里,我从一个曾得到他满心信任的朋友,变成一个从头到尾欺骗他的女人,他是有理由恨我的。”更别提她试图做的事,试图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怪人、怪人,你跟他都是,两个大怪人!”海茵气呼呼地坐进沙发里。
“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紫伶笑着说。
“告诉你,你若不打退堂鼓,我还会更生气!”海茵紧握双拳汽愤地瞪她。
“好,别气,我打就是了。”紫伶轻柔道。
“打?打什么?”海茵一头雾水。
“打退堂鼓啊!”紫伶一脸好笑。
“什么?”海茵跳了起来。“你要放弃了?”她瞠圆了大眼。
“嗯!”紫伶微点头,好整以暇地再为自己添一杯茶。
“真……真的……”她那一派自若的模样反而教海茵心慌了。“喂!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知道的,我性子向来比较急,讲话也比较口无遮拦,我讲什么,你大可以不要理我。”
紫伶对罗冠奕的心意,她再明白不过,她那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他不能爱我,我来爱他的信誓旦旦下仍令她印象深刻。
妈呀!她不会三言两语就毁了人家一辈子的好姻缘吧?那可是极大的罪过啊!海茵的心猛地狂跳。
“瞧你吓得。”紫伶忍俊不住。“不干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她的笑容渐渐冷下。
“可是,你一开始那么坚持,为什么……”海茵拧起眉头。
“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紫伶眼神恍惚,望着手中精致的茶杯。
“所以……”海茵看着她。
“所以只顾得了一个,顾得了大的,顾不了小的,要顾小的,肯定就顾不了大的。”紫伶低头,抚着小腹,瞬间柔了脸上所有线条。“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我得好好保护他。”
“说得好。”这就是所谓母性的光辉吗?海茵一脸崇敬与感动。
紫伶回以一笑,那笑带了点落寞,带了点无奈。
之前,她不明白,以为罗冠奕的一切打击只会针对她而来,愚蠢得只考虑到两个人之间的事,一点也没做母亲的自觉。
现在不了,她再不能冒险让两人间的恩怨造成宝宝可能的危机,宝宝出世前,她不再见他,不再追着他跑了,这就是她下的决定。
心很痛,但非这么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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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博森的代表怒气冲冲的打电话来,劈口就说这件合作案不用谈了呢?”
联通会议室里,行销企画部吴经理朝着站得直挺挺的罗冠奕怒吼,其他董事也一脸严肃,等着他的解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罗冠奕弯腰,对着众人深深一鞠躬。
“光道歉有什么屁用,理由呢?你给我们一个好理由啊!”脾气容易激动的吴经理紧握双拳,差点怒极拍桌。
“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无话可说,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承受,现在就递辞呈也可以。”罗冠奕再度鞠躬,脸上元太大表情,令人瞧不出心里所想。
“你……少杰,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经理气到发抖指向赵少杰。
“对不起,都是我们办事不力,没法让他们尽兴,任何惩罚我也愿意承受,现在就递辞呈也可以。”赵少杰学罗冠奕那招,深深朝他们一鞠躬。
“你们……你们是怎么回事?简直气死我了!我不过要一个解释,你们就联合用辞职来威胁我!”吴经理抖着声音吼。
董事会的董事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间,吴经理垂头丧气,等待即将来临的处罚,罗冠奕和赵少杰互看一眼,默不作声。
良久,董事会似乎达成结论,董事长清了清喉咙,看向罗冠奕和赵少杰。
“原本这个案子是该由副理级以上的人去处理的,你们的表现一直很杰出,董事们信任你们的能力,才特别放手让你们去试,事实上,董事会早已有了共识,若这件案子OK,你们将被调升为副理。”
罗冠奕和赵少杰互看一眼,不动声色。
“看来,我们估计错误,这件案子对你们而言还是太早,毕竟,你们进公司也才一年的资历,是我们操之过急了。你们的表现一向很好,也为公司谈成很多的案子,但这次的过失令公司损失太大,完全不处罚是说不过去的,你们明白吗?”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道。
