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冬,江南的气候已渐转暖,和煦的春风却迟迟吹不过北方大地。冻土未融,河面犹见残冰,到了夜间,发自大地深处的寒意几乎要侵进人的肌骨里。
去年秋冬时分,辽军现又重称契丹的,在边境重聚兵马,卷土攻宋。马蹄过处,数月间连下满城、新乐、祁州,斩杀宋将十余名。边关连连告急,朝庭却正忙于征讨复反的西夏李继迁,还未息,关西准南又各有叛贼作乱,一时顾此失彼,焦头烂额,不得不将皇室嫡系,当今皇上的亲侄孙,敕封端王号的赵宁非也派出关外。
赵宁非所率部众原被唤作鹰军,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出关后大军并不正面与契丹相冲,兵分两翼,一路攻易州,一路自沉远泊而入,互为犄角,渐成合围之势,将契丹军包在中央。
契丹军自去岁至今一路直入宋地,势如破竹,不可谓不得意,然而阵线却不免拖之过长,流于薄弱,端王赵宁非正是瞧准了这关节要害,用兵不愠不火,从容而行,却隐约有个要将契丹一口吞下,令之全军覆灭的胸怀气象。
契丹将领察觉不妙,急令前队后撤,却已被宋军在雄州合围,折了许多兵马去,一番整合调动后,到得今年春,两军已成对垒之势,宋军占了定县,与城外的契丹军相持不下。
初二。上弦月。
云掩长天,一点幽光微微照在定县数百里外的山间,狂风穿过,声声凄厉。
脱不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位置在山坳最当风处,也难怪会比旁人更来得冷些。一边的同袍兼好友趁着夜色,偷偷地塞了个袋子过来,脱不花接过喝了几口,辛辣的烧刀子立刻化作火苗在血管里窜动,全身都为之一烫。
“都已经等了一天了,怎么还不见人来,十有九是栏子军那帮笨蛋又搞错了。”感激之余,这个契丹左骑部的十夫长顺口发了句牢骚。
“嘘,不要说话。”虽然脱不花的声音很低,他的同伴还是急急制止住他。担心地回望一眼夜色深处,见山石隐约毫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极低极低地道,“你懂什么,那人肯定会经过这里,我二哥是耶律将军的亲兵,中午亲口告诉我的。”
“耶律将军也亲自来了?”脱不花吃了一惊,“我以为只是萧将军带队。”又多了些迷惘,“那人是谁?怎地会劳动两位将军一齐出马?”
“那我也不知。这事是机密,二哥也没敢多说。”他的同伴想了想,“听说这人与耶律将军,萧将军有些仇。”
脱不花好奇心大起,正想再问,一声咳嗽重重在背后响起。见是上司巡营来了,两士兵一齐闭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风声在山谷里漠漠来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官道处突然传来轻轻的马蹄声,又有辚辚的车轮作响,寂寂夜里听来格外清楚。
所有的契丹伏兵都为之一振,再瞌睡的都消去了疲意,纷纷睁大眼睛,等着看这次行动的猎物。然而车马缓缓行近,所见却不免令他们失望——来者不过是十余骑外加一辆马车的小型旅队,客商装扮,殊无异常。与自已这方数百人甲胄鲜明如临大敌的场面相比,差别实在有如天壤。
一时或多或少都起了轻敌心。
车队越行越近,毫未觉察山上的危险,渐次整队都踏入了伏击圈。见时机已到,山坡间一声呼哨,嘹亮地传了开来,刀枪相击,金属声衣袂声齐作,不知多少人冲了下去,又不知有多少人弯弓搭箭,瞄准了这队车马。
“叶大人,别来无恙?”
