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晚,最让她难以入眠的原因是江野。江野、江野、江野,她在内心低喊。喔!这是怎样一个开始,又会有怎么样的结束?会不会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呢?
知道自己又开始犯杞人忧天的毛病了,这是从小养成的性格,改也敢不掉,她是一个缺乏乐观因子的人。她耸耸肩,拿起炭笔,在画架上那幅画好轮廓的素描上涂明暗。
老天爷为什么做怎么样的安排呢?就看造化了。她只知道自己从不曾为一个男孩子如此折眼、心动过。唉!处境艰难。她为自己的情窦初开感到心烦。
江野、江野,遇到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江野、江野,他竟还关心到她的胃。江野、江野,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多么就这样深植人心呢?以菱愈想愈迷惘。顺手拿起橡皮擦掉她心不在焉时画出的一撇。人生,真的是难以预料,不是以就像——现在画架上快糊成一片的素描!以菱对自己做了个鬼脸,要求自己把心收回到画纸上。
江野也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站起来打开窗口,让夜晚的空气进入房间里。照理说四月天并不热,也没有开冷气的必要,他只是心浮气躁。承认吧!为的是那个有张苍白的脸孔,有对深幽眼睛的小女巫——江以菱。
江以菱、江以菱。他抓抓头发,暗自嘀咕,自遇见江以菱以后,抓耳挠腮快变成他的嗜好了。从在床沿,他瞪视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一点半。唉!睡不着就算了。他干脆走进小客厅,到了杯水咕噜喝下,再抓了一件背心套上,走向阳台。这间套房式的公寓约十五平大,最好的一点就是有一个将近三平大的阳台,白天视野极佳,面对着一块广阔的草地。阳台上则放置着一套三件式的藤桌椅,他挑了靠门的一张藤椅坐下。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凝视着黑暗中的夜色。
今夜有风,窗台上挂着的铜制风铃铿当、铿当的响着。他深吸一口烟,再任白色烟雾飘于黑暗中。
江以菱、江以菱,她莹莹然如秋水的眼睛及倔强的脸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辗转。一个不是很耀眼,但如果开始留意地,会发觉再也不能忽视她的女孩子,一个兼具韧性、倔强、已柔、老弱多项矛盾特质的女孩子,一个他想据为己有的女孩子。
据为己有?江野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形容词既觉陌生又用熟悉,既爱又怕。记得在一个多月前回南部老家时,正巧碰到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准妹婿向伟强,两人一见面一抬杆不知怎么就扯到江野对恋爱的看法。当时向伟强对他那种爱情观就不以为然的批评是偏执、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他还回送给他一段结论是这么说的,“江野,如果把我们都比成马,你可算是一匹黑马,要找到一个和你匹配的人,并不容易。你会是个占有欲和保护欲很强的情人或老公,将来你的另一半。个性一定很有特色才能吸引你,而且又能接受并容忍你的保护欲及占有欲。喷!难喽!江心的红娘梦我看是即将破碎了。她那个叫马伶俐的好朋友,漂亮是漂亮,可惜连吸引你的条件都没有,唉!真的太难喽!”
向伟强这番分析,并种带给他多大冲击,感情上的事,他一向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他甚至也不想去追问向伟强、那几句“难喽,太难喽!”是什么意思,现在回头想想他的话,好像一种预言,也很有些道理。
就在他和他对话后不到两个礼拜,他就遇到江以菱。先是被她的歌声吸引,后又被她的忧郁吸引,现在她则像一块磁石,她全部的思想言行,他都想去探索。甚至,他还有一股想把拥入怀里,抱她、哄她、爱她、保护她的冲动。
天!果真如向伟强所说,他的心是注定被这样一个刁钻又别扭的女孩子捕捉的吗?他不禁又是一愣,感觉这种想法,有点令人起鸡皮疙瘩。这就是他矛盾的地方,他又爱又怕。
四年的大学生活,他一直保持感情生活的空白,因为他不想招惹无谓的困扰,况且他下意识里是不是想爱人的,在好的事是,他没碰到一个能完全吸引他的女孩。他也曾私“想过,若不是没那种慧根,而且怕老奶奶受不了打击,他谈有可能去做个游方和尚了。谁知,就在他以为将为四年的大学生活画下完美的句点时,跑出来了一个江以菱。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他不能否认,她已激起他许多动物本能,命名如保护欲、占有欲及……性欲。
他总觉自己每每靠近她,便浑身警觉的紧绷,偶尔无心的摄
入她身上淡淡的女性清香,那种感觉更像生命在复苏,整个
人都冲动起来。
对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子,产生失控的退想,他真的感觉不可思议。尤其,我是他们心目中的好学长,他不禁用这句话来嘲弄自己。
只是,感情的事谁又能按常理论断呢?反正一切随缘吧!他心想。
熄掉烟蒂丢向烟灰缸,他坚决的走回屋内,真的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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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以菱上了整整七堂课,一些基础课程,如素描、油画、西洋美术史,拜教授们的调课所致,她觉得疲倦异常。如果床铺就在旁边,她可以马上卧倒大睡一顿。可惜晚上还有‘茉莉花园’的一场表演。她无奈的揉抚酸涩的眼皮,边找了一株有较大树荫的树,靠着树杆先闭目养神一下。这所校园好就好在占地广大,相对的花木扶疏,随便都能找到一个不受干扰的休憩场所。
才想到这里,睡意已渐弥漫的她,就被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干扰,“嗨!你就是江以菱吗?”
