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菱甚觉荒唐的坐在车内,想到三个钟头之前,江野开着这辆拉风的红色跑车来接她时,她当下吓了一跳,并傻不得登的告诉他下次别跟人借车,尤其是这么一辆看来所费不发的名贵跑车,万一出了毛病可能赔人不起。谁知江野竟面色微赧,油油的笑着说,车是他爸爸提前送给他的毕业及生日礼物。以菱冷淡的在心里嘲讽着,有个有钱的老爸真好,可以二十三岁大学未毕业就变成有车阶级,这辆跑车看起来不便宜,她坐在里面更是另扭得很。
沿路她就一直在思考该用什么话阻绝他再把金钱花在自己身上。尤其花的如果是他爸爸的钱时。以菱看着自己身上高雅的淡紫色洋装及白色皮包,是江野买来送她的。她曾问他是不是觉得她寒地?他就一遇笑着抚慰她的自尊,并说明他希望送一些小礼物给自己亲爱的人。仿佛能猜透她的想法,他也说明了他买礼物的钱都是他打工赚来的。以菱变成无法拒绝觉他送的任何“小礼物”,而这些小礼物包括吃的、用的,甚至鞋子、皮包都设想周到。她深觉和江野谈恋爱以后,自己变成要大费周章的做人。有时看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也不确切自己是拥抱着他的关怀,还是怀抱着受伤的自尊在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他总是有办法安抚她受伤的自尊。可是,她不由得会怀疑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表示这种关爱多久?
以菱略微苦笑,眼睛看向江野,正好接触到他若有所思的眼光。
“在想什么?”他问,眼睛漫不经心的掠过她的脸庞,看向车窗外驻足的小朋友。
“我在想——自己有点近乡情怯吧?”她心虚的解释。脸也转向车窗外向一个认识的小朋友招招手。看他仿佛很惊讶的认出自己,然后又叫又跳的跑住院长室的方向,以菱的心又怪异的瑟缩了一下。佛要金装,人真的需要衣装,不是吗?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交了一个阔气的男朋友,然后开着跑车回孤儿院招摇。
“再怎么情怯,也要下车啊!”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微撇嘴角,有趣的看着外面愈聚愈多的院童说:“再不下车,我们就可以开始收门票了。我从没想到自己这么有看头,会吸引这么多小朋友的好奇心。我长得这么有趣吗?”
以菱看着他戏德的脸,低声嘟哝着,“谁教你开这么招摇的车?!”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下车喽!”她突兀的打手车门。
江野如获大赦的随后下车,他知道以菱为了这辆突然出现的跑车心里不平衡,而他也尽量少在她面间摆阔。只是,物质生活差异极大的两个人,对金钱的运用总有很多不同的见解。
他拉起后车盖,提出预先准备的大包小包,以菱无可无
不可的过来帮忙提着,他沉默的看着她微颦的眉,仿佛他也是如她所的说“无可救药的自以为是的社会善心人士”。他是同意她的看法,但那是站在她的立场,来这里之前他不得不两难的考虑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需要能看得见、摸得着、用得到的东酉,他总不能两手空空的来吧?那孩子们将会多么失望是可以想见的。有谁不喜欢收受礼物呢?除了江以菱。
江野无奈的摇摇头盖下车盖,讶异的看着以菱放下手提袋,高叫着奔向某个人并拥抱。他几乎没见过以菱对别人有这么直接的热情举动,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的表现出来更令他惊讶。他惊鸿一瞥见以菱拥抱着的是一个头发斑白、又瘦又小、穿着朴素的老人家。
他微笑的走近她们,沿途还伸手摸了摸那些探头探脑的小脑袋。
走近时他肯定他是以菱口中的高婆婆了。江野看见的是一个和自己的想像截然不同的老人,她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身高仅及他的胸膛,最引人注意的该是她仍然宏亮的声音及精神至铁的眼睛。
他听见她哺哺念着,“我的小女孩长大了,也更漂亮了,你忍心这么久不来看婆婆幄!”
高婆婆拥抱过以菱后,疼爱慈蔼的审视半晌才回过头微笑而热忱的打量江野说:“不帮婆婆介绍一下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
以菱嘻笑出声,声音清越的像铃铛,她说:“婆婆羞羞,不卖文诌诌的文章!”她转向江野嘲笑道。“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麻烦你自我介绍罗!”
江野微晒,真的自我介绍起来,“我是江野,江水的江、旷野的野,常听以菱提起高婆婆您!”他谦,克有礼的说着,并手忙脚乱的腾出手握住高婆婆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又说:”‘这些东西是给小朋友们的一些小礼物。”。“以后来就来。别这么大包小包,是自己人,就不用刻意客气。以菱哪!最受不了爱送礼的人。”高婆婆笑着说。
江野瞄了在一旁做鬼脸的以菱一眼,心想高婆婆倒真的很了解她。他又发现以菱回到这里变活泼了——一些平时不常见的小动作也出来了,例如高声叫着拥抱个人,例如放情的笑,又例如做鬼脸。
“婆婆,您不知道,他最爱和我作对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收受贿赂。又最爱收买我!”她拉着高婆婆的手,身子撒娇的扭来扭去,像个小女孩。
“羞羞哦!收受贿赂又被收买还敢大言不惭哦!”高婆婆取笑的刮刮她的脸,凑到她耳畔悄声问:“他都用什么收买你?收买些什么?”
以菱蓦然脸色潮红,捂着耳朵低嚷道:“婆婆。你为老不尊,哪有人问这种问题?”