火把齐燃,将不大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被迫停下的马车前,一匹马缓缓踱近,马上骑士黑袍银甲,宽肩浓眉,火光下眼眸深沉,更添威慑。
车内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未传出。
黑袍骑士身后一人似是按捺不住,一带马缰就要上前,却被黑袍骑士微一摆手阻住,沉声道:“叶大人惊才绝艳,我家将军倾慕已久,得知大人要由此经过,替命我兄弟前来相邀,过营一叙。”
片刻沉静过后,车中终于传来悠悠一叹:“耶律燕,萧伟……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位故人,难怪如此盛情。”
声音过处,淡青色车帘轻轻挑起,露出一张年轻秀雅,沉静如水的面容,刀剑寒光下端坐如常,连衣角也未有一丝颤动。众契丹军虽不知他是谁,但他们最敬的就是不怕死的汉子,看这份临危不乱,从容不迫的气度,都不由在心中赞了声好。
“叶大人记得,是我们兄弟的荣幸。”耶律燕说得轻描淡写,暗中早将功力凝聚全身。江边那一役太过鲜明,虽明知眼前这书生不会武艺,又陷入重围之中,心中仍是有几分忌惮,不知他又会突然玩出什么花样来,“时辰不早,这就请动身罢。”
“他不去。”
叶长风身后的暗影里笑吟吟探出一张脸,眉目如画,正是少年蓝珊。手中把玩着双刀,眼神狡黠:“不如你请我去?”
蓦然一扬手,鞭影骤闪,拉车的两马吃痛,悲嘶一声,放开四蹄狂奔了起来。蓝珊自已却挽了叶长风的腰,身子轻盈有如风中花瓣,一起一落已远远跃出数丈,眼看便要掠出包围圈。
2
“追。”
月色朦胧下,耶律燕目光紧紧锁住前面那抹白衣,一马当先,全身蕴力,毫不犹豫冲了出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人逃掉,这是将军的命令,也是他心中,几乎是一接到任务起,不加思索便存在的念头。
萧伟呼哨一声紧随其后,再后面蹄声如雷疾似风雨,一众契丹军也都跟了上来。果然不愧是以骠悍出名的契丹铁骑,蓝珊只不过回头看了一眼,略顿了一顿,距离已在瞬间拉近。
耶律燕自马背上飞空跃起,掌影挟着呼呼风声直扑向蓝珊面门,蓝珊微一错步,闪了过去。他的轻功原较耶律燕略胜,无奈怀中多了一个叶长风,既不能丢下,还要仔细护着,数招过后,身形已被耶律燕雄浑的掌风逼住,左支右拙,渐渐施展不开。
两人近身交战,又都练有夜眼,各自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耶律燕瞧着叶长风双目半合,温顺斜倚在蓝珊胸前的模样,心底无由地便是一阵恼怒,直想出掌将他震醒。但蓝珊处处留神,防护绵密,耶律燕急切间倒也攻之不进。此时萧伟诸人,也都已和叶长风带来的随从交上了手,刀剑清脆相击,杀气如霜,胜负一时难分。
正咬牙苦斗间,忽地一声巨响,自遥遥山石后传出,耶律燕心中一凛,还未及回头,蓝珊已先欢呼了起来,大叫一声:“王爷,接着!”
右臂一送,竟将叶长风远远地在空中抛了出去,耶律燕有心跃起拦截,却被蓝珊双刀攻势缠住,脱身不得。夜色里一声朗笑远远地传来,悠长浑厚,象是为这一刻已等待了许久:“耶律燕,你还不束手就擒么?”
叶长风不谙武事,被蓝珊携在怀中纵跃挪闪,头早就昏了,此刻人在半空,耳边风声呼啸,四周空荡荡一无着落,眩晕之中,不免本能地起了一丝挣扎。
“我在这里,不用怕。”
耳畔传来轻悄的安慰,叶长风只觉身子一暖,已稳稳落入一具坚实的胸膛之中。睁开眼不由愕然,来人俊眉朗目气度不凡,不是此次北征的主将端王宁非还能有谁?