她奋力睁开不受控制的眼皮,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正站在她的跟前打量她,并继续说:“抱歉,找扰你了,你是不是大一美甲的江以菱学妹?”
“哦,是,我是,请问你是……”以菱慌忙起身,感觉有点头晕的支着树干。“你还好吧?“他看她点个头,就直接说出来意,”我是美术系三年级的杨思光,我受江野江学长之托送这些东西来。给你。”他解释着,有点好奇的打量她,仿佛在臆测什么?“江学长今天没课,他在住处准备毕业展的作品,因此没能亲自送这些东西来,请你见谅!”
“谢谢你!”以菱客气的回答,还在心中衡量该不该接受这项礼物时,那个杨思光已经递过来一个印刷精美的纸制提袋。以菱想问他里面是什么东酉,可是看情形他也不知道,只好作罢,心里直七上八下的猜想江野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而她的磕睡虫也跑得差不多了。
“那么,我走了!”杨思光点点头,反身迈步走开。以菱跨了几步再次道谢,他则回身摆了摆手。
提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满心怪异的期待,信步走回宿舍,然后迫不及急待的打开纸袋,里面有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再找开包装纸一看。一盒巧克力,一盒瑞士卷。是吃的。她有些失望,盒里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就只是这样?她抓起纸袋无聊的想把它折叠好,一张小纸卡,此时才翩然落到地上,她捡起来,情绪稍显兴奋的阅读着。
以菱:
两盒朋友送来的喜糖及蛋糕,我吃不完。请你帮忙消化!
江野
就只是这样?她莫名其妙的气馁,然后自嘲的想。他能想到你,已经很好了。勉强压抑住失落感。在内心盘算该不该打通电话去道谢?不过他说“帮忙消化”,会不会他是把自己当成某个垃圾废弃场般的把这些食品丢来给她?若真这样,还去道谢,那就未免傻不隆咚了。她有点气愤的想把它们真当垃圾般丢到门外去,再看看那些漂亮的包装及里面的东西去买应该花掉不少钱吧!她决定明天带到学校去,让雅真分给同学们大快朵颐。如果难真追问原因,她也绝不会透露半句。做好决定,她微带怒气的把两盘东西丢回袋子里。
第三天,她从房东术太手中接过一袋东西,据说是某个人送来要她转交给江以菱小姐。她回到房中把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倒,天啊!各式各样的小蛋糕、小点心,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蜜饯礼盒。里头仍是只有一张顺便倒出来的纸条,上面还是简单的几个字。
以菱:
家里送来的,太多了,分一些给你!别介意!
江野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一束鲜花?以菱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还是江野觉得她像个大饭桶?她再次压抑住想拨电话给他的冲动。别介意?她介意的很。她打定主意,要看看他会再搞什么名堂?也打定主意,明天把这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去给雅真她们打牙祭。
第四天、第五天平静的过了,那个搅乱以菱心湖的男人没有再送来什么可以让雅真她们这群饿鬼欢声雷动的食物。他回想雅真那狐疑的眼光及狐疑的问题,她可是轻松自在的告诉雅真,“我中了统一发票,买些好东西来和好朋友分享。”等雅真她们啧啧有声,展现满意的群猪吃相时,以菱才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来自很有名的食品店,而且都相当昂贵。她心中闪现一种奇怪的想法,直到隔天,她才证实了自己想法的正确性。
第六天下午,以菱由“粉红格子”下班,才踏入房间,房东太太就在楼下尖声叫她下楼签收东西。
等她看到要签收的东西时,不禁在内心低叫一声我的天啊!这回竟是水果店送来的一大篮水果。这算什么呀?她问送贷小弟是什么人送的?结果小弟由篮中抽出一张卡片,上面还是江野的字迹。”
以菱:
去店里买水果,不心心买太多,所以叫他们送一些过去,笑纳了!