高婆婆呵呵笑着,江野感动的看着这一幕,深深体会这个老人才是以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帮江野接过几包,摇摇头叹道:“以菱这丫头实在太任性了,江先生可别介意啊!来来,太阳愈来愈大,进屋里喝杯茶。”
等放下物品,江野才轻松落坐,并愉快的打量起室内。这里应是一间办公室,简单的木造房子,里头陈列数量可观的奖状、奖杯、奖牌、锦旗。墙上仅有两幅简洁的字画。江野坐着的这套本质茶几组合是放在办公桌的右侧,这便是屋内仅有的摆设。值得一提的还有一盆放在门边的荣莉花,它们
正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江先生第一次来台南吧!您是哪里人?”高婆婆边递茶水边问道。
“高婆婆,你别忙。”江野慌忙起身接过茶杯说:“我是道地的台南人,台南市。”
“好巧。”高婆婆笑着说完,两人就不约而同被门外的笑声吸引。
以菱紫色的身轻轻盈的带着一串小朋友们移向树荫下,她纤细的胳臂上还抱着一个年约两岁的孩子。江野的心倏然深一紧。早上去接她时,乍见她穿着这袭飘逸的紫色洋装,那股占有欲望又突然衍生。若不是因为她一直那么在意那辆跑车,他早把她拖入车内好好吻个够。此时此刻他不由得会遐想,和以菱生几个可爱的宝贝应该是不错,他更向往制造的过程,只是,一想到婚姻这个步骤,他又不敢任性而为。他略微烦躁的掠掠掉落额前的头发。换个坐姿。
高婆婆早由以菱身上收回眼光,她暗中观察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子,她已盯着以菱有一分钟之久,眼睛不曾须臾离开。而那种眼神高婆婆认得出来,是充满占有欲望的情人眼神,她满意的想到以菱的终身若有这个看来这么出色又正派的男孩子可托付,那她也可以安心了。她深知以菱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或爱上某个男孩子,她不会把他带到自己跟前。只不知道这个男孩子到底对以菱用了几分心?
仿佛感应到高婆婆探索的眼光,江野回过神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自然的掩饰自己的失态说:“孩子们都很可爱。”
“也很可怜,”高婆婆很快的接口,慈蔼的双眼变得犀利。“江先生,我可以冒昧的请问你两件事吗?”
“你请说。”江野坐正身子,不安的揣度高婆婆的问题。
“以菱的个性我相当了解,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认真了,她绝不会带你来和我见面。但她突然带你来到我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高婆婆真挚的望着江野接着说:“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以菱是如何认识的?你又对她知道多少吗?”
“她是我的学妹,我们在一次聚会里认识的。至放您所谓的知道,是指她的身世或性情吗?”
“哦!我指的是身世。唉!其实以菱也没有什么身世可言,连我都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她才三个月大就被丢在院门口,身上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江以菱’三个字。现代人有办法生却没办法养,真是造孽啊!可是以菱是我带大的孩子里最善体人意也最善良的一个,也许她有一些倔脾气,却是我最钟爱的孩子。”高婆婆略微停顿,试探性的看江野一眼,又说:“如果能,我希望她可以有个美满的未来。”
门外又传来一阵笑声,江野茫然的顺着笑声方向抬起头,他知道高婆婆在某种程度的试探,他却陷入无法拒绝她的垂询又无法直接告诉她他和以菱所做的约定的两难情况。我的天!他在内心轻声哀嚎,每个人都沉湎于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那种只到“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的期望中,却没有想到白马王子和白雪公子还有其后的大半辈子要过。而他,也没有办法为以菱的将来保证什么啊!
想到这里,江野脱口说:“高婆婆,我无法保证将来!但目前我们两人都十分用心经营我们的感情。”
“你说得好,孩子。”高婆婆有点悲伤的承认,“我只是觉得自己老了。不知还能再充当以菱的支柱多久,你看来是这
么优秀又这么懂事,足以帮她挡风遮雨。而她也难得喜欢一个年龄和她相当的男孩子,唉!我的以菱是个死心眼的女孩,吃的苦也够多,我走后,她真的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高婆婆哺哺诉说着,开始显出刚才没有的疲备。江野有点伤感的沉默,不知是否该说一些虚无的话来安慰她,因办她一下子好像就老了几十岁。
门外又传来一阵儿歌声及笑闹声,两人眼光又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外那紫色的身影及围绕着那个身影的几个小身影。
“留下来吃个便饭吧!下午叫以菱带你到处走走,这里是她仅有的家,她会想让你看一看的。”高婆婆终止两人之间的沉默,又回复热忱的笑着说。
只是江野的心情和来时不再一样了,高婆婆对他的期望虽然没有说明白,却也够清楚了。如果以菱真的这么死心眼,再如果有一天他负了她……天啊!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段对话之后不久,以菱进来加入他们,江野再一次感染以菱的活泼自在,他从没看过以菱的这一面,因此有些惊奇。
吃饱饭后,以菱就充当义务向导,带着他参观院里的设施及格局。
“你对院里的建设有什么看法吗?”以菱头微偏的问。
“很简朴!”江野回过神,努力追上她说的话并回答。
“高婆婆已经很努力的想让院里变得更舒适,只是,经费老是缺缺唉!”她微摇着头,眼睛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侧面看来柔美又荏弱。“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是很大。”
“希望会支撑我们朝理想迈进的。”他严肃的说。
“希望!是啊!”以菱继续在秋迁上优雅的摆荡,她的笑容在唇边扩大,双眼因某种回忆而兴现光芒。“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有过一张图片,那是一张外斩风景图片,图片上纵横交错许多道路,道路两旁则密密麻麻的布满不规则造型的房子,有趣的是那些房子都是木造的,且每栋都仅有两、三层楼高。更有趣的是每栋房子乍看都级为相似,仔细看造型却又各个不同。我心中就涌现一个愿望,将来长大·我的王子必为我建造一座这样的家,而我会努力把它布置成我俩爱的宫殿,之后在里头养几只猎、几只狗和……几个孩子。”说到这里。她缅腆的微闭双眼,享受秋迁晃动时迎面而来的微风。“很傻吧!年事渐长才知爱情是不能附加任何条件的,尤其是物质条件。”’