“怎么会是你?那谁在领兵偷袭辽营?”叶长风眉头一皱,不见半分喜悦。
“折遇青去了。他为人谨慎,又是老将,身经百战,你该信得过他才对。”端王轻笑,目光停在叶长风面上,不肯稍移。依然是那眼,那眉,风雨流年里添了份深沉,混合着冷淡的成熟韵味,尤为动人。
端王自然知道,此时此地绝非叙旧的时机,然而睽别多时,一见这人,下腹便无可救药地升起一股热流,任怎么也挥之不去。真是冤孽。端王只得苦笑,挪了挪身子,不令叶长风察觉自己的变化:“长风,说起来,我们可也有多日不见了。”
“你是主帅,还是该你去的。”叶长风不理会端王的寒喧,微侧头,避开那两道灼热的视线,淡淡道,“这里只不过是诱敌,那边才是主战。”
早知他必会如此说。端王暗暗紧了紧双臂,只是微笑:“我自有分寸,不致误事的。”瞧着叶长风一脸责难,忍不住又低下头,悄声道,“谁教你半点武艺也不懂,却偏要以身作饵,诱敌伏击,我怎能放心。”
不是听不出话里的柔情蜜意,然而……叶长风默然半晌,徐徐道:“那边的局势,好象已经定了,你带来的人身手倒都不错……放我下来,我们一起去瞧瞧。”
依旧是冷清的性子,倒象又缥渺了几分,愈加的不可触摸……端王自然清楚其间的原因,无论是谁,经历过爱侣背叛,牢狱之灾后都会如是,只怕还要更颓唐几分,长风还能若无其事地撑住,心性不可谓不坚韧。
只是,可真能若无其事?端王暗叹了口气,温柔地将叶长风扶正,与自己一同坐在马背上:“奇袭贵快,没有带多余的马出来,你先和我同骑,将就一下吧。”
是么?叶长风侧过头,冷冷地扫了端王一眼。此时两人身躯在马上紧紧相贴,再迟钝的人都无法不感觉出那道异常的火热,端王被他一看,居然有些脸红,咳了一声:“出征太久了……”
或许更该带些营妓来,而不是军粮。叶长风冷淡地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换在以前一定会动怒的事,现在却只有漠然。心的某些部分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天时地利,军马机变。端王对自己怀着怎样的情绪,是欲望或怨恨,都不再相干。
“只剩耶律燕了。”暗影里,静静共骑的两人凝神瞧着火光撩乱处。被端王双臂笼着,叶长风的腰身依然是笔直的,坚持着一寸的距离,不肯偎到背后的怀里。
“如果不是你定要活口,不许伤他,早就拿下了。”端王贪恋地看着火光下嫣红的侧脸,清劲的风姿,“你指着他说出军情?我瞧这人很硬,行不通的,放虎归山又是大忌,不如一刀杀了。”
叶长风笑了一笑:“总有用的。”半晌,眼神有些深幽,“要是我被他们抓了,也一刀杀了,倒也干脆。”
“不许胡说。”是沉声的喝止。
刀兵无眼,战事攸忽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有何胡说.叶长风淡然一笑,不欲多辩,瞧前方人群喧动,十数人的围攻终于将耶律燕拿下,五花大绑着推了过来。
耶律燕衣衫有些零乱,想是在打斗中撕破的,虽被绑着,仍掩不去满脸的桀傲不驯,叶长风居高临下看着他,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耶律将军,第二次了。”
“你……猜到我们会来劫你?”