江野
以菱真的胡涂了,这个江野到底在卖什么狗屁膏药?她问送货小弟能不能退货?小弟则急急收了签单直向后退说:“钱都付了,付钱的人指定要送到这里,我只负责送来,可不负责退货。”
怕挨着板骂吧!以菱体谅他的说法,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开着货车疾驰而去。回头还看见房东太太好奇的在探头深脑呢!
她摇摇头苦笑,从篮里拿了一堆苹果和水梨送给房东太太。房东太太则一改容颜,笑容满面的主动在帮她把水果抬入房里。
而此刻,江以菱正坐在床沿,对着一篮水果及三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发呆。他简直把她当成果子狸了。还有人买水果会一不小心买太多的?!她恍然大悟的笑起来,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再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自己实在笨透了。用手指头都可以想出他是蓄意要买来给她吃的,搞不好,连那些巧克力、蛋糕、蜜饯都不是什么喜糖、喜饼,也不是他家里送来的,而是他花钱去买的。而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她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他并不需要讨她啊!如果——如果他是想追求她的话,也只要一把鲜花就足够了,以菱羞涩的想着。而且,他还荒谬的把她当成大胃王了,那些蛋糕和水果,都可以让她吃到发霉、发烂还吃不完呢!
“胃”,以菱抓住了这点灵感,江野会不会是为了她的胃病着想?忆起自己曾对他说过要少量多餐,送来这么多吃的,竟会是他怕她饿着了……想到自己还觉得他莫名其妙,她不自觉又筹尔起来,心中却感动不已。江野啊!江野,他是怎么样一个男人呢了心思竟如此之细腻,还真难为他得想那么多借口送来这些……
想到这里,以菱冲动的走到房门外,门外放置一具投币式的电话。投下硬币,拨通她早已在脑海里复诵千万次的电话号码,心脏则快速的跃动起来。她在吗?他会不在吗?他在吗?他会不在吗?电话接通了。
“喂!我是江野,请问你是谁?”话筒彼端传来低沉而清晰的男性声音。
“喂!我是江以菱。”她略微一咳,清清喉咙。
“以菱?你在哪里?”他略带惊讶的问。
“我在宿舍,我……谢谢你送来那以多东西。”她语气梗塞了一下继续说:“下次别再花钱去买那些食品,我吃不了那么多,丢了可惜。”
“那没什么,”他轻掠过这个话题,在电话彼端说:“你现忙吗?”
“不,不忙!”她回答得太快了,而后呐呐的说:“我刚由餐厅下班。”,“今天是周末……”他沉吟着,“晚上还要上班吗?”
“没有。”她回答的漫不经心,心却略略的跳起来。
喔!他是在开口邀她共进晚餐呢?这是另一个开始吗?江以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为他做一餐饭,一餐能吃得开怀自在又不必花费太多的晚饭。
“我有个意见”,以菱兴高采烈的询问他,“你住的地方可以开伙吗?我会做简单的寿司,我们还可以做几道小菜!”
“可以啊!”江野一听她的建议,在听筒的另一边乐呵呵的笑着说:“我可有口福了。”
“方便吗?”她突然想到刚刚的提议会不会太莽撞。
“别想收回你说出的话,有什么不方便?就我一个人住啊!”他愉快的警告,然后说:“我半小时以后去接你,可以吗?”
“可以啊!”她轻快的回答。
电话收线后,她发了一会儿呆,这个提议好像还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而江野也好像很为这个主意高兴,这样莽莽撞撞的就到他的住处去,会不会太不庄重?得了,得了,她提醒自己,都什么时代了。收回心,她还是充满喜悦的等待江野的到来,并开始盘算该做哪几道菜?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已站在江野的套房里面,江野急忙把刚才超级市场去采买的大包小包放在鞋柜上面。
“里面很乱。”他孩子气的吐吐舌头,手忙脚乱的移开占据客厅一大半的画板、画架、几幅油画及两座圆雕。
“没关系!”以菱客气的回答,拘谨的站在门边。
江野看她不自然的样子,微笑起来,露出一口像注册商标一样的洁白牙齿说:“不要那么拘束,我屋里只养一只德国小牧羊犬,没有什么其他怪物,像你这样,待会儿饭菜煮砸了,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喔!”