“董事长……”吴经理心急的喊。这两个,是他手底下最杰出的了,没了他们,等于断了行销企画部的一双翅膀。
“放心。”董事长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道:“两个人都一样,由主任降为专员,给薪重新计算,至于吴经理,身为主管,却督导不周,记大过一支,明天,各部门就会收到惩处公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就这样,散会。”
董事长权威地宣布完,董事们站起,对着三人或惋惜、或打气,人陆陆续续走光,会议室中只剩赵少杰和罗冠奕。
“唉!跟你搭档,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赵少杰在舒服的沙发坐下,倒了杯茶水慰劳自己,罚站了那么久,挺辛苦的。
“想拆伙吗?”罗冠奕扬起一道浓眉,缓缓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
“折伙?这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吗?”赵少杰惊恐地捶他一记,心里明白,他这好友的情绪,绝不如他的表情风平浪静。
“对不起,少杰。”罗冠奕突地表情凝重的道歉。
“算了,你没揍他那一拳,我也会揍的,反正事情迟早都会搞砸,差别只是由谁来砸罢了!”赵少杰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那晚,紫伶一走,罗冠奕强忍着的情绪马上崩溃,对着还不知死活问“怎么了”的山田狠狠揍了一拳,那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
也因此大好生意宣告泡汤。
“是我辜负董事长的期待。”罗冠奕涩然一笑,作梦也想不到有天会为了私事而搞砸公事。
“哎呀!你别看他那副严肃得像石雕的脸孔就心情不好,他私底下常常许你,把我丢在你身边,他安心得很呢!”
“你爸也真狠心,明知道事情都是我的错,还连你也重罚。”
“够了。”赵少杰丢给他一个白眼。“我们是搭档,你的错就是我的错,我的错就是你的错,别再说这种婆婆妈妈的话了。”他眉眼一抬、话锋一转。“倒是紫伶,你打算拿她怎么办?”降职事小,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就这样,不怎么办。”罗冠奕一脸防备,眼底深处却尽是茫然。
“不怎么办?”赵少杰拧起眉,大惊小怪像是听到无法理解的字眼。
“不然,你怎么说?”罗冠奕扬起浓眉。
我说,你们两个就像任性的小孩在玩扮家家酒,破坏威力非常强的那种。赵少杰在心里叹口气。
赵少杰狠狠瞪他一眼,“你简直是活该,你那变了一个人欺负她的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他揍的那一拳,表现得还有点像正常人的样子,他真会为紫伶当晚所受的委屈和他翻脸。
“她不想被欺负,尽可以滚得远远的,别出现在我眼前。”罗冠奕恼怒地道。
赵少杰斜睨他一眼,叹了口气,尝试对他讲理,“行了,明眼人都知道,你不是真心要她走的。”
“那你肯定瞎了眼了。”罗冠奕反唇相稽。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赵少杰火气陡升,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好!有种,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说你是真心不要她、真心不要她在你的眼前出现!”他恨恨地指着好友的鼻尖。
像存心要气死赵少杰似的,罗冠奕缓缓举起左手捂住心口。“我是真心不要她、真心不要她在我的眼前出现。”他缓缓开口。
“你……你……”赵少杰指着他鼻头的手因没度震怒而颤抖,然后愤而甩下。“算了!不管你了,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明明就在乎她在乎得很,偏偏跟自己过不去广!”
“怕?”罗冠奕不屑地哼了声,仿佛那个字侮辱了他。
“对,怕!在我看来,为了把她赶走,你已经快走火入魔了。你以为她跟你以前那些随随便便谈分手也无所谓的女人一样吗?她伤得很深,因为她很在乎你。”赵少杰厉瞪他一眼后迈开大步,会议室厚重的门被粗鲁的拉起,然后缓缓合上。
那么他伤得很深,也是因为很在乎她吗?罗冠奕怔忡地想着。
狗屁!罗冠奕低斥一声,将头埋进双膝间,双手烦乱地爬着乱发。
走火入魔?怕?
是这样吗?
他向来是轻狂的、潇洒的,想要什么就紧紧抓在手上,不要什么就踢得天边远。
但遇到她,全不是这回事,少杰不明白,他是真心不要她。真心不要她在眼前出现,不断搅乱他的思绪。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