“那张图片你还保留着吗?”江野不知何时由秋迁架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并停顿了她的摆动,她敏感的知觉他站在自己背后轻拂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
“不见了!怎么不见的我不清楚,只记得自己伤心了好长一段日子。毕竟我们拥有属放自己的东西很少,而那张图片在那一段时光里是我的珍宝,它对我而言不只是一张图片,它代表着一个希望。”她头向后倾靠在他身上,陶醉的轻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股清新的古龙水味。
“是的,那也是一个希望。”江野附和她,眼睛也深思的望向朗朗晴空。
归程时,江野的心是很矛盾的。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心涨得满满的,深觉今日所体会到的爱与被爱的时刻比今生任何时候还多。相对的,他也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是的,他的心在面对高婆婆、以菱,甚至小芳及阿杰和其他院童时被掏空了。他们都是值得爱与被
爱的人,只是他的爱太狭小也太少了,无怪乎他有被掏空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每一个来到孤儿院的人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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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野大学的毕业典礼这天,以菱的心却出了一点无关生死的小意外。
这天的午后十分炎热,以菱停驻在校门口看着突然衍生的多家摊贩,他们贩卖的全是花,一束一束包着彩纸及束着彩带的花。玫瑰、波斯菊、火鹤、康乃馨、郁金香、百合等等,林林总总,美不胜收。
以菱眼花撩乱的看着,听着那一声声,“小姐,来买花,这束漂亮,那束好。”弄得她的心有点慌乱。
不知该选择什么花送给江野才好?大学毕业,毕竟可以说是一件大事,也无怪乎学校允许这么多摊贩在校门口大做生意。
“小姐,你要哪一束?我帮你拿。”
她愣得的望着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这个头戴斗笠、肤色薰黑的中年妇人。她淳朴的脸堆满笑容、并露出满嘴银白相间的牙齿。
“我再看看。”以菱慌乱的回答,努力的把眼光集中及可供选择的花束中。
她终效选中了一束贵族百合,它们很情趣的簇拥在一张精美的玻璃纸及一段结得十分精致的缎带中。
“小姐很有眼光图”卖花的妇人在她付钱时又用那种特殊的国语腔调说。
以菱口她一笑,看看手表,典礼快开始了、她加快脚步步人校门。
“以菱,以菱,等等我!”
是雅真,这么大的叫声她永远不会错认。以菱微笑的慢下步伐等她。
“哇!这花好漂亮,送江学长的吗?”雅真又来一声大大的惊叹号,吓得以菱差点握不住花。
“哎呀!你这颠丫头,你老是这么夸张,早晚会吓掉我的三魂七魄。”以菱埋怨着。
“你是很认真的唆!”雅真突然闪着声,没头没脑的丢给她这句话。
“大家都在谈江学长和你的事。”雅真审况她。
“谈?”以菱一时反应不过来。
“背后谈,也就是说有些闲言闲语。”雅真加重语气。
“喔!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太多了,不是吗?”以菱轻描淡写的说。
“别人说什么是不用太在乎,但是——你有把握吗?对你和江学长的感情你有把握吗?则难真严厉的问,神情十分肃穆。
“我——说真的我没把握!”仿佛感染了难真的问题的严重性,以菱逃脱了雅真逼视的眼光,却诚实的回答了雅真的问题。“谁又真能对感情有十足的把握?我知道的,人事变迁,物换星移。就算是结了婚的人都可能离婚,我又怎能对未来的事有十分的把握?”
“唉!头壳坏掉,我一直在想会谈恋爱的人一定头壳坏掉了,不然每天不是痴痴呆呆,就是又爱哭又促笑,这有什么
乐趣可言?雅真摇头晃脑,状若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你就会懂的。”以菱在内心轻唱,并有点悟出爱侣间不论有没有承诺,也都只如江野所言,是下一种赌注,一种不是两者皆胜就是两败俱伤的赌注。
“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雅真敬谢不敏的吐吐舌头。又问:“你要参加典礼吗?”
“没有,我只是送这把花去,表示一下祝贺之意,稍晚我还有表演。”以菱说到这里,猛然记起自己站在这里和雅真不知又谈掉多少时间。她哎呀一声往前急走,并边说:。你来不来?我快迟到了!江野今天邀请了他妹妹来观礼,迟到不太好意思。”
“哦!丑媳妇还没见公婆,小姑就来做先遣部队了!”雅真自言自语,然后半是好奇,半是想保护以菱免遭炮火侵袭,她坚决的用她的短腿追上以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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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远,雅真就瞧见江学长那鹤立鸡群的身影。他穿着一袭宽大的黑色学士眼,头顶着学士帽,看来气宇轩昂又玉树临风。雅真在找到这么些形容词时也不免要欣羡以菱的好福气。不过这欣羡没持续多久,雅真就惊奇的发现那个挂在江学长臂弯里的冶艳女子。
这女子有可能是他的妹妹吗?走近之后,雅真不禁揉了揉眼睛。我的老天!真是个天生大尤物,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只裹了一件简单的红色紧身洋装,长仅及大腿根下来一点,该这的是都遮住了!雅真不客气的评断道。眼睛则直溜溜的溜上她那上了五颜六色的脸庞。
她的五官分明的像外国人,十分漂亮又抢眼,雅真不禁从头到脚打量她。幄!她浑身上下皆经过刻意的修饰,尤其那头及耳的卷发像刚出炉没多久,相当不自然。不过她聪明的用那对晃动的大耳环,掩饰了她头发的缺陷。
这个有可能是江学长的妹妹吗?雅真心怀不轨的质疑。
不对!不对!雅真的眼光转向另一边帮江野及冶艳女子照相的女孩子,她比较像江学长的妹妹;
雅真由头到脚看过去——她的头发剪得极短,如果不是她身上那件红底白点的吊带裙,极有可能被人误认是个漂亮的小男生。对了!对了!那个笑容活脱是江学长的翻版,连颊上的酒窝都长在同一地方。
只是,那个吊在江学长臂弯里的女孩子又是谁?