“我的小牧羊犬。”他摊摊手,停止手上整理的工作。“它一向很热情,见到人也不管是谁就又舔又咬,我怕吓坏了小姐您,所以暂时把它关到阳台上的笼子里。”
“可以看看吗?”这种叫声让她想起在孤儿院时养的小土狗阿吉。那是她唯一养过的小动物。
“好啊!它一定会喜欢这么漂亮的小姐来看它。”江野情不自禁的注视她,她今天穿了套式样简单的石洗牛仔布衣裤。合身的衣裤使她的身段十分纤合度,粉红色调更衬托出她因他的夸赞而微红的脸颊,看来光洁又细致。
女人是需要赞美的。他叹道,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领着她往阳台走去。
站在阳台上,以菱惊讶于一间套房竟能拥有这么大的阳台及好视野。向晚的和风正轻拂过,教人感觉神清气爽。
她打量一下只放置一组简单家具的阳台,眼光就被在笼子里活住乱跳、汪汪乱叫的小狗吸引住。她蹲下身注视它。江野把它照顾得很好,它的毛发光泽而蓬松,看来十分干净又讨喜。以菱注意到它正微吐粉红色的小舌头及猛甩尾巴向她示好。她看着、瞧着,不觉笑出声来,兴奋的低嚷“好漂亮,不是吗?”
“你也好漂亮,不是吗?”江野低语,没取让她听见。
他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触摸她那头长而乌黑的秀发,它们披泻在她纤弱的肩上向他招手。他赶忙在地旁边蹲下说:“它叫诺丽,诺言的诺,美丽的丽,我父亲的一位狗类育种专家送我的。”
“这么说它是个女孩子罗!诺丽,名字很好听。”她张大眼晴,天真的偏头看看他,然后回过身去逗弄诺丽趴在笼子上的爪子,还说:“诺丽,咱们做个好朋友,握握手!”
“女孩子?嗯!对!它是女孩子!”江野抿着嘴微笑。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有喜欢小动物的本性,尤其是猫啊狗啊。但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形容狗是用“女孩子”的呢!
“现在为什么不放它出来呢?它可以跟我们玩啊!”以菱不解的问。
“我也很想放它出来,不过它还不是很懂规矩喔!你不怕它一把屎一把尿的破坏我们的晚餐的话,那我就放它出来!”他恶作剧的唬她。
“哦!”她禁声了,想一想也对。再看一看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她猛跳起来说,“晚餐?我差点忘了要做晚餐!”
“别急,别急,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可以慢点吃!”他站起身,体贴的先走回客厅打开电灯。
以菱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这是间颇为宽敞的套房,一厅一房一卫浴,再加上那个阳台,算一算也有十几坪大!这就是金钱的好处吧?!连住都可以舒适多了。她再端详一下室内,东西虽放置得凌乱,室内却相当干净,一张日式的四方桌放在墙角,旁边散置两只体积庞大的靠垫,墙上挂了几幅镶了框的油画,内容都是小孩子的各种姿态及表情。这大概就是雅真提到过的那一系列有关“Baby”的油画,她虽不是一个很内行的鉴赏家,但也可以看出画者的用心和基础技巧的纯熟。江野画得相当传神。
“听说你参加了国外的秋季沙龙?”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画。
“嗯!就是这一系列有关小孩子的画题,我寄了一幅过去。”他轻描淡写,仿佛这微不足道。
“你很喜欢小孩子?”她转移话题,回头看他。
“是问!”他表情微嘻,神态变得年轻而脆弱。“谁能不喜欢小孩子呢?尤其像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孩子,更是纯真的令人向往。长大了人,也长大了烦恼,婴童时期,是老天爷赐给人类最好的一段时光。
以菱忘情的凝视他,他应该不是一个太复杂的男人。他也热爱生命中一些单纯而显现的美好事物,并且不忌讳谈论它,更能勇于表达它。换作某些人,可能就会觉得这种绘画题材及感情表达,是一种稚嫩的行为呢!
不知何时,江野也陷入她流转的眼波里,两人眼光交会,那就像一种魔咒,两人被定住,两颗脑袋各自怀着心事,却是怀着相同的心事当壁钟当当的敲响六下,以菱首先从魔咒中惊醒。她呼吸急促的仓皇而逃,丢下一句,“我去做饭。”
江野则心绪复杂的靠在墙上。轻呼出声。
当菜一盘一盘端上来时,江野不禁目瞪口呆。虽然他不是煮食专家,却是个美食专家,在台南老家,他们的吃是很讲究的。桌上有一大盘排列美观的蛋皮寿司及紫菜卷寿司,一盘香菇丸子,一盘皮蛋豆腐。一条糖醋鱼及一锅馄饨汤,最后端上桌的是一盘青翠的空心菜。
他夸大的吞烟了一口口水说。“以菱,你是个魔术师。”
她双颊微红,摇头表示该没有什么。江野拿出他收藏的一瓶日本清酒,挑衅的问她说:“为了这一桌好菜,敢不敢喝一点?”
