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栾义问的脸上清楚地写着责怪,刘静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却直觉自己似乎犯了错,大错特错。
“我不是故意的。”她马上道歉。
栾义问收回僵硬的神情,放下球赛取出吸尘器清理沙发,“夜紫最不喜欢别人把沙发弄脏了,因为她很懒,最讨厌吸尘。而且这个沙发是她精挑细选买回来的。我们跑了好几个家具城,她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令她满意的,这套布艺沙发还是在网上订购的,要是让她知道我们把沙发弄脏了,她绝对会气得骂我,我可不想……”
“栾义问,你够了没有?”
刘静薇再也无法忍耐这种畸形关系,“宁夜紫已经走了,你们俩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现在坐在这张沙发上的人是我,陪你看球赛的人也是我,你不要整天想着她好不好?”
“可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选的,是她喜欢的,我……”
“你忘不了她,对不对?”这一刻,刘静薇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乔木问她的那句话:如果你跟栾义问结婚了,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宁夜紫果然是聪明的,她清楚地知道栾义问忘不了她,所以即使把他让了出来,刘静薇也得不到幸福。
她不甘心,她已经背负上第三者的恶名,她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守在栾义问的身边,为什么结果却变成这样?
“义问,既然你心里放不下宁夜紫,为什么当初不选择她,永远地和我断了来往?为什么不彻底地否定我,让我别缠着你?”刘静薇对他还抱着最后一点期望,“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对宁夜紫只是感到抱歉、感到自责,是不是?”
栾义问忙着吸尘,他头也不抬地告诉她:“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在我心里,夜紫是我最亲的人,无论我犯错或是遗忘,到最后她都会接纳我。我早就认定了这一点,就像我认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到最后我都会回到她身边一样。”
“啪!”
宁夜紫挑选的印有篆文的抱枕重重地砸在栾义问的头上,刘静薇红着眼瞅着他,像瞅着她的仇人。
是恨吧!
他不想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到最后却把所有的人都伤害了。她们恨他,这是应该的。
如果恨会让她们觉得快乐,他不介意被诅咒逼近地狱。
在刘静薇仇视的目光中,栾义问为宁夜紫钟爱的沙发做着清理工作。一点一点,他认真地照顾着沙发,直到他发现垫子下藏着的大红喜帖。
“这是谁……谁送来的?”
刘静薇气糊涂了,居然忘了她把喜帖藏在沙发垫下面。她想抢回自己手中,却已晚了,“这是给我的喜帖,我朋友这两天结婚,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你要是不找出来,我都忘了自己放在这里。快给我吧!”
他拿着喜帖的手抬得高高的,那距离足以让她无法接近它,而他也没有将它打开,“是谁送来的?夜紫吗?”
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刘静薇老实交代:“是她的朋友。”也许她早就知道,到了最后她一定会把这张喜帖交给他,否则在乔木走后,她就应该把它烧了。
她没有这么做,是不想栾义问恨她一辈子吧!
栾义问揣着那张喜帖往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要结婚了。”
小卫秘书他们都收到了喜帖,还笑嘻嘻地跑去问他:“怎么新郎的名字写错了?”
栾义问早就知道,夜紫要结婚,而新郎不是他。可他却仍没有勇气打开那张喜帖,亲眼目睹新娘的旁边,新郎署着谁的名。
他走进卧室,躺在双人床上,用大红喜帖盖住自己的脸,睁开眼,除了红色再也看不到其他色彩。
那一瞬间,刘静薇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从来不知道结婚可以这么轻松——宁夜紫坐在新娘化妆间里,居然发现自己正无所事事地发着呆。
从乔木答应做新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地轻松下来。他去订花车、他去订喜宴、他去订蜜月地点,他甚至逐个打电话通知所有收到喜帖的客人,新郎的人选改了。
他包下了婚礼所要准备的一切,让她这个新娘可以保持最轻松的心情,当个无忧无虑、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当他拿着九个结婚戒指让她随意挑选的时候,当他要她注意休息别因为结婚的事累坏自己的时候,当他在所有人面前向她下跪求婚的时候,她甚至感到不知所措的幸福。
她逼着栾义问去做的准备,乔木主动去做了;她替栾义问做的事,乔木全替她做了;她想要栾义问做却又无法开口的期待,乔木全办到了。
嫁给乔木真的很幸福吧?
真的很幸福吧!
那为什么她的心空空的,胸口左侧的位置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好像被掏空了。坐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地方,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
新娘向后跑。
宁夜紫,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期待结婚吗?你不是一直在等待有个男人为你准备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然后把自己快乐地嫁出去吗?
现在乔木来了,他完成了你所有的心愿,你还想怎样?