当雅真分析得七荤八素时,以菱也有同样的疑问,她是谁?以菱脸色有点刷白的看着红衣女郎和江野的亲热模样。她不知在咕味什么,而江野则侧头微笑的倾听,她勾往江数的白皙手臂不曾须臾放开,那股亲热劲儿绝不像是兄妹。
以菱踌躇着,不知进或者该退?
江野眼尖,先看到她,他拉下那个女孩子的手臂,几乎大步跨过来,也不避讳的就握住她的手说;“你来了,找帮你介绍一下我妹妹和她的好朋友。”
以菱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倒是一片坦然,以菱松了一口气,软软的说:“雅真也来了。”
“学长好!”雅真调皮的行了个军礼,仿佛也感染了以菱松了那口气。
“你好!你好!”江野友善的朝雅真笑了笑,露出一口健
康的白牙。
“学长,我有一点建议——你可去卖黑人牙膏、”雅真突然就迸出这么句怪话。
“哦!意思是我太黑吗?”江野先是一愣,然后玩笑的问。
“不,是你牙齿太白了。”雅真一本正经。
一串笑声恁空逸出,江野的妹妹及另一个女孩子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而这些对话也全被她们听进去了。
以菱朝她们微笑着点点头,又突然记起江野正握住她的手,她避嫌似的想挣脱,江野握得更紧。
“这是我妹妹,江心,以及她的好朋友,也是我的邻居马伶俐。”江野用空着的手亲爱的拍了拍江心的短发,然后指向浓妆艳抹的马伶俐。再介绍说:“江心,见见这位陈雅真陈姊姊及江以菱江姊姊。”
“陈姊姊好!江姊姊好!”江心眨眨眼,露出一个极为甜美的笑容。
“哦!好!好!”雅真被叫姊姊不太适应。庆幸马伶俐没跟着叫,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以菱朝她们点头笑了笑,并尴尬的发觉她们两人好奇的眼光直盯在自己身上,尤其是盯在她与江野交换的手上。好雅真!她机灵的找了话题转移江心和马伶俐的注意力。
“这束花要送我的?”江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以菱漫不经心的注视雅真和那两个造型极端新潮的女孩子交谈。
“很漂亮,是百合花的一种吗?外型看起来和百合相像。”他早就发觉洋装永远最适合她,因此买了许多件送给她。她的脸上还是脂粉未施,只在唇上涂了淡色口红,赏心悦目的让他想一口吞了她。
“这叫贵族百合,也叫葵百合,向日葵的葵。”以菱慢半拍的回答,一边推掉他放在她腰上轻轻划着的手指,低市警告说:“别不正经,你妹妹及朋友都在这里呢,还有这么多的人来人往。”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告诉全世界江以菱是我的女朋友购!”江野恋恋不舍的松手,又靠向她的耳边吹气,“我好想你!将近二十四小时没见你,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不想。”她瞟他一眼,脸开始转红。
“说谎!”他忘形的盯视她脸上诱人的红晕。
“江哥哥,谁说谎啊?”马伶俐唐突的插话进来。“哇!好漂亮的贵州百合。江姐姐送的吗?”
江野点头。
“真有眼光,你们知道吗?这花在古时可是百合的上品喔!”马伶俐提高声音,连带吸引了正在交谈的雅真与江心的注意。
“江哥哥,你喜欢这种百合花吗?刚才我进校门的时候没见到有人在卖,不然我也会选这种花来送人的。”马伶俐拽着江野的手臂摇晃着,无形之中显现出小女孩的憨态,虽然和她的打扮及穿着不搭调,却也迷人了。
“玫瑰也很好,你们送的我都喜欢。”’江野陪着笑。
雅真冷眼旁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表达出来的是什么——一她喜欢江野。不然哪有人一下子江哥哥长江哥哥短,而且老在找机会把自己吊在别人的膀子上。
她瞄了一眼僵立一旁的以菱。傻瓜!雅真暗骂,男朋友
的手臂上挂了个漂亮的女孩子,她还呆在一旁傻笑,笨哪!雅真摇摇头,不平的出声,“花就是花,男人只要不花,哪管女人送什么花?”说完她还冷哼一声。
听了雅真意有所指的话,江野尴尬的笑了笑。
马伶俐可不服气了,她冷冷的说:“花才不只是花。花有百百千千万万种,你数都数不清,认都认不完。就拿百合来说好了,光改良品种就有几十种,在古籍上记载的百合有我们常见的‘席香百合’及‘卷丹百合’,而你能确实说出它们之间的不同吗?你知不知道现代人栽培的‘葵百合’、‘姬百合’、‘香水百合’,它们的外形、色泽和气味有哪些不同?你又能不能说明这些现代百合和古籍上的百合有什么渊源?其实,花也和人一样,有百百千千万万种的不同。因此,对任何人事物,你都不要妄下断语。”
雅真被马伶俐的咄咄逼人、伶牙俐齿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江心则激赏的凝视自己的好友,她一向欣赏的就是马伶俐这种反应敏捷又直言无讳的个性,虽然她有时也会咄咄逼人、气焰高张得气死人。不过,私心底下,江心一直希望她能由好友变成大嫂,也知道她一直对哥哥江野情有独钟。
江心的眼睛不由得转向那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微笑的女孩子,她叫江以菱,也姓江!她长发垂肩,明眉皓齿,乍看虽没有马伶俐醒目,却白白净净、钟灵统秀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光。若说马伶俐是林红艳的玫瑰,她倒可以形容是朵清丽的百合,只不知马伶俐了不了解她,知不知道她可以归为哪类品种?古代的“,香百合”、“卷丹百合”或者现代的“姬百合”、“葵百合”、“香水百合”抑或是“纯百合”?江心想到马伶俐的“百合论”,不禁失笑。
收回思绪,江心才发现她大哥正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打圆场,她那个斯文哥哥没有见识过两个女孩子针锋相对的场面,她再不出面,不知会不会演出全本铁公鸡喔?”
