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他不解地問。
邱浩唐略為赧然地解釋:「好巧,你在這幢大樓上班?我剛到八樓的『呈祥』參加面試結束。」
「你在找工作?」祈威不得不以新的眼光看待他。「我聽夢荷說了,你為了她,而丟掉了工作。」
祈威臉上有著心虛和感激;顯然邱浩唐並非原先他所想像的富家公子哥兒,竟為了挺身幫夢荷,而甘願放棄好不容易爬到的職位和前途。
邱浩唐淡然一笑。「像那種不通情理、不辨是非的老闆,我也不願意再幫他做事。」他臉上多了一抹歉意。「倒是也連累了夢荷,害她不得不跟著我一起辭掉工作。」
祈威搖頭。「我想夢荷也跟你一樣,不想待在那樣的老闆手下工作。」
「那倒也是。」邱浩唐釋然地露齒一笑。
電梯在一樓停住,他們相繼走出電梯。
祈威略為不自在地清清喉嚨,終於開口說道:「現在是午休時間,還沒吃飯吧?前面有家餐廳,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好啊!」邱浩唐欣然應允,很高興祈威對他的態度有著顯著的改變。
用過簡單的便餐,啜飲著香醇的咖啡,在這短短相處的時間裡,祈威便發現邱浩唐其實是個很諔⒑苷傻囊粋人;看來,以前全是他誤會了。
「很抱歉以前對你的態度,我太武斷了,總以為你對夢荷沒安好心。」祈威大方地坦承錯誤,他一向知錯能改。
邱浩唐毫無芥蒂地搖頭,反過來安慰他:「我很能理解你想保護夢荷的那種心情。」
「她跟你提過……我大哥的事?」
「是的。」邱浩唐正色地說道:「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大哥實在太過分了。」
「這叫不客氣?」祈滅說得更是露骨:「我看你實在太含蓄了。祈飛是個混蛋!他根本不值得夢荷再繼續為他空等下去!」
對自己的親手足,祈威充滿著憤怒和不滿,不為自己,只為葉夢荷。
邱浩唐一則因和祈威有志一同而心喜,一則……又忍不住憂慮了起來。
他努力斟句酌字地說:「祈威,看得出來你真的很關心夢荷,我也是……你是個好人,但……」
「然後呢?」他的語無倫次,令祈威不解地追問。
「我不希望有你這個情敵,因為你將是一個十分強勁的對手。」邱浩唐鼓起勇氣脫口而出:「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夢荷!」
「情敵?」疑惑一閃即逝,祈威立刻猜出他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不禁無奈地長歎口氣。「你一定是聽信了程羽蝶滿口的胡言亂語。」
邱浩唐小心翼翼地探問:「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祈威捺著性子解釋:「我把夢荷當自己親姊姊看待;我對她就好像其他當弟弟的,總希望自己的姊姊有個最美滿的歸宿,這難道錯了嗎?」祈威愈說愈氣,不覺微微拉高嗓音。「偏偏程羽蝶那女人竟信口開河,指控我想霸著夢荷,將她佔為已有,說我存心不良!我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甚麼?連這種子虛烏有的事都能到處胡說!」
知道祈威不是個情敵,真教邱浩唐大大鬆了口氣,但在釋然之餘,他還不忘替自己表妹討公道。
「這就是你那天動手打羽蝶的原因?」他的語氣仍然溫和,但多少帶著一點質問的意味。
祈威那古銅色的臉寵竟然紅了起來。當然,這多半是程羽蝶咎由自取,但這些日子來,他始終甩不開濃濃的罪惡感。
「那天她跑來找我,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那是自阿姨死時,羽蝶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奸像祈威傷的不是她那白皙的臉頰,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祈威忍不住替自己辯駁:「我警告過她的!你知道嗎?那是她第三次動手甩我耳光,我……當然我就像被針剌到般的立刻做出反射動作,回她一巴掌……」他愈說聲音愈小,頭垂得愈低。「她之前的指控已經快讓我氣瘋了,再加上那一耳光,我就徹底失控了……其實,我也很後悔,畢竟再怎麼說,打女人都是一種最差勁的行為。」
祈威再度無奈地長歎口氣。程羽蝶真是他的剋星,既能氣得他半死,又能令他愧疚得要命。唉——上輩子,他到底欠了她甚麼,這輩子活該忍受這種折磨?
祈威明顯的自責,反倒教邱浩唐開始心虛。嚴格來說,這也不是祈滅的錯,像他這種剛強的男人,怎堪忍受動不動就挨女人的耳光呢?
