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何珂莲根本就是个大魔女,是慈禧太后转世投胎的惹祸精!
他千不该、万不该采取这种「以身相顾」的安抚政策!
这个惹祸精之难搞,从很多的小地方可以看出端倪!
他听说维他命C高的水果对伤口复原很有用,于是买了芭乐、枣子、苹果来「孝敬」这个太后娘娘,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女人,才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来,居然说芭乐要挑子,枣子要削皮,苹果要切成小兔子状,她才肯吃!这……这不是在折磨人吗?
忍耐、忍耐、忍耐~~他要忍耐!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万不可以在这个小细节上让她有了借口告状,更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给她住上好的一人病房,每天晚上都来照顾她,反正等她病好了,他就要跟她永远的SAYBYEBYE。
可是梅仁爱却没有想到,悲惨的事情还不只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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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才露出鱼肚白,住在台北市近郊处的医院里也算是闹中取静,对面就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后面还有美丽的风景山壁。
近山有个好处,就是在清晨时分,可以享受到小小的山坡树林合力制造出来的芬多精。
而一日之计在于晨,能吸取微薄的芬多精,也只有趁着还不到交通巅峰时刻,空气没有受到大量废气污染之时,才能够吸取菁华。
现在是中原标准时间,凌晨五点整。
躺在床上的何珂莲用眼儿瞄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钟,非常非常明确的看到长针指着十二,短针指到五,她的唇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抹「邪ㄚˋ」的笑容。
「嘶……嘶……」
趴在她病床边熟睡的梅仁爱此刻正发出规律的鼻息,从外表看来,似乎正作着美梦。
晨光从后面的百叶窗细缝里钻出来,照到病床上,那深浅不一的规则条纹全都烙在梅仁爱的侧脸上。
在这偌大的单人病房里面,此时就只有她跟他……
其实,这个男人对她还不错啦……让她睡在价位高的单人病房,减去跟其他病人共房的无隐私;而且真的有在照顾她,她从原本动弹不得,变得可以坐在轮椅上活动。
他长得也不错,鼻子高挺,唇形完美,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电眼,对了,没想到这样看着他睡觉,看他闭着眼睛,睫毛居然也挺长的……
啊~~她是在花痴什么啊?
这个男人可是伤害她的元凶耶!他给她这些全都是应该的!
就算他有高挺的鼻子又怎样?哪天换他坠楼,鼻子一定会先受伤的;他的嘴形美丽又怎样?从那只嘴里面吐出来的话,从来都没有一句能听的!
他有炯炯有神的电眼又怎样?就算他是潘安再世,她也是个绝缘体,不会导电的啦!
她再一次谆谆告诫自己,给自己催眠,千万不要被这种皮相不错的男人给骗了!
给自己精神喊话之后,她深深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很大声地叫了出来,「起~~床~~了!」
近距离地接受了高分贝的音量,一瞬间梅仁爱差点招架不住,立刻被吓醒。「什……什么事情?」
是外星人攻击地球了吗?还是地震了?
「我要起床,散步。」何珂莲就像个高傲的女王,「扶我上轮椅,我要出去吸收芬多精。」
「散……散步?」梅仁爱忍住想要掐住这个惹祸精的冲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正好指着五点,这女人是不是脑袋烧坏了?五点起床去散步?
「不能晚点再去吗?现在是早上五点耶!小姐。」他忍住想要发飙的起床气,很有风度地说道:「没有人挑这种时候散步的吧?」
「你知不知道吸收芬多精对人体很好?你知不知道再晚一点,就会碰上上班的巅峰时间?你知不知道受了伤的人,有多么渴望可以看到外面的太阳?晚一点出门,芬多精都会被汽机车所排放的废气给破坏,你那时候再推我出门散步,是吸毒不是吸芬多精,你到底懂不懂?亏你口口声声的说要照顾我,我看是想害死我吧?呜~~我命苦、我命薄……」
这……这女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居然也跟他一样,练就了一套念经神功?
为了不让何珂莲继续碎碎念下去,他只有点头说:「好、好、好,我带妳去,别再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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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空清朗极了,白色的天空中透着些许的淡蓝,空气里飘扬着一抹清爽的植物香气。
在医院后面设计了一个和后山坡连结的花园,恰好可以提供病人跟家属透气散心的场所,除了一排排精心修剪成动物形状的榕树外,还有挑高的阳光温室,里面种的全是漂亮绽放的各种花卉。
「啊~~真是漂亮。」何珂莲故意提高音量,假装十分高兴,「闻到这些自然的味道,病都好一半了。」
「是……是啊!妳高兴就好。」梅仁爱的嘴巴硬挤出一咪咪的微笑,忍耐,他要忍耐!