“好了,好了,马伶俐,对陈姊姊不可无礼。你的”百合论’大概只有花卉专家及你这个怪人懂。我们下次再谈这些花有何不同。”江心转向雅真说:“陈姊姊,别介意,伶俐这个人就是直脾气。”然后又转向站在一旁的哥哥和以菱说:“我们再不进礼堂,毕业典礼就甭参加了。”
“对了,我和雅真也该走了,”以菱看看手表说:“江野,待会儿典礼结束,你先带江小姐及马小姐到‘粉红格子’来喝点饮料,表演结束后再一起去吃晚饭!”
江野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点点头。
“陈姊姊、江姊姊不参加毕业典礼?”江心迷惑的问。
“嗯!”以菱微微一笑。“雅真有事,而我要演唱。”
以菱再朝她们一颔首,拉拉雅真的抽子,两人消失在小径上。
“什么是‘粉红格子’?江姊姊为什么要演唱?”江心满脑子疑问。
“毕业典礼完了再带你去见识一下。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花”江野朝江心宠爱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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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以菱和雅真走到校门口,摊贩已逐渐撤去,只剩零落几摊还在努力吆喝着。
“落荒而逃。”。雅真闷闷不乐的说。
“不要想那么多了。”以菱轻轻的拍了拍雅真的手。
“我就看不惯女孩子这么主动,哪有人明知别人有女朋友了,还像八爪鱼一样老把身子往别人身上贴!”雅真义愤填膺的说:“还有你,男朋友有臂弯吊了个如花似玉的人儿,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旁微笑。换作江学长是我男朋友,我早扑过去把马伶俐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也使用暴力。”以菱发笑。
“你真好脾气得让人生气,你知不知道?”雅真快要跳脚了。
“你是说,我真的该扑过去抓破她的脸或挖出她的眼珠了?!”以菱有趣的重复。
“算了,算了,你是不可能做这种事,她那一大篇什么百合不百合的论调,让我们败了一回合。”雅真气馁的说:“江心说马伶俐是她从国小到高中的同班同学,我的天啊!那个女孩把自己打扮的就像是朵高级的交际花,打死我都不相信她才高中刚刚毕业。”
“雅真,你就是嘴巴不饶人!想她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必定也是个思想不俗的女孩子,别乱栽形容词在人家身上了。”以菱功道。
“也对!”雅真不情不愿的承认,“待会儿我要去书局一趟。”
“做什么?”以菱对雅真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感到无奈。
“去解开‘百合之谜’啊!”雅真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
似的又说:“马伶俐刚才一直对我强调她和江学长、江心三人
是青梅竹马。马伶俐又姓马。她应该是众同学口中江学长那位姓马的青梅竹马。”
“可能吧!”以菱无聊的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附和着。
“以菱,无风不起浪,这个马伶俐,你可得留神着点。更何况,她还占了一个优势,那就是江学长的妹妹是她的好朋友,你……”,
“不必再说了!”以菱打断雅真的话。“江野对我的心,只有我最清楚。况且,很多事不是我想如何就一定能照着走,人生并不像下跳棋,可以精准的预先算出走几步对自己最有利。果真如此,人生又有什么情趣可言?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罢了!罢了!我不过要你未雨绸缪嘛!你干嘛每次都用千百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否定我的忧心?罢了!罢了!算我鸡婆。谈恋爱的不是我,交男朋友的不是我,最后受伤害的也不是我,我干嘛自讨没趣?”雅真说着,嘟起嘴便往停车场走去。
“雅真!”以菱急急拉住她,有点失措的司:“你真的生气啦?别和我计较嘛!我知道你关心我,也知道你怕我受伤害,可是……只是……我总不能揪着马伶俐叫地不要靠近江野啊!”
“好了,好了!瞧你,急得话都说不轮由专。”雅真眼珠子调皮的一转,嘻皮笑脸的说:“你这人心软和是经不起唬。若真要赔罪的话,今晚你们的聚餐我可去定了。”
“好啊!”以菱眼睛摹然一亮‘“我还在想,我该怎么面对晚上?!”
“少来了,你是在想,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男朋友的妹妹及一心想抢我男朋友的美丽女孩。”雅真一针见血的说。然后拍拍胸脯,豪爽的又说:“我陈某人,为了好友,今晚两肋插刀,无怨无悔,死而后己。”
以菱失率而笑,“喷喷!真夸张,演平剧啊!是请你吃大餐,不是赴鸿门宴。不过——还是感激你的光临,这将是我的荣幸。”
“嗯,这还算人话。”雅真得意起来。
“好了,我该走了!”以菱看看腕表,又看看天色,“两个钟头后,到‘粉红格子’等我。我叫小艾帮你带位子。”
“OK!”雅真比了个手势。
“还有,”以菱边走边回头说:“你不用去书局找‘百合之谜’,晚餐时我再帮你解答。”
“解答?”雅真一愣一愣的,原来,以菱也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百合花差别在哪里?真不够意思,刚刚竟不帮我解围,这算什么朋友?雅真在心里犯摘咕。不过,一想到晚上也可以将马伶俐一军,让她知道不只她一个人懂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定有趣极了。思及此,雅真乐呵呵的办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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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野带着江心和马伶俐步入“粉红格子”时,引来不少客人的侧目,毕竟,他们都是那么出色漂亮。
名唤小艾的小妹受以菱之托,已经帮他们预留了一个可以看见以菱表演,又能保持有安静的隐密桌位。
雅真早已坐在桌边。笑容可掬的等他们落坐。
“喀!欢迎不速之客吗?”雅真促狭道:“以菱再半个钟头就可以下班了,我们等一下吧!江学长,麻烦你们先点饮料!”
