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崎跟秋从容的吃了点东西,过后,秋打开窗,趴在窗槛上,对着树林看了好久,然后,关了窗,走进画室,看也不看斐崎一眼。
秋要画了。
要作画前,总是沉浸于自己的思想中,斐崎观察出来。
秋的眼中,只见的到即将要挥笔的画吧?在秋眼中,想象的画,有多美?有如秋画出来的美吗?
斐崎起身,询问电脑荷花的事。
荷,古名,菡萏。生于浅水,多年草本,又名莲。
菡萏呀!说菡萏秋就会懂吗?斐崎静思。
秋,懂得古语。说的出古语,应也懂得涵义。
画室中,忽然有声音响起。斐崎起身,秋飞快的从画室中跑出来,扑进斐崎怀中。「不要听,画给斐崎的!不要听!叫他不要说,斐崎,叫他不要说,画给斐崎的!」
斐崎抱紧的娇柔的身躯,眉间愁现。「谁说了什么?秋?不要哭!」
秋啜泣起来,埋脸进斐崎怀中。
「秋!」斐崎闭眼。
淡淡的恐慌,从秋的身上传来,这样贴着,感受的到。
「秋日将尽,寒冬来,又过寒冬,春日暖!」斐崎喃喃的说,一时,也只能这样,若是知晓古文,或许能安慰秋?「秋,不是冷冷的秋,是我的秋!」
秋抬起泪眼。
斐崎低首。「不想听,就不要听,好吗?秋只会这样看我,不是吗?都不看人的,漂亮的眼,从来不看人!」
「他说,昨日残情未了,有日终将回报。」秋说。
不懂呀!如此艰深的古文,该去学习了!斐崎伸手抚平秋的眉间,微笑。「叫我遇见秋,怎能不爱?不想听,就不要听,泡泡水,好吗?秋爱水!」
乌黑深遂的双眼,收拾泪水。「水!」
「泡水,暖暖的,秋喜欢,不是吗?」斐崎答。
秋垂眼。「水好冷,不能呼吸,好冷,好深,好痛!」
「那让我抱着吧!」斐崎拉秋。「坐下,让我抱着,不要想,不要听,只有我,只有你!」
秋依着斐崎,靠近坐下,贴着斐崎的怀。斐崎爱着,有着沉静的心,关怀的情,柔柔的双臂,暖暖的胸膛。
秋闭上眼,沉睡。
流水声,轻轻的,忽远忽近;有个女孩的笑声,银铃般的清脆,在耳边回响。转身,熟悉的荷花塘,想走近,却无法移动;少了什么?池塘中,少了什么?荷花都还没开,不是时候,没有锥心的痛。
『不要靠近呀!会跌下去的!』
秋摇头,身子沉重的动不了。
『不要留在那,砚然!』
砚然是谁?想问,说不出话。
「秋?睡不好?秋?」
这熟悉的声音,是斐崎,斐崎,救我!
「秋?」斐崎见到晶莹的泪水顺着秋的脸庞滑落,伸手摇秋。「秋?是我,醒来,秋!」
浓密的睫毛微微掀起,秋转身,抬眼。
斐崎抹去秋脸上的泪痕,暖暖的语气充满爱怜。「泡泡水吧?我陪着!睡的不好,别睡了!」——
这两年,浪费了!斐崎帮秋脱下衣服,扶着秋进泡水池里,自己在一旁坐下。
只是知道秋有些奇怪,带秋去机构没成,花了好些时间让秋重新信任自己,习惯秋的言行举止,没去深究。今天,济爷爷的那些话,才让自己惊醒。对于这个自己深爱的秋,了解有多少?没有,一丁点都没有!秋为何不看人?为何能读出他人的心声?为何总画着前世流派?为何画的如此精准?为何听到一些他人听不到的声音?那声音,源自何处?
「秋,可以问你事情吗?」斐崎含笑。秋因为恶梦而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红晕。
秋抬眼,罕见的笑容荡在唇边。「什么事?」
「秋只看我?看济爷爷?看扑扑?总是不看别人,记者都不看,他们伤了秋吗?」斐崎迂回的问。
秋垂眼。
「可以告诉我吗?他们心里想的事?秋读的到吧?」斐崎小心翼翼的问。
柔情的脸,一瞬间,覆上一层面具。「那么年轻,该是用身体换来的吧!前世流派没有这样的画,真不知是哪来的资讯!一飞登天,却斯护着,难不成却斯昏了头?这样的画家也敢捧!太年轻了,没有阅历,还敢画,画的不够真实吧?以前真的有这种风景?想骗谁?」
斐崎伸手拉过秋,湿湿的身子,贴进斐崎的怀中。「不要说了,明天,就明天,我去教训他们!」
「我生病了!斐崎还会爱吗?」秋低声说。
「不是病,只是,秋比较敏感而已!」斐崎闭上眼,心痛哪!如果自己听的见别人的心声,那么,世界会多么混乱?