邱浩唐反過來安慰他:「這件事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了,羽蝶自己也有責任。」他有點感慨地接著說:「我表妹是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身邊的人總是哄著她、讓著她,不可諱言,她是任性了點……」
「不是一點,程羽蝶實在太任性了!」一講到這點,祈威的愧疚感立刻被上揚的怒火所遮蓋住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任性、跋扈、自以為是、唯我獨尊,從不把別人的感受當一回事;像她那種虛有其表的女孩,長得再美卻空無內涵,又有甚麼用!」
邱浩唐突然有一種錯覺,把祈威、程羽蝶和他自己父母的影子重疊到一塊了。老爸、老媽從年輕吵到老,感情卻愈吵愈融洽,會不會……祈威和羽蝶也是一對歡喜冤家呢?從他們對彼此如此激烈的反應中,他似乎瞧出一些端倪來;他們之間除了源源不斷的爭執和怒火外,似乎還存在一些其它的感覺……「其實,你誤會羽蝶了。雖然她任性了點,但她的心卻比任何人都來得軟。」他忍不住為程羽蝶說好話。
「我懷疑我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程羽蝶?」祈威悻悻地接口,一臉不信。
「是真的!其實你應該試著諒解她;她一心想幫我,不就跟你一心想保護夢荷,是同樣的道理嗎?」邱浩唐沉吟地接著說:「而且我想,她比你還多了一分愧疚的心情。」
「愧疚?」祈威疑惑不解。
邱浩唐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即使那是他最不願意回想的一件事。
「我媽和羽蝶的母親是親姊妹,但命邊s大不相同。我爸是個退伍軍人,我們家並不富裕卻挺幸幅和樂的,而我阿姨則嫁入豪門,經濟上非常富足,精神上卻十分貧乏。」他輕啜口咖啡,又接著說:「她的婚姻並不和睦,常常是吵吵鬧鬧的;在羽蝶十歲大的時侯,她過世了。我媽始終怪我姨丈沒有好好善待她妹妹,我阿姨一死,我們兩家更順理成章地不相往來,只除了羽蝶,她始終跟我們一家人很親近。而我姨丈忙於事業,無暇陪羽蝶,羽蝶被丟給一大群急著討好她、哄她開心的下人,她怎能不任性?而且我知道,她始終感到空虛、寂寞,所以嘍!使性子、發睥氣已經變成她表示不滿的唯一方式。」
即使祈威仍不認同她的行為方式,但一想到一個孤單的小女孩,獨自面對一個冷冷清清的家,始終等不到死去的母親,和忙於事業的父親回家……他的心不禁一軟,對程羽蝶的怒氣也消逝了大半。
邱浩唐繼續說:「幸好羽蝶還有我們,她總是不顧她老爸的反對,常常往我們家跑,跟我這唯一的表哥更是親近。後來……」他微頓,神情間多十一抹黯然。「多年前,在羽蝶的撮合下,我認識了她的同學,很快地成了一對情侶,直到——她發現並認清了一項事實;我永遠不可能自我那家財萬貫的姨丈手中,分到任何好處。」
祈威霍然明白,那勢利的女孩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只因為他是程羽蝶的表哥。她真正看上的,是程家寵大的產業,妄想藉此而沾上程家的光;而邱浩唐只是可資利用的籌碼,一旦希望破滅,她便不再留戀。
「她毫不猶豫地離開我,而當時的我太年輕、太無知,在感情和自尊兩相受挫之下,我……」他的嗓音尚稱平靜,但仍隱隱可見眼匠深處藏著一抹悲痛。「我殘害自己,頹廢了好長一段日子。」
邱浩唐沒有告訴祈威,他究竟是如何傷害了自己;他不想,更沒有勇氣坦白,因為……那依然是他心中的一道障礙,他深以為恥的障礙。
「羽蝶因此而深深自責,她始終怪自己識人不明,把我感情受挫的錯誤全往自個身上攬。」他笑了。想到程羽蝶的友愛和貼心,邱浩唐不禁拋開了那些傷心的過往,輕鬆地開起玩笑:「那時候,她每見我一次就掉一次眼淚,活像她才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祈威也跟著露出淡淡的微笑。看樣子,他全搞錯了;邱浩唐原來是這麼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