江野由小妹手中接过Menu递给江心及马伶俐,然后朝雅真露齿一笑,“来多久了?待会儿一起去吃晚餐。”
雅真皮皮的耸耸肩说:“感谢你的邀请,我会去的,我一向关心以菱的福祉。”
“吃饭和福拉有什么关系?”马伶俐耳根子顶尖的发问。
“有时候是没有什么关系啦!只不过,今晚关系可大啦!”雅真拖拖拉拉的挖苦。
马伶俐苦有所悟,双目圆睁。江心已忙着打圆场。
挑起战端江野并不清楚这两个女孩子为什么一见面使气氛火爆,剑拔晋张。他决定不理会她们,眼睛专心的搜丁他刚刚进来到现在都没空搜寻的身影。
其实根本不用搜寻,以菱正坐在最显眼的表演台上,嘴里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广东歌,眼光则停在江野脸上,两人有默契的一笑。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粉红格子”,虽然坐的不再是相同的桌子,对表演台上的女孩子的感情却一次深过一次,拥有她的欲望也一次强过一次。
江野知道如果他安心想要以菱,以菱是不会拒绝的。唯一控制他不去侵犯她、占有她的只是他的良知,他不能卑鄙到在还没有给她任何保障之前占她年轻与纯真的便宜。唉!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台上的以菱双眼迷朦的凝望江野,吉他弦音一转,以菱的新作“缠绵曲”的前奏响起,他侧耳专心的间听书,对被歌词深深的撼动了。
直至吉他声休止时,江野再也没舍得把眼光离开以菱。
一旁的马伶俐迷惑的由台上那个看来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无踪的纤弱女孩身上转头看向江野那如痴如醉的脸庞,只傻瓜才看不出江野脸上的表情代表的是什么?
“我信仰了爱情也信仰了你”,果真是缠缠绵绵的一首缠绵曲”。是新歌吗?马伶俐搜遍脑海却遍寻不着对这首歌没任何印象。她和江心自认对流行音乐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她们自诩走在时代尖端。不过对这首旋律优美的曲于,她却找不到任何记忆。不可否认,唱歌的人功不可没,江以菱把它拴释得十分动人。
而马伶俐更怅们的明白一件事——江野的心是属放台上那个名唤江以菱的女子的。也许打从瞧见他亲呢的把手放在江以菱的手上及腰际,她就明白了。而那个和她卯上了的陈雅真,只是代江以菱出头争风吃醋罢了!
马伶俐心烦气躁的想着,她多不甘心从小到大一心爱慕的江哥哥,转眼成了别个女孩子的情人。她一直认定她占了与江心是好朋友;与江野是青梅竹马的优势。连江心不也以为江野大学四年里没交女朋友是在等她长大吗?谁也没想到在她大学毕业这一天,却带出了个程咬金。
除了震惊,她还有一股面子挂不住的气愤。
我要争取,马伶俐压下满腔怒火的想着。至少也要搅搅局,她不动声色的下定决心。
坐在马伶俐身边的江心一会儿感到有趣,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她瞧了瞧“粉红格子”周遭的环境,格调高雅得叫人印象深刻。至于坐在台上表演的那个仅比她和马伶俐大一岁的江姊姊,就更令人印象深刻了。
她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昏黄的聚光灯照射在她身上,使长发飘逸的她看来更是如梦轻灵。
像江以菱这种女孩子本身就是一大特色,当人们看着她的脸庞及那对善于说话的眼睛,就像看到一个甜美的梦境,而没有人是不喜欢沉溺于甜美梦境中的。还有她那甜蜜徐缓的女性歌声,连女孩子都会溺死在她的歌声中,更何况是个男人?瞧瞧老哥那副呆样,就像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吞掉台上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儿一样。
“哥,你还没点饮料。”江心轻踹了江野一脚,递过Mill。”她唱得很棒,不是吗?”江野怔仲的说,心中布满酸楚的柔情。看见等在一旁的小妹正吃吃窃笑、他才不好意思的递回没翻过的Mane说。“‘给我一杯蓝山咖啡。”
“你还有这许多客人,不是吗?”江心瞟了正在生闷气的马怜俐一眼,用谴责的语气在自己哥哥耳畔轻刮。“好歹尽一下地主之谊,马伶俐毕竟是我的好朋友,不要太怠忽人家。”
“嗯!”他漫应着,提起精神和三个女孩子聊天。聊了半晌他发觉马伶俐及雅真都是颇有深度的女孩子。尤其马伶俐,在对事物的看法上都有很独特的见解,难怪江心会如此看重她这个朋友。此刻她正谈起他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江野专心倾听着,也第一次正视坐在自己身旁这个浓妆艳抹的小女孩,难道涂这么多的五颜六色在脸上也是她表现自己的特色的一种方式吗?他也第一次发觉,马伶俐是有魅力的、她的一颦一笑都可以使男人趋之若骛。他比较着以蒙和她、她们是两个极端不同的女孩子,却各有引人入胜的特色,他不禁赞叹起造物者的神奇巧思。
以菱鞠躬步下台时,看到的正是某个使她的心像掉下万太深渊的镜头——江野和马伶俐两颗头颅凑在一块,马伶俐正眉飞色舞的对江野说悄悄话,那妩媚的神态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夏日玫瑰。而一旁的江心及雅真则有一搭设一搭的聊着。两人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雅真不高兴的带着批判的眼神,江心却是形于色的欣喜,一双眼骨碌碌的注意她哥哥和马伶俐的交谈情形。
以菱的心黯淡了一下,雅真的直觉是对的了江野、江心和马伶俐及他们上一代的交情是一条坚固的阵线,任何想突破这条阵线的人无异是自讨苦吃。以菱自和江野开始交往到现在,从无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许,江家早认定马伶俐才是他们理想的媳妇,也难怪江心一直在搓合他们两人。可能在江心的心中,也早已认定也马伶俐才够资格成为她的大嫂吧!