“有何不可!”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于是,两人果真自在开怀的吃着,不只清酒引人微醺,整个餐桌的气氛都引人醺然欲醉。
“你的菜怎么做的这么好?”他突然问,却感觉她一僵。
半晌她和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我是孤儿。”
她的话简单而不带感情,却叫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这句话的内容虽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实,陈述的却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孤儿”这两个字,造就了她多层面的个性,也解释了她何以对生活小心翼翼的态度啊!
江野看着她微微低垂的头,忽然有股冲动想现在就拥她入怀,让自己的胸膛成为她疲倦时可以休憩的港湾。另一个声音却在叫他逃离她,他开始害怕自己默默对她所撒下的情网,最终只会在她已有伤痕的心上,雪上加霜。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在挤压、在拉扯他的心。
他沉默着不敢言语,言语有时侯并不能具体的传达感受。
以菱先开口,她已抬起的头表情没变,仍然平静而温婉,语气却略带尖酸,“别可怜我,江野。我并没有太多时间自怜。有些事当你不得不做好它时,你便会想尽办法去做好它,而这未尝不是一种对自己人生有助益的磨练。至少,我的烹饪技术让我现在没饿着,还可以使你开口夸奖几句呢!”
“谈一谈你毕业以后的计划吧!”她举杯啜了一口清酒,转移话题。
“考上预官,就只有去服兵役了!”他沉静的开口,
“你在担心什么?”她一语中的问,”或许……是怕和社会脱了节吧!”他迟疑的回答她。
她则同情又了解的点头,很多即将入伍的人,都会有这点担心。“有没有想过服完兵役后出国去?”她继续关心的追问。”
“没有。”江野夹起一个寿司、沾上芥末酱,停在碗里说。“出国并非唯一的出路。服完兵役后,我想我会在国内找出一条路,好好奋斗几年,看看情形再说。”
她赞同的点点头用崭新的眼光打量他,并为他的想法在私心底下如释重负。她知道以他父亲的财力及他的在校成绩,想申请到国外就读是没什么问题的。尤其现在的大学毕业生,一有机会便个个往外跑,江野想法算是很特殊的。
当每一道菜几乎盘底朝天时,他们两人才发觉这一顿饭将近尾声了。
“你很捧场哦!”以菱叠着盘子,边拿纸巾擦拭上一污渍,嘴角染上一朵以盈盈可人的笑。
“我该赞美我的胃,”江野顽皮的拍拍肚皮,让它们砰砰作响,继续赞道;“但我更该赞美做了这顿好饭菜的人。”
“你吃得尽兴,就是最大的赞美了。”她略带羞怯的说。
“难怪有人说,要管住男人的心,先管住男人的胃。”他取笑道,露出颊上的酒窝。“更无怪乎,所有结了婚的男士,体重都会急骤增加。”
听到“心”啊!“结婚”啊这些暗示亲密的字眼,以菱又结实的吓了一跳,瞄他一眼,发觉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病,也可见他是无心的脱口而出,她再次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以菱收拾好桌子,江野便自告奋勇要清洗碗盘,她无可无不可的答应。
她注意到一座靠墙的书架!刚刚进门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座造型美观的贴抽木皮书架,架上的书凌乱的东叠一堆西叠一堆,她好奇的走过去并着手整理。
江野看的书很杂,美术方面就有一大排,包括了极写实的宫廷画家和一些印象派画家的画册,并有多本建筑史、建筑之美、花卉、造园、景观透视等关于建筑方面的书籍及机本世界文学。
她的眼睛快速跳过这些琳琅满目的书,最后停在最下层种类繁多的相书上。她有趣的检阅着:星座、占卜、紫微斗、奇门遁甲、手相学、面相学、血型学,另有几本厚厚更复的易经及禅学入门。她好奇的拿起几本翻看书的扉页,他果真每本都看过,书上还有重点与眉批,看来这些书不是买来充门面的。
以菱咋咋舌,如果他真的把这些相书全研究透彻了,那他可以去摆个测字摊了,而且每个人在他面前将无所遁形。想像自己在他跟前像个透明人般被瞧得一清二楚,并不是太愉快的事情,她急急抛开这个念头。
一个能这么广泛涉猎书籍的男人,应是颇有野心吧!