“当然。从这条路走的风声就是我自己放出去的。”叶长风莞尔,“我知道你们定不容我平安到达定县,所以动手的地点不如由我来指定。顺便说一句,折将军已带人袭击你们大营去了,少了你和萧伟两人,又是出其不意,胜算应会大很多。”
“狡诈的汉人……”耶律燕哼了一声,“你想怎样?我决不会向你们弯膝屈服。”
3
“你服不服,也没什么打紧。”火光照耀下,叶长风的眸子黑亮深邃,“若我再笨些,此刻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了。耶律燕,你为何还不明白,输了就是输了。”
耶律燕片刻沉默,终于缓缓道:“败在你手上,我认了。你杀了我罢。”
叶长风只是一笑:“求生比求死难。”挥手令人带下。一行人马整队回营。
路上端王与叶长风共乘一骑,免不了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其间暧昧种种,自不必言。到了定县营地时,叶长风已是一身大汗,端王也未见好到哪里,抱得到吃不到,还得强自按捺,连气息都有些微微不稳。
叶长风原是被发送往边关,军前效命的,说起来还算是待罪之身,本没期望得多少礼遇,然而这夜庆功宴上,酒兴最热时,端王突地大声宣布,此后叶大人所出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若本王不在,所有军权调度一并交之,抗令者军法从事。
也不知是一众将官都带了几分酒意,还是端王驭下有方,这道明显与朝庭旨意不符的命令一出,众人齐声哄然应诺,并无一个有异议。
“如何?这一来,就算辽人真捉了你,也不会杀你。”端王关上房门,微笑替叶长风解去披风,数杯烈酒令他眼神更加发亮,却不见醉意,“他们定会留着你的性命,来和我谈判。”
“奇货可居么?”叶长风任由端王散席后将自己带来此地,又任由他动作,神色只是淡淡。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可以想法子。”端王忍不住,笑着亲了亲叶长风的脸,脱去自身外衣,屋内数盆炭火早燃得熊熊,毫不觉寒冷,“人若一死,可什么办法也没了。我既要你来,又怎会让你落到那种危险境地。”
“代价是我的身体?”叶长风看着屋内唯一的一张大床,眉宇落寞,唇边挑起半抹讽意。
“不。”端王正色拥住叶长风双肩,令他看向自己,“两回事。重你是为了你的才干,而这个,”挑起叶长风秀气的下颌,轻笑,“我想过了,日日见你,我决计忍不住的,也不想学那些伪君子,明明想要却又装作若无其事,长风,我这回定要抱你。”
“好。”叶长风答得干脆。
端王倒反一愣,他早就盘算好数十种法子,要慢慢与叶长风缠磨,非磨得他点头不可,却绝没想到会如此轻易:“长风,你……”
“来之前,我也有想过。”叶长风拔开端王的钳制,转头去桌上倒了杯茶,脸色漠然,“我知道你始终放不下这份想头。你的性子,凡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我不愿看你为了这种事,日日在心里计较,战场分神。何况,”回眸看向端王,目光微微有几分凄苦,“我几时能抗拒得过你。”
这般苍白而柔弱的神情,刺得端王心底狠狠一痛。然而他自幼冷酷,年长杀伐果断,决不会因为怜悯而放过到手的猎物,对叶长风又是若有若无心上不知萦绕了多少时日的,些许的怜惜怎盖得住潮涌的欲望,一把搂住叶长风的腰身,声音有些低哑:“长风,我会令你快乐。”
早已料到结果会如此,叶长风也不觉意外,闭上眼,将一切隔于身外:“你来罢。”
这样的邀请不用发第二次。端王蓦地抱起叶长风,向床边走去。
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件解开,挑落在地。叶长风纵然闭着眼,也能觉出越来越灼热的视线。一只手轻拂过光裸的胸前,叶长风忍不住颤了一下,咬紧牙才没将那声惊呼吐出。
“好光滑的肌肤……长风,我知道你晚饭前有沐浴过,是不是专为了我准备的?”耳畔传来端王温柔却恶劣的问话。
叶长风生性爱洁,长途跋涉后先净身,原是素来的习性,却被端王恶意曲解,心中气恼,只是紧闭住唇,不理会他半个字。
“不看我,就能装作我不存在么?长风,你好天真。”端王笑吟吟望着身下不着半缕的躯体,多日的想望便在眼前,伸手可及,欲望越发贲张的厉害,却立意要将叶长风也拖下这旋涡,耐住性子,不疾不徐地在各处爱抚,眼见这象牙般的身躯越发轻颤,染上了一层薄晕。
叶长风早便知端王对自己欲念未息,此次来边关,那是到他的地盘,这种事必会碰到,一旦处置不好,日日赌气盘算,实在也是头疼之事,若贻误了战机,更是要令人啼笑皆非了。叶长风此时情爱才绝,心灰意冷,万事俱有个漠然的念头,况且开初就曾屈从过端王的暴力,心想不过再来一遍罢了,我也不会怕你。
谁知这一遍和以前却绝不相同。叶长风记忆所及,端王每次索要自己,均是粗暴进入,有时还变出许多法子,要令自己屈辱难堪,心中只当它酷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怎料半天都没有预计中的疼痛,反而是身上各处,被轻怜蜜意地揉抚着,刻意要燃起一把欲火——这情景,倒和与唐悦之间,情人的嬉戏爱怜相仿。
想到唐悦,叶长风心中突地刺痛,不愿再想,蓦然挣扎:“不要!”
