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到公司,便听见一阵吱吱喳喳,原来大家都在讨论本年度的员工旅游——破天荒地,康兆谖竟然也要参加!
听闻消息,孟依筠愣了一会,到公司一年多了,康兆谖从来都不亲近员工的,怎么可能愿意放下身段参加员工旅游?
“孟秘书,连你也不知道总裁这次要参加员工旅游吗?”会计部主任——张近兰以一种怀疑眼光瞅视她。
“我?我不知道啊!”孟依筠突然被张近兰瞪大的眼睛吓了一跳。
她早知道老大姐对她很有意见,如此简单问题也摆出严厉晚娘面孔,活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喔?你身为总裁秘书竟然不知道?”张近兰咄咄逼人,以讽刺的口吻道:“哼,你每天窝在公司里三更半夜不回家,也不知道是真忙还假忙?这么紧迫钉人,竟连总裁要参加员工旅游的事也不知道?”
“总裁只是口头上说可以,又还没真正确认。”公司里最资深的业务部经理,胡悦晴冷然说道。
“是啊,总裁一直还没跟我确认。”孟依筠感激地看了胡悦晴一眼,接着说:“我今天会正式跟他确认这件事。”
全公司大概只有最资深的胡悦晴敢公开跟张近兰呛声,张近兰主管公司财务又仗着她是康兆谖的远房亲戚,常常对其他同事颐指气使,态度十分嚣张。
“他真的会去吗?”
一名新进的小助理睁大期盼的眼眸,怯怯地问。
“既然说了要去就会去吧。”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康谖国际集团”一年招待员工两次国内旅游,偶尔业绩破记录的话,康兆谖会适时加码国外旅游,在现下不景气的环境中,算是福利很好的公司了。
“以前康总裁几乎不参加公司的旅游,怎么会这次突然想去呢?好奇怪喔。”另一名也算资深的女员工开口道。
“以我看,总裁只是嘴巴说说啦,他那么忙怎么可能去啊?”另一名业务部女业务员接着说。
“是喔?总裁他不会去喔——”几个女同事语气中明显有着失望。
“到时候看他有没有出现就知道了嘛,讨论这个有什么意思?”胡悦晴下了结论,把眼光调向孟依筠。“这次去花莲赏鲸你会参加吧?”
“我?”孟依筠愣了一下,她没想那么远,何况,万一康兆谖不去的话,或许她必须留下来支援他。“嗯……我到时候再看看啦,现在也还不确定。”
“嘿,你千万不能缺席喔!”胡悦晴眯起眼,笑得好神秘:“业务部那几个新来的男同事多欣赏你啊,要是你不参加的话,他们大概也没劲儿了。”
“哎呀!胡经理你别再取笑我了。”孟依筠急忙撇清。“我才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有。只是你满脑子工作工作,眼睛里除了顶头上司没有别人,才会对周遭爱慕的眼光一点儿都没注意。”胡悦晴意有所指地道。
“就是嘛,孟秘书这么漂亮赶快去交个男朋友啦,要是有男朋友才不可能每天都加班到那么晚——哎呀,你太认真让我们压力好大喔。”一名女员工跟着说。
“没有啦?我尽本分工作而已。”孟依筠温柔浅笑,谦虚回答。
她无意再跟同事们闲聊下去,在康兆谖进办公室前,她得把一天的行程和工作备忘录准备好。
“说的比唱的好听,尽本分?哼!”张近兰不以为然撇撇嘴角,冷哼:“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装忙,每天都最晚走,不知安什么心!”
“……”
孟依筠不是没听到张近兰出言不逊,但她装作没听到埋首电脑萤幕中。
“晚下班就不安好心哦?”胡悦晴再度仗义执言。“你不也常常搞到三更半夜啊?那你又是什么居心?”