「不是病,怎会有奇怪的声音?」秋木然说。
「声音都是同一人吗?」斐崎抬头问。「都是同样的声音吗?」
秋又垂眼,缓缓的说:「不同,女的,男的,好多声音。」
「不认识?」斐崎皱眉。
「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秋也皱眉,抬眼看斐崎。「敢看斐崎,因为知道斐崎疼!」
「我疼!」斐崎伸手穿过秋浓密的乌发,梳理着。「我陪着秋,我帮秋找出说话的人是谁!」
秋抬起疑惑的眼。「找不着!」
「没关系,慢慢找!秋,不必烦恼!」斐崎安慰着说。
秋低下头。「肤色不一样,都被笑!斐崎就漂亮,漂亮的没人说话,见到斐崎,都想,俊杰出色,跟在身边那个惨白的人是谁?」
「我喜欢秋的白!」斐崎看秋。「好洁净,好透明,好美!」
秋抬眼。「荷花塘画不好!」
「没关系!」斐崎纵容的微笑。「跟着我就好,秋总是说要离去!」
秋深深皱眉,无奈的眼。「荷花塘会带着我回家。每次画,画就带着我走,画了花园百花,知道会带我走,从爷爷家走到斐崎身边。画了含羞草,还会走一次,要是荷花塘画的好,会回来斐崎身边!」
斐崎灵机一动。「小河流水呢?」
「带我走到社会局,有工作!」秋答的自然。
「那,宫殿?」斐崎寻找恰当的字眼。
「宫殿?」秋抬眼。
「屋子,秋画的房子!」斐崎解释。
「带我找到济爷爷!」秋绽放笑容。「宅院呀!那叫宅院!」
斐崎静静的望着秋,秋的笑容渐隐。
「还有济爷爷房子墙上的画,秋画的,我看就知道!」斐崎接着说。「山水画?」
「银柳!」秋眨眼。「画的是银柳。小河流水也画过,那画,梦中见过,就画了!」
「秋画的,梦中全见过?」斐崎试探性的问。
「见过!都见过!」秋别过脸,拍起水花。「有人在,画不出人!没人,画没有魂!」
斐崎迷惑了。没人,画没有魂?魂寄画中?这是什么现象?还是,秋的画,少了东西?
「少了人吗?」斐崎低声。
「银柳少了人!」秋侧眼看斐崎,顽皮的微笑了。「所以放爷爷家,爷爷看的出!斐崎看不出?」
斐崎哑然失笑。「我的秋,我只是卖画人,怎看的出画的魂?」
秋忽然对斐崎伸出双臂,要斐崎抱。「斐崎,有一天,我走了又回,斐崎还会要吗?不知如何爱斐崎,真的不知!」
斐崎迎上去,把秋抱出池,轻语。「让我爱你就好!」
此刻,只求,让我爱你就好。别说离别,别说再回,尽我一生之力,只愿你好!——
斐崎没有立刻对记者反击。
从秋对斐崎透露听见记者想些什么的那天起,斐崎到哪里都带着秋。若是秋想作画,斐崎就陪在家。
斐崎身为画廊的经营人,事物繁忙,每天要见的人非常多。原本,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把秋带在身边,但是,希望跟秋的相处多一点,希望能了解秋!
秋,认为听的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是生病了吗?一些时候,秋不觉得自己奇怪,又有些时候,秋会对他说秋自己生病了,这种错乱,是否跟秋能听见的声音有关?
对于斐崎的决定,秋并不排斥,娃娃般,默默的跟着斐崎走。有其它人在场,秋只依偎着斐崎,或躲在斐崎身后。不看任何人,总是沉默。却斯画廊的所有员工,对于秋.帕研的出现,有些难掩兴奋神色,有些漠然以对。斐崎忙于公务时,秋会在画廊间走动,对自己的画没有兴趣,看到其它前世流派的画,总是研究许久。
秋的深发深眼,现代很少见。秋的身材,也不如现代一般男子的魁梧,秋的身上,完全没有基因改造的影子。秋的灵气,却明显外放。
斐崎转进画廊,秋伫立于一幅「稻穗」画前,望着画,动也不动。斐崎停足,在转角处静静看着秋。
秋缓缓的举手,在空中,临摹着画,思绪飘远了。
一位画廊员工在秋身边停下,望着秋不语。
那是生化人,鴶沴。
斐崎只是看着。
秋,停顿,又缓缓的转头看鴶沴,随即垂眼。
「您,要不要休息?」鴶沴轻声问。「站整天了!」
秋又抬眼,这回,直直看进鴶沴眼中,侧头,看了许久,然后,秋露出在外面少有的微笑,轻声问:「你叫什么?」
「鴶沴!」
「吉利?」秋又笑了。「你是生化人,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鴶沴点头。「我是生化人,听的见吗?」
秋点头。「我听不到你心里的声音,为什么?你在想我什么?」
「您会不会累?」鴶沴也看着秋。「却斯主人吩咐,您累了要让您休息!」
「你看见这画的什么?」秋指着稻穗的画。
鴶沴毫不犹豫。「风景。」
秋望着鴶沴。「吉利见过我的画?」
「见过,收藏廊!」
「看见我的画有什么?」秋盯睛望着鴶沴。
鴶沴停了下。「无法分析!」
「不也是画?」秋微笑。
「不同,无法分析。」
斐崎站直了。秋,读不到生化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