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名字的谐音,他给她取了绰号,喊她「小箱子」。
「你的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他常这么戏谑地问她。
「不是秘密的秘密。」她总是这么微笑回答。
爱他,是她最大的秘密;而他知情,使她的秘密不再是个秘密。
她爱他,他却不爱她,这是个苦涩的、感伤的秘密……
正是和暖的春季,日光烂漫,花草欣欣向荣,花香飞在柔媚的阳光里,教人昏昏欲睡的暖风拂过树梢,掠过宁静的小区,吹进夏家二楼,却将明媚春光吹成了隐隐的火气。
「田馨妮与新婚夫婿回国!」大大的黑色铅字附上新婚夫妻的合影,把一张平凡的报纸都印得喜气洋洋了。报导写着:「日前嫁与纸业小开的女星田馨妮,与丈夫自瑞士度完蜜月返国,她证实婚后将息影,并甜蜜地抱怨,丈夫占有欲强,不愿她继续在演艺圈抛头露面,连她多看陌生男人一眼都吃醋……记者问起田馨妮知不知旧爱最近的动向,她冷淡回答:「和对方早已没有联络……」」
没有联络?不是还发帖子请他去喝喜酒吗?
夏香芷瞪着照片里巧笑倩兮的美女,纤纤手指气恼地揪紧了报纸。她何必如此糟蹋人?她的幸福是来自旁人的心碎,非得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甜蜜的双人合照旁是张圆圈小图,圈住一名形单影只的高大男子,他戴着墨镜匆匆走过,对于捕猎他的镜头,他俊脸微侧地望来,表情极度冷漠。照片下注明男子对记者采访的简短响应:「名建筑师曹亚劭对前女友的婚姻表示祝福」。
纤指依恋地轻轻抚过那张容颜。她知道,他其实伤心欲绝。
她叹口气,从雕花边框的窗子望出去。她置身二楼,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邻居的阳台,飘动的纱帘后,隐约可见内部家具的轮廓,屋内空无一人。
「还没回来吗……」她自语,忽见纱帘后有人影晃动,纱帘被拉开,现出一张俊美的少年容颜,对她热烈地挥手。
「香姊姊!」曹仲对她嚷。「我煮了红豆汤,你要不要过来喝?」
「好,我就过去。」夏香芷放下报纸。「你爷爷在吗?我带了茶叶给他。」
「他在啊!他刚刚还在念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你,你快过来吧!」
她笑着掩上窗,拿起一袋茶叶,轻快地跑下楼,绾起的长发飘落了几绺发丝,宛如杨柳依依,更显弱质纤纤。
茶叶是夏家自产的,夏家有数代相传的茶园,传到她父亲手上,人丁单薄,茶园的营运越见困难,父亲与兄长陆续去世后,全靠她和罹癌的母亲辛苦支撑,最近正是茶叶采收的季节,她在茶园和医院间两头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而曹家的五个男人都爱喝茶,两家因此结下这满溢茶香的缘分,她总是主动担起送茶叶的任务,即使十八岁那年向曹亚劭告白被婉拒,她依然厚起脸皮藉此频频到曹家走动。
即使,他饮着她送来的茶,追逐的却是别的女人,她煮的茶水,流淌过他身体,她的感情,却从来流不进他的心。即使他待她如妹妹,她依然常对他思念得不能自已,他的消息是系在她心扉上的铃铛,轻轻一响,就勾得她心思飞驰,心湖止不住的荡漾。
他今天会回家吗?她迈向曹家的步子充满期待。
走进曹家,曹仲早就端着红豆汤,在客厅里等她。「香姊姊,你尝尝,我刚煮好的喔!」
「谢谢。你爸回去了?」夏香芷望望屋里,不见曹家大哥,老三曹季海也不见了。「你三叔呢?」
「我爸一早就走了,他下午有节目,要回去准备。三叔跟朋友去东部,说要去取材,要待三天。」
「真好,他和你爸都是作家,时间随自己安排,每天都过得精彩丰富。」夏香芷欣羡。「你二叔呢?还是没回家吗?」她语气含蓄,尽量不要显得太期盼。
「二叔说明天会回来,不过谁知道呢?他上个月也答应隔天要回来,结果隔了两个礼拜才看到人影,爷爷念他念到嘴巴都酸喽,唉,别提他啦!」曹仲不以为意地挥挥修长手臂。「香姊姊,今天跟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恐怕不行,我待会儿要去陪我妈。」母亲体内的癌细胞转移了,她从茶园赶回来,就是要陪母亲看检查报告。
「好啊,夏妈妈也一起来,加上我爷爷,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曹仲摆出让人难以抗拒的朗笑。「我刚领了打工的薪水,今天我请客,看完电影顺便吃个午饭,你看好不好?」
面对美少年的殷勤,夏香芷啼笑皆非地摇头,这小家伙只比她高半个头,却小她十二岁,从去年就放话要追她,她从小看他长大的,哪会当真?