她边收拾边想,瞧着那么多相书,不禁对着它们微笑起来。
很难想像江野在地下道入口摆着测字摊,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一手拿笔龙飞凤舞,一手抓着某人的手看相,悬着三寸不烂之舌口沫横飞。也许,桌前还横着布条,上面书着“铁口直断”呢!想到此,她噗哧笑出声,这种想像似乎无关“野心”两字吧!
“哈罗!哈罗!你很自得其乐嘛!”江野用指头轻敲她的肩膀,打断她的痴想。
“吓我一跳!”她惊魂甫定的哺哺抱怨,她那优雅的蹲姿差点成了不雅的坐姿。
“我发觉你在这边盯着书架至少笑了十分钟,什么事这么好笑?可不可以说来与我分享?”江野干脆伸手拉起她。
能说给听吗?她再次莞尔,笑自己过分发达的想像力及他被想像成的样子。
“姑娘,你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笑,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哦!”他故意用不甚标准的国语装出轻桃的语气。以菱却注意到他松开握住她的手时快速得犹如怕被火烫到。
她迷惑的笑着问:“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我只是在疑问,你看这么多有关相学的书籍,将来是不是打算以此为生啊?”
“不,我从没有打算以此为生!”他回答的极为缓慢。
“为什么对这种书这么有兴趣?我大略翻过,你几乎每一本都看得很仔细。”她满脸疑惑,感兴趣的追问着。
“这说来话又长了,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对我所看的书感兴趣?”他一本正经的问,眼中却闪着促狭的光。“是想多了解我吗?”
以菱署然脸色潮红,无言以对,她没想到翻看他的书也会侵犯到他的隐私。
他看着她发窘的样子,突然哈哈一笑说:“这是一个玩笑题,你可以不答。但如果你对我个人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那些杂七杂八的书,不尽然能给你我完整的个人资料。”
以菱微嗔的瞪着使坏的江野几秒,然后抓过一只大靠垫靠墙坐下,问道:“你说说来话长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原因推动你去看这些书吗?”
江野看看她,对她一直追问自己去看这些书的动机感到有趣,也许这就是江以菱与从不同的地方吧!她会想去探讨一个人做一件事的内在动机。换成是别的女孩子,早就要他帮忙算算将来如何啊?爱情会如何啊?婚姻又会如何啊?等等的。想一想,以菱的建议也不错,帮人看相是个有潜力的行业。他思及此,对自己补充了一句,她的建议好是好,可是像这样追根究底的人,也是最伤人的人。但江野还是决定让这个将来在他的生命中不知会扮演何种角色的女孩子知道一些事,一些在外人看来或许微不足道,对他个人的一生却影响甚巨的事,而这些事也是促使他对命相学产生兴趣的关键。
他抓过另一只靠垫,在距以菱一箭之遥的地方靠墙坐下,他开始述说:“记得十七岁时,那正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我有一个相交甚深的朋友,他是十分多愁善感型的人,时常向我倾吐父母婚姻不和谐所带给他的伤害,也时常抱课业压力的繁重,他甚至早熟到异性朋友对他表示好感都觉得无趣而厌烦。他告诉我他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只是他不想给。他真的是早熟得惊人,而他也真的是一个厌烦一切的人,有一天他也厌烦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张纸条在书桌上,多潇洒,只有寥寥数字,我厌烦一切,我只爱海。”然后他就终身去与海为伍了。唉!这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轻叹,无意识的瞪着自己手掌,以菱看着他落寞的神情,不自觉的跪坐到他身旁,她的眼光一遇是同情与了解。
江野再也控制不住的把手拢在她的肩上,微施压力直到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上,他感觉到也紧绷着身躯,几秒钟之后她逐渐放松,他才轻轻的嗅着她发上的幽香继续说:“这是我第一次对生命产生质疑,有一阵子我变得沉默而且惯常的胡思乱想,我会反复的想一个昨天才在身旁跃动的生命,今天怎么就沓无踪影了呢?有时面对大海和苍穹,都会神经质的追问,你在哪里?是的,人生不只有太多无能为力的问题,也有太多不可解的问题。我的反常,奶奶和爸爸看在眼里想必也担心在心里。三个月后,我遇到了另一个人,他解除了我的桎梏,也解除了爸爸及奶奶的忧心忡仲。”
他停顿一下回相着,手则忘我的摩挲她的长发。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我又单独一个人到朋友跳下去的海边凭吊,当时我看到一幅很奇异的景象,许许多多拄着拐杖、坐着轮椅的人全聚集到海边,老天!那时我猛眨眼、猛甩头,才发觉那并非梦境,等我向前去一看,才知道是某个社会福利机构为残障人士所办的活动,“看海”。也就在那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残障朋友、当时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轮椅上,下半身萎缩而且脸色白中带青的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刺眼而且不协调。
我靠近他时,他没有回头就说了一句吓我一跳的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为了他的这句话,我当下感到凄凉不已,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拥有怎样的人生?