“我是在忙年度的会计帐!”张近兰激动拉高嗓子,圆瞳瞪得好大。
“谁像她?有一次我手机放在公司忘了,打电话回来问,居然还有人接,那时快十二点了。十二点耶!你们谁会在公司加班到十二点啊?!当时谁会在公司?想也知道是康总裁……”张近兰顿了顿,眼光不怀好意瞟向孟依筠。
“十二点不算晚,当初总裁亲自带业务部的时候,为了联络欧美客户,到了半夜两、三点都还在工作,睡在办公室直到天亮常有的事。”胡悦晴以开国元老身分细说当年。
她欣赏孟依筠对工作的全力投注,看不惯张近兰没事爱嚼舌根搬弄是非,每回张近兰针对她的时候,胡悦晴一定义不容辞发言解围。
孟依筠自知人微言轻,她绝不会傻到跟张近兰正面冲突,眼前的战局交给精明干练的胡悦晴,她只管把顶头上司交代的事情办好最重要。
“半夜十二点哟,孤男寡女的……哼!”张近兰故意把这四个字说得极暧昧。
“孤男寡女又怎样?我以前也常跟总裁一起出差、住同家饭店,几天几夜一起吃睡作息,我跟他有怎样吗?呵呵,有些人喔,自己思想邪恶就把别人想得跟自己一样邪恶。”
“胡经理,你说话客气点。”张近兰一向以皇亲国戚自居,没人敢对她如此不敬,她怒不可遏拍桌子:“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
“一大早在吵什么!”张近兰才吼完,门外陡然响起严峻的声音。“看来公司是该考虑紧缩人力了,这么多闲人一大早没事做,公司发薪水可不是请你们来聊天的!”
“总裁,我把上个月的业绩总表放在您桌上了。”胡悦晴面不改色走到康兆谖面前,落落大方地露齿一笑。“我现在马上要到‘炎华科技’敲下年度订单,一有好消息立刻向您报告。”
“嗯。”康兆谖几乎冻结成冰的酷脸毫无表情,轻轻点了头。“赶快去。”
胡悦晴挑了挑眉,优雅转身对张近兰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拎起那只价值三十万元的凯莉包出门抢订单去了。
一瞬间所有职员都回到自己位子,不管有事没事一律打开电脑、或打开档案装忙,唯有张近兰杵在原地很尴尬,她的办公室是在最里面的会计室。
“孟小姐,到我办公室一下。”康兆谖冷冷丢下一道命令,头也不回迈开大步走进电梯直上顶楼专属办公室。
“是,马上到。”
孟依筠全身细胞绷得死紧,立刻收拾该用的文件,连走带跑直奔总裁办公室。
至于那皇亲国戚张近兰,显然康兆谖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是不存在的透明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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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谖集团总裁办公室
“先坐下,我有点事跟你说。”见秘书进门,康兆谖先招呼她坐在面前的木椅上。
“总裁?”孟依筠很少跟他近距离面对面,以往她只需低着头看行程表逐一报告就可以了。
坐在他面前,一呼吸就闻到属于他的阳刚气息,浓浓的古龙水混合男性费洛蒙味道,这样的气氛让她紧张,浑身不自在。
“下礼拜公司员工旅游到花莲赏鲸,我本人会亲自参与。”康兆谖慎重其事对她“宣布”:“我想很多同事都很关心这件事,再有人问起的话,你可以向他们确认我会亲自参加,也希望全公司同仁都尽量参与。”
“好。知道了。”孟依筠认真在笔记本记下老板交代的话。
“还有,”康兆谖打开他桌前电脑,快速搜查想要的档案资料,表情严肃地说道:“花莲旅游总共四天,公司不能唱空城计。我必须与国内外客户保持联络,请你把可能用到的资料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啊?都带着?要我带电脑和资料去花莲旅游?这……”孟依筠抬起头,一脸愕然。
这太残酷了吧?!
孟依筠直觉不妥,大老板要表现亲和力,跟着员工去旅游,却要她小秘书背负那么大的压力,那她宁可留在公司加班算了,干嘛玩得那么痛苦!
“怎么?有困难吗?”康兆谖眼中充满质疑。“你当我的秘书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哪些重要资料该准备,照理讲你闭着眼睛也抓得到,这要求不算为难你。”
“是,不为难,我可以准备。总裁您放心。”
康兆谖说的话如同圣旨,下面的人只有照办的份儿,孟依筠深知辩驳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好。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康兆谖微微扯开嘴角,勉勉强强算是笑了。
不知为什么,他那般勉强的笑容看在孟依筠眼中反而压力重重,每回他要求属下做什么困难的任务时就会露出深意的笑颜,叫人不怕也难。
“对了!有件事也要顺便麻烦你——”康兆谖眼眸一亮,突然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我没时间去买休闲服,家里那些骑马和打高尔夫球的运动服不够平民化,我想要轻松点,尽量跟同事们拉近距离。”
康兆谖挑了挑眉,继续说:“平常我的西装都是你帮我处理,所以,这几天下班有空的话,麻烦帮我到平价休闲服饰店挑几套适合的,你就随便买买,重点是我能穿就行了。”
“啊?随便买买?可是,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款式……”再度张口结舌,孟依筠今天受足了他的震撼教育,再多个几次恐怕她心脏会停掉。
他订制的西装有专业师傅给意见,万一有什么不合他意的就推给师傅了事。
可是——他要她去挑运动服,还随便买买勒?问题是,谁真的敢‘随便’买买啊?开玩笑!