「嗯?怎样?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甘愿吗?」见到满脸菜色,敢怒却不敢言的梅仁爱的表情,何珂莲忍住整人的欢喜情绪,装出严肃的模样。
「不、不、不,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梅仁爱再度陪笑,为了转移话题,眼尖的他突然发现何珂莲的前胸口袋露出了一截白色鼓鼓的手巾,问道:「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个儿胸口,一面将手巾拿出,说道:「这里面包的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十字架……」
她用包着石膏的手,笨拙而缓慢的从手巾里拿出了这串项链,银制的链子抚过手心,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十字架本身有着许多雕刻精致的花纹,耶稣的肢体动作也栩栩如生,这项链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是十分高档的银制品。
「好美……这条项链一定不便宜吧?」梅仁爱问。
「对我而言,这是无价之宝。」
何珂莲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四周,像是喃喃自语,在谈论这条项链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我爸……一直都很疼我……印象中总是把我当公主……捧在手心……」
「妳爸爸很疼妳?」梅仁爱试探性地再问下去。
「是啊!我想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疼爱我的人……」何珂莲看着这一串项链,语气之中带着无奈和酸楚。
「我爸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也是个好人,他总是说存好心、做好事,就会有好报……他一直都对人很好……做事也很认真……但是他却被一场车祸给夺去了生命……这让我非常难以承受……好人……真的有好报吗?为什么神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我?」
父亲的死对她来说,是一抹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鼻一酸,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这个世界上的幸福不只一种。」
就当她泪眼蒙眬的时候,一颗眼泪就这么从粉颊上滚落,鼻间不请自来的是上次那抹熊宝贝柔软精的香味,随即感觉脸颊上有被人轻抚的感觉……
「你……」她看到他手上那方手帕上,有着一颗圆形的水渍。
「我出生就没有父母,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去父母的人……因为我从来没得到过……但是……」梅仁爱的声音像是一只厚实的鼓槌,敲在她的心房上。
「记忆在脑子里是永远不灭的,只要妳想妳的亲人,他们就会在妳的记忆之中再活一次……但是,这不代表妳就不能再创造新的幸福了,妳可以不要当谁的公主,就当个快乐的自己。幸福是自找的,不是靠别人给妳的!」
她没有想到梅仁爱居然会对她说出这些话,大眼里望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孔,从他认真的态度看得出来,他不是在说笑。
「像我,是孤儿,我从出生就在天主教的孤儿院里生活,但是我很多东西都是靠自己挣来的,我觉得虽然有些辛苦,但是这样的生活却过得很实在、很快乐。
「我相信妳一定也有梦想吧?我的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杂志社,写自己想要报导的东西,而不是每天跟着那些名人后面当个躲躲藏藏的狗仔记者,只要有梦想,生活就会有目标,我觉得这样过得踏实就很快乐。」
「你……」面对他的坦白,何珂莲有些意外。
「对……对不起,我好像太多嘴了。」梅仁爱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多嘴了,只是看妳这样,我有点不忍心,妳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谬论,我去旁边的便利商店买点热的咖啡,妳等我一下。」
看着梅仁爱匆匆离去的身影,何珂莲突然间觉得有点愧疚。
她从来不曾这样和人畅谈家里的事情,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吗?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道理真的起了一点点作用?
那一瞬间,何珂莲觉得一直放在自己心上的那份纠结,居然有点稍稍纾解的感觉……
握着十字架,她细细咀嚼刚刚梅仁爱所说的那些话,幸福,是自己给自己的……
其实,幸福是需要比较的。
生病的人,会羡慕健康的人能够自由行走;没钱的人,会羡慕富有的人;常常恋爱失败的人,会羡慕穿梭在情人之间游刀有余的花蝴蝶。
但是人们统统都忘了,他们永远有一个共同的幸福,那就是活着。
活着,就可以创造幸福;活着,就可以创造奇迹。
何珂莲握着十字架,闭上双眼,吸入了清晨的芬多精,淡淡的自然香味令她感到神清气爽,但是刚刚那抹熊宝贝衣物柔软精的味道,却不知不觉令她有安心的感觉……
她可以获得幸福的,因为活着。
啪啪啪……
就在何珂莲沉思之际,后面已经传来梅仁爱的脚步声,她笨拙地用伤手把项链包好,往口袋的方向摆,但因为伤势的关系,加上在慌忙之中,她并没有注意到包着十字架项链的手巾没放好,从轮椅的缝隙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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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条状的云彩遍布在天空,一种属于黄昏时期的安宁,暖暖的笼罩着大地。
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何珂莲拚命地找着,但是无论她再怎么找,就是找不到爸爸留给她的十字架!
究竟放到哪儿去了?怎么会不见呢?