他一回头发现陌生的我还缅腆的笑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社工人员,这是第一次看见海,所以忍不住有些兴奋。”
你不知道,我头一次在一个人的笑容里看到那么多这寂寞、那么多无奈,于是,我坐到他身旁,两个人面对海交谈了三个小时,这三小时里,我知道了他有肾脏方面的毛病,也知道他见过海之前,已经苟延残喘的生活了二十五年。
他还告诉我,不论他还能把有多久的生命,他都会勇敢的生活下去,不只为了他自己活,也为了陪他与病魔缠斗了二十五个年头的坚强父母活。”
他舒展了一下双腿,深思着说:“我想‘这就是每一个人面对事情的不同态度吧!一个是如此宿命,宿命到觉得自杀才是最好的道路!一个是不向命运屈服、而愿意用残革的身躯来与命运一搏。后来,我有幸认识了一位父执辈,他专门研究紫微斗数,我对命理开始产生兴趣也是因为他的启蒙。我曾告诉他我这两位朋友的故事,我也问他这和一个人为生辰八字有没有很大的关系?他令我惊讶的告诉我,不论专家们对命理再多的研究或解析,它都只能算是一种统计学,简言之,这些画里所说的。但都只是统计出来的大概结果。对算命这回去事,我们只能姑妄听之”姑妄信之。他还解析了一种冰山命理给我听,他说人一生的际通,不但须有先天的条件、后天的努力。也与阴阳宅及风水有关。因此,人太宿命是不对的。”
“你都透彻了吗?”以菱听了这么多,忍不住有此一间。
“透彻,谈何容易?这不是看过几本书就能拿来用的字眼啊!人生太深奥了,就算看得破生死关,我可能也看不破情关。”他在她头顶上意有所指的说,却又不愿更明白的点破。他忍不住逗弄的问她,“还有问题吗?”
“是还有一个问题。”她抬起头俏皮的伸一伸舌头。
“你的问题一直很多。”他故作生气的拉扯她的长发,
江野又沉默了一下才说。“他三年前就去逝了!不过走得很安祥。”
以菱也静默了几秒,低声自语:“他的父母一定很伤心!”
“伤心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自发送黑发人!”他严肃的说:“他的父母是虔诚的基督徒,虽然不舍,但在心里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也能用平常心看着儿子蒙主宠召。对了,为什么想见他?”
以菱看他好奇的扬了扬眉,她用迷惘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正不正确?当我听说了这个二十五岁还必须由人推着轮椅去看第一次海的人时,我觉得自己的一切遭遇并不算是最不幸的。也许,是出于虽不同病却相怜的心态吧!”
江野赞同的点点头,以菱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她原就是一个心思敏锐又细腻的女孩子啊!他不自觉动情的收紧臂膀,这种由安详一变而成亲呢的怪异气氛,让以菱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从他臂弯挣脱而出,她倏地站起身掩饰羞红了脸说:“说过要帮你整理书架的,只是不知该怎么归类,你的书太杂了?”
“别浪费时间整理它了。”他好想把她拉回怀里,又怕会吓着她,只好心不在焉的说:“你整理过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状的。以前也有像你这么重视整洁的女孩子来过,她们一进门就是看不惯这座凌乱的书架,结果她们整理过几次就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我这无可救药的书架及我这爱乱丢书籍的无可救药习惯,用此往后她们每次来都会眼不见为净。”
她们?每次来?女孩子?
他常带女孩来吗?是什么样的女孩?以菱感觉心逐渐往下沉!难怪他那么轻易就答允她的自愿晚挂,摆明着他很习惯女孩子来光临他舒适的套房嘛!更难怪厨房里什么都不缺,应该也常有女孩子志愿来帮他做晚餐吧!除了这些,他还和他们做什么?而该死的江野,竟敢堂而皇之的在此刻和她讨论别个女孩子,就在经历刚才那种心意相通的交谈与拥抱之后。老天爷!会不会连他刚刚说的事都是用来博取她的同情的故事呢?更该死的是,她主动提议帮他做什么晚餐啊!你是个小傻瓜!她心碎的想。
以菱不知道她的思绪已经反应她的脸色上,她只感觉呼吸的不顺畅及奇异的心痛,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挤压她的心,想把她已开始脆裂的心捏成纷纷碎片。
江田看着沉默许久的她,也看到她逐渐转白的脸及逐渐退缩的眼光,为了什么?他努力因想自己刚才心猿意马时到底说过什么子让她又恢复了疏远的防备神态。
“以菱,你怎么了?”他干脆发问,省得像他一样光运用_想像力而不求证、搞不好想像力推敲出来的东西错得一塌胡涂。”
“我没有怎么了。”她简短的回答,僵硬的把眼光调往外面已变黑暗的阳台。她知道自己在抗拒他的魅力。
“你是有怎么了。”江野讨厌她都种可以气死人的语调。他冲动的拉着她转身面对自己说。“你为什么突然沉默?只因为我说有女孩来过我的住处,你就可以定我的罪吗?”