端王正纯熟地玩弄着叶长风胸前的嫣红,闻言一怔,微有几分明白,试探道:“我做的不好,你不喜欢?”
就是因为你做的太逼真,才会令人错觉恍惚。然而这句话却绝不能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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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就快些做,还是说……你几时也变得没用了……”叶长风压下微微的喘息,竭力道出最冷然的口气。
“你这算是怕我么?”一丝笑意染上端王的眼眸,叶长风刻意的挑衅反而令他欣喜,犀利如他,怎能不明白怀中人的惶恐和急于逃避,俯下身,凑近白玉般的耳廓低语,“长风,你一定不知道,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什么代价。”
不等叶长风回神,轻轻一张口,牙齿已叼住耳垂,或轻或重细细啃啮,另一手也悄悄滑下腰线,探上私密。叶长风一僵,只觉半边身子都象雷殛过一般,又酥又麻,酸软无力。怔忡间欲望又突遭人擒住,用力揉搓,不由一声惊喘,止不住地脱出口来。
望着身下人面色潮红双眸氤氲,分明情欲却偏又尽力冷淡自持的模样,端王心底怦然一动,几乎便要失去自控,终于忍住,只是趁叶长风双唇半开的当儿,半用强地探进舌去,逼迫着做了个长长的深吻,直到叶长风全身瘫软,接近窒息时方才放开。
此后叶长风恍恍惚惚,便如在云里雾里一样,欲火既已点燃,那也便由不得自己,端王的手掌如带有魔力,所过之处肌肤都染成了艳红,叶长风虽不时咬紧了唇,呻吟破碎,还是时断时续地回荡在狭小的营帐中。端王的眼神更亮,手中也越发挑弄,竟一刻也不许叶长风清醒。
如弦紧绷,叶长风全身的热潮越积越高,终于便待一举释出,端王瞧在眼里,只是一笑,手腕一紧,断然封住了出口,低哑唤道:“长风,是我在这里,不是别人,你明白么?”
叶长风被硬生生从欲望的巅峰拉回,极是难受,半晌才反应过来端王的语意,心中恼怒,便想拂袖而去,再也不理这恶劣的人半分,然而全身无力,动弹不能,只得狠狠地瞪了端王一眼,却也因情潮未退而只见妩媚:“你……放开我!”
“是放开你,还是放开它?”端王手指微用力,悄声与叶长风调笑,“要你求我你只怕也不肯,不如……你喊我的名字,喊我我便让你释放,如何?”
“休想。”叶长风恨恨咬住唇,不令喘息更度逸出,“你尽管折磨我好了,我偏不让你如意。”
端王伸指拔开他的牙关,摇头苦笑:“你啊……叫我怎样才好……”低下身子,竟含住仍然坚硬的欲望,代替指掌律动起来。
“不要……”叶长风被这始料不及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推,不小心却将身子往端王的喉中送得更深,一阵灼烫的窒热伴随丝绸般的触感,叶长风呻吟一声,彻底释放了出来。
神智渐渐清醒,叶长风羞愧得无地自容,不敢再看端王一眼。端王倒是若无其事,拭去唇边残液,扳过叶长风脸庞吻了一下,轻笑道:“这便躲了?长风,我保证,你若不求饶,比这更羞人的事还有更多。”说着转过叶长风的身躯,使其俯卧,抬高了臀部,毫不迟疑地开始了又一轮挑逗。
“长风……我爱听你的声音……唤我,成不成?”