那么,你算什么呢?以菱自问着,突然心生一股想转身逃逸无踪的念头,另一方面她又为自己衍生的自卑及不安全感深恶痛绝。
悄悄的,她落坐在江心及雅真之间的坐位上。那会是江心和马伶俐为自己留的吗?以菱涩涩的想着。
幸好,江野很快的便把注意力转到坐在对面的以菱身上,虽然以菱得悲伤的数过这期间的一分钟。
也幸好,江心机智过人的对以菱发问,化解了这略显尴尬的时刻,她说:“江姊姊,你最后唱的那首歌十分动人,歌名是什么?主唱人又是哪位?市面上不知有没有卖这张唱片?”
她突来的问题,叫以菱不知如何回答。支吾半晌,以菱才羞涩的在众多眼光下答道:“这首歌是我最近的作品,只是随性唱唱!”
其后,以菱发觉自己莫名奇妙的成了中心人物,所有话题老绕着自己转。尤其经本来在一旁猛攻水果闷闷不响好久的雅真一吹嘘、一瞎捧,她惊讶的发觉连江心都用崇拜的眼光在看自己。更糟的是雅真在一吹一捧时,猛强调着,“不信你们问问江学长。”
这下可好了,这句话摆明着说江野和江以菱的关系有多亲近,甚或者“亲密”。而江野只一迳露着他的招牌笑容笑着附和。叫以菱只能哭笑不得的瞅着江野,并揪着雅真的衣服暗示她不要再胡夸乱夸了。
而雅真那沾沾自喜、又眨眼又耸肩的滑稽样子,真让以菱没辙了。至于马伶俐则已默不出声好久了,一副快七窃生烟的样子。以菱担忧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深觉自己本来正常的心脏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就在江心和她努力的融洽桌边的气氛时。这个突然雅真又用突如其来的怪问题想突显以菱的“博学多闻”,也终于造成“东窗事发”。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大伙正在聊某件事,雅真不知怎么又把话题扯到马伶俐说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百合花上面去,并要求以菱解释它们的不同,好像看准了她是个花卉专家。
以菱噤声不语,她本打算用餐后抽空私下跳雅真谈那些百合花的不同之处,谁知她竟沉不住气,当着马伶俐面前又挑起这个话题。
雅真满心期待以菱能利用现在一雪中午被马伶俐唬得面红耳赤的耻辱,谁教她不懂这些百合花的差别呢?只好仰赖以菱来一雪前耻了。
江野和江心正饶富兴味的望着以菱,江野可不明白以菱几时变成花卉专家了?他得随时准备伸出援手打圆场。
碰到雅真这种朋友,有时以菱也只能徒呼奈何!若不是因为马伶俐随后一段极冲又极自以为是的话激怒了她,她本是想打哈哈便算过去了。
开端是马伶俐听雅真说以菱也知道那些百合花的区别在哪里,马伶俐就用带着明显轻蔑的语气说:“哦!江小姐也明白那些百合花的差别吗?真难为你了,想必你整个一下午都泡在书店里研究花卉专辑吧!”
以菱知道马伶俐一开始对她就十分感冒,也许是因为江野吧?!她一开头就不把以菱当朋友,而是当情敌,以菱对这种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她没有和人争夺男朋友的经验。
这会儿雅真恼怒的鼻翼一歙一合,以菱在桌上拉了拉她的手,要求她稍安勿躁。
随后以菱转向马伶俐,认为该给她一些教训。
她朝马伶俐一笑,好整以暇的说:“马小姐太抬举我了,看书虽是很好的嗜好,可我是个没有太多空闲的人,更逞论去书局看整个下午的书,这点你也可以向江野求证。”
她保持住和缓的笑容,停顿一下又说:“我之所以对百合略知一、二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两年前我曾整个暑假在花店打工,这使我对花卉的认识受益良多。马小姐想必知道‘卷丹百合’还有许多别名,什么‘虎皮百合’、‘倒垂连’、‘卷帘花’,古书上还有人称‘番山花或珍珠花’。苏东坡诗中有‘堂前种山丹,错落玛瑙盘’等句子,都是歌咏它。至于‘葵百合’、‘姬百合’应是‘卷丹百合’的现代名称或是改良品种了。还有,我们日常所见朴素雅致的白百合,就是古代所称‘麝香百合’。现代人喜爱的香水百合想必也是此类的改良品。马小姐看过更特殊的百合吗?时下有一冲十分有趣的品种称为‘蜘蛛百合’。”
她停顿一下,望了望桌边几张燃着极高兴致的脸,除了红唇微噘的马伶俐,她显然相当不高兴又被抢了一次锋头。以菱朝她露齿一笑,好脾气的继续说:“它虽漂亮,却被改良得几乎看不出是百合,它们的花瓣卷曲,外表看来更像个镂空了的球。”
再次慢条斯理的转向马伶俐,以菱严肃的导入重点,“因此,我觉得马小姐和雅真下午的话都对,也都不对。花可以只是花,花也可以不只是花,但我是赞成马小姐所说的花就如同人一样,有百百千千万万种!我不知道马小姐是否自拟为奇花异卉,但姑且不论奇花异卉也好,平淡无奇的野花也好,老天最公平的是赋与每朵花一个‘花心’,也不多不少赋与每个人一颗心,我想强调的是,人既知把自己知性的比拟为花,何不用更多的感性来‘将心比心’呢!”