“也许,我可以改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这种状况。”他恶狠狠的接近她,相会那漠然的眼神,也无意控制自己的怒气。“也许,我也可以变成你想像中的大色狼,嘿嘿!你可得小心了。你可算不准我几时会原形毕露,几时会扑上去咬破你的喉咙。”
“若我不放呢?”他的语气变成吊儿郎当。
“我——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的声音中突然多了一份哽咽,眼中也蒙上一层泪雾。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气你、气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把我看成超级大情圣了!”他气馁的松开她的手,疲倦的说:“我说的女孩子是指江心和马伶俐、我的妹妹和我的邻居、况且她们是一起来的,一对兄妹加上一个邻家小妹在一起,我们能做什么事?当然,她们连煮一顿饭都不会,只能帮我收拾书架。”
“你……并不需要对我解释。”她白着脸怯怯的看着江野。
“你看来一副怕死了的样子,万一让你夺门而逃,那我岂不是更难堪!”他又绷起脸说:“你的想像力实在丰富。”
“我不怕你!”她强调,然后红着脸转过身背对他悄声说“我只是怕我会——太喜欢你了。”
江野听明白了,听清楚了,虽然她说得极小声,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唉!女人,怎么说出来的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话呢?
“以菱,转过来好吗?”他柔声说:“没有罚你面壁啊!”
“不要!”她别扭的说。
“以菱……”他轻叹一声,使力转过她的身子拥入怀中结实的臂膀紧紧的拥住她。她长开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青玉般的光泽。他微松开她,她的双手正停在他的胸膛上、眼中奇异的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像哭了,眼睛正努力眨呀眨,希望把眼泪眨回去。
“我觉得很丢人,对你乱发脾气,又对你胡言乱语。”她吸一吸鼻子说。
“你的意思是指‘你喜欢我’是胡言乱语罗?”江野慢条斯理的问,眼睛则锁定她的唇;她的唇饱满优美,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抖动着。他再次拥近她,也不待她回答便兀自又说:“我是十分真心想改善我们这种‘普通朋友’的情形。”
才说完,他毫不考虑的俯身噙住她的嘴。他轻轻吸吮,却发现她全无反应且毫不罗曼蒂克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她被他的突来之举吓呆了吗?
江野觉得好笑又蠢蠢欲动,因为他才刚浅尝过她柔软文诱人的唇,他想要更多。
无奈的松开她的嘴,他滑稽的说:“以菱,没有听说人是张着眼睛接吻的!为我闭上眼睛好吗?我想再吻你。”
她配红着脸紧闭上眼,紧得长又黑的睫毛都因她的用力而微微颤动。江野整颗心都在为她的纯真而充满喜悦,他再次抬起她的项,嘴像被另一块磁石吸引般贴住她柔软又美妙的唇。
微试探的,他只让唇印着唇,而后感觉不够似的开始吸吮及轻咬。
以菱想像自己可能是触电了,从未想像过亲吻竟是这种浑身发软,满脑子浑饨的怪异想法,唯一的感受是一股电流贯穿全身,在体内奔窜。
这就是接吻了!她的初吻呵,竟是给了江野。她可以感觉他的嘴唇柔软又坚定的辗转吸吮她的唇瓣。或许,美梦终于成真了!她知道自己恋爱了,知道自己深深爱恋着这个吻她的男人,一个才见第三次面的男人。啊!在他的怀抱里,她可以忘怀万事万物。
在浅尝过她唇的甜蜜之后,他悄悄的伸出舌头轻撬她的唇瓣,害她又猛吓一跳,微张的嘴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利用机会让舌头探入她的口中,感受她嘴里的芬芳。他的舌在她嘴里探索、嬉戏。
几秒钟之后,她停在他胸前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攀爬至他的脖子圈住,并热情的加入他的唇与舌的爱之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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