不知不覺中,邱浩唐已獲得全心的認同,祈威不但不再反對,反而衷心希望他能得到葉夢荷的青睞,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祈威深信,邱浩唐是最能帶給葉夢荷幸福的人。
「從那個時候開始,羽蝶就把我的幸福與否,當成是她自個的責任。當她發覺我對夢荷的感情,就深怕我會再度受傷,所以才會展開她所謂的『偵察行動』,扯出這一場混亂,給你帶來這許多的困擾。」邱浩唐急切地解釋:「但我可以保證,羽蝶絕非如你以為的任意孤行、一時興起,她只是為了幫我。」
「我都瞭解了。」祈威立即接受了他的解釋。
對程羽蝶的怒氣,已完全消失不見,相反地,他對她的觀感已大大的不同;他欣賞程羽蝶對自己親人的那種忠貞和愛,更甚地,他開始後悔自己以前對她的疾言厲色。
「祈威,其實在羽蝶那任性、刁蠻的外表下,她卻有一顆比任何人都來得善良的心,她還有很多很好的一面,是你所不瞭解的。」
「或許吧!」祈威輕聳了聳肩。「不過我想,我也沒機會去瞭解她了,現在,她一定恨我恨得不願意再見到我吧?」
程羽蝶消失的這一陣子,他並沒有如原先以為地獲得想要的平靜,相反地,她那珠淚婆娑、無限委屈的影像,常會浮現出眼前來干擾他的平靜,頻率之多,都讓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著了魔,或者是被糾纏得上了癮,患上了嚴重的「被虐待狂」?否則為何不見她,卻又老想著她會不期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邱浩唐忍不住露出會心的一笑。祈威恐怕不自知,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一絲釋然,反而透著些許的遺憾。看來,他的預感是對的,祈威和羽蝶都不如表面上的那麼厭惡對方。
「當然有機會,就算是為了我和夢荷吧!你們也應該盡釋前嫌,握手言歡啊!」
邱浩唐暗暗作下決定,該是他反過來撮合這對歡喜冤家了。
***
打程羽蝶一踏進安養中心的大門,便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她不斷和許多老人家打招呼問好,而他們也總要拉著她聊上幾句,才肯放她走。
她終於走過迴廊,一眼看見顧奶奶正坐在樹邊曬太陽,便喜孜孜地呼喚:「顧奶奶!」
顧奶奶一見程羽蝶那張漂亮的小臉,立刻喜上層梢。「羽蝶啊!來,快來,顧奶奶可想你了。最近很忙是吧?老等不到你來。」
她一點也不忙,這陣子,她都是一個人窩在家裡生悶氣,氣那可惡的祈威……老叫自己別去想,就當是倒楣得踢到鐵板算了,但偏偏她就是放不開。
來這裡的決定是對的,祈威視她如蛇蠍,但這些老人家可歡迎她了。看他們露出開心的笑容,拉著她叨叨絮絮說個不停,程羽蝶不僅耐性十足,而且還能拋開心中的憂鬱,綻開明朗的笑容。
這些老人家不僅真心喜歡她,而且想自她身上求得的,除了少少的關心之外,便無其它。這麼許多年來,她總是定期地來這裡走走、看看,並把它視為一件最快樂的事。
「顧奶奶,我也想你啊!」程羽蝶偎在她身邊,體貼地探問:「最近身體好不好?」
「好!人老了,不就是這麼嘛!看你們年輕人快快樂樂、開開心心,我就安慰了!」頓奶奶皺紋滿佈的老臉上,露出一絲靜謐的微笑。
「快放年假了,小全很快就會從美國趕回來陪你了。」
「是啊,小全真是個好孩子。」她欣慰地輕拍程羽蝶柔軟的小手。「你也是,而且是顧奶奶見過最好、最好的女孩。」
「當然了,誰比得過你的小羽蝶!」她特意綻開驕傲的笑容逗顧奶奶開心,但其實心裡一點也笑不出來;有「某個人」不但認為他不好,而且還壞得可以。
「唉!年輕真好……」顧奶奶突然有極深的感觸,眼中流露出些許的失落。「人老了,不中用,老是覺得有氣無力的,渾身使不上勁,我還真怕自己等不到小全學成歸國的那天就——」