倘若这么热情邀约的是「他」,该有多好?
「来嘛!你每天都这么辛苦,让我陪你放松一下嘛!」曹仲对她抛个媚眼,他遗传了父亲俊秀的五官,笑靥爽朗可爱,虽然意图卖弄男性魅力,可惜他一副未成熟的娃娃脸,倒像是在撒娇。
「虽然多了两个电灯泡,不过只要能和你看电影——啊!」他惨叫,后脑勺惨遭暗算,他摀着头,回头忿嚷。「阿公,干么用拖鞋扔我!很痛欸!」
「就是要让你痛!我说过几次啦,香香是你二叔的,你别乱来!」须发皆白的曹爷爷蓄着雪白八字胡,吼声如雷。他老人家曾服役于装甲旅,虽然几年前中风过,精神仍旧健旺,坐着电动轮椅像驾驶坦克,轰轰轰地杀到孙子身边。
「阿公你嘛帮帮忙,二叔和香姊姊认识多少年了,别的不说,二叔要是喜欢香姊姊,至少应该常回家,多看看她也好吧?结果你三催四请,他爱理不理,可见他根本不在意香姊姊。」曹仲撇嘴。「香姊姊,你不觉得我对你比较好吗?」
少年无心的话语刺得夏香芷的心千疮百孔。她淡笑。「是啊,你对我很好。」
「好有个屁用?你才几岁?」曹爷爷对准孙儿的后脑勺就是一掌,打得美少年唉唉叫。「香香敢要你,我还不敢答应咧!我警告你,可别像你爸,十六岁就给我捅了你这个大楼子出来,否则我拿皮带抽烂你!厚,我会被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气死,该结婚的不结,毛还没长齐的倒是抢着思春!」
曹爷爷骂完孙子,转向夏香芷,马上变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活似肯德基爷爷。「香香啊,别理阿仲这笨小子,我还是希望你当我家老二的媳妇啊。」
在老人家眼中,夏香芷是下凡仙子,端庄清秀、温柔娴雅,就像他过世的爱妻一样完美,次子的年纪与她相当,因此他从十年前就觊觎——咳咳,相中她,巴望她做自己的儿媳,拚命想撮合两人。他瞧香香也有意思,可惜自家笨儿子没眼光,该爱的却不爱,害他老人家想到就扼腕,扼到手腕都快断了。
「曹爸爸,这茶送你。之前的茶还有吗?春茶开始采收了,下次回来我带给你。」对于老人家的月老行为,夏香芷早已练就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
「好好好,我就盼着你的茶!」曹爷爷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礼物。「我拚命催阿劭,他答应今天回来,你别太快回茶园,让他陪着你和你妈到处走走。」
「不必了,不好意思麻烦他……」何况,他不见得乐意陪她和母亲。
「不会麻烦啦!」曹爷爷粗粗的白眉不断耸动,猛使眼色。「香香,这可是好机会,那个狐狸精嫁别人,阿劭的心情坏透了,你去安慰他,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温柔,我敢打包票,他没两天就对你服服贴贴,你们俩赶在年底前结婚,咱们开个一百桌,呛那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