「妳在干嘛?」
傍晚时分,下班后的梅仁爱来到病房报到,却看到何珂莲费力起身,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他连忙走了过去,扶住仍然不稳的何珂莲。
「小心!妳别下床!我来扶妳,要找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帮妳找就是了。」
「我的项链……不见了。」何珂莲抬起头,焦急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
「什么?」
「我爸爸给我的项链……今天早上拿出来给你看过后就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何珂莲拉着梅仁爱,一双小手泛着紧张的湿冷,「怎么办?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妳别心急,我再帮妳找找看,」他安抚她,「妳最后一次看到十字架是什么时候?」
「就是早上……早上我们去花园的那时候……」
「花园温室那里吗?」梅仁爱再次问道:「妳确定病房里面都没有?」
「确定!我已经找过好几次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把爸爸的遗物弄丢,何珂莲急得六神无主。
「好!我现在到花园温室那儿去帮妳找!妳在病房等!不要乱跑!」梅仁爱安慰她后,随即奔出门口,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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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一排排路灯照亮了医院附近的路况,梅仁爱三步并作两步在行进的过程中,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们早上到温室的路径上有没有项链的行踪,快到温室的时候,还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两名清洁人员。
「对不起!」梅仁爱连忙跟清洁人员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清洁人员一面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一面从容离开。
夜晚的花园温室开着灯,梅仁爱在里面找了又找,走遍每一个走道,还得细心搬开地上的盆栽。
项链是用手巾包起来的,是不是有可能被其他人当成垃圾踢到了角落,每一个小地方他都找了,却没有看到项链的影子……
「可恶!」梅仁爱低声咒骂,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怎么会找不到呢?
十字架项链又没有脚,怎么可能会自己不见?但是他几乎要把温室都踏遍了,还是找不到它,难道真的要去翻垃圾桶不成……
对了!垃圾桶。
梅仁爱站了起来,转向另外一端的垃圾桶,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想到刚刚的清洁人员,方才急着想要去温室,忘了跟他们询问,或许被清洁人员当垃圾扫走了也说不定。
他重新燃起希望,很快的往出口方向奔去,希望老天保佑,他的猜测没有错。「喂!收垃圾的大哥~~」
梅仁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下,这个夜晚似乎特别特别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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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梅仁爱去追清洁人员的同时,病房里面也不怎么宁静。
「何小姐、何小姐,妳现在不能出去啊!」
「护士小姐,拜托妳,让我出去一下下就好!」
夜深了,原本应该要无声安静的病房突然出现了争执的对话──
「何小姐,妳这样真的违反了我们医院的规定,如果病人要出去,我们必须要请示过妳的主治大夫,让医师鉴定过妳的病情,如果可以的话才能让妳出去,而且请假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妳这样……」
「我没有要出去那么久啦~~我只是要找一样东西……」掉了项链的何珂莲觉得好心急。
但是尽忠职守挡在她前面的护士也不肯退让,「妳要找什么跟我说,我可以请护理站的护士大家一起帮妳找,妳现在行动不方便,而且又是晚上,妳一个人出去,我们不放心妳的安危。」
「但是我父亲遗留给我的项链不见了,我真的很需要那条项链,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通融我一下?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不会让我的伤势加重,拜托,通融……」
就当她还在跟护理人员讨价还价,苦苦哀求的同时,何珂莲突然看到走廊的另一端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梅仁爱!
何珂莲停止了跟护士小姐的对话,她眼前出现的梅仁爱,就像定格慢动作的男主角般,只见他伸高了右手,灯光照在他的手上,那一串十字架项链闪着银色温润的光芒,他慢慢的往她们所站的地方奔来。
这一切全落在何珂莲的眼里,她觉得很……觉得很……
很……
很……
很臭!
「你……你身上怎么……怎么这么臭?」她张大眼睛,发现他的脸上、身上,全部弄得脏兮兮地。
「说来话长,我先跑到温室那里,几乎快要把温室里每一个盆栽都翻起来看了,还是找不到;最后我想到会不会包着项链的手巾被当成垃圾扫掉,所以我就去追收垃圾的清洁队员,结果……我来迟一步,果然被送到医院的垃圾集中地了。」
梅仁爱很快地接下去说道:「后来我只好再跑到垃圾集中地,一包一包的找,所以才迟了些,不过……我总算找到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摊开掌心,将闪亮亮的项链放到何珂莲的手心里,梅仁爱的那个动作让她感觉到的不是只有一条项链,上面的触感是温热的,那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细心。
「快把它收好,别再掉了!」梅仁爱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面想要往后走去,「借一下浴室,我洗个澡,很臭……」
然而当他走动的时候,后面却有一个小小的拉力,阻止他前进,稍稍用眼角余光瞄到何珂莲的小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裳,「妳……妳怎么了?」
她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帮她找到了项链,现在身上这么臭,借他浴室也是应该的啊!
「我……我洗澡洗很快的啦……不会占用妳浴室太多时间的啦……」梅仁爱使出浑身解数想挣脱她,但后面那个小女人却一点都没有松手的迹象,她、她是想怎样啦?他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她的项链,她该不会连浴室都小气地不肯借吧!
梅仁爱缓缓的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令他震惊的画面……
泪水从她的粉颊上缓缓的滑落,成了一道很美的轨迹;而粉嫩的唇瓣也弯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谢……谢谢你。」
听到从何珂莲的唇中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还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梅仁爱似乎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