「呸呸呸!」程羽蝶急切地打斷她:「頓奶奶,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嘛!」她接著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禮盒,遞到她跟前。「你看,這是人家送給我老爸的,特地從韓國帶回來的最高級的人參,我可是費盡心思才從我老爸那邊『借』來的喲!吃了它,我包管你長命百歲,別說等小全回來,搞不好顧奶奶將來會成為全世界最高齡的人瑞呢!」
程羽蝶的俏皮,讓顧奶奶再度展開笑顏。「你喲,最會逗顧奶奶開心了。」
「羽蝶最偏心了,甚麼好的東西只給你顧奶奶!」許婆婆拄著拐杖,遲緩地走了過來,佯裝不滿地抱怨。
程羽蝶小心翼翼地扶著許婆婆坐進籐椅裡,才回話:「誰說的!許婆婆當然也有,你上回說要教我做拉麵呢!我怎麼可以不先討好討好你這老師?」
「你這張小嘴可真是甜哦!讓人拿你沒轍。」許婆婆笑著露出一口幾乎掉光的牙齒。
顧奶奶滿臉驕傲地看著程羽蝶。「她是愈大愈懂事、愈大愈窩心了。」
許婆婆搭腔:「是啊!將來能娶到她的男人可真有福!」她突然揚起手,朝程羽蝶身後揮了揮。「年輕人,你幹嘛淨杵在那?快過來讓我們看看羽蝶到底看上了甚麼樣的男人啊!」
程羽蝶不解地回身一看,不覺驚訝得瞪大雙眼。「祈威?你怎麼會在這?」
祈威立刻靠了過來,必恭必敬地向兩位老人家打招呼:「你們好!」
「奸、好!坐、坐!」顧奶奶雙眼一逕上下打量著他。
許婆婆笑著說:「我打老遠走過來,就看他一直杵在你們身後,眼巴巴盯著羽蝶直瞧。不錯吧!顧老太婆,他長得一表人才,夠格當咱們羽蝶的男友吧?」
祈威沒有否認,反而依言坐了下來,露出一臉隨和的笑容。
「他才不是!」程羽蝶紅著臉抗議,凶巴巴地瞪了祈威一眼。「人家眼睛可是長在頭頂上,我連靠近他都不夠資格呢!」
「你和羽蝶認識多久啦?」顧奶奶忙著追問。
「不久。」祈威發現自己根本從不曾真正認識她。
許婆婆搶著說:「你可是羽蝶頭一次帶來見咱們的男生!加油點,能得到羽蝶的垂青,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顧奶奶馬上搭腔:「是啊!羽蝶人長得美,性情又甜美——」
「拜託,你們別說了!」程羽蝶尷尬得一張粉臉幾乎快著火了。她們當著最討厭她的人面前,對她歌功頌德,真是教人糗死了!
「羽蝶!羽蝶!」聽到身後的呼喚,她立刻回頭,迎上了陳伯伯那張充滿期待的老臉。
「有事嗎?陳伯伯?」
「我兒子從美國來了信,羽蝶,你有沒有空?可不可以幫我回個信?你知道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當然好,我們這就回信去。」程羽蝶立刻應允,而且很高興能自這麼尷尬的氣氛中脫身。
看著程羽蝶扶著陳伯伯愈走愈遠,顧奶奶不禁帶著驕傲地埋怨:「哎,她每回來,你們總忙著把她從我身邊搶走,霸著她不放。」
「沒辦法嘛!誰教羽蝶人見人愛,大夥搶著找她。」許婆婆說著又搖搖擺擺地站起身,祈威趕緊扶了她一把。「你們聊,我也要去找羽蝶幫我寫封信去。」
許婆婆一走,顧奶奶立刻煞有介事地傾向祈威,細聲追問:「你和羽蝶是不是鬧彆扭了啊?」
「嗯,她看起來顯然還很氣我。」
她立刻安慰起他:「沒事的,羽蝶那孩子一向嘴硬心軟,哄哄她就沒事!我從小看她長大的,她媽還在世的時候,我在程家幫傭了好多年,一直到年紀愈來愈大,手腳不靈活了,老爺他……」顧奶奶不禁一陣難過。「老爺他辭了我。當時羽蝶氣極了,跟老爺大吵大鬧……」
隨即,她寬慰地一笑。
「那孩子很念舊,總算沒忘記我從小抱她到大,常來看我。」她微頓,又迫不及待拉著祈威的手說了起來:「她對我可不只這點好呢!我兒子、媳婦早死,只留了個孫子給我;小全一心想出國深造,可是我這老太婆怎麼負擔得起呢?」她眼中充滿了感激。「羽蝶知道後,想辦法給了小全一筆錢,替他繳了頭學期的學費,還拜託她在美國的同學替小全找了一份工作,讓他能夠半工半讀。說起來,羽蝶可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哪!」顧奶奶輕輕拍了拍他,直勸道:「羽蝶這麼好的女孩,你打著燈欢紱]處找。那孩子有時侯說話是直了點,也會使使性子,但多半是有口無心的。」