这一顿抢白,只惹得马伶俐更懊恼,她不是滋味的抓住以菱的话尾,神情挑衅、皮笑肉不笑的反驳,“江小姐,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可我觉得你还是唱了高调。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人与人要谈到‘将心比心’,是需要具备某些条件的——例如‘共识’。像欠这个人就挑剔得紧,是怎么样的人,我就比怎样的心。没有半点‘共识’的话,我根本不会用心。”
听完这段话,雅真怒由心生,马伶俐摆明着是不屑与以菱成为朋友。
满脸错愕的江野不知该说些什么,江心也蹙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好友,马伶俐平常说话不会这么毒的。
几个人之中倒只有以菱镇定如常。她不喜欢这种话中夹枪带棒、互相较劲的感觉。可是马伶俐并不想握手言和。
以菱微蹙着眉,想了想说:“有原则是一件好事,马小姐!但‘共识’如果是建立在单方面就不叫‘共识’了,刚刚我说‘将心比心’绝非唱高调,它是知交朋友的绝佳方式。刚刚那些话我也不是在教训人,你可以说它是我在试着和你达成某种‘共识’,进而成为朋友。然而马小姐的话像当头没了我一大盆冷水!我想,马小姐你从小生长在富贵之家,因此‘条件’成为你交朋友的必备内容。说穿了,我们这些在市井中挣扎的小民要符合你的‘条件’而后与你达成‘共识’,必定难如登天。”她眼光澄然的直视马伶俐,又说:“你让我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此时此刻的我仿佛是个想开口向你借钱的人,虽然我们谈的是交朋友与如何对待朋友!借钱有多少方式,马小姐能说得具体吗?我想你或能优越得连向人借钱的经验都没有吧?记得小时候,大约是国中的时候吧!孤儿院里的经费时常不足,院长在东拼西凑之后,总会带着我由南北上去找她的朋友借钱。当时院长像在筹划什么阴谋,十分差于启齿又怕启齿之后遭人拒绝的那种窘迫心情,至今我仍印象深刻。后来,我看过一篇更有趣的报导,它是教人借钱的方法,它们有太多技巧,最基础的是‘攻心为上’。首先,我必须评估你的财力,跟你借多少才算合理?之后我还必须盘算以何种理由来开口你最容易接受?当然,如果可行还少’不了巴结、谄媚、逢迎!”
小妹添水杯的动作打断了以菱的谈话,桌边几个人像极了在听说书人说精彩故事,仿佛等续集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以菱,表情各异其趣。以菱苦哈哈的笑着继续说:“相对的,我一旦开口向你索借,你必定会审慎的过滤我的理由、并思考这些理由有几分真实性?再来是评估我的信用度如何?你该借我多少才不会冒太大风险等等……人人皆怀着鬼胎打如意算盘。”以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做了个结论,“马小姐,你交游广阔吗?你想过若在你结交朋友的过程中,无时无刻存在着想让你吃闷亏、占你便宜的人,而你又无时无刻得‘辎珠必较’,你会快乐吗?你不嫌累吗?‘将心比心,用心对心’,不是容易多了吗?”
哑口无言的换成马伶俐,她沉默半晌,才面有愧色的环视桌边的人坦承道;“我从没想过一层,我……我为我刚才那段任性的话道歉!”。这时雅真也呐呐的说:“马小姐,我也十分抱歉,一开头我的语气就不太好,是我不对!”
以菱几乎要为她们两人喝采。她们不只不失率真本性,还勇放认错。
情绪最复杂的人该是江心了。她激赏以菱的犀利言辞及平和的人生观,可是又为这两项矛盾的特质困扰不已!她不清楚哥哥对江以菱了解多少,起码应该知道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虽然这在年轻人之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一到了面子重于一切的爸爸面前,可能就会是大问题。而哥哥明显为她神魂颠倒的样子令她忧心不已。
江心感觉好笑的想着,怪了,她现在可一点都不担心马伶俐成不成得了她的嫂子,想想,她甚至开始喜欢这个看来柔弱却辩才无碍的江以菱成为她的嫂嫂。她讶异她才见江以菱第一次,就对挚友马伶俐临阵倒戈。她更担心的是父亲和奶奶在得知哥哥和以菱的恋情时会是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不乐观的预期这个心思过分细腻、敏锐的女孩子一遇到那个八股奶奶面前就会被打回票,原因是她也姓“江”。至于用“面子”广结善缘的父亲怎么看待出自孤儿院的江以菱,她就更没勇气往下想了。唉!她只好走着瞧罗!
话说江野,在她领教了不能轻易把小老虎似的以菱当病猫挂号之后,在几个女孩终于稍微纾缓心结之后,他提议请小姐们去吃一顿丰盛的大餐。这顿晚餐果真稍稍消弭女孩子之间的尴尬。
这事件过后很久,以菱仍常反醒自己如此挞伐马伶俐是对是错?她颇能体谅马伶俐对她的敌意,也知道“炉火”是源于“爱情”这两个不可捉摸的字眼。
算来马伶俐是很通达事理的人,不然她绝不会轻易听进那一段话,并马上承认错误及道歉。
以菱现今又多了个愿望,她祈求全能的上苍,往后在江野和她的感情路上,千万别再安排像马伶俐如此强劲又出色的对手,一个就够她吃不消了。
然而上苍真能庇佑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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