端王压在上方,身子紧埋入叶长风体内,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迷乱,一挺身又冲刺到深部。
“不。”
身下人只以最简单的字词回绝。事实上他亦没有力气保证平静说出更多话。
“你好狠……”端王的神情近乎哀怨。
这回身下的人连理都未理他,由得他自说自话。然而下一刻,体内某处突然传来的撞击却令吟哦又一次冲出口,叶长风睁开眼,朦胧中,端王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神情爽朗,又有说不出的温柔。
一夜需索无度的结果,是第二天的早饭只能令人送进帐来,在床上度过。
碍于叶长风面皮薄,送饭的人自然也只能是心腹。蓝珊笑吟吟地拉过桌案,置放好菜色,又盛了碗饭送到叶长风手中:“叶大人昨夜劳累,今日不可不多吃一些,补充体力。”
叶长风无力地靠坐床头,脸色恼怒,也没看清蓝珊眼底深处,一掠而过的复杂神情,接过饭,赌气便吃。
“你下去吧,这里有我。”端王微笑挥退蓝珊,不肯错过与叶长风单独相处的任何时机,转身坐到叶长风一侧,安慰道,“慢慢吃,别急,回头我拿些地图与你来看,你才到,长途跋涉辛苦,本就需要休息么。”
昨夜怎不见你说长途辛苦。叶长风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在端王面前,所有的安宁沉静都极难保持得住。
5
江南这时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连绵不绝,细若牛毛,河水涨得不算高,道路却是一日比一日泥泞。
绿柳烟中,一队身披蓑衣的骑士自官道疾驰而来,马蹄声声水花四溅。正是晌午时分,人马长久跋涉都带了些倦意,为首骑士遥遥瞧见路旁一间破庙,止住奔行,率队转了进去。
都是久经训练的,立时有人熟练地清理出坐卧空间,火堆熊熊地燃了起来,烘衣的,烧水泡干粮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唯一没动手是为首的英俊青年,简短嘱过几句后,便独个儿往偏厢里坐着,望向雨地,目光深幽,又似怔然出神。
众人也都知机,放轻了脚步,远远地不去扰他。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轻悄的脚步声来至青年背后,伴之以柔和的女声:“香主,汤热过了,喝点罢。”
“绿珠,又劳你费心。”劲装青年回过身来,剑眉英目,正是新蜀首领唐悦,接过青瓷小盅,一揭盖,便是一股白茫茫的热气腾了上来,夹着诱人的药食物香味,不由轻叹,“又是五花七物汤……长途行走多有不便,你还带着这些做什么。”
绿珠浅浅一笑,也不作答,转道:“香主可是又想他了?”^^
唐悦手微微一颤,端起瓷盅,复又放下,轻轻笑道:“前尘往事,一切既都已落定……想又何益。”
“也好。”绿珠翻开手掌,露出一份黑丝缚住的纸卷,沉吟道,“那么这个……北地来的飞鸽传书,扔了也罢。”
“既是消息,”不等绿珠动作,唐悦衣袖轻拂,纸卷已到了手中,边展开边笑道,“拿来看看总是无妨的。”
明明心里放不下那人,口中偏要说得无情。绿珠无声一叹,香主啊香主,你这算骗别人呢,还是骗自已。
“他才到边关,就先用计打了个胜仗,还生擒了辽军数名将领……”唐悦展卷细看,唇边不觉泛起一缕微笑,既似欣慰,又象骄傲,转眼却都变成淡淡苦涩,“他那样的人物,原是该当如此的……”
“叶长风再智计绝伦,才力天纵,不也一样败在香主的手中。”绿珠晶莹的眼波一闪,抿唇笑道,“可见香主人中龙凤,尤胜他一筹。”
“我……”唐悦苦笑,摇了摇头,不欲再谈此事,“饭要冷了,你快去吧。”将手中的瓷盅又放回案几上,“这个汤也带走,我没什么胃口。”
绿珠默然,接过汤退出,到门口时突又回头:“香主,他不在,你这胃口终究是好不了。要真是想他,何不去将他带回?”