「我瞭解。」
事實上,他是直到此刻才真正開始瞭解她的。原來在程羽蝶那驕傲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顆充滿關愛的心;想起自己曾對她妄自做下的尖刻批評,祈威不禁盈滿了愧疚。
***
程羽蝶和祈威並肩步出安養院,一離開那些滿心歡喜忙著撮合他們的老人家,程羽蝶再也忍不住率先發難。「浩唐可真多事!一定是他告訴你的吧?你到底跟我來這裡做甚麼?遺憾那天下手太輕?想跟來多甩我幾耳光?」
祈威不再因為她舌尖嘴利而生氣,笑臉以待。「我是來道歉的。」
程羽蝶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見他一臉諔畔嘈抛约旱亩錄]有出毛病。
「打都打了,道歉有甚麼用?」程羽蝶相當意外他突然軟化的態度;除了意外,多少還帶點心喜。不過為了面子問題,她故意端著架子,冷言冷語地嘲諷。
「我不是為那個道歉,畢竟先動手打人的是你。」祈威一本正經地解釋。
「喂!你是說我活該被打?你這是哪門子的道歉法!」程羽蝶又再度像只刺蝟,對他豎起扎人的剌。
「我真的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祈威趕緊綻開安慰的微笑,一臉諔┑乜粗� 「我終於知道,以前我太先入為主、太武斷了。我很後悔老是擺臉色給你看,更後悔曾對你說過每一句尖酸刻薄的話,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否則我會內疚一輩子。」
「或許……我該讓你內疚一輩子。」怒氣就像沙漏般,一點一滴地流失。程羽蝶已不再生氣,但又不想讓他太快安心。
看出她的軟化,祈威似真似假地逗她:「我想……我可以傚法你,從現在開始就像影子一樣緊跟著你,直到你不再生氣笑出來為止。」
他話才說完,程羽蝶已忍不住笑了出來。想像祈威像個小跟班死跟著她,那畫面令她非常愉快。
「你笑了!」他大大鬆了口氣。「這是否表示你已經原諒我了?」
程羽蝶終於卸除偽裝,對他綻開明媚的笑靨。「算了啦!其實我也有錯。我一聽浩唐說了夢荷和你大哥之間的事,我想,其實我們兩個的心境是相同的;你對夢荷就像我對浩唐一樣,都有著愧疚,是不是?」
他點頭,附加地說道:「還有愛。」
「對!」想起她曾誤解祈威對葉夢荷有非分之想,程羽蝶趕緊補充:「完全無雜質的友愛!」
祈威凝視著程羽蝶,此刻她臉上掛著甜美可人的微笑,眼中滿載著溫柔、諒解的光芒,深深吸引祈威的視線。他忍不住懷疑,為甚麼以前從沒發現程羽蝶擁有如此令人炫目的美呢?
他頓為愧疚地找到了答案。因為以前每次一見面,他就忙著生她的氣、找她的麻煩。
程羽蝶臉上亮眼的微笑漸漸消失了,只因為祈威看著她的眼光,專注得似乎想將她看穿。
「我臉上有甚麼嗎?」她不甚自在地問。
他搖頭,忍不住說:「你真令我意外!我簡直無法將那個闖進我家,誣指我始亂終棄的程羽蝶,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相提並論;你們真是同一個人嗎?」
程羽蝶粉嫩的雙頰,染上兩抹淡淡的紅暈,佯裝不滿地抗議:「喂!你這是在損我,還是在讚美我?」
「損你?開甚麼玩笑!在知道你對顧奶奶一家所做的事後,豈只讚美,我幾乎忍不住崇拜起你來了。」他凝視她的眼神好溫柔。
程羽蝶的臉不禁更紅了。她最怕別人說好話,尤其是祈滅的讚美,讓她既尷尬又忍不住滿心歡喜。
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程羽蝶特意露出以往對他一貫驕縱、嘲弄的笑臉。
「喂!當心點,可別一『不小心』愛上我了!」一「是哦!」祈威反過來調侃她:「會不會你才是那個『不小心』的人?」他們不再交談,默默地並肩而行,兩人心中都在想著同一件事——他們可不可能真的一「不小心」,而愛上彼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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