我只是希望,这所有的一切由那个叫栾义问的男人替我实现。哪怕他实现得很糟糕,哪怕我得逼着他完成,哪怕他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娶我,可只要当我新郎的那个人叫栾义问,我都不会想逃跑。
而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师父,你准备好了没有?婚礼要开始喽!”现在逃走还来得及——金天晴克尽伴娘的职责,催促着师父赶紧进入新娘状态。
“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嘴里答应着,却不见她起身,金天晴偷得一线希望痞痞地向师父讨教:“师父,你突然决定嫁给乔先生,你不怕……不怕自己后悔吗?”
“不会,乔木是很好的男人,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他对我怎样,我心知肚明,嫁给他,他一定会让我幸福。”
“可你会要他给的幸福吗?”金天晴望着师父的双眸,不容她有丝毫的逃避,“师父啊,结婚是两个人一辈子的大事,玩笑不得的。”说不定会毁了三个人的幸福。
宁夜紫承认利用乔木来顶替新郎的确有欠考虑,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放心吧,师父心里有数。”
她挂着许久不见的笑容出去迎宾,而她心中却只装着一个问题:他会来吗?他会来参加这个本来应该由他充当新郎角色的婚礼吗?
没花多长时间,栾义问的出现向宁夜紫宣告了答案。
他的领带松了,衬衫皱了,满脸汗水地站在她和新郎的面前——他来了。
他来了,是来抢新娘的吗?
宁夜紫冷着脸,重复着今天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感谢您于百忙之中拔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身为宾客,栾义问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着: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他的眼里甚至没有新郎的存在,不去握新娘的手,他直接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结婚?”
“因为已经准备好了,喜帖都发出去了,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宁夜紫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勉强的理由。
还是让乔木来给个合适的解释吧!“因为她想看看你会不会赶来把她抢回去。”
现在他来了,然后呢!
新郎乔木很坦然地追问新娘从前的男朋友,“你要抢婚吗?”
“乔木——”宁夜紫大喝一声要他闭嘴,“你忘了自己是新郎吗?”
他没忘,他记得自己答应做新郎的真正理由:帮宁夜紫创造一个机会,让栾义问证明他的感情。所以他亲自去给栾义问送了喜帖,这是一份战书,只要栾义问还是个男人,只要他对夜紫真的有情,他就不会放弃最后的机会。
如果他不来,那乔木将心安理得地做一回临时新郎。
因为爱着宁夜紫,所以乔木全心全意做了这个第三者。
现在就等着两位主角的精彩表演了!
“栾义问,该你上场了。”
乔木摘下胸口的红花,他将它握在手里,反复把玩的结果是花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凋零。不过它还是有点用处的,栾义问抢过它,半跪下来用它向宁夜紫表达他的爱。
“请你嫁给我,让我做你的新郎。”
她笑,好奇怪,为什么他每次求婚都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栾义问先生,你忘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吗?你看看这张喜帖,新郎的名字不是你,他是乔木。而你……你家里还有个女人在等你,她做好了饭正等你回家呢!你是那么温柔的好男人,你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如果他能早一点让刘静薇彻底失望,他们三个人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我很自私,从一开始就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缺乏新鲜感,所以我喜欢跟静薇在一起。我自私地不想失去你,也想保留她这个朋友。现在我还是很自私,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可以失去朋友,但不能失去你——夜紫,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面对跪在地上的他,宁夜紫闭上了双眸,“对不起!太晚了。”
她转身去挽乔木的手,新郎却躲开了她的手,“不晚!”乔木望着栾义问的眼睛在微笑,“一点也不晚,我和夜紫没有办理任何法律手续,就算今天我们举行婚礼,我们俩在法律上也不是合法夫妻,所以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追回她。”
“乔木——”
“我支持你,乔先生!”金天晴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宁夜紫算是领教到朋友背叛的力量,一向最会为她着想的乔木,今天这是怎么了?每每触她软肋,好像非要把她推给栾义问似的。他这个第三者的角色扮演得太失败了,完全不似刘静薇的认真负责。
没办法,谁让乔木是个聪明人呢!他聪明地看出就算他做了宁夜紫的丈夫,他也得不到她全部的爱,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个成全有情人的第三者,他爱的人能获得幸福,这点最重要。
乔木拍拍手,吸引宾客的注意力,“今天我和夜紫跟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我们用喜宴的名义让大家聚集到这里,其实是希望忙于工作的大家能轻松地度过今晚。现在不用客气,快点享用美酒美食吧!让我们举杯,为爱情干杯!”
大家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举起了酒杯。
最尴尬的莫过于宁夜紫,她提着裙摆奔出了宴会厅,栾义问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乔木和一帮工作室的女孩子们使了个眼色,“你倒是追啊!”
追!只要能追回他们的爱,追一辈子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