“你不要有压力,不过就是几套衣服而已。”康兆谖说着又板起脸来。“就依你平常买东西的直觉去买就对了。”
“好、好吧。”孟依筠乖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
哎,随便买就随便买吧!万一不满意也随便他了。
“先这样。”康兆谖眼睛又回到电脑萤幕,随意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回办公室去。”
“是,总裁。”
孟依筠恭恭敬敬起身,向他微微一鞠躬后退出总裁办公室。
走到门口,她不经意瞥见用来装杂物、食品的置物柜空了——
噫?怎么吃这么快?不是上礼拜才把泡面、咖啡、饼干装得满满的吗?孟依筠不解地暗忖。
“哇!想不到总裁看起来瘦瘦的他竟然这么会吃?!吓死人了!下次得买更多来备用才行,万一哪天他加班肚子饿却找不到东西吃,我可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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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前一天,孟依筠在赁居的小雅房里整理行李。
摊了一床铺的衣服杂物,一只打开了的行李箱,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都搬出来了,就不知该怎么装进需要的东西。
“去海边要穿什么?裤子?太拘束了!裙子?会不会走光啊?”孟依筠拿着衣服在小小镜子前比来比去,拿不定主意到底要穿什么才好。
“管他的!出去玩就是要舒适嘛!干脆四天都穿运动服,省事。”
把柜子里的衣服全穿过一遍之后,孟依筠最后决定带几套棉质的运动衣加普通球鞋。
休闲服是去帮康兆谖买衣服顺便一起买的,一次买多可打折又有折价券,当然要利用好机会帮自己买几套!
孟依筠把几套浅色休闲服全塞进行李箱里,她知道穿得太随便一定会被公司其他女职员取笑,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去度假嘛,怎么舒服就怎么穿啰!
“天啊!资料这么多要怎么带?”
衣服问题解决,再来是最最恼人的资料。
“讨厌!为什么以前他都不参加,偏偏这次要去啊?唉哟,好烦!他要的东西多如牛毛,万一不小心漏了什么,说不定会被他扔进海里去……怎么办?”
她皱眉撇嘴,捶首又顿足地望着笔记电脑发呆,这真是个艰鉅又危险的任务,孟依筠左思右想不知该怎么处理才恰当,干脆再拿一个全空的行李箱,把可以装的档案文件全丢进去,最后再装进笔记型电脑。
“东西全在里面,我已经尽力了,再不满意的话,随便他啦。”
孟依筠装完行李,累得气喘吁吁,对着两只大行李箱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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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康谖集团”所举办的员工旅游堪称大手笔,为节省交通时间,康兆谖让全公司同仁搭飞机直达花莲机场,以免除长途跋涉的舟车劳顿。
星期五下班后立即出发,飞行不到一小时就到了花莲,大伙儿下榻东部海岸靠山面海的“云波饭店”。
由于天候已晚,进入饭店后并没有安排游览行程,许多公司同仁选择搭乘饭店的接驳车进花莲市区逛街,也有人自行到饭店外的海滩悠闲漫步。
孟依筠进到分配好的房间,首先便先是跳进按摩浴缸来个花瓣浴再说!
她既不想进市区、也没到海滩散步,难得能住到“好野人”才住得起的华丽套房,她宁可选择留在房间里享受五星级饭店的超豪华设备。
泡过澡,她穿上新买的休闲服,坐在落地窗前欣赏一望无际的壮阔海景,再冲上一壶热茶慢慢品赏。
对于成日劳累工作的她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人静赏海上星辉更为享受的事了。
赏过海景、喝完茶,整理好行李,再把笔记电脑接上网路,到公司信箱浏览一遍讯息,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时间还不晚,孟依筠拿起小包包打算到饭店的中庭四处晃晃。好好地参观一下这座号称东部最豪华的饭店,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
她悠悠哉哉、漫无目的地走着,饭店的中庭飘着浓郁花香。
远远地,一阵悠扬琴声吸引她一步步趋近,那是一座设计精巧的玻璃屋酒吧,坐在里面除了聆赏现场演奏、演唱,还可抬头仰望东部不受光害污染的璀璨星空。
孟依筠毫不考虑就走了进去,既然出来玩,她决定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假期。
才坐下,不等服务生过来点东西,孟依筠便讶然地发觉康兆谖一个人坐在对面桌独自喝着啤酒,举着酒杯的他也恰好看见她坐下。
哎!怎么他也留在饭店里没出去?!