这提议唐悦始料未及,顿了顿,面上闪过一瞬的痛苦,想说什么,终还是挥了挥手,轻喟:“你去吧,我们酉时前还得赶到十里渡,这些事不用你多心……唉,世上真能随心所欲,说走就走的,又有几人。”
绿珠垂下头,不再多话,青葱裙角在地上渐行渐远,门轻轻地半阖上,复又留一室清寂,雨声幽然。
漠北的风却从平原上掠过,卷起了漫天沙尘,远处的山树,近处的城墙,一时都象是要化在这片模糊的黄雾里。
宋营大旗在风里猎猎招展,依稀可见龙飞凤舞的黑色端字,营内却是一片平和,哨兵来回游曳,中帐内,几个身着战甲的男人正围着桌上的地图指点议论,另一侧椅上,叶长风一身素服,神色恬静,只是含笑倾听,并不多言。
那几个男人都是端王帐下的得意将领,南征北战,无数兵戈里过来的了,免不得也象端王一般,多多少少生出个倨傲的心思,不大瞧得起旁人,然而叶长风江边八阵图一役,京里京外,早就传得脍灸人口,此次到来,又是人未至,计先出,稳稳当当地打了个胜仗,其势有若惊虹,不由人不眩目。有此缘故,边关诸人当真见到叶长风时,虽颇惊异于他的秀弱,倒也没人生出不敬之心。
“马成,袁七,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厚重的帘子一掀,冷风丝丝窜进,端王带着陶威及数个亲兵,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袭黑色镶银锁子软甲衬得他更为英挺,精神奕奕。
最近自家这位主子的心情着实不错。马成诸心腹也稍知原因,笑嘻嘻过来见了个礼:“契丹遭此大败,必会伺机反扑,我们几个不当值的闲着无事,在猜猜契丹接下来会从哪里出兵。正好叶大人有空,也便请了过来,求他指点一二。”
“是么?”端王边解头盔,边瞥了叶长风一眼,笑道,“怎不先知会我?我也极想听听叶大人的高见呢。”
“不敢当。”叶长风恬然一笑,众目睽睽下并不见局促失态,“我既非神,也非诸葛,更非辽军主将,想那战机千变万化,我怎会知契丹要攻打哪里。”站了起来,静静一拱手,“下官还有些公务,各位将军请在此慢慢商议,容我先行告退。”
掀开帐门,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营中诸将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似这种情形并非第一次,这数日来,无论叶长风身在哪里,只要端王一进门,或以头痛不适,或以公事在身为由,总是立刻避了出去,瞧也不多瞧端王一眼。众将察觉端倪,故意以求教为名,央请叶长风来到中帐,便是想为他们圆转,谁料叶长风仍是说走就走,半分也不肯停留。
都当端王这次必然要震怒了,等待半晌却毫无声息,偷眼瞧去,端王神色平和,只在唇角多了丝苦笑,颇有无奈之意。众人跟随他多年,竟是从来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由都是大奇。
内中情由端王自是明白,却连他也是尴尬说不出口。那晚大胜而归,端王一时情火如炽不能自禁,明知叶长风承受不住,仍不顾推拒,狠狠索要无度,以致这位御笔钦点转运使大人,一夜昏迷数次,才到军中便“水土不服,突感风寒,须好生卧床调养”。叶长风自然恼怒,数日能下床后,便再也没正眼瞧过端王,说话,行事,都是淡淡的,俨然陌路人一般,晚间也总叫蓝珊守在门外,休说亲热,连近身都不可得。
端王自知理亏,也不敢逼得太紧,私心里倒真有几分忐忑,怕那人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可就再也难找回。叶长风既不愿自己碰,那就——先不碰罢。远远瞧着他,知道他就在这里,在自己身边,这滋味竟也平和温厚,怦然心动处,并不亚于颠鸾倒凤。
忖思之间,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在正中落座,笑看向地图:“来来,将你们的推论,都与本王说一说。”
一番论谈,不觉已过正午,伙房送上饭来,端王不见叶长风,倒底不能心安,胡乱进了几口,放下箸筷便踱了出去,信步行至叶长风居处,却是空荡荡不见一人。端王眉头一皱,叫过附近的哨兵来问,才知叶长风是察看民居去了,至今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