不会吧?连出来玩都逃不过他的视线,这算是幸运还是倒楣?
“总裁。”孟依筠只能乖乖点头打招呼。
眼前这种状况,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脱逃的机会。
“过来一起坐。”康兆谖向她招招手。
“啊?我?这……”孟依筠坐着不敢动,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在她梦中常有与他同桌共享佳肴、共饮美酒的虚幻片段,但现实中她哪来的胆子?
万一给公司那些碎嘴的女同事看到还得了?不把她围剿至死才怪!
康兆谖见她不动,干脆自己移到她这桌。
“孟小姐你想喝什么?喝酒吗?”
“不!我不喝酒!”
孟依筠被他反常举动吓得惊跳起身,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头站立。
“你先坐下。”
康兆谖轻拉她的衣袖,不甚了解她为什么紧张成这样子?
“我——我还是去外面走走好了。”
孟依筠摇了摇手,很“俗仔”地想落跑。
她真的不敢跟他坐在一起喝东西,万一给同事撞见了可不得了啊!
“既然来了,你就好好坐下来喝点东西再说。”康兆谖又拉了下她衣袖。“叫你坐下就坐下。想喝什么?鸡尾酒也不错,酒味比较淡。尽量点,我请客。”
“请客?这怎么好意思?”孟依筠乖乖地依言坐下,客套回话。“我自己付就好了。”
“叫你点就尽量点。”康兆谖不改平日命令口吻,他连请客都很权威。“我都说我要请了,你想喝什么?”
“随、随便。”
被他这一凶,孟依筠本来就紧张的脑细胞全部当机。
“嗯,那就喝‘热带旋风’好了,果汁调酒,女生都喜欢喝。”康兆谖爽快地帮她决定。
嗄?女生都喜欢喝?这话是什么意思?孟依筠心中一震!
敢情他常上酒吧,还常点这种酒给女孩子喝啰?
而且机会还可能多到足够做小型市调,了解这款调酒对女孩子而言口碑一致不错哩!
哇咧!原来在公司凶得很什么一样的总裁大人,竟也是夜店王子呢!
孟依筠偷偷瘪了瘪嘴,她不太能想象凶巴巴的康兆谖在夜店里怎么讨女孩子开心?
不一会儿,“热带旋风”真如一阵旋风般快速送上来,澄黄鲜亮的酒汁搭配五颜六色的巧妙杯饰,这杯酒果然令人目眩神迷。
如同眼前这名俊帅耀眼,却常嘴巴不饶人的多金帅哥,孟依筠与他对坐无言,不知为何脑子昏昏晕晕,显然是他独特出众的魅力迷惑了她,而不是那杯酒……
“谢谢。”孟依筠微举起酒杯向他致谢。
“不客气。”一直表情冷酷的康兆谖终于有点笑意。“说真的,你平常为公司做那么多事,也帮我很多忙。请你喝杯一杯饮料不算什么,应该的。”
接下来,两个人没别的话可说了,静静地听音乐,偶尔抬头望望星辉满天的玻璃天幕,或低头啜饮饮料。
“今天收过email了吗?”好一阵子,现场演奏换班的空档,康兆谖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收过了,刚出门前我看了一下,没什么特别信件,重要客户都知道这几天我们员工旅游。”
拜托!你嘛帮帮忙!
出来玩还一心想着公事?那还玩什么?
孟依筠表面很认真地回答,心里面一阵嘀咕。
康兆谖沉吟一下,缓缓道:“那……没事的话,一起到海滩上走走如何?”
“嗄?”孟依筠吓了好大一跳!
猛一倾身差点儿把桌上那杯没喝完的“热带旋风”给推倒了。
“小心!”康兆谖眼明手快地稳住摇摇欲坠的玻璃杯。
“你是说,现在去沙滩?”孟依筠微偏着头,十分狐疑的表情。
“嗯,听说这家饭店的沙滩是私有的,东部海岸难得有白净绵延的沙滩,他们花了很多钱从别的地方运过来,我想去看看。”
不会吧?康兆谖竟然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沙滩散步?
孟依筠仰首望向天空满布的星光,心中自问